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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场 番外篇完本——by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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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修严注视着袁宁。
袁宁避开章修严的目光,望向章先生那边。天有点阴,但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甚至连风都静止了。章先生的神情沉静,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墓碑,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关于过去的哀思里。
即使是父亲这么厉害的人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袁宁这样想着。
袁宁扭过头,终于敢对上章修严的眼睛。他望着章修严眼底映着自己的模样,那里面的他还那么小、还那么稚嫩,不会让任何人对他设防。袁宁说:“大哥,你知道父亲和那个叔叔的事吗?父亲看起来很难过,每一年都很难过。”在为祖母、姑姑扫墓时,章先生也是这样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部分。”章修严说,“父亲很久以前曾到南边历练,那边临近边境,比较乱,父亲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整治出点样子来。这个叔叔是那边的人,从小没了家人,不过很有出息,能办事,也能扛枪,是那边的一把手,帮了父亲很多忙。他还曾和父亲一起到这边来做客——我在祖父那看过他的照片。”
“原来是这样!”袁宁恍然,“所以父亲和他感情很好!”
“也不是这样,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矛盾很大,”章修严说,“父亲觉得他不守规则、难以管制,他也觉得父亲循规蹈矩、过于死板,两个人几乎一开会就吵,吵得其他人都忍不住上前劝开他们,怕他气极了会拔枪毙了父亲。”
袁宁吃惊。他想不出章先生和人吵架的模样。那可真是难以想象!
章修严看出了袁宁的心思,说:“听爷爷说,父亲以前是吵出名的,放到谁手下都让人头疼,”章先生若不是那样的脾气,也不会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足以和章家大伯相抗衡的位置。章修严顿了顿,“好像是那位叔叔意外牺牲之后,父亲才渐渐收敛了脾气。”
以前的章先生像想要展翅翱翔的鹰,叫声响亮、志在长空,任谁见了都会夸上几句“了不得”。可如今的章先生却是蛰伏的猛兽,收起了锋利的爪牙,只剩一双眼睛还藏着未曾褪去的冷锐。
他已经不会再去争吵,只步步为营地攻城略地,把看中的目标一个个纳入囊中。
袁宁听得入了神。
等把章修严说的话都消化了,袁宁才小声说:“所以父亲不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么严肃的吗?”
章修严一愣,点了点头。
“那大哥一点都不像父亲,”袁宁得出结论,“大哥从小就很严肃!”
“……”
“听说男孩子会偷偷模仿爸爸。”袁宁说,“所以大哥是偷偷学父亲对不对?”
“…………”
章修严不和袁宁说话了。
袁宁知道自己说中了。大哥以前会做噩梦,四哥回来以后就好了很多。大哥一定是因为四哥丢了、妈妈病了,才会小小年纪就把自己装成小老头。大哥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亲近,只是不习惯而已,四哥回来后也能抱大哥、亲大哥——慢慢地,什么都会好的,会有人看破大哥的伪装,看见大哥最柔软、最温柔的心。
这时章先生他们过来了,袁宁没有拉章修严的手,而是自己跑了过去,和章修鸣一起给素未谋面的祖母和姑姑送花。
袁宁和章修鸣出生时祖母和姑姑都已经不在了,关于她们的事都是从祖父、妈妈那里听说的。不过袁宁看过祖母她们翻译的国外读本,感觉得到字里行间透着的温柔与美好。
袁宁在心里默默祷念:“奶奶,姑姑,大哥很好很好,父亲也很好很好,拜托你们一定要保佑他们以后越来越好。”
章家人一家人回到家,一切归于平静。首都大学开学了,章修严坐火车去了首都,章先生开始上班。袁宁跟着沈姨置办好春季要用的日用品,列好适合冬春交接这个时节的菜谱,悄无声息地把以前章修严做的事都做了,才背着小耽美文库去上学。
吴溪笔的体验活动开始那天,袁宁被邀请过去参加。他叫上宋星辰、郝小岚一起去了文化馆,热热闹闹地体验了一天,收获了一支亲手做的笔。朝辉笔厂派过来的两个年轻人很好学,也很聪明,已经基本掌握了吴溪笔的制法。
吴老在张副会长的帮助之下为吴溪笔申请了专利,走的是协会程序,速度非常快,那边一上班就批了。朝辉笔厂已经和吴老商讨合同,准备在二月立刻投入生产。要是吴溪笔能在三月的“蒙恬会”上崭露锋芒,销量就不必发愁了。
三月十六是蒙恬诞辰,据说蒙恬是发明毛笔的人,制笔人尊称他为“鼻祖”。以前每到三月十六湖广地区都会组织“蒙恬会”,各家名笔会在“蒙恬会”上展出,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现在搞活动主要是先打响知名度,张副会长已经约了几家报社,让他们报道一下这次展会。
这是袁宁没有想到的一环。
各家的报道之中都出现了袁宁和章修严的身影,都说这是“一次见义勇为找回的文化印记”,有些是文字描述,有些则带着图,“见义勇为”的噱头可比一次小活动要大,大家都很乐意多花些笔墨去写。
有家报社的图是赵记者拍的。上回赵记者没有写他们的稿子,但拍的照片还是洗了出来,还给袁宁送了几张。现在有机会报道了,赵记者就笑呵呵地把照片提供给相熟的同行。
这是袁宁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自己。
他和章修严站在摊子前。
他在写春联,章修严在看他。
周围的人有的伸长脑袋从后面瞧,有些侧着身子往前面挤,有的则含着笑意看向章修严正在写的春联。当时不觉得有多么特别,拍成照片一看,却觉得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袁宁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章修严的脸,找出剪刀把报道上的照片和文字分别剪下来,贴在一本厚厚的剪报本上。
袁宁手一顿,往前翻去,坐在书桌前上面一些关于章修严的报道。章修严从小到大都很优秀,在高中三年里就拿了数不清的奖项,有些报道有照片,有些报道没有照片,甚至没有提及章修严的名字——大部分都出现在少年版、教育版,是报告喜讯和一些采访。有几回章修严的文章写得好,直接被老师送去参加征文比赛,拿了奖,整篇刊登在报纸上。
章修严总是什么都不说,袁宁跟着章先生养成看报的习惯之后才发现这些东西。所以后来袁宁每次都特意把报道剪下来,贴在剪报本上向其他人报喜。久而久之也就攒了厚厚的一大本。
袁宁看着看着,竟有了困意,趴在桌上睡着了。风轻轻吹动袁宁面前的剪报本,吹到了最新的一页,照片上的章修严站在那里,仿佛正隔着纸张凝视着逐渐熟睡的他。
少年的忧愁朦朦胧胧,像梦一样在沉沉夜色里飘荡。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捧着剪报本):大哥,我是你的迷弟!
大哥:……
竟无言以对。
第97章 宅院
袁宁进入“梦里”, 野猪们跑了过来, 嗷嗷嗷地叫着。它们已经长得很大了, 身上长着尖尖的毫毛。人参宝宝却一点都不害怕,居然爬到野猪们背上让野猪们驮着到处跑。
一见到袁宁, 野猪们和人参宝宝们就高兴地说:“熟了!熟了!”它们边说边领着袁宁往大树那边跑。
袁宁跟着它们跑到树下,仰头一看,发现树的叶子少了很多, 花也不见了,但枝头上果实累累,几乎把树枝都压弯了。小黑稳稳地趴在枝头上, 嘴巴里嚼巴着一个果子,见袁宁来了, 抬头睨了袁宁一眼, 算是和袁宁打了招呼。
袁宁左瞧右瞧, 忍不住关心地问象牙:“大树它们是不是生病了啊?它们的叶子少了好多啊!”虽然大树结了果子袁宁也很高兴,但袁宁可不想看到大树们病倒。
“不是这样的, ”象牙说, “一般来说结果的时候树木的叶子都会变少,因为要把营养都输送给果子。到秋天天气变冷了, 阳光变少了, 那就只能把全身的营养都留给果子了。”
袁宁恍然了悟。他觉得大树们很伟大:“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可是大树却把它们的叶子都放弃了才结出果子来呀!”
“做什么事不是这样的呢?”象牙说,“做什么事都是一样的,想要开花想要结果, 肯定就不能再想着自己的叶子好不好。”
“象牙你说得对。”袁宁脸上的忧愁散了大半,“想要开花想要结果,总是要付出努力的。象牙你总是这么聪明,可比我聪明多了!”
小黑从树上砸了个果子下来,正巧砸在袁宁脑袋上。
袁宁愣了一下,忙把果子捡起来,严肃地说道:“小黑你可不能这样浪费!”
小黑趴在树上看着他。
袁宁跑到池塘边把果子洗干净,看到果子新鲜水嫩的模样,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袁宁忍不住问象牙:“象牙,我可以吃这种果子吗?”
“应该可以,”象牙说,“大家都吃了,没有毒。”它说的是小黑和野猪们。
袁宁把果子擦干,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又酸又甜,味道很好,酸不会酸倒牙,甜也不会太腻,一切都刚刚好。
小黑已经吃够了果子,趴在树干上眯着眼晒太阳。袁宁看见它惬意的模样,又想到了孤零零呆在外面的招福。
袁宁跟着人参宝宝手脚并用地爬到树上,努力想摘下树上的果子。见小黑睁眼看过来,袁宁解释:“我摘一点出去给招福吃!”
小黑又合上了眼睛,意思是“随便你”。
树枝都长得很高,果子悬在半空,袁宁个儿不够高,够不着,只能巴巴地看着小黑。
小黑:
袁宁:“……”
人参宝宝们意识到袁宁的难题,蹦蹦跳跳地说:“我来!我来!”它们伸长枝叶,欢快地在枝叶间跳跃,不一会儿就让圆圆的果子堆满“平台”,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够了,已经够了。”袁宁连忙说。这么多果子他可搬不出去,而且招福也吃不完这么多,要是坏掉了多浪费!
“可以把它们腌制一下,腌果子可以保存很久的。”象牙见多识广,给袁宁提出建议。
袁宁说:“那我得想办法弄点腌果子用的坛子。”他微微拧起眉头。他还太小了,做什么都不方便!袁宁想了想,说,“我明天打电话叫罗元良帮我买一批坛子,周末我过去试试看。”罗元良是信得过的,就算罗元良发现了果子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就在袁宁和象牙商量的时候,一阵荷花香突然从池塘中央飘来。荷花也开了!袁宁站了起来,叫唤道:“小黑快看,荷花开了!”
那是雪白雪白的荷花,荷瓣一重叠着一重,又轻又薄,看着跟蝉翼似的,随风轻轻震颤着。它的花苞只打开了一点点,像个满怀好奇心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这个小小的世界。也许是因为没有感觉到周围有半点恶意,所以它又把花苞张得更开,让氤氲的荷香飘散出来。
“真漂亮啊!”袁宁忍不住赞叹。
小黑对此兴致不高,一爪子抓下个果子,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嚼,连种核都没有吐出来。
袁宁听到小黑说话,正转头看着它呢,见小黑不吐核,睁圆了眼,说道:“小黑你这样是不对的,不能把核也吃进去,要不然会把你的胃给磨坏!”
小黑说。
袁宁还要再说,突然发现对面变得不一样了。
池塘这边的空地往后延伸,出现一大片可供大树生长的土地,对面却一直都雾蒙蒙一片,只有鱼儿和泉眼孤零零地呆在那边。
可是现在,对面的雾散开了!
有风从那边吹来,让湿润的空气带来几分奇异的味道。
袁宁愣了一下,感觉朦朦胧胧间看到了一座宅院。雾气虽然散了,却还有山岚围绕在那边,如果不走近的话恐怕看不真切。
袁宁说:“小黑,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小黑这次没有不理袁宁,它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了袁宁身边,跟着袁宁往对面跑。
就在袁宁跑到泉眼附近时,突然听到咚地一声,听着像有什么落进了水里。袁宁转头一看,发现那盘绕在泉眼四周的黑色丝线宛如潮水般退去,泉水咕咚咕咚地往外面冒。而鱼儿钻进了池塘里,摆着尾巴欢快地畅游着,不时从水里腾跃而起,尾巴甩得可欢了!
黑色丝线被打败了!
袁宁高兴地说:“鱼儿终于自由了!”袁宁由衷替鱼儿开心。鱼儿一直被困在那么小的地方,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很难受!可是鱼儿坚持了那么久,还大方地把泉水分给他们——鱼儿真是太好了,还特别特别坚强!
鱼儿听到袁宁说话,游到岸边朝袁宁甩尾巴。
虽然鱼儿不会说话,袁宁却能明白它的意思。他蹲到鱼儿面前,朝鱼儿伸出一只手指。
鱼儿张嘴咬住袁宁的手指,袁宁指尖一疼,低头看去,只见有血珠子从他指头上冒出来,红红的、圆圆的,看着一点都不可怕。鱼儿甩着尾巴绕起圈来,不一会儿水中出现一个漩涡,漩涡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缓缓从水底升起。
袁宁还没看清,小黑已经一蹿而起,张口咬住漩涡里出现的东西。
随着小黑落地,那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是钥匙!
袁宁不由看向那有山岚萦绕的宅院,是开那座宅院的钥匙吗?为什么他的梦里会有一座宅院呢?难道这不是他的梦,而是别人的梦,而他只是进到了别人的梦里?这钥匙是谁留下的呢?
袁宁心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小黑叼着钥匙站在那里,意思是“还去不去了”。
“如果这是别人家的话,”袁宁有点犹豫,“主人不在家,我们直接进去不太好。”
小黑难得多说了几句,
袁宁“哇”地一声:“小黑你也好聪明!”
小黑不吭声了,把钥匙吐到袁宁脚边。
被小黑一劝说,袁宁下定了决心。他捡起钥匙领着小黑往那座宅院走去。
一走近,袁宁就闻见书籍毁坏传来的陈腐气息,他愣了愣,上前拿起最大的那条钥匙,准备把大门上扣着的锁打开。
大概是年月太久远,锁眼已经有点生锈,钥匙插进去后很难拧动。袁宁花了老长时间,才在刺耳的咯咯咯声里把锁头打开。
门栓也铁锈斑斑。
大门倒是没有被虫蛀坏,只是有点掉漆。袁宁使了吃奶的劲把门栓拉开,用力把门往里推。大门转开时发出吱吱的声响,每一下都转得极为缓慢。
随着门缝渐渐变大,袁宁也窥见了大门里的景象。
太久没人居住,宅院已经有些破败。大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半棵花草都没有,倒是有一株枯死的梅树,整棵树都已经倒下了,枝干也已经腐烂,地上的枯树只剩一个一推就垮的空壳子。
左右都有两个池子,里面已经干涸,没有半滴水。再往里一些,有个石桌,袁宁跑过去一看,桌上有个棋局,他没认真学过围棋,看不太懂,只看出它似乎没下完。
袁宁对着棋局拧眉思索,突然听到砰地一声,正屋那边传来一阵动静——听着是重物砸落地面的声音!
第98章 危机
小黑先跑进屋, 金色的瞳仁扫向屋内。一阵灰尘之中, 一块牌匾倒扣在地上, 小黑上前把它推起来,袁宁一眼看见了上面写着的三个字:惠济堂。
牌匾是素线匾, 样式是明朝的,四周的华带雕着吉祥花纹,牌首和牌舌纹理最为繁复, 两侧的牌带则简单些,不过那雕工都是越细看越觉精细,可见雕刻者的功力与用心。而那“惠济堂”三个字, 写得更是庄重典雅、饶有神韵,凭着“惠济”二字便能看出主人家是心怀天下、乐善好施的人。
袁宁没来得及看别的, 人参宝宝们就跟着跑了过来。它们拿着芦苇做的小扫把, 对袁宁说:“打扫!打扫!”那模样儿雀跃得, 比自己有了新家还高兴。
袁宁吃了一惊:“芦苇哪里来的?”
“种的!”人参宝宝们理所当然地回答。它们可以催生植物,种点芦苇自然不在话下, 种子是袁宁有次夹带进来的, 很小几颗,人参宝宝们种出了一批, 发现不对, 想要拔了, 象牙却说可以做扫把。人参宝宝们高高兴兴地弄了一些,没想到真的有了用处!
袁宁弄明白了个中原委,也整了把芦苇扫把, 和人参宝宝们一起打扫屋子。
虽然门锁旧了,牌匾掉了,里面的家具和摆设却没有损毁得太严重,只是堆满了灰尘。被人参宝宝们轻轻一扫,灰尘就散开了,露出它们原本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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