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虐我千百遍完本——by妤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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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长老先是一愣,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容不再残余稚嫩的徒弟,并不曾露出犹豫神色,只平淡道:“是。”
剑刚剑直剑无邪,修剑者不屑口出谎言,问剑峰的峰主更是从来剑心通明,可以说,他做不来也做不出助纣为虐的事,应下收徒了,他就把凌琛当作徒弟真心教导,并不管最先让他破例的理由是什么。
“他做不出那样别有心思的事。”赤霄真人是这么对宝贝徒弟说的,在苏牧提及打听来的某些消息,且说出了关于执法长老受人所托才收徒的猜测时。他先是为徒弟惹上的麻烦皱了皱眉,但气还没叹呢,就被徒弟的猜测吓了一跳,哭笑不得,最后语气古怪地说道:“如果灵犀能做出这样的事,心思能拐成这样,为师……还能活?”
也对,问剑峰和丹霞峰如果一定要说有矛盾的话,亦不过是两峰峰主时不时就要约个架罢了,且都是光明正大,堂皇如切磋,除了破坏性大一点,竟与友人之间竞争更像一点——或者让千容来说是打情骂俏也说不定。
倘使执法长老心思会转弯算计人了,那以自家师父的脾气性格,早就被坑死了。
苏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一下黑了两个人。
与此同时,执法长老非但痛快坦率地给了凌琛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还难得多说了几个字,给解释了一下相关的事,“问剑峰欠下过一个人情。但见玉剑,可许一诺。”
问剑峰自成立以来才散出去三把玉剑,最先两把早已用去承诺,成了传说,而和一张要求令凌琛拜入问剑峰峰主门下的纸条一起送来的最后一把玉剑,半黑半白,剑柄一个阴阳鱼轮转不息,正是当年执法长老他师父送出去的。
师恩如山,且有救命养育之情,怎能枉顾师长许下的承诺?除此之外,身为剑锋之主,还以前剑锋欠下的人情,不是理所应当的责任吗?
不违道义,不负剑心,只是收一个徒弟,并不是为难的要求。
“那么那个人……希望我长成什么样?”凌琛极力克制,声音仍听着有点儿发闷,也就是那么些微发闷。
执法长老奇怪地看过去,“我的徒弟,何时能让旁人置喙?”
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有不解,在执法长老看来,一枚玉剑,让他收一个徒弟,然后徒弟怎么教,就是他的事了。凌琛被一句反问问得一愣,继而单手掩面,哑然失笑——说了不要受什么未来预知的影响,结果他还不是被动摇了心神,不然怎会真的在某一瞬间有了疑心,为师父一句“是”心生郁郁。
“那么那个人再拜托灵犀师叔什么事,是否会令师叔为难?”
赤霄真人眯起眼打量仿佛随口一问的苏牧,“行了,兔崽子,你之前说的,就是为了问这一句吧?我就说,你不算蠢,会看不出灵犀为人?不对,你那粘着人不放的师弟,是自己去问他师父了?”
“有些事总得自己问一问,自己去判断。”苏牧粲然一笑,又继续道,“何况我问我师父,他问他师父,有何不对?”
“对对对,好了,我同你说,也安你的心,灵犀这人,可从不知为难二字怎么写,处事极为果断,一是一,二是二,自有原则。”
那么问题来了,几乎可以称得上黑白分明非黑即白的执法长老,对自家师父的态度怎么奇奇怪怪不干不脆的呢?
赤霄真人有话要说,“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愧?”
真的,只有赤霄真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他还是真心这般认为的,不过事实是……执法长老其实脾气还算不差的啊。
事情说起来得追溯一下当年,久远到两边都还不是峰主,只是崭露头角的门派天骄,一个以赤火丹心扬名,一个是冰雪著此身的利剑。剑修的本命灵剑,是不能轻易寻得的,更多的是他们修炼小成之后,花费大功夫去搜集材料,精心冶炼而成,饶是以灵犀的好运气,集齐理想的矿石佐料,也耗费了许多心力,然后,他需要一个铸剑师。
没人规定剑修一定要会铸剑,一锤子一锤子地把本命灵剑敲出来,即便灵犀是想自己动手的。可惜了,冰雪一般的剑意再加上灵根的特殊,他对锻剑炉一点法子都没有,寻常火焰更对万年寒铁没有任何威力。恰好,他知道在宗门之内,有一位与自己齐名的才俊,便是异火在手,此人当然便是赤霄。
赤霄很好说话,至少那时候对灵犀态度很好,不单是为了双方师父交好和同门之情,还为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长得好是很有优势的。拿了材料,赤霄是见猎心喜,当即开炉,一共耗费了九九八十一日不眠不休,全是靠各色灵丹补充元气撑下来的,出关之后,便郑重其事地交给了灵犀……一瓶剑意丹。
嗯,等着本命灵剑的剑修看见一瓶丹药完全是懵逼的,剑修能需要什么丹药,他的剑呢?耿直的剑修直接问了出来。
即便如今,赤霄真人想起往事,想起那个场面,都尴尬得要恼羞成怒——妈的丹心扬名,那家伙是只顾着前半截的赤火了吗,居然找一个炼丹师来炼器,什么毛病!而且他的剑意丹居然还被嫌弃了?知道他多辛苦才抓到一丝灵光,淬出寒铁中的寒髓炼出来的吗!
“剑意化丹,可淬剑心。”执法长老当年得了一瓶共十五枚丹药,一百多年间用去十二枚,剩下三颗已经于他用处不大,留待今日给了徒弟,也不是不行。不过若非察觉出徒弟处境看似很好实则暗潮汹涌,他也是有些不舍得的,毕竟有无这三颗丹药,对凌琛无非是多修习几年的事而已。
既已决定给了,他也做不出什么犹犹豫豫的模样,只令凌琛拿了上好玉瓶,承接住三颗剑意丹,原先的火玉瓶仍纳于怀中,“虽是与我相合的剑意,对你领悟剑域多少有些助益。”
凌琛猛一抬头,正把他收回玉瓶的情景看在眼里,又听执法长老轻声叹道:“他很知我的剑。”
这句话太轻太快,凌琛差点以为是幻觉了,要知道对一个剑修来说,懂他的剑,便是懂他,近乎告白一样的话,居然是从他师父口中说出来的,而那个对象,是百年来都见面就打的赤霄师叔。除却在追求顾玉竹上的笨拙之外,千容在某些方面真是格外敏锐啊。
“你居然留着?”领着苏牧一起裹挟云霞而来,赤霄真人一见已经服用丹药闭目领悟的凌琛,再嗅一下残余药香,对自己所炼丹药从无半点遗忘的赤霄立刻想起了才放下的往事,横眉冷对。
执法长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苏牧总觉得能从中看出几分羞赧。摇摇头甩出奇怪的想法,他坐在凌琛身边,专心给人护法,心里是很高兴的——小琛能安心顿悟,说明执法长老是值得信任的长辈。
苏牧放过去不想了,赤霄真人却是习惯性地盯住执法长老瞧,那被敛在衣襟里的玉瓶暴露无遗,他登时瞪圆了眼睛,手指着老对头抖了又抖,“你你你……”了半天。
当时还因为徒弟的药瓶子都让人宝贝似的收起来了笑了好一阵,敢情问剑峰是一脉相承的。太过相似的情景,再加上徒弟和人家徒弟的关系,赤霄真人好悬没问一句“你喜欢我?”
然而没说出口,他气冲冲地抱怨道:“你既然用了我的丹药,怎么不同我说?害我以为自己延误了你铸本命剑,耽误了修为,还得时不时找借口和你切磋,当你的磨剑石!”
话说出口的时候可理直气壮了,就好像除了最开始两次是有三分这个理由,后来完全是为了泄火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素来冷硬的剑修眉目间显出三分茫然,“你我相斗……不是你喜欢我,所以时时与我相争,磨砺与我,相约共寻飞升么?”
赤霄真人:“!!!”
说好的剑心澄明,心有灵慧之人呢!要不要脸了!他都没好意思这样问,居然被人先问到面前来了……赤霄真人忍了又忍,还是默默地举起了手,指尖是一簇琉璃般明丽的异火。
相斗百年都没见过什么表情的冰块脸上流露出丝丝委屈,最后是往凌琛和苏牧那么瞧了一眼,继而会意,执法长老缓声道:“漫漫修途,你我与共。”
赤霄真人……赤霄真人已经要炸了!
第68章 汪汪汪汪汪
苏牧分心关注了一下自家师父,就被诡异的事情发展惊住了,他低头看着闭目打坐的凌小琛,努力地把涌到唇畔的笑意憋了回去。如果他笑出来了,师父恐怕就更要恼羞成怒了。
“不是!”赤霄真人此时才说得出话来,他生就的火爆脾气,怒气勃发时却也最是好看,指尖火焰明灭,甩手出去能轰掉问剑峰的一座山头,“滚犊子吧你!”
“师父师父你别生气啊,要打架可以约个时间换个地点只有两个人在场的时候……”苏牧是看习惯了师父和师叔打架,再大一点的架势都不少见,可是那些时候,他家小琛也没有在旁边打坐顿悟啊。
打坏了问剑峰花花草草不要紧,打坏了凌小琛可不是磕两瓶药能补回来的。
似乎对没能水到渠成有些不解,执法长老定定地盯着赤霄真人的眼睛瞧,认真又诚恳,他问:“你不喜欢这句话?”
依照徒弟那边的发展情况来,难道不是应该欣然携手了吗?难道是因为缺了双修大典,需要先定下名分,才能说这等剖白心意的话?
不不不,这只是因为有人错过了一整个季的剧情呢。步骤跳得太快,表白对象并不能很好地感受到其中心意啊。
啊,他眼睛里的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以为赤霄真人会这么少女心吗?他第一反应就是被挑衅了。但是出于某种明悟以及恶趣味,确定自己抓住了死冰块的把柄,红衣烈烈的男子背负双手,一句接一句地追问:“说我心悦你,其实是你喜欢我?”
执法长老恢复淡定脸,“两情相悦。”
“那么你总是寻我比斗是你之前说的缘故?”
执法长老:“不全是。”
“你每次下手都不留情……”
执法长老:“要展示实力。”
“每次都和我前后脚进阶抢我风头……”
执法长老:“展示实力。”
“拿了一堆奇珍异宝在我面前显摆……”
执法长老:“展示实力。”
赤霄真人就“呵呵”了,他挑起眉,“如果这就是喜欢……本座可看不出来。”
“只有我,可以与你并肩而立。”这回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虽不符执法长老平素清冷作风,却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讲述的是一个事实。
“你把还素几个放到哪里去了?”像是一团烈火猛地燃起,张扬而炽热,突然的逼近令人口干舌燥。
皎如云间月,皑若天山雪,然而琉璃异火肆意烧灼,就融了一汪春水。春水泛起涟漪,只有靠得极近的赤霄真人可以看见,江心冷月微微颤动,他不得不承认,得到这样一个人的特殊待遇,是很有成就感的。
“你喜欢柳还素?还是玖音?折花性子太淡与你只是君子之交,问玄太老,还有……”背后议论他人的事,原来正直的剑修亦是做得出来的。
赤霄真人满头黑线,“折花性子冷淡得过你?你只说你自己,我与你一同有何好处?满山的奇珍异宝,你是展示实力,展示给我看看,就只看看!”
多少灵植灵物,可以开炉多少次了,他还有许多上古丹方,就差那么几味药就能补全,心头那叫一个抓心挠肺的痒。
“你乐意同我一处……我们相识很久了。”执法长老抿紧唇,唇色是浅淡的,他全身的色调都带着问剑峰的冷,似经年不化的风雪堆积出来,笑起来时也冷,最多不过是冰山化作冷泉,沁凉凉地往心里淌,“那些东西,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在等你开口。”
可是赤霄介怀那次误会,又懊悔自己费了人家本命剑的材料,一直都是只看看,不开口。
没心思为之前错过的丹方捶手顿足,就听了那样厚脸皮自恋的话,又心知话是真话,自己修道数百年,最浓墨重彩的不是少年张狂之时旁人赞颂,而是百余年针锋相对又势均力敌。
赤霄认了,自然会承认,但他仍忿忿道:“这也不是你照着徒弟的话念的理由!表明心意也要学别人的?”
之前就觉察出哪里别扭的苏牧,想到了自己和凌小琛也是说过“漫漫修途,你我与共”的话,还有执法长老不经意看过来的那一眼,终于掌不住无声地笑弯了腰,扶着从顿悟冥想中醒过来的凌小琛,几乎滚到人家怀里去了。
凌小琛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方才在做什么?算了师兄在怀,想什么有的没的!
正好了两对人,都不存在谁是谁的灯泡了。
这只是看了热闹的苏牧的想法,赤霄真人可不这样认为,在执法长老准备好再次剖白心意之前,他抽空瞪了一眼徒弟——没事就滚,带着你可以动了的师弟一起!
苏牧耸了耸肩,故意比出口型来,并不发出声音,“我们有正事。”
咦,是不是也有点耳熟?反正苏牧才不记得当初自家师父是拿什么理由把箭到弦上的自己和凌小琛喊出去的呢!
不出声,只是看一看,一开始又确实是为正事而来,那就还在赤霄真人容忍范围之内,苏牧是很有分寸的。果然,赤霄真人瞪了徒弟一眼,最后还是默默地把目光转向了执法长老,似乎在催促等待什么。
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就说明赤霄是心动了,说白了,就等着再为难对面的冰山一回,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
冰冷的余光掠过默不作声老实旁观的两个人,就真的把人当背景板了。比凌琛身上寒意更深,也更具威严的男人握紧剑柄——似乎是剑修的通病,总是在心绪浮动之时摩挲剑身,他唇畔好似是开出了一朵稍纵即逝的花,大抵是笑了一笑的,他说,“你懂我的剑。”
不等赤霄先开口询问,他继续说了下去,“你懂我的剑,我知你的道。”
这是执法长老能说出的,最露骨的话了,不然他不会含蓄了百年,只当赤霄是默认了共同飞升之约。
“你倒是很自信可以成功飞升。”赤霄真人是不内敛的,是极张扬地大笑,眉目飞扬。
执法长老默不作声,去牵住了赤霄的手,两人并肩而立。岂止是他自信于自己能飞升,难道他心悦的人就没有这等自信?得了吧,赤霄说的话,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回应罢了。
苏牧倒是在心里点点头,他是依稀记得的,最后丹霞、问剑两峰的峰主是都渡劫飞升了的,在主角启动血祭之阵以前,他早先不就想过提前飞升避过黑化主角的事么?执法长老和赤霄真人的飞升又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是前后脚,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针锋相对,不肯示弱了,又或者是怕自己的主峰失去峰主之后被对方欺压,可以留待一起离开呢。
只如今的情况来看,没有说清楚倒也罢了,既然两厢说开了,怕是第二日所有人都要知道两峰峰主联姻一事了。
不过到底是苏牧料错了,赤霄真人慢吞吞甩了一下,没把附过来那冰凉的手晃开,便反手握得更紧,像是较劲一样,再瞥一眼徒弟,才突然道:“那飞升那日,我们也召开双修大典吧。”
没错,要等到飞升那日,也好叫旁人同样吓了一跳,当然,徒弟能有晋升双修双喜临门,当师父的同样不能差了去。
不接受任何反对,赤霄真人撂完话,不等执法长老回复,直接转了话题。话题都是现成的,一挑眉,一甩袖,对向苏牧,“说正事。”
的确是正事,一为凌家血仇,一为夺舍之谋。前一个的消息来源倒好说,苏鸾一身充满灵气的血肉,无不彰示着与凌琛之间的联系。修真界很多秘法,都能确定血缘联系,而苏牧可以确定,凡俗界那一支苏家,与凌家许多代都未有姻亲了。而后一个关于夺舍的事,只能模糊地提上一提,权当是有人给卜算过了,宋离的痕迹是要悉数抹去的,至少在宋离愿意走出来之前需得瞒下。
“我并不知晓持玉剑来的人是何身份,但窥之对宗内极为熟悉。”执法长老罕见地皱了一下眉,又道:“可夺舍是邪术,楚河宗主毕竟是道修,若非修习邪术已久,即便夺舍,也无法与身躯完全契合,更遑论修至飞升。”
走到他这一步的人,对飞升之事领悟更深,大能夺舍好夺,但凌琛修为渐高,那绝无可能做到毫无后遗症。何况亲手扼杀血亲,因果报应更重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