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背信弃义者 番外篇完本——by百五分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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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愿你也和她们一起安然入眠
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
轻轻撒在花坛上
那儿,也是妳花园的同伴
无声无息躺着的地方。”
这是她喜欢的歌。
德勒克斯太太的呼吸停止了。
莱奈尔扑在她的胸口大哭,他已经无法压抑住受伤的咆哮声。
赫伯特转头看向入口的门扉,他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空有风的呼啸之声。
他抬起头,看见蓝色的闪电自黄昏的云朵间扑落。
“赫伯特!妈妈呢!”尼克从龙身上跳下,焦急得甚至顾不上和瑟特里尔间应有的礼仪。
赫伯特侧侧头,指向他身后的门。尼克冲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赫伯特这才回过头,向蓝龙躬身行礼,“瑟特里尔大人。”
蓝龙点点头,“我先离开了,你们都会有一周假期,去吧。”龙振翅高飞,再度如闪电般消失在天空之中。
接下来的葬礼被赫伯特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
他邀请了亲近的友人和亲戚,他选好母亲生前喜欢的衣服和首饰,他订好的棺材还有着新做的木头清香,他在墓碑上刻好姓名。
他把自己裹在深黑的衣中,把色彩艳丽的斑百合花束放在棺木上。
“埋土吧。”
莱奈尔抱着本书坐在窗台上发呆,窗外的雨帘夺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赫伯特端着热牛奶走了过来。
“尼克提前回蓝龙身边了?”
赫伯特没有费劲去纠正莱奈尔的称谓,他将牛奶杯放到莱奈尔冰凉的手中,“是的,他大概不太想整天和我们相对。”
“蓝龙会给他想要的安慰吗?”
“龙也许比人类更了解人类想要什么,毕竟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去观察体会。”赫伯特坐到莱奈尔对面,慢慢喝着自己那份。
“胡扯,丽莎就从来不知道我讨厌她舔我肛门,虽然大猫们都这样保持清洁,还觉得这样有助于沟通母子感情。说不定龙也觉得舔肛门有助于安抚人心呢。”
赫伯特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
有人敲门,赫伯特去应了门。
“伊格拉的信,他邀请我们去做客。你要去吗,莱奈尔?”
“走吧。”莱奈尔放下牛奶杯,他最后一次看向窗外的雨,“希望他有更符合人类方式的安慰。”
雨停了。
第十九章 安慰
伊格拉所在的房间十分温暖。
温暖得莱奈尔脱得只剩下长裤,赫伯特比较矜持地还保留了上衣。
“我明天就要回南方去了,有空记得来看我。”
“……这是你特别的安慰人的技巧吗?”莱奈尔咕噜咕噜地喝着果汁,闻言感到牙痛。
“你需要安慰吗?就算需要我也不觉得我能抢下来这份差事啊。”伊格拉微笑起来,招招手,“过来,莱奈尔。”
莱奈尔一个蛙跳跳到他的脚下,好奇地抬头,“有什么事吗?”
伊格拉伸手取下自己戴着的银链,将它给莱奈尔戴上,“我走了后你想要来这里借书看的话,出示这个坠子就没人拦你了。”
“看上去很贵重啊!可以拿去换烤鸡吃么?”莱奈尔坏笑起来。
伊格拉拍拍他的头,“至少也要换烤羊啊,烤鸡有点儿太小了,够你吃吗?”
赫伯特瞄了瞄链子,又自己想了一下,觉得这两人没救了。拿斯帕西家的徽记去换烤羊吃,他有点儿理解贝丽尔每每看见自己时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
“赫伯特,你也过来。”
赫伯特依言走过去。
“千万别告诉贝丽尔我把这个给你了,不然你会发现她把给你的训练强度再提升一倍的。”
一把和银链上坠着的剑坠十分相像的短剑。
“……以防万一,我可以不收吗?”
“那样我会很伤心地告诉贝丽尔,其实你完全可以负担起现在三倍的训练量,只是一直偷懒把时间节约下来沉迷烧饭洗衣拖地抹屋的家务活而已。”
好狠!莱奈尔咂舌,这要是真被贝丽尔咬上了,他以后就得自己做饭吃了,和赫伯特的水准差距之大,会令他消化不良的。
赫伯特接过短剑,剑刃光泽如雪,剑身镶嵌着三颗蓝色的宝石,装饰意义远大于实战价值。
“虽然我有预感你们最终会丢掉这些没用的东西,不过在那之前,这些东西还有点儿用处的。”
“不公平啊明显赫伯特那个可以换烤牛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
尼克无法入睡。
在家中他总会感觉德勒克斯太太未曾离开,厨房里锅碗的放置方式,墙壁上悬挂的装饰挂毯,床头摆放着洗干净的水果的篮子,全都带着她的味道。
而赫伯特做的一切都在慢慢改变这些。他烧的牛肉总是太嫩,他选的水果汁水过多不够甜,他甚至还打算给挂毯补几针——堂堂近卫军团的一员,居然闲得要去织挂毯?
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所以他逃回到蓝龙身边。
“嗯?你回来了?”瑟特里尔正在用洁白的大理石雕刻美丽的女子像,见到尼克走进来,手上也没停下刻刀。
只有龙会千百年一直不改变吧。
他坐到蓝龙身边,专心地看着龙手中的刻刀一点点削去石头的棱角,吹去其上浮灰,从中发掘出一位含羞敛目的美人。不知不觉的,他睡着了。
瑟特里尔的动作很快。
“尼克,醒醒。”瑟特里尔拍拍他的脸颊。
尼克睁开眼来。
洁白的大理石美人双手捧着盛满美酒的双耳壶,长发绾起,神态羞涩却不至于拘束,腰肢盈盈回转,脚步似落非落。很眼熟的美人。
“我第一次见到提利斯娜时她是那年夏季丰收祭的侍酒师,安德烈喝得有点儿太多了,抱着酒杯滚到地上扯着她的裙角不放,要她给自己斟酒,把她的鞋子弄掉了。提利斯娜又羞又怒,把壶中的酒全部泼到了安德烈的脸上,要他一次喝个痛快,安德烈很是满意地张开嘴接酒,把自己醉趴下了,提利斯娜才得以脱身。第二天酒醒后,安德烈自罚100鞭,跪到提利斯娜工作的酒庄门口道歉,引得无数人围观。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最后如何道歉成功的。”
尼克看着他母亲年轻时模样的雕像,纤细柔弱的美丽女子,火爆的脾气与又倔又直的性子。这些应该都是二十多年前的琐事,蓝龙全都记得。
鲜花枯败后来年还会盛开,珠宝的璀璨历经数百年毫不褪色,人最美好的时光却转瞬即逝,不再回来。他也会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瑟特里尔会在多年之后回忆起此时的他么?
“我会的。”瑟特里尔仿佛看出他心中所语,轻吻上他的眼睛,“不要悲伤了,人类本来就是这么一代代传承延续的生活着,这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他推开窗,窗外的月光皎洁,星辉灿烂。
“来。”
这不是第一次尼克骑在龙身之上。
但这将绝对是他感受最深的一次。
无尽的夜空高不可及,凛冽的风吹走他身体的温度和头脑的思绪,底下因灯火而辉煌富丽的宫殿像掌心七彩的宝石,人居处的点点辉光串连成宝石精致的底衬。
他闭上眼,身体随着龙身在空中旋转起伏,分不清上下前后,只有掌中的龙鳞冰凉坚硬的触感如此真实。
他低下头,将脸贴在鳞片上,任泪水随着龙鳞飘散在夜空中。
他睡着了。
伊格拉觉得自己中计了。
他为什么要答应莱奈尔这个“随便下盘棋”的提议?这棋已经从黄昏下到了深夜,四盘过去了,莱奈尔打着呵欠吃掉了赫伯特的子,赫伯特回防的士兵撞上了他的埋伏,他的主要兵力却还在对着莱奈尔的大本营打劫。
这个三人战棋的规则也很诡异,每人拥有32枚木片作为棋子,棋子的力量和属性却是由使用者自行提前描述刻画的,然后翻过来遮掩住,只有在双方短兵相接时才会爆出棋子真身开战,战斗过程简直就是“使劲把自己的棋子往厉害了吹吹赢了就赢了”。
这一定是五六岁小朋友玩的幻想游戏变化而来的,他绝望地想,谁能看出来赫伯特和莱奈尔会玩这么幼稚的棋类游戏,难怪下军棋赫伯特总是输——说不定其实他心里规划了种种小兵大杀四方的剧情但是懒得和对方辩论罢了。
“我这是蚂蚁军团!隐藏在树丛草丛沙土石缝中!当你走到这个区域的时候就已经被数万蚂蚁包围了!它们会从你的士兵盔甲的缝隙里爬进去,咬死你的士兵!”莱奈尔振振有词地宣称道。
赫伯特翻过自己的棋子,“飞行兵,由巨大的鸟承载士兵进行高空打击,他们可以往地上扔燃着火的油罐,将你的蚂蚁们统统烧死。”
为什么会有飞行兵这种设定啊!伊格拉翻过自己的棋子,“弓箭手,通过齐射火箭攻击飞鸟,使它们因受伤起火或者惊吓溃逃。”
……反正不管什么设定,还挺好玩的。
赫伯特最终巧妙地借道莱奈尔的大面积陷阱区——由精通工事的工程兵和老鼠组成,挖掘出庞大的地下密道并填埋易燃易爆物质坑害通过其上的军队——通过这个区域的兵卒不是能飞的就是有毒的蛇蝎类,进入了伊格拉的大本营,直逼指挥官的棋子。
“你以为你赢了吗?”伊格拉大笑,翻开棋子。
龙。伊格拉的指挥官棋子上赫然写着龙。
无上的力量和权威,再多的军队也只能化作飞灰,伊格拉深深地为自己的智慧所折服。
赫伯特翻开了姗姗来迟的最后一枚在外出击的棋子。
精灵。
“龙对上精灵,哇,你们这是要重现上古之战啊。”莱奈尔兴致勃勃地看着,“快,说说你们要怎么打赢对方。”
贝丽尔恰好在此时推开了房门。
“你们要熬夜玩幼稚的游戏吗?伊格拉,你该睡觉了。”她眯起眼睛,盯上了赫伯特腰间的短剑,“赫伯特,那是什么?”
一通闹腾后赫伯特和莱奈尔成功逃出贝丽尔掌控之下的贾肯达家宅,踏上了回家睡觉的路,贝丽尔回到房间,却发现伊格拉还玩着那最后一盘棋的棋子。
“快去休息,伊格拉。”
伊格拉翻过手来,他的掌心是莱奈尔的指挥官棋。
人类。
“他的棋子有数量取胜的蚂蚁,有尖牙利齿的食人鱼,有狮群与野虎,有奔鹿和狂猪,还有艳丽的蝴蝶和隐身背景之中的飞蛾……最后的指挥官,是人类。”
“多有趣的三方战棋啊,今晚我一定会做个好梦。”
第二十章 如果春天到来
伊格拉离开得悄无声息,他不是喜欢他人送别的人。
赫伯特和莱奈尔的生活从接连的改变中慢慢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训练,巡逻,更多的工作,维护图书馆的一尘不染,家务,和尼克每旬一次的见面维持家庭感情,读书,和同事们聚餐消遣,在旷野与野生动物们一起奔跑嚎叫狩猎,帮助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直到冬去春来。
赫伯特已经彻底对贝丽尔的“看重”坦然了。
短剑暴露后,贝丽尔对他的训练果然更上一层楼,按照贝丽尔的想法,即使他成为不了一名合适的指挥官,成为一把锋利得割手的尖刀,在敌人猝不及防之时戳进他们的心窝去,似乎也不错。
但是,他的格斗技能……突飞猛进到同年第三的位置后,就稳稳地停了下来。
甚至在尼克几次来近卫军团和军士们切蹉时,输得贝丽尔简直想亲自下场去给他们双方点儿颜色看看。
明明尼克已经向着执政官努力了,按理说在格斗方面的训练该远不及赫伯特,但是赫伯特就是能输得人没脾气。
他的打斗简直太标准太定式,每一招每一式的应对都可以拿去做格斗入门教授,保管小孩子们不会学歪。
但是战斗就是要歪才能赢,就和指挥军队一样,中规中矩地每一步都不出人意料,只会输得彻底。
每每想到这一点,贝丽尔都会怒摔伊格拉送她的军棋,然后罚赫伯特再多做训练。
技术上不行,那就用身体素质弥补吧!
“贝丽尔阁下简直是疯了,你现在的训练量都可以把你的同事们在三天内全部弄伤了。”莱奈尔切着土豆片,今晚他做饭,因为赫伯特在练剑时弄伤了右胳膊。
“呃,事实上我也伤了。”赫伯特单用左手削着苹果,显得相当熟练又放松。
“所以你可以偷懒半个月了,对吗?”莱奈尔挑眉,无情地指出了赫伯特的阴谋。
“总得给贝丽尔长官划下个界线,我还想留点儿体力和时间做点儿自己的事。”他将完整的细长条苹果皮摆成不规则的圆形,又将苹果剁成十二块均匀大小去籽的小块,然后开始将一块块的苹果扔给莱奈尔。
莱奈尔拿着平底锅,一边甩着锅中的土豆煎饼一边张嘴接苹果吃,赫伯特甩得很准,不像早些年还需要他像接骨头的狗一样跳来跳去地接投喂。
“你打算做什么自己的事啊?”莱奈尔叉了块热乎的土豆饼扔回去,赫伯特用水果刀接住,吹冷了才放入口中。
“盐放得有点儿少,待会儿蘸点儿酱吃吧。”赫伯特指点道,“后天邻居唐提斯家的三女儿要出嫁了,我得去帮他们准备婚宴和做婚礼蛋糕,你早点儿回来吃啊。”
“没问题!我要水果多蛋白多的!”
贝丽尔完全没有想到她这个表面上规矩的手下在名义上养伤的时候,正陪着邻居家唐提斯老奶奶一边聊天交流烹饪秘方,一边单手快速完成各种美食。
她写着给伊格拉的信。
她的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她的长子加兰走了进来,“母亲,今天在学校里,我看见米斯勒阁下又去找沃尔德了。”沃尔德是她的幺子,极得她的宠爱。
贝丽尔叹气,烦恼地捂住额头,“你把他赶走了,我猜?”
“是的。”加兰咬着下唇,神情很是倔强,“虽然我们都叫伊格拉阁下为父亲,但是其实只有沃尔德是他的孩子吧。母亲,你的掩饰没有用,随着我们的成长,血脉的力量会让米斯勒阁下得到他想要的。”
“过来,加兰。”加兰依言走过去,贝丽尔将手按在他的后颈,两双紫色的眼睛对视彼此。
加兰长得非常像她。
“拿着这个,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贾肯达家的少主了。”她解下自己的胸针,那是一枚风信子的徽章,“你要保护好每一个家人,同时,你也要铲除每一片腐败叛变的叶子。告诉沃尔德,你才是有权决定他未来去向的人,让他乖一点儿。”
加兰蹙眉,这个发展不太符合他的心意。他并不想这么早获得这枚徽章。
但他也不会拒绝。
“好的,母亲。”
婚礼很美好,丰盛的菜肴,盛装打扮的人们,滋味独特的奶白蛋糕,音乐,舞蹈,鲜花和祝福。
还有美酒。
莱奈尔很快喝得醉醺醺的,只会对着任何接近的人甜美地傻笑,并喝干任何递到他面前的杯子。
赫伯特则经验丰富得多,他巧妙地把新郎引到了新娘的兄弟们面前,然后自己找了个安全的角落以“受伤用药不能饮酒”为由慢悠悠地享受美食,欣赏歌舞了。
美好的春天。
新娘的头上缀满了鲜花,光洁的脖子上戴着家传的项链。她会在不久后怀孕,生下第一个孩子,可能男孩,可能女孩;很快就会有一大堆孩子跟在她的脚边,抱着小熊捧着盆子,不断地绊脚和叫妈妈,要这个要那个要听故事要倾诉委屈;他们会长大,学习几年基础知识,惹祸哭泣大笑结交一群同样麻烦的小朋友,毕业成年;被分配到他们所应该去的地方,工作,认识新朋友,热血上脑或者往下燃成大火,订婚;然后又会有这样美丽的春天的婚礼。
赫伯特想象着,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是否会一边和唐提斯老太太小口地抿着酒一边神神秘秘地指着自己的儿子小声嘀咕着什么,是否他会在某天认识一个也许出身不够高却美丽非凡的金发女孩,是否会有一个春天他挽着现在他还不认识的女子的手走过鲜花搭成的拱门、握着刀切开婚礼蛋糕,是否他也会抱着自己的孩子把他们举高高教他们把树枝挥舞出利剑的锐气。
他转头看向端着好大一块蛋糕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开始对他傻笑,并尝试把蛋糕往他鼻孔和领口塞的莱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