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里的小乌龟 番外篇完本——by晏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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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卓宇识相闭嘴。
袁野忧伤道:“他今天都没理我。我之前问过他一次,说我要是长残了,他还要不要我。”
姜海:“她怎么说?”
袁野叹了口气。
姜海:“……”
彭卓宇:“苦了你了,兄弟。”他琢磨了一下,“这么说你担心得有点道理。你不是最近忙嘛,可能那个……叫什么……皮肤状态不太好,要不要敷个面膜急救一下?”
袁野呆滞:“敷……面膜?”
彭卓宇:“是啊,我听刘慧跟她闺蜜聊天,老说这个。还有啊,你看你平时洗脸光用清水加毛巾,完了再抹个大宝SOD蜜,糙得跟什么似的,以后也搞点洗面奶、护肤霜什么的擦擦,能拯救一点是一点吧。哦对了,好像是有一套……什么先抹水,再是乳,然后什么……什么来着?记不清了,明天我帮你问问刘慧啊。”
袁野哆嗦了一下,差点吓成结巴:“不不不不用了。”
彭卓宇毫无所觉,特别热心地说:“别客气啊。”
姜海实在听不下去了:“得了吧,你当袁野跟你似的娘炮啊?”
彭卓宇理直气壮:“我都是陪刘慧买东西才懂这些的。”
姜海:“当我没看见你那些瓶瓶罐罐……”
彭卓宇:“!”
姜海懒得理他,对袁野说:“别听彭卓宇瞎几把乱扯,我看问题根本不在这。你这一没秃顶,二来腹肌还在,哪长残了?”
彭卓宇:“那你说怎么回事?”
姜海冷笑:“无知!我问你们,今天几号了?”
彭卓宇:“十二月十八,怎么了?”
姜海:“怎么了?!呵。”他又问,“这个礼拜天是几号?”
彭卓宇掰着手指开始数。
袁野懂了:“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
彭卓宇:“诶?”
姜海:“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吗?”
袁野心服口服:“受教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都忙昏头了。”
彭卓宇愣愣道:“什么意思?他女朋友是想要圣诞礼物了?”
姜海:“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袁野:“嗯。我已经有计划了。”
姜海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彭卓宇:“诶?”
姜海:“真不知道你怎么找到女朋友的。平安夜你都怎么过?”
彭卓宇笑得一脸幸福:“我跟刘慧一起压马路。”
姜海:“然后呢?”
彭卓宇茫然:“然后……还要干嘛?就压马路呗。”
姜海恨铁不成钢地敲重点:“对小情侣来说,这个节日就是情人节啊!情人节,怎么能满足于只是压压马路!太怠惰了!”
彭卓宇恍然大悟,沉思片刻,鼓掌:“你懂好多好棒棒哦。”
姜海一听他语气这么贱,就知道他要搞事情了。
彭卓宇纳闷:“所以你女朋友在哪儿呢?”
姜海:“……”妈的,会心一击。
第四十三章
星期天。
一大早, 徐屹然就发现袁野出门了。心情低沉地走到厨房后, 他看到冰箱上贴着便签纸。
To徐屹然:老板紧急召唤,先出门了。早饭已买好,趁热吃。
——袁野。
徐屹然默默收好便签纸,发了会儿呆。
今天十二月二十四号, 平安夜来着。
他慢吞吞挪到饭桌前, 把倒扣在桌上的大海碗翻过来, 看到下面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和油条, 戳了戳套在外面的方便袋,在“窸窸窣窣”的声响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回到房间, 他从衣柜深处扒拉出昨晚藏里面的巧克力,晃了晃,再次叹了口气。
这是他跟魏邵请教了以后, 背着袁野,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一开始是想做成爱心的样子,没想到成型以后,居然变成一坨一坨不知名形状了。
算了, 反正袁野没空过节,干脆自己吃掉吧。徐屹然想, 这么丑的巧克力, 果然还是不要送人了。
想着他就打开了袋子,刚伸出手,迟疑了一下, 又收了回去。
好歹是亲手做的,有点舍不得。
徐屹然把巧克力重新藏好,回饭桌上了。他心想,可以把袁野买的早饭当作圣诞礼物啊。这么一想,他就感觉好多了,吃得很香了。
中午他给袁野发了个短信,问他回不回家吃饭。袁野说不了,忙呢。
徐屹然不死心地追问,晚上呢?有空的话,出去吃大餐吧。
袁野回复说,你自己吃吧,我这实在抽不出空。
徐屹然扔开手机,倒在床上,狠狠捶了几下被子。
仔细想想,他也忙得不得了,比袁野还要忙,更加抽不出空呢。
徐屹然爬起来,跑去阳台看了看天气。阳光大好。他跑回房间,先把被子抱出去晒,再拿拖把开始拖地,阳台、客厅、房间里,里里外外都拖了一遍。
照例做完周末的大扫除后,他就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抱着笔和本子,到阳台上构思这次约稿的大纲了。
他投稿杂志好几年了,一开始一直被退稿,后来渐渐能过一审、二审,再后来,也能赚一些稿费了。他一直赚得不多,零零碎碎,有过五六百,也有过两三百,甚至有时候一个月才几十块钱。直到上个月,他转型了,换了一家少女风杂志,当月就赚了足足一千块的稿费。而且编辑说他的稿子反响不错,又跟他约稿了。
这期约稿的主题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要求主人公以一个书生的身份,与一个闺阁小姐、或是艺伎花魁、或是精灵鬼怪,偶然邂逅,展开一段短暂而浪漫的爱情故事,感情深挚,意蕴隽永,结尾淡淡一笔,引人惆怅。
徐屹然:“……”
他一边喝茶一边构思大纲,等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已经喝了一肚子水了。他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在稿纸上写下几个字——
书生和白狐(大纲)[题目未定]
故事开始了——
临近春闱,书生进京赶考,在山上寻了一处古寺,借宿于禅院中,日夜苦读。
这一晚,他如往常一般,读书直到深夜。烛光渐渐暗下去了。他拿起手边的剪刀,起身想要剪去多余的烛心,却突然听到院中响起女子的哭泣声。
书生放下剪刀,意欲出门查探,余光瞥到一本鬼怪志异,不禁犹疑,暗道寺中哪来的女子,莫非遇到了精魅鬼怪之流。
他正踟蹰不定,突然,于梁上掉下一只红面绣鞋。他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耳边女子哭泣之声愈发凄苦尖利,仿佛就在他身后一般。他不敢回头,冲向房门,拉开门栓便要逃走,面前却站着一名白衣男子,正要抬手叩门,却险些与他撞上。
白衣男子问他何故惊慌失措,他忙拉住白衣男子,诉说遭遇鬼怪之事。说也奇怪,这白衣男子一出现,那女子哭泣之声便消失不见了。他正惶惶不知所以,白衣男子引他回房,敛容淡道,读圣贤书,胸中自有浩然正气,何惧鬼怪。
书生大愧。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柔声安慰几句,拱手告辞。书生忙问,兄台是否同为举人,可否留下字号。白衣男子微笑摇头,飘然远去。书生怅然不已。之后询问寺中僧人,都说是山中隐士高人,寻常不见外人。书生只得作罢。然而此后,每日读书之时,总会想起白衣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份山中高士的卓然风姿,令他歆羡不已,心向往之。久而久之,竟致思念成疾,一病不起。
书生卧病在床,无亲无故,又想到考期将近,这副病躯是绝不能好了,不禁心灰意冷,暗自垂泪。这天夜里,便发起高烧,危在旦夕了。恍惚间,他隐约听到有人来到他床边,抚上他的额头,无奈叹道,罢了,罢了。他感觉到额上微凉的温度,睁开眼睛,看到白衣男子在他身边微笑。他急忙伸手拉住白衣男子,然而病弱无力,只能口中喃喃,别走。白衣男子握住他的手,轻轻道,睡吧。
次日醒来,书生沉疴尽去,神清气爽,想到昨夜光景,慌忙下床,却见白衣男子推门而入,淡淡道,昨日他已搬入禅院。书生惊觉,一切并非自己臆想,他那般痴态,竟让人全部看去了。他面红耳赤,意欲解释,白衣男子已然离开了。
之后的每一夜,书生都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琴声。高山流水,令人沉醉。书生常在墙角驻足,倾听琴声,想象着白衣男子抚琴之姿,心神恍惚。
进来吧,白衣男子道。
书生讪讪一笑,走入隔壁院中,只见白衣男子峨冠博带,长衫广袖,俨然仙人之姿。书生不禁自惭形秽。白衣男子请他上前弹奏,他忙要推拒,白衣男子却不容分说,取出袖中之箫来。两人琴箫合奏,一时快活,远胜神仙了。
如此时光渐逝,书生竟不知山中岁月。忽有一日,从前小厮找上山来,竟是家乡老母遣来询问,一晃两三年,怎的毫无音讯。书生大惊失色,忙问小厮家中如何。小厮含泪道,家人甚是思念,若是不中,不如回家去罢。
书生忙要收拾行李,却又想起白衣男子,又去寻他。白衣男子问他,在山中不快活吗,他怔怔答曰,快活的。白衣男子又问,既然如此,为何要走,他答道,家中尚有老母须得供奉。白衣男子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走罢。语方毕,人已去,古寺、僧侣、甚至禅院中花草,竟都消失不见。小厮骇然,连道见鬼,忙拉书生下山。
书生呆滞须臾,方知过往一切竟是镜花水月,不过幻梦一场,心中大痛,竟至嚎啕大哭,四顾无人,竟朝天呼喊白衣男子,形容好似疯了一般。小厮惊惧不已,劝道,分明是鬼蜮伎俩,郎君莫要迷惑了。书生只说他不懂,径自往山中寻去,口口声声不愿离开。
便在此时,书生突感胸口剧痛,低头望去,只见一只素白玉手探入他胸膛,竟是要生生挖出他的心来。他举目望去,周遭风景再次变化,面前一座破庙,只剩断壁残垣,恐怕荒废已久。他听到身后之人轻笑一声,满足道,果然真心是滚烫的,滋味更甚一般人心。
书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艰难转头,果然望见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笑意盈盈,对他道,兄台,多谢了,吃了这颗心,我便能真正成人了。书生呆了呆,却已说不出话来。白衣男子抓住他的心脏,慢慢抽出手,举到嘴边,如品佳肴般,一口一口吃掉了。书生倒在地上,濒死之时,想要握住白衣男子的手,却再也没有抬起手的力气了。
白衣男子吃完了心,见书生尚未死去,两眼睁得极大,喉中嘶嘶作响,不禁莞尔,心道此人定然怨恨自己。他弯腰附耳过去,却听到书生喃喃道,太好了,你没走。
白衣男子诧异抬头,只见书生缓缓闭上眼睛,微微弯起嘴角,留下一个安详的笑容。白衣男子怔忪片刻,胸中一痛,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无声淌下。他抱起书生,茫然地用手按住书生破开一个大洞的心口,自言自语道,这便是成人的感受么?
他只知道,妖想成人,须得用一个人的真心来换,却不知道,换来之后,自己的心是会痛的。
而这锥心之痛,无药可解。
徐屹然写完最后一句话,拿起手机看了看。大概半个小时前,编辑在QQ上敲了他一下,问他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徐屹然把写好的大纲拍下来,发给了编辑,过了一会儿,编辑小心翼翼回复道:“大大,今天心情不好?”
徐屹然:“没有。”
回编辑的时候,他翻了翻手机,发现一下午过去了,袁野真的没有给他发短信。以前要是出门了,基本上都会有三五条,问他中饭有没有吃,吃了什么之类的。
徐屹然把手机放到一边,冷静地拿起笔,打算接着改大纲。
毕竟要求是“惆怅”来着,现在的情节还太温馨了点。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编辑:“QAQ,大大你能不能改一下后面一段,我们想要的是‘淡淡的惆怅’……”
徐屹然拿起手机回道:“好的。”
第四十四章
修改情节的时候, 徐屹然突然感觉到小臂上的taptap手环震动了一下。他一愣, 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并没有袁野的信息。他想,也许是袁野手机没电了,又忘带钥匙, 现在在门口等他。这时, 手环再次震动了一下, 仿佛在催促他似的。这仿佛验证了他的猜测。
徐屹然站起来, 走到门口,本来想开门来着,想了想, 折回去把巧克力拿了出来,一只手拎着藏在背后,另一只手打开了门。
门口空无一人, 只是突然响起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他诧异低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只小机器人,转动着轮子,朝他“走”过来了。
小机器人只有上半身有“人”的样子, 下半身用车轮替代。外壳涂成圣诞老人的模样,下巴上粘着一大蓬白胡子。两只眼睛里有红点, 应该是红外线传感器。
“走”到徐屹然跟前后, 小机器人用机械臂敲打着徐屹然的小腿,“嘴”中发出“下楼”“下楼”的指令。徐屹然往后退一步,它就追一步, 追到了,继续敲打徐屹然的小腿,喊着“下楼”“下楼”。
徐屹然想了想,蹲下身,捡起小机器人揣进了衣兜里,回头换好鞋子,关上门,下楼了。路上,小机器人在他衣兜里持之不懈地敲打他的后腰,重复着“下楼”“下楼”,他有点头疼,把它拿出来,想把电源关了,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开关在哪。
到了楼下,徐屹然环顾四周,依然没见到袁野的人影。他试探着往小区门口走,没走几步,听到前方发出“嗡嗡”的螺旋桨旋转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一只四旋翼直升机模型飞过来了。
徐屹然还在观察直升机的时候,小机器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捶他了:“跟他走。跟他走。”
还好他抓着小机器人的屁股,只胸口挨了几下。冬天衣服穿得厚,感觉不到这拳头的威力。
直升机在空中悬停几分钟后,转了个向,往小区门口飞去。徐屹然连忙跟了上去。一开始,直升机飞得比较慢,也比较低,他还能跟上,渐渐地,直升机就越飞越快,越飞越高,他跑起来都追不上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他累得不行,扶住身边一棵大树弯腰喘息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到城中公园了。
这是袁野给他taptap手环的地方。
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抬头寻找直升机,但直升机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不由有些紧张,心想自己不是跟丢了吧。
这么想着,徐屹然慢慢往前走了起来,想要掏手机给袁野打电话了。但他把巧克力和小机器人并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把自个儿的衣兜摸了个遍,也没摸到手机。
正好丢家里了,完蛋。
徐屹然有些懵逼,又走了几步,果然还是找不到袁野,也找不到直升机了。这时他手里的小机器人发出“叮”的一声,他低头一看,小机器人俩眼睛里的红点已经熄灭了,再也不捶他,也不敲他了。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着要不然折回家取手机的时候,公园里响起了歌声。是旁边空地上的音响发出来的,一般用来给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用。
但今天,在下午不到六点的时候,例外地,它竟然响起了歌声。
是周杰伦的《简单爱》。
“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
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在周杰伦的歌声中,徐屹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远远地,袁野骑着车过来了。
当袁野在他面前停下,一脚踩在踏板上,一脚蹬在地上,对他说“上车”的时候,周杰伦正好唱到:“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这样没担忧
唱着歌一起走”
徐屹然“哦”了一声,抱着小机器人和巧克力,小心地坐上了单车的后座。
歌声中,他们渐行渐远了。
“我们去哪儿啊?”
“上山,兜风。”
“哦。”
“冷吗?冷就把头埋我背上,别吹风。”
“你别说话了!当心肚子里进了风!”
“好!”
过了一会儿。
“直升机呢?”
“问老板借的,刚还了。”
“哦。”
“喜欢?下回借出来教你玩。”
“好。”
“一个也就万把块钱吧。”
“!”
“怕什么,摔坏了我赔。”
“还是不要了!”
“没事。虽然这玩意儿控制不好,真挺容易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