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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总想弄死我完本——by苦夏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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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有过的酸涩感从每一条骨头缝里渗出来,深深的倦意席卷而来,曾经必要时可以不休不眠的左护法此时想要抵抗,却有些力不从心。
所有的反应都慢了不止一点,前些年透支过度的身体似乎突然觉醒,要跟他讨债一般。仿佛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曾经积累的暗伤趁机全都跳出来昭示存在感,前些天为无天所伤的地方更是越来越疼。
但在魔教,示弱最是一件无意义且危险的事。自当年与楚岫“分道扬镳”后,他早已习惯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了。
所以此刻端木心底哪怕不可抑止地升起一点类似不安的情绪,因为一个忙上忙下的白药师在,反而挺直了脊背。
眼前人影晃动,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到了离他极近的地方。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情况,楚岫是一点都搭不上手的。按理说,凑太近了反而可能碍事。但他看到端木鸣鸿下意识挺直的脊背,干燥无比的嘴唇,以及因方才虫子爬动而泛起的一道道狼狈的红肿,却一下子觉得,对方需要一个熟悉点的人离他近一点。
“老白,他能喝点水吗?”楚岫问。端木身上热气蒸腾,楚岫觉得现在往他身上泼一杯水,说不定嘶啦一声就能冒出一阵白烟了。
白药师竟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先别,等我下完针再看。不过他这热度……算了,你拿点水,沾了擦他嘴唇上吧。”
感到手上的那一点微凉就要离开,端木手一紧,反手抓住了楚岫:“不必,你坐着便是。”
“我取点水立马便回来。”楚岫轻轻说。这是大实话,茶壶就在药庐的角落里摆着——为了避免白药师把自己渴死饿死,每日里食物和水都是有人定时送过来的——于他来说,这点距离约等于零。
奈何端木很坚持,握得更紧了几分:“我不渴。”
据说人生病的时候,是会比平日任性几分的。虽然这一条在魔宫一般行不通,但此时的端木,却让楚岫无端有了这种感觉。
哪怕心急如焚,也莫名有了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说起来,端木也就在小时候有过类似近乎“幼稚”的举动吧?一时间,时光逆转,自己似乎又成了那个大个子的“老大”,每日一边数落他毛手毛脚,一边悄悄地包容他的一些小习惯。
不知不觉间斗转星移,当初的两个小小少年早已不是当初稚嫩的模样,唯有这交握在一起的手,牵系着一点两人都舍不得抛却的前缘。却偏偏,还是在这种诡谲的氛围下。无天已死,他的阴影却未散尽。
楚岫低垂着眼,抿了一下唇,然后飞快地转眼四下看了看。不远处凌乱地扔着一团不知作何用途的麻绳,正好可以一用。
他一只手仍然保持着被端木抓住的状态,脚下却跐溜一下滑了出去,不待整个身体贴地,足尖一勾,将那团绳子轻轻勾起,然后整个人随之弹起,空着的一只手一抄,便接住了凌空落下的麻绳。
楚岫凑在端木鸣鸿身侧把绳子打了个活结,然后远远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套住角落里的茶壶。手腕上使个巧劲,茶壶平平地飞过大半间屋子,正落到他空着的手上。里头茶水微漾,却没有一滴洒出来。
白药师于百忙之中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讶异之色来。倒不是针对楚岫的身手,而是他取茶壶又拿布片仔细帮人沾湿嘴唇的动作。
两人出山一趟,是真的完全达成和解了?
但就算这样,这动作也有些怪怪的,好像……有点亲密过头了。白药师歪着脑袋想了想,还剩最后一针了,来不及考虑更多,他飞快地取针,沿着端木鸣鸿的头皮刺了进去。
完成这一动作后,白药师又回到最初的那些针,一枚一枚撤了出来。
楚岫手上不停,却注意瞧着那些退出来的银针,只见有些没什么变化,有些尖端却凝了一丝黑气,一颗心不由地悬了起来,小心问:“是中毒?”
白药师撤了大半的针,剩下的还得等一等,摇摇头:“这些应当是当日无天毒掌的余毒,过一阵子自然也就排完了,并无大碍。”
“那是蛊虫?”端木鸣鸿忽然问出了最糟糕的可能性。
白药师沉吟了一下:“我于此道并不精通,不好说。但……可能性不小。”
正拿布片蘸水的楚岫指尖一颤,不小心也没入了水中,然后仿佛受惊了一般飞快地撤了回来。小小的白布片落入了开了盖的茶壶中,晃晃悠悠地往下沉去。
他见过被无天蛊虫祸害的人。有人看起来与寻常无二,忽然有一天整个炸了开来,无数形态诡异的虫子从他体内涌出,大口吞食他飞溅一地的血肉。有人浑身挂满了虫子,身上恶臭难闻,却偏偏还能活很久,眼睁睁看着全身被一点一点掏空。还有人功夫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却在一阵之后发了狂,被体内诡异的虫子完全控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蛊虫二字,实在属于不少人的噩梦。
端木的反应倒反而没那么大,他先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握着楚岫的手,然后缓缓松开了:“那么,药师能不能看出来,我还有多久的命?”
覆在手上的滚烫热度撤开一些。楚岫近乎有几分茫然地看了端木一眼,心里忽然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疯狂地滋长,这回换成他飞快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个想要退开的人:“老白,那你知不知无天那些蛊虫都出自哪里?若去出处寻找,是否能有解蛊的希望?”
话一出口,便仿佛希望就在眼前,眼中有了某种坚定的意味。
本欲抽手的端木看到他格外黑亮的眼睛,愣了一下,动作便不那么坚决了,被楚岫拉住没有放。
白药师却泼了一盆凉水:“难。无天在西南边的深山老林里走了多年,谁也不知他具体是从哪里弄来的,更不要说解蛊的法子了。再者,我听说那林子深处有许多寨子极其排外,就算能找着正主,愿不愿意解还两说。万一无天当年是大闹了一番把蛊虫强抢出来的,现在陌生人一进山,恐怕就被一群虫子包围了,根本没有说明来意的机会。”
他顿了顿:“不过,好在老头儿暂时也没看出什么生命危险来,应当至少拖个一两年不成问题。更何况,现在也根本不能确定一定便是蛊虫了……”
“那这异常的体温……?”有了白老头的保证,楚岫心里还是稍微松了一些的。
“据我的判断,中秋夜那场反常的高热极耗气血,教主本就内伤未愈还在凉水中泡了一宿,内热难散,外感风邪……后背又被开了一大道口子,铁打的人也该扛不住了。”白药师忽然一反前头的严谨模样,冲天翻了个白眼。
只是眼睛小,这鄙夷之情不大明显。
“……”楚岫小声问,“你的意思是?”
“气血两亏,风邪入侵……简称风邪。”也就是说,忽略那一大片气血不足、内伤未愈、又添外伤之类的理由,导致教主大人高热的罪魁祸首,却是一场重感冒。
只是魔教大部分人都很少生病,病了的又很快会被无天弄死,还真没什么机会体验过诸如“病来如山倒”的感觉。
楚岫:“……”
端木:“……”
白药师嫌弃地伸手扒拉扒拉,从被楚岫推开的一大堆半干不干的草药中挑拣出几样:“应当还会热个三日,手脚发软发酸,头疼脑热,反应变慢,关节跟生锈了一般都很正常。七日内别轻易动武,虽说你内力刚健,但身体吃不消,就如铁匣子装了个琉璃盏,动作大一点便能砸个稀巴烂……年轻人呐,总以为身强力壮不妨事,其实老来都得还债的。喏,草药,回去煎煎喝了吧。其他的事,待老头儿再想想法子。”
看出楚岫与他异常的亲密,白药师竟然也不那么害怕端木“教主”这个头衔了,还有闲心叨絮了几句。忽又想起一些什么,嘿嘿笑得谄媚:“教主,能不能给老头儿留点你的血做个研究?权作为……”
胖胖的手指指向楚岫的鼻子:“……作为这家伙带着您闯入,害得老头儿手抖砸了珍贵药材的一点补偿。”
“……”楚岫面无表情,“也就你把那破癞蛤.蟆的胆汁当宝贝,话说,千流水又是什么鬼?”
白老头儿非常宝贝地抢过端木鸣鸿放的血,怒道:“什么破癞蛤.蟆?你见过颜色那般斑斓的癞蛤.蟆么?你知道等到它吐胆汁多么不容易么?千流水……哦,那是它的尿,这个更麻烦,我蹲守了八个月才成功等到的好不好?”
噗……楚岫差点没喷出来,这老头儿口味真重。
端木鸣鸿看着两人又开始熟悉的吵吵闹闹,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忽然,余光看到远处青衣一行正向药庐走来。他想了想,打断了互掐的两人:“药师,可否麻烦您一件事?”
毕竟,不能轻易动武,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点,还是说一声元宵快乐~O(∩_∩)O~
感谢 张小衡、江浸月、昔年妆 姑娘的地雷~
☆、酒囊饭袋(倒V一章,已阅勿买,谢谢~)

白药师在端木鸣鸿面前还是有些局促, 见他一开口,立刻下意识地抬头挺胸立正,与对待楚岫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您尽管吩咐。”
端木的目光从楚岫一脸牙疼的表情上一掠而过——说起来, 短短几天,这人在他面前的表情已丰富多了——问白药师:“若真是蛊虫, 会危及与我接触之人吗?”
涉及专业领域,白药师毫不含糊, 立刻摇头:“久了不敢说, 至少短期内不会。蛊虫在宿主体内都有一个潜伏和适应期,与真正活跃隔了一段距离——若真开始活跃,老头子不会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这段话,端木鸣鸿的脸色似乎稍稍柔和了一点。
楚岫正竖着耳朵听状况,就见端木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眼见窗外的青衣白霜等人又靠近了不少, 忽然压低了声音, 没头没脑地对白药师道:“来,跟我念, 大声些, 快!”
“……?”白药师一头雾水, 被一个短促有力的“快”字催得一激灵,不自觉地又是一挺将军肚,立刻被教主大人带跑了,“放心吧教主, 不过是行经走脉时岔了气又遇点外伤,这功法本身完全没问题,继续往下练便是……唔,只是下次最好找个信得过的一起配合着练,事半功倍,还能避免一人时无法控制深浅。”
白药师小眼睛茫然地看了看端木鸣鸿,他那颗除了医道基本没装下他事的大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楚岫却是眉心一跳,直觉不好。
果然,下一秒,端木非常光棍地转向了他:“唔,楚岫,要不你陪我一道闭关几日吧?顺道你也可以帮我参详参详这秘法。”
汹涌而来的高热让男人少了点平日那无坚不摧的霸气,带着刀锋般锐意的眉眼间带点倦色,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给人一种近乎脆弱的错觉。楚岫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晰地感知他浑身燃烧一般的热度,口鼻间呼出的气息灼热,像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壶嘴。
他看过去时,发现对方虽是转向自己,目光却实际上没有定在自己身上,反而微微向下,身上也刻意地放松了一些,一副“同不同意随便你”的架势。
这架势很有点似曾相识——当初端木刚入住他的小屋,浑身戒备又难掩毛躁,不小心弄坏了他的东西时,便是一副“反正你迟早会把我赶出去,我也不在意早点晚点”的故作桀骜的表情。
楚岫心底叹了口气,这人真是,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长进。
有了这么点感慨,种种考量就默默地向后挪了挪,连需要单独与他面对面几日的种种不便也向后靠了靠,吐出一句近乎叹息的回复:“……好,求之不得。”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一个回复,楚岫明知对方只是不想让更多人摸清虚实,这才故意在他们隐约能听到的范围里让白药师开了口,又在他们靠近一些时邀自己闭关,造成一种他们得到了无天练功秘籍的错觉,但“求之不得”四个字出了口,两人仿佛都震了一下。
端木倏然抬眼,两人的目光隔空狠狠撞在了一起。楚岫发现,这人的眼中仿佛也在熊熊燃烧,又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自己不由分说地卷了进去。
所有竖在周身的藩篱在这烈火和旋涡中分崩离析,让他近乎有种丢盔弃甲的冲动。
端木鸣鸿难得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这一变化,忽然有种直觉,若在这时候说些什么,也许就能让一切完全不一样。他迎着楚岫的目光,缓缓开口:“我……”
“……教主,您老没事吧?我一听说无天那老不死的终于归了天,就紧赶慢赶地想过来给您磕个头,结果一进山便劈头盖脸地被砸了一脑门子风言风语,简直急得要死,都说吉人自有天相,您……”忽然,一阵突兀的声音毫不识趣地打断了他们波涛汹涌的对视。
楚岫猛地拉回心神,一下子偏头去看门的方向。之前被他踹坏了的破木板后来又遮遮掩掩地竖了回去,坚强地继续着本职工作。
端木鸣鸿酝酿了一半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迫胎死腹中,同时转头,这会儿连高热的影响都退了一些,眼中带着飞刀,恨不能嗖嗖地穿过门板把来人碎了。
但不速之客显然没有感受到教主大人的杀气,他冒冒失失地象征性敲了两下门,不待里头反应便擅自推了进来:“教……”
端木鸣鸿突然翻掌,隔空一掌便拍了出去。
楚岫还没从方才的悸动中缓过来,又被惊了一下。也不知惊的是端木骤然发难,还是他不遵医嘱擅自动用内力,抑或是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厚不少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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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闹闹嚷嚷连珠炮似的一段话也好,破门而入也好,被一掌拍飞也好,都不过瞬间的事,青衣和白霜等人飞快地赶到近前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白霜干净利落地一剑架在了半死不活的男人脖子上:“教主,这人如何处置?要不要立即处理了?”
她本来气质便冷,这会儿带了点杀气,整个人便似一把冰冷的长剑,只待端木鸣鸿一声令下,便将对方捅个窟窿。
那人刚缓过一口气,开始哎哟叫痛,被长剑的寒意和白霜的话吓得一个哆嗦,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他却也顾不上,连滚带爬地翻了个身——期间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锋锐的剑刃,撅着屁股跪下了,浑身瑟瑟发抖:“不不不……不要啊,教主饶命,教主饶命,属下不过是忧心教主这才跑得急了些,委实没有歹意啊……属下知罪了,日后一定不敢再这般毛毛躁躁没个分寸,求教主饶了属下这一次……”
白霜立在这人身边,被他的聒噪闹得脑仁疼,恨不能手起剑落,把这人切了了事。
这一搅和,原本带点让白药师摸不着头脑的“诡异气氛”荡然无存,连教主大人最后一点福利都被收回了——对方破门的一刹那,右护法瞬间扯回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楚岫看了一眼面黑如锅底、似乎马上便要说出“砍了”之类话的端木,有些不自在地捻了一下手指——他的手多年没有这么热过了,抢在他开口之前叫破了对方的身份:“赵翼,赵当家的?”
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竹竿,却也是二十八宿之一,西白虎中的赵翼。不过据楚岫掌握的资料来看,这赵翼是西白虎中最窝囊最不带脑子的一个,能混到这个位子全靠平日里锲而不舍的溜须拍马捧人臭脚,还曾给无天送过几个非常合心的美人,这才坐稳了位子。
赵翼小心地抬了一下头,带几分惊慌的眼神飞快地从楚岫脸上带过,长年沉湎酒色而泛着几分青黑的脸上闪过短暂的迷茫。楚岫一阵无语,就算自己近些年很少出山,作为教中仅次于教主与左护法的右护法,难道存在感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吗?
好在赵翼关键时刻超常发挥,卡壳了一下及时反应过来:“……右护法大人?哎呀,您老也在?!太好了右护法大人,您帮小的说两句话吧,属下方才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听闻无天死了觉着实在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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