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总想弄死我完本——by苦夏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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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冷硬,似乎与平日并无二致,楚岫却立刻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颤音。他不露痕迹地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端木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只带着怒气盯着竺明旭。
相比之下,竺明旭整个人狼狈多了。木头的扶手在他的剑身上别了一下,竟让他差点抓握不稳,剑尖倏然下沉,叮地撞到了地上,又拉开长长一道灰白的痕迹才堪堪停下。
这也是众人没有发现端木异样的原因之一,要知道,竺明旭的功夫在魔教可以排入前十,而端木不过是轻飘飘地一抬手,竟然就阻下了对方凌厉之极的一击。
魔教的内力深浅差距本就极大,见此情形,许多想着要摸摸新教主底的人,心里都打起了鼓来。
竺明旭看向弄月的眼中有惊人的杀气。这杀气倒并不像急于杀人灭口,而像是……亲近之人被冒犯一般的气急败坏。此时被刺耳的金石相击之声一激,整个人才似忽然拉回了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冲端木单膝下跪道:“教主恕罪,属下只是一时有些听不得这满口狡言的东西拿亡人说事罢了。”
端木显然不买账:“呵……死者为大?想不到竺坛主倒是这般有正义感的一人。”在魔教说这种话,简直是个笑话。
短短一瞬,竺明旭已收拾好了所有表情,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教主说笑了,只是少衍面和心软,与人为善惯了,教中不少人都对他印象不错,属下……恰好也在其中。这叫弄月的娈童心术不正,还妄图拿少衍当挡箭牌,属下一时有些气愤不过罢了。是我冲动了,还请教主原谅则个。”
“老白,你快来看看。”楚岫忽地向大门处招呼道,紧接着又转向了端木,“教主,朱雀宿逃出水牢、供出弄月都来得蹊跷,弄月中毒显然也经人精心算计,我建议今日之会暂停,待查明白前因后果再议。”
端木鸣鸿依然冷着脸,面上却有一阵阵不正常的潮红往上涌,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从外表只能瞄到惊心动魄的一点端倪。他头脑中出现了一点嗡嗡的回声,楚岫的声音忽远忽近,有些模糊。
这个时候,中止是最好的选择。
但端木的目光从竺明旭转到楚岫身上,愣是没有接这话茬。
黑沉沉的目光仿佛缩成了一点针尖,尖锐地扎入了楚岫眼中,连带着心脏处也略微缩了一下。想到弄月之前喊出的话,整颗心往下沉了沉,张了张嘴,又倏然闭上了。
白药师被人一左一右地架着,飞快地进了门:“啧啧啧,造孽哟,什么人闹出这许多事来?人命哪怕不怎么值钱,可也不能这般轻贱吧?”
他最近颠来颠去的,整个人都似乎萎靡了不少,手下却依旧灵活,一把银针飞快地一根根弹入弄月身体:“呼,你提前给他服了百花解毒丸?不错不错,要晚得一步,现在恐怕早就七窍流血毙命了。”
楚岫正待追问情况,有人却从端木的态度中得到了鼓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右护法事先给这弄月下了药?这恐怕不妥吧?”
“放屁!听得懂下药和解药的区别么?百花解毒丸,百毒的克星,再厉害的毒遇上了都能延缓一阵。”白药师先跳脚了,“听不懂人话别瞎哔哔。”
“反正在座也就药师一人懂医理,到底是啥,您说了算。”另一人接口,还怕语气不够强烈似地,嘿嘿笑了两声。
这就纯粹是没事找茬了。昆山和鬼面带人时,鉴于近来乌七八糟的事太多,以防万一给人灌了解□□,否则弄月都翘辫子了,偏偏这种随便再拉个医生都能立马鉴别的事,就是有人要做那搅屎棍子。
他们倒不是蠢到没边,而是给需要这些流言的人,铺一个台阶。
楚岫一动不动地站着,看冷漠地任由这些交头接耳愈演愈烈的端木,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曹沐的心思与楚岫无二,以为弄月这一出准确戳中了端木作身居上位一山不容二虎的心,倒是定了定神,有些飘飘然起来,不紧不慢地加了一把火:“右护法此言差矣,私以为,趁热打铁才是当务之急,免得某些心怀不轨之人一得缓冲,立刻将证据消抹干净。”
楚岫的面色也冷了下来:“按曹坛主的说法,难道是所有人要无意义地耗在这儿,等着嫌疑完全洗清么?只不过,我教各坛各支全都聚集在此,却不知还有谁能趁这个热来打铁?”
曹沐顶着一张憨厚无比的脸,一双略带三角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他偷眼觑了一下端木鸣鸿,不易察觉地咽了口口水,实在忍不住心底的诱惑,图穷匕见:“右护法说的是,所有人全耗着自然行不通……依着区区浅见,便如前几日处理朱雀脉一般,与此事有涉之人暂时委屈一下,解了职务清闲几日,待教主查明了个中原委,该赏的赏,该罚的罚,然后各就其位,可好?就目前来看,朱雀宿闹出的这事,暂时牵连了白药师、右护法以及……”
他看了一眼仍自跪着的竺明旭,犹豫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竺坛主似乎也有些心急呢。右护法,我说这话可能得罪人,但这个节骨眼上,让诸位都避个嫌,恐怕是最好的法子了。”
曹沐从来都自认是个随机应变的人,一次无法让端木与楚岫决裂,多几次来也无所谓,抓到手里的好处才是实实在在的,他舔了舔嘴唇,到底说出了最终目的:“至于那些实在拖不得的事务,其他兄弟暂时顶上也是无妨的。现今童宽一坛无人,水上混乱不堪,朱雀青龙二宿空虚,无人能继,在下斗胆,建议让白虎玄武二脉掌四象之事,我与青衣坛主共同收拾童宽留下的烂摊子。”
提议一出,整个议事厅都骚动了起来。
虽然众人心知肚明,姓曹的看似大义凛然,其实话里话外目的只有一个——接手童宽掌握的水上势力。朱雀、青龙那几个山头,虽有些人卯足了劲想要插一脚,几个坛主却还不放在眼里,观澜江畔密布的水网却是个肥差。青衣底子薄,近来又要带着她那帮姑娘们转行,精力有限,竺明旭和楚岫一排除,几乎就是曹沐的囊中物了。
可是他抛出几个山头安抚白虎、玄武二脉,足以让他们在这个时候闭嘴。
青衣姣好的眉毛高高一挑,笑了起来:“老曹,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贪心了些。按你这算法,前些日子你颠儿颠儿地四处与人套近乎可也白不了吧?我还是跟右护法一路同行回来的,恐怕也得共沉沦了。这么看,不如大家干脆都歇着,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教主得了。”
曹沐混到这个份上,别的不说,脸皮是足够厚了:“青衣坛主,矫枉过正可也实在没必要。在下不过让白药师、右护法、竺坛主暂时避嫌,可没有其他意思。”
这时,白虎宿中有人忍不住附和:“曹坛主的提议颇为中肯,为了我教着想,的确是这么做最稳妥。”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便陆陆续续地附和起来,曹沐心中颇得意,新教主上任,最是动荡的时候,某个呼声响了,再独断的人也不敢不考虑。
他有些飘飘然地看了看面色难看的楚岫,又看了看上首的端木,发现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更是有了底:“教主,您看这……?”
端木鸣鸿压下翻涌的血气,语气平平:“白药师涉嫌用蛊害人,右护法语气交情甚笃,他又掌着教内的护山大阵、教务、讯息……按你这说法,其实这节骨眼上,他都不该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教主这是……终于忍不住了?前些日子的忽然亲近果真是假的,是为了暂时稳住他以待突然发难?有些疑神疑鬼的已经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总觉得这魔宫里头藏满了万刃阁的人,持着利刃只等端木一声令下。
曹沐额头上见了汗,这话由端木鸣鸿讲出口没问题,可自己若附和上了……万一出了个岔子……
鬼使神差地看了楚岫一眼,他神色喜怒难辨,冷着脸站在白药师身侧。感受到曹沐的视线,眼角稍稍瞥了他一眼,又漠不关心般地转开了。
不知为何,曹沐心中一突:“不敢。右护法掌教内琐事多年,从未出过差池,这一次……属下愿意相信其中大约有些误会而已。”
端木的目光转了一圈:“其他人呢?”
魔教最不缺乏胆大的投机分子,当即便有人一咬牙,堵上了:“属下以为,教主说的是。”“右护法劳苦功高,只是可能适当将职务分出会好一些。”“……”
端木鸣鸿也不打断他们,冷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附和,有逐渐在他的冷脸中诡异地沉默下来。
“说完了?”他冷冷地开口,“白霜。”
白霜静静地上前几步待命。
“方才附和的,全都拿下,好好查一查他们与朱雀宿还有这弄月的关系,职务由副手顶上。”端木道,接着目光冷冷地落到曹沐身上,“很不巧,这些人,似乎前些日子与曹坛主格外热络啊?”
曹沐面色难看,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集。
“日后有人敢说右护法闲话的,别怪本座不客气。”端木鸣鸿冷声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谁!”
方才激动不已的众人被当头打了一棍,晕头转向,有人试图抗议:“天无二日,教主给右护法太大的权力,与我教并无好处……”
“天无二日?听说过日月同辉么?带下去。”端木摆摆手,“青龙、朱雀脉由白虎、玄武二脉共同分担。童宽的水上势力太复杂,鬼面你跟着青衣坛主和竺坛主一道把握,多跟着他们学学。曹沐,曹坛主,你在潜清山逗留几日,把方才附议之人的事,还有山底下鬼鬼祟祟驻扎的一群属下的事交代一下吧。今日就到这,散。”
说毕起身便大步地离开了。
楚岫面上平静,其实原本看到反常的端木,颇有些不安,听了这话,目瞪口呆。他难得地傻眼了一下,待看到端木马上没影了,赶紧交代了白药师一句“老白,一定救起他来”便匆匆跟了上去,完全无视了对方“你说的倒是简单”之类的咕哝。
曹沐原本的神色在震惊和狰狞之间挣扎,正想着要不要放开手干一场,忽然听了端木最后的话,彻底地白了脸,面若死灰。
青衣袅袅地路过他身旁,无限感慨地对着自家手底下的姑娘道:“人呐,不能太贪心,要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呐……”
曹沐:“……”
这头,楚岫发现,教主大人再次生起了闷气。
“喂,你还行吗?刚才为什么要动内力,我完全可以闪开的,要不要我喊老白先来给你看看?”楚岫急。
端木冷着脸不说话,躲开了楚岫来扶他的手。
“……”楚岫,“你怎么了?”
端木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这家伙人高马大,面无表情,楚岫却愣是从中看出了一股委屈来。
难道他果然在怀疑九溪的事?楚岫头疼。
“方才弄月说的,你很在意?”端木开口。
什么?楚岫想,是你很在意吧?他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只好默默地面无表情等他下文。
结果端木的下一句,直接把他震翻了:“你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少衍么?”
作者有话要说: 趁着文冷放飞一下自己,现在滚回来继续码字了……感谢预收新文的姑娘们,么么哒~~
感谢 楚家璧人、舒青溪 姑娘的地雷~
☆、多事之秋
楚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完全没想到端木鸣鸿竟然还能主动提起少衍,更是以这般理直气壮的口吻。瞧他那模样,简直跟质问爱人是否还忘不了旧情人差不多。
可不说少衍不是什么白月光朱砂痣, 而是楚岫昔日的得力手下兼好兄弟,即使他们真的有过一段, 也得在对方还活蹦乱跳的情况下,现在的爱人偶尔吃个醋才是情趣。
但那个笑容温暖、略带一点腼腆的少年, 却早已化成了一张单薄的泛黄的遗像, 还是……端木亲手下的刀。
过去实在死了太多人,左右护法手底下的人更新换代奇快无比,一个个掰着手指头算,数到明年也清算不过来。习惯了这种无常的楚岫一直觉得,有时候,有些事没必要掰扯得太清楚, 只要知道孰轻孰重就行了。
少衍在他心底是一个温暖而模糊的笑容, 端木却是他“一手养大”的小狼崽, 共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人总是自私的,楚岫在得知当年比试真相的一刹那, 选择了听从内心的悸动, 刻意淡化了少衍死亡那根刺。毕竟, 那会儿他和端木真真假假地除掉了对方手下不少人,对端木而言,少衍与其他人也许并无区别。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根刺真的消隐无踪了,也并不意味着, 端木可以要求他遗忘一个曾对他好的人。
楚岫眼角眉梢的迁就完全敛了起来,一下子整张脸都冷了下来,眉心蹙起:“你在说什么?”
果然,一提到少衍,右护法所有的冷静自持便会瞬间失去。端木一丝不漏地看清了他的变化,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又狠狠地揪了起来,浑身的真气便跟造了反一般翻涌起来,他浑不在意地向下压了压,冷冷地开口:“看来是没错了。我就不明白了,那少衍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的,他……”
“……别说了!”楚岫面色苍白地打断了他,气得手指有些发抖,话在舌尖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出了口,“死者为大,就算你要提他,说话也尊重着些。”
端木定定地看着他,嘴角讽刺地提了起来:“我倒不知,魔教原来还有那么多信奉死者为大的。这么想来,这少衍还真是有点手段的,起码死了那么多年,一个坛主一个护法还能为他方寸大乱。”
“你确定要在这么多事的时候吵架?!”楚岫低低喝道,怒道,“先消停点成吗?想要翻旧账,过后我陪你翻个清楚!”
端木变了脸色,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楚岫喘了口气,拼命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回视了一眼,转身便离开。
端木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直到楚岫的身影在长长的走道上拐了个弯,彻底地不见了踪影,充当壁花许久的手下不安地走上来请示,才大步地转身离去,没走两步,脚下一顿,以手捂住了嘴,一丝殷红从指缝间缓缓清晰了起来。
楚岫红了眼,快速地避着众人便要离开魔宫,眼见地要翻过最后一堵高墙,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收拾收拾情绪回到了大殿:“老白,你先跟我来一下。”
白药师还在专心致志往弄月身上扎针,充耳不闻。
楚岫迎着未散的人群好奇的目光,头痛得要命,还得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过去一把拎起白药师的衣领,顺道眼疾手快地抢下了一根差点扎歪了的针。
白药师吓了一跳,怒道:“你搞什么?”
楚岫指了指弄月:“他怎么样了?”
“放心,有本神医在,阎王爷还不敢收他……咳咳咳,喂,你干什么?”白药师的声音一下子远了,咳得死去活来。
“千峰阁有点急事,你先跟我走一趟。昆山,这里你看着些。”楚岫的声音不疾不徐,人却已经带着白药师到了老远之外。
前一刻还有人指控右护法与白药师狼狈为奸,下一刻右护法便光明正大地带人离开,立刻引起了纷纷议论。昆山冷冷地环视一周:“我们公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避嫌的?诸位有这时间嚼舌根,不如先检查一下自己的屁股后头干不干净。”
这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但千峰阁有这个底气,除非楚岫彻底失了势,否则谁也不敢轻易开罪。众人一噎,想到端木鸣鸿方才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维护,纷纷泄了气。
楚岫带着白药师回了千峰阁,并不停下,直直地出了后头的一道暗门,兜兜转转,等有些不辨方向的白药师晕头转向地明白过来,竟已到了万刃阁的后头了。
“不是你那儿有病人?”白药师奇道。
楚岫踌躇了一下,没有直接进去,在别人能看到他前停下了:“今天端木在魔宫时,动了内力,起码有八成。”
“什么?”白药师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又被楚岫一把捂住了,含混地呜呜道,“……他是想废了还是怎么着?”
“这么严重?”楚岫心里一个咯噔。
“我去看看才知道。”白药师没好气地扒开楚岫的手,恨铁不成钢,“所以我们做大夫的,最讨厌你们这些拿身体当儿戏的,一个个以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