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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疾否完本——by如似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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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世誉起身,从袖中摸出另一份奏折递上,“臣正要说到此事。”
“高祖建夏时分封诸侯,为的是拱卫王室,稳固四方,保新朝安定。可如今百年已过,时过境迁,以淮南王为首的诸侯王势力日益膨胀,据千里之地,骄奢淫逸,阻众抗命,已然构成威胁,是以削藩之事势在必行。”
李延贞看着手中奏折,“推恩令?”
“正是,准令诸侯推私恩分封子弟,嫡长子承袭王位,其余子弟分割部分土地为列侯,侯国同县,归与各郡管辖。名义上称作施恩惠,实为削弱其势力。”
“即使听来光彩,手段也算是柔和,但终究是触及了他们的利益,真的不会激起反抗吗?”李延贞问。
苏世誉道,“因此臣现下才不将命案与淮南王的关系公布。”
“……爱卿所言,朕听不懂。”
“这系列的命案虽于朝廷而言损失惨重,但也未尝不是个机会,只是要看如何利用。若此时直接将那封信公之于众,对于一方诸侯而言,作用总是微薄。而时节又已入冬,出行车马不便,朝中事务繁重,于我们不利,况且苏行案才结,对方恐怕正有戒备。不如待年后,那时淮南王戒心应消,而臣身为御史大夫本就应代天子巡狩诸侯。出使封国,诸侯理当至边境相迎,趁机将淮南王捉拿,押回长安再将他罪行公布,陛下也就能借此为由,施行削藩了。”
“那便依爱卿所言吧。”
诸事已毕,苏世誉行礼告退。他步出御书房,抬眼正望见有人迎面而来,粉黛略施,步摇轻响,依稀印象里是前阵子选秀入了宫,如今正受宠的姜昭仪。相逢一礼,随即离去。
而在苏世誉身后,姜媛却驻了足,回眸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直到宫娥轻声提醒,她才低声一笑,转身进入了御书房。
那边苏世誉刚踏入府里,一道青色人影便扑了上来。
“表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跟你说你别伤心啊,你……哎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苏世誉回头确认了一下没进错地方,又看向杜越,“你怎么突然来了?”
“苏行舅舅的事……我也听说了。”杜越坚定地道,“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怪你,是舅舅自己的错,表哥你也是不得已的。”
苏世誉轻声笑了笑,和他一起往府内走去,“几年过去,阿越懂事了不少。”
“我明明一直都很懂事。”杜越被夸的心花怒放,顿了顿,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忙正色道,“表哥,你怎么看起来都没有不开心啊?”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情过去了便罢了。”苏世誉笑看他一眼,“难不成你来时是想看我哭的?”
杜越想了想苏世誉哭的样子,发觉想不出来,“表哥你这么一说是有点想看……”
苏世誉看了他一眼,杜越迅速改口,“啊不是,我不是担心你嘛,就跟秦昭和姓楚的说了声,过来陪你住些日子。”
苏世誉微诧异,“秦昭答应了?”
杜越的脸瞬间没了刚才的神采,“没啊,不知道怎么搞的,死活都不同意。”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和他吵起来了呗,”杜越挠了挠头,“其实也不算是吵,他都不吭声的,就是固执的要命。我就直接跑出来了,我收拾的衣服都没拿表哥你这边有闲的吗,苏白的也行。”
苏世誉看着他飘忽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追问了。
杜越也沉默地不说话了,垂着头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就是不明白理所应当的一件事秦昭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不过这会儿冷静下来发觉自己也有些过分,可现在跑回去也不是事儿啊,那……那等几天回去后找机会道歉吧,毕竟最后的话实在说的重了……
——“秦昭你怎么回事儿啊?!我娘都没这么管着我,我他妈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楚明允随手招来一个婢女,边瞧着站在庭中一动不动的秦昭,边问:“他在这儿站多久了?”
婢女恭敬道:“杜药师走了后就一直没动过,大概有两个时辰了。”
楚明允点了点头,走了过去,瞧着垂目不语的秦昭许久,想了想道,“师弟,晚饭你若是不吃我可就不等你了。”
秦昭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楚明允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歪头打量着他,“冰块脸,你站这儿是怎么,要等着杜越跑回来?”
秦昭唇线紧绷,攥成拳的手又紧了紧。
“呵,”楚明允低声嗤笑,脸上笑意隐去,冷声道,“你自己说不逼他,那你怎么不能放开他?只要他不明白你心思如何,那这就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秦昭眸色暗沉,声音涩哑,“师……”
楚明允转身就走,“我饿了。”
“……”
秦昭又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府门外,终于抬步跟上了楚明允。
作者有话要说: 推恩令是参考了汉武帝时颁布的法令,目的是为了削弱诸侯王势力,规定诸侯王死后,嫡长子继承王位,其他子弟分割王国部分土地为列侯,列侯归郡统辖。
说来也巧,确认资料的时候发觉汉代颁布的背景跟文帝时淮南王谋逆有关,而且后来治淮南王案的正是御史大夫,大概御史大夫和淮南王有点犯冲吧23333
世誉的主意参考刘邦在边境逮捕当时为王的韩信。
最后,你们猜这个淮南王是不是大boss→_→
第二十七章
木叶凋零,朔风北来。
足有月余过后,青衣婢女才来厅中通报说杜药师回来了。秦昭闻言猛然起身,神色一黯,又硬是把自己压回了座位。楚明允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继续剥着手里金橘。
不多时,杜越果然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门口。他心中忐忑,看到秦昭避开了目光后便愈发不安了,嗫嚅半晌,干巴巴道:“我回来了。”
秦昭稍偏着头看不清脸色,一言不发。
楚明允大发善心地搭理了他,“哟,居然还记着回来呢?不在你表哥那里多住几天?”
“我也想啊,”杜越厚着脸皮走进来坐下,“不过我在那边儿好像有点碍事,苏白连跑腿都要比我快。”
有的人,如杜越,你是真不知道他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心眼太实在。
楚明允吃着橘子,欣赏着秦昭阴郁了一月多后变得更难看的脸色。
杜越跟着看了秦昭好几眼,总算鼓起勇气道:“秦昭,我……我回来了。”
楚明允那日的话还刺在他心里,秦昭本就不善表达,如今更是如鲠在喉,许久才干涩地开了口:“嗯。”想了想,补充道,“回来就好。”
杜越讪讪,也不知再说什么好,转头看见楚明允擦净了手,起身就要出去,一身菱纹紫袍便显了出来。他忽然奇了,“哎,我出来时见我表哥也是这身。”
“嗯。”楚明允理了理衣襟,“今日是冬至,文武之首礼服相同。”
“啊?”杜越愣了愣,“长安吃个饺子都这么隆重?”
楚明允手上一顿,强忍着嫌弃看了杜越一眼,“……祭天大典。”
冬至祭天,祈风调雨顺,愿山河景秀。
未央宫中礼乐悠扬,旌旗当空猎猎作响,百官分列而立,以楚明允与苏世誉为首,俯身叩拜。
夏尚水德崇黑,李延贞着纯黑帝服,登坛升陛,奠玉帛,唱一曲有来雍雍,至止肃肃,坛下八佾献舞祈福。
楚明允微狭眼眸望去,看这一派肃穆庄严,无端想起苏行所言,不知这太平繁华,是否果真如水月镜花,不堪一击。
祭典毕,大宴群臣。殿宇恢弘,乐姬舞姬踩过绣毯鱼贯而入,笙歌起,曼舞翩翩,李延贞于上位挥手道是今日尽欢,殿中群臣觥筹交错起来,气氛顿时就热烈了。
楚明允单手撑腮,漫不经心地品着酒,他独坐左首,因那一贯的戾气,都没几人敢上前劝酒,比之对面连连被人缠上的苏世誉,倒是乐的清净不少。
只是宴至一半有人便来扰他清净了。宫娥躬身一礼,低声道:“我家娘娘邀约,还望大人赏面一去。”
楚明允微挑眉梢,“我若说不去呢?”
“这……”对方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只得道,“大人若是不去,奴婢便没法回话了,还望大人赏面。”
楚明允无所谓地笑了笑,就起身不惊动任何人地跟她出了殿。
一路走转,横枝掩映后是太液池,漫漫池水旁立着绯衣女子,见他走来,倩然一笑,“妾身还以为大人不来了。”
引路宫娥早自觉退下,此时人大多聚在宫宴处,太液池周遭便只剩了他们两人。楚明允行了一礼,道,“昭仪娘娘有请,臣怎敢不来,只是不知娘娘有何事?”
姜媛看着他,道:“算不得有事,不过是今日难得有机会能一见大人,有些情不自禁罢了。”
“娘娘有话直说。”
姜媛转过脸去,望着太液池里隐约浮面的几尾锦鲤,慢慢道,“大人是朝中大将,威名远播,是多少女子闺中悄想的良人,妾身自然不例外……只可惜如今入宫,今生恐怕与大人无缘了。”
楚明允低笑,“你这招旧了些。”剖白心意这伎俩,半年前他就对苏世誉用过了。
“什么?”姜媛错愕回头,未听清楚。
“没什么,”楚明允道,“既然无缘,娘娘何必要找臣前来?”
她上前几步到楚明允的面前,“所以说是……情不自禁。”
楚明允低眼瞧着她,四下无人索性舍了敬称,“你难道没听说我如今喜好男色?”
姜媛微低下头,“自然是听说了的,只是仰慕之情怎是轻易可消的。”
楚明允笑了声,捏起姜媛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压低了声音问,“那你是想同我欢好不成?”
他没漏过姜媛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她指甲陷入掌中,强迫自己镇定地对上那双眼,“大人……”
“我之前府里的确有些美姬,不过她们跟你不一样。”楚明允打断了她的话,松开了手。
姜媛忙低下头,定了定神才问道,“哪里不同?”
“她们——”楚明允扫了她一眼,“都有胸。”
“……”姜媛愣住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好歹冷静下来。
楚明允一脸坦然地行了个礼,“微臣告辞。”
姜媛闻言一惊,再顾不得许多,忙拉住了他,“大人留步!”
楚明允侧转过身来看着她,姜媛松开了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绣工精巧的香囊,塞入了他手中,“今日次来,实则只为将这香囊赠与大人。”
“能不要吗?”楚明允问。
楚明允身后的远处,枯枝交错中有道紫色身影,对方停步片刻,显然是望见了这里,转而无声离去。姜媛心下松了口气,“妾身一片心意,还望大人收好。”至此不再多言,对着楚明允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楚明允捏了捏那香囊,竟有几分重量,便直接拆了开,香料掩盖中果然看到一角铜色。他伸手抽出,是一把不知何用的钥匙,略一思量,又将钥匙塞了回去,信手将香囊扔到了池里。
只听‘咚’的一声,那香囊便沉了底。
楚明允回到殿中时,一众臣子已经酒酣耳热醉意醺醺了,姜媛也陪侍在了李延贞身旁。他随意扫过一眼,见到苏世誉身旁的人已散去,脚下一转,走过去坐下了,“苏大人,可还能再陪我喝几杯?”
苏世誉转过脸看着他,半点醉意都没有,只是那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苏世誉压低了声音,“你……”
侍卫长忽然进了大殿,疾步穿过众臣在殿中跪下,“陛下,天禄阁失窃了!”
臣子们顿时清醒了许多,而李延贞撑着额头,尚有些反应不能地问:“怎么了?”
“天禄阁失窃了!看守的侍卫发现时已经昏迷了,阁中两把钥匙不知所踪,所封存籍册都被人打开了!”
臣子们一时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天禄阁就在未央宫中,是历来封存重要文书籍册的地方,皇帝的诏书也多会在那里备存,虽称得上是重要,可到底是个谁也放不上心的地方,如今无端地失窃了都猜不出偷它何用。
李延贞显然也明白这些,问道:“都丢失了什么?”
“这……”侍卫长为难道,“阁中卷帙浩繁,还未能查出。”
李延贞醉意未消地揉着额角,一时未言。姜媛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方开口道:“陛下,请容臣妾多言一问,”她从袖中摸出一把黄铜钥匙,望向殿中的侍卫长,“丢失的钥匙,可是这样的?”
侍卫长一惊,忙应道:“正是这个!……只是娘娘为何会有?”
姜媛对上李延贞疑惑的眼神,慢慢地道:“方才臣妾出去透气,碰巧看见了位大人,在地上捡到了这钥匙,本打算等筵席散了托人还给他的。”她边说着,视线边落到了右席上。
右席是御史大夫苏世誉的位置,不过此时楚明允也正坐在此处,他对上了姜媛的视线,忽而勾起唇角,笑容隐隐有几分危险意味。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落了过去,李延贞问道:“爱妃所见的是谁?”
“陛下还用得着再问吗,”刑部尚书陆仕直接开了口,“这筵席上不就只有一位大人出去了那么久?”
楚明允不耐烦地瞥去一眼,虽然知道这个老顽固向来看不惯他,但没想到会看不惯到宴会上还要多看他几眼的程度。
姜媛正欲开口,却被苏世誉抢了先,“陆大人,我方才也是出了殿的。”
“我绝不是指的您!”陆仕连忙解释。
苏世誉淡淡一笑,目光转到姜媛身上,语调温和,“说来也巧,臣就在殿外见到了楚大人,聊了些之前的案情,一直都未走远,不知您所见的是谁?”
姜媛表情陡然一僵,颇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苏世誉。
楚明允叹为观止地瞧着苏世誉睁眼说瞎话。
姜媛垂下睫羽,“御史大人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我看错了吧。”
殿中不禁有些哗然,楚党自然不满,而苏党大多如陆仕,乐意见楚明允有事,可偏又有苏世誉发话,纷纷纠结不已。
“怎会,”苏世誉轻声笑道,“娘娘若是看错了,那是如何来的钥匙?”
姜媛语塞不答,楚明允便凉凉地接了话,“也不必这么为难,不是说有两把钥匙吗,是真是假,搜身一看便知,”他顿了顿,笑意加深,“不过若是没有找到剩下的那把,臣可实在是冤枉了。”
一只手忽然覆上紧攥着衣袖的手,姜媛惊诧地看去,李延贞对她笑了笑,而后终于开了口:“罢了,今日设宴本是乐事,何必闹的不欢而散。”
“陛下……”
“几本籍册罢了,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你退下吧。”李延贞抬手,侍卫长应声离去,“继续奏乐!”
舞乐再起,添酒满杯,不快之事如烟云过眼,一杯倾尽便抛到脑后。
苏世誉面不改色地浅饮一口,问盯着自己的楚明允道,“看出什么来了?”
“苏大人,我觉得其实你脸皮也并不比我的薄到哪里去,不如借我摸摸看?”
苏世誉敛眸轻笑,扫过他一眼,低声道:“我方才的确是见到你了。”
“嗯?”
“有宫人说有人要见我,结果引着我去了太液池边后就没了踪影,然后我就看见了你和那位姜昭仪。”
“她说喜欢我,你都不吃个醋?”楚明允笑吟吟地瞧着他。
苏世誉没接话,顾自下了结论,“这位娘娘恐怕有些问题,不过陛下正宠爱她,你我身为外臣也不好过问后宫,只能留意着些。”
楚明允倒是不在意这个,“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世誉想了想,“就当是还你一个人情。”顿了顿,解释道,“宋衡的地牢里你替我挡那的一箭。”
楚明允看了他片刻,忽然忍不住低笑出声,“你还真是……”
真是如何,他却忽然想不出形容了。
直到筵席散去,回了寝宫,姜媛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受命掩护天禄阁那边,本就抱了必死之心,只求借苏世誉将楚明允的力量折损,可那苏世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第二次将送上门的好机会给拒绝了。他开口维护楚明允的那一刻,姜媛已经握住了袖中的毒药,可偏偏,偏偏被李延贞碰巧拉住了手,这个不通权术的年轻皇帝三言两语打发了人,居然真的毫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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