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足道的故事完本——by晏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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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伊吾道:“我们一年四季做很多卷子,题也有深有浅,看起来好像被鞭策着努力钻研,但总的说来学的知识都是十分基础,停留在很浅的表层。教材的框架不变的话,普通学校是不会大范围的拓宽学习范畴,只能不断重复练习那些浅显的知识。好的大学就只有那么些,人人都想去,常规的竞争方式就是看谁考得好。如果连浅显基础的知识都不能熟练掌握,也没办法谈进入大学后再去学更实用的东西。等到我们工作的时候,要处理实际的问题,又比纯粹的学习复杂很多。”
高伊吾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冷不丁地来一下,说完后整个宿舍安静无声。
逢云心里默默地揣测这番话,和高伊吾相比,自己完全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
“怎么,我说的不对?”还是惯常的冷静腔调。
蒋晓光吁一口气:“啧,伊吾就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哈哈,”韩联拿枕头扔他:“蒋二傻。”
上课盼下课,周一盼周六,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不停循环,很快就临近期末。
一月的校园里冷清肃杀,不知名的小树掉光了叶子,只剩细长的枯条支在冰凉的空气里。不通暖气的南方城市,冬天仍然是很冷的。
球场上已经没有了闹腾的学生,早晨的教室里都是包子馒头蛋糕面包的气味。逢云左手拿了个只剩一小半的牛角面包,牙齿机械的咀嚼,眼睛盯着英语课文,视线麻木地扫过一排排课文,好像记住了,又好像没记住。上课的时候也强迫自己跟着老师的思路努力避免走神,课间休息喘口气,把鸡汤杂志拿出来看两页,算是积累一点老套的素材。念了一学期高中,攒了好些试卷,他把卷子整整齐齐地叠成A4大小,分成好几沓用小号长尾夹夹好,晚自习做题做得太累就翻出来随便挑一张看。
虽然不情愿,好歹也真的花时间学习着。
期末考试前一天下午,所有人把书桌里的书本全部清理到教室里侧的阳台上,一整个班的纸张,堆得快要没地方下脚。
赵容主动和伍书可带着当天打扫卫生的同学把考场布置好,书桌全部反过来放,上面贴着印了姓名考号的细纸条。
晚自习鸦雀无声,哪怕平常热爱聊天的同学也收敛了,翻着课本抱一抱佛脚,许多人都存在着共同的、实际上可能性非常小的期盼——说不定就看到原题了呢。
郝德均七点钟来教室逛了一圈,满面笑容地说:“不要紧张,发挥出平常的实力就好。你们考完三天就解放了,有那么长的寒假等着,我还要批改试卷。”学生们象征性地笑笑,算是回应了郝老师乏味的玩笑。
逢云竖起语文书,连着古文注释翻来倒去地看。李妙打个哈欠,小声抱怨道:“完蛋,老是在‘阙秦以利晋’卡住,明天要是考到估计又想不起来。”
“我期中考作文只得了40分,不知道期末作文要写什么,希望不是议论文,淑仪姐总说我议论文离题万里。”陶世远搓着手:“逢云,你准备得怎么样?”
见前排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自己,逢云赶紧表明立场:“……我考过的卷子里选病句的题只能对一半。”
第一天上午考完语文,蒋晓光的妈妈就送了切好的卤鸭翅过来。中午四个人围在小书桌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答案。蒋妈妈买的鸭翅又肥又大,卤得十分入味,一口咬下,香咸在舌尖炸开。
高伊吾盯着手里的鸭翅,道:“你妈妈好厉害。”
“那是!”蒋晓光无不自豪:“我外公年轻的时候是开店做烧腊卤味的,我妈这一手深的老头子真传。”
“好吃。”逢云含糊不清地说:“鸭翅买的好大。”
正说着,祝鼎一破门而入:“高伊吾,十三题是不是选D”
杨术跟在后面:“《金牌联考》十一卷上有一模一样的题,明明是选C。”
“噢,”韩联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我选的B。”
逢云和蒋晓光默默地咀嚼着,他们俩都选了A。
“完蛋啊!”祝鼎一嚎叫着:“我完了,语文肯定一百分都没有!”
杨术也不甘示弱:“我的拼音和病句都选错了,我爸说要是掉出年级前一百要揍我的。”
两人彼此拼惨,拼完一人拿只鸭翅走掉了。
高伊吾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刚刚,”蒋晓光小声的说:“我刚刚听到伊吾给家里打电话说语文没考好,好像被骂了。”
逢云点点头道:“这次语文好难。你妈妈明天还来吗?”
“哦对,她说明天凉拌猪耳来,叫你们都别吃食堂的菜。”
“仗义,”韩联就着沾着酱汁的手拍拍蒋晓光:“明天我打了米饭回宿舍等你。”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都是窃窃的说话声,考试期间学生们最热爱的团体活动就是对答案了,连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参与以免影响后续发挥的人都免不了参与进来。小声的哀嚎与惊骇此起彼伏。对到后来谁都说服不了谁,就相约偷偷溜去办公室找老师问答案。
从办公室回来再在进门的时候克制地说一句比如“费老师说了阅读第三题是在首尾自然段找答案”之类的话,立刻又激起一阵讨论。
第5章 第 5 章
逢云听了一耳朵的答案,也默默估算着自己的分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韩联的短信。
“考完去钓鱼吗?”
逢云还没来得及回复,马上又来了一条。
“女光湖旁边的农家乐,住一晚上,晓光和伊吾都去。”
逢云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去。我带什么?”他抬头看了一下,韩联正撑着脸看物理练习册。
过了一会儿收到回复:“随你开心,带点零食自己吃?”
很久之后逢云回想当时的心情,高中第一次期末考试考试是紧张是轻松都没什么印象,除了蒋晓光妈妈送来的菜肴的滋味,只记得自己满怀期待地等着考试快一点结束,再快一点。
女光湖在城北郊区,绵延的丘陵边上一个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小湖泊,周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农家乐,承包宴席,也给散客提供住宿点餐。
逢云他们选的地方是个外来老板承包的地盘,说是农家乐,其实更像一个小规模的度假山庄。老板大约还是个不甘心的金庸迷,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冲灵源居。
刚刚结束考试的学生像出笼的鸟儿,走到哪里都是叽叽喳喳,有格外多的话要说,一行人在包车上闹了一路,到了目的地还不歇气。
“谁也别管我,我今天就和小游船过了。”
“谁都不管你,你一个人都没法把船划动。”
“我的包谁帮我提了吗?”
“车上的东西都拿了都拿了,住下再慢慢找。”
等到分房间,又是叽叽喳喳一阵闹腾。预定的都是三人间,最后九个男生,逢云高伊吾蒋晓光一间,杨术陶世远沙汪一间,韩联王钟祝鼎一一间。五个女生,周心巧伍书可安心一间,易青青姜可盈一间。
安顿好行李,一行人三三两两的拿着免费提供的钓具鱼饵往湖边去,小马扎一放,像模像样的排开一溜鱼杆。钓鱼也就是个意思,没多久就左右聊开,没人再盯着浮标。
“哎,”陶世远说:“咱们下学期都差不多还是一个班呢吧。”
“这可难说。”易青青拍拍裤腿:“郝老头是说没有大变动,但期中期末都没考好的话可能就要换班了。”
姜可盈不满地撇撇嘴道:“先说好啊,今天谁再说考试晚上睡走廊去。”
高伊吾拈了点饵料,淡黄的一小团,夹杂着麦片一样的深色杂质。
“是钓鲫鱼的,”陶世远说:“以前我爷爷自己配的饵料差不多也是这样。”
蒋晓光也凑过去,道:“是糠粉?”
“差不多吧,加些黄豆粉花生粉虾粉麸子揉在一起。”
高伊吾皱着眉道:“这也差太多了吧。”
逢云看了眼平静的水面,问道:“吃薯片吗?”
拆开袋子的薯片从左传到右,再从右传到左,易青青突然小声叫到:“我这里有鱼!”
所有人的注意力马上都集中到她上下浮动的荧光黄浮标上。
“起杆!”
“快快快!”
“青青要开门红了。”
易青青刷地翘起鱼竿,透明的鱼线绷紧,鱼钩上挂着条一掌宽拼命甩尾的活鱼。她兴奋地脸都红了,撑着杆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办?我不敢摸鱼的,怎么取下来?”
祝鼎一坐在易青青右手边,正打算出手帮忙时,易青青却把鱼吊到韩联面前,道:“快帮我把鱼取下来。”
韩联提了线握住鱼身,小心地把钩退出来,将鱼放进鱼篓后随便撩了点水洗手。
易青青一边重新上饵一边道谢:“多亏你坐我旁边,待会儿我钓上来的鱼也帮我取好吗?”
韩联耸耸肩,转头问逢云:“薯片呢?”
逢云愣了一下,答道:“柠檬味吃完了,烧烤味要么。”他是真的带了好多零食——只住一晚上不用太多换洗衣服,于是背包里满满的都是喜之郎乐事小老板好丽友。
高伊吾手撑在腿上说:“我看你找个水龙头先好好洗个手吧”
“懒得走,来来,喂我一片好了。”韩联双手一摊。
“噢噢噢,我来吧。”蒋晓光从逢云手里拿过薯片,随手抓一大把喂给韩联,薯片渣糊了他一脸。
韩联悻悻找自来水洗脸去了。
周心巧小声地问逢云:“哎,韩联有女朋友吗?”
“啊?”
“不是我问啦。”她抿嘴一笑,看了眼那边的易青青:“有人想知道嘛,我也是帮人忙的。”
逢云斟酌着回答:“我不清楚。”
周心巧笑意更深:“你是他室友都不知道,那就是没有了?”
“我不知道,”逢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回答道:“你自己去问他吧。”
“这怎么好直接问人。”周心巧不满地嘟嘴。
高伊吾“嗤”地笑了一声。
周心巧皱着眉道:“不说就不说,又不是没有其他人问。喂,蒋晓光!”
蒋晓光扯了下钓杆,把鱼钩拉得近了一点,大声回答道:“韩联没和我说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说话的时候刚好韩联洗了脸回来,没头没尾地听了这么一句。
“哎!”易青青咬了下唇示意周心巧别再问了。
周心巧收了话头,假装认真看护起自己的浮标来。
晚上韩联在三个室友的房间打牌,四个人盘腿坐在一张床上,身边堆着拆了口的海苔。
“一对三。”高伊吾抽出两张。
“一对七。”韩联紧随其后。
蒋晓光举着一手牌放在逢云面前。
“过。”逢云对他说。
“我不要。”蒋晓光从善如流。
“晓光你能不能自己动动脑子?一对J。”高伊吾眼睛不抬一下。
“一对K。逢云帮他看着,这样才比较实力均衡。”韩联笑着说。
“打一对2。”逢云也笑,伸手去拿果冻。
蒋晓光扔下一对2,另外两人都不要,他眉开眼笑地转移话题:“哎,今天周心巧话可真多啊。连对!”
“呵。”高伊吾没跟着出。
“过。”韩联攥了一手牌,换了个坐姿道:“易青青的妈和我妈是初中同学。”
逢云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提醒蒋晓光道:“出三带一。”
这一盘蒋晓光难得地作为地主赢了一把,开心地把逢云换上场,四个人轮流打了一晚上斗地主,接近凌晨时韩联才趿拉着拖鞋回自己的房间,半小时不到又拖着枕头回来:“简直没救了,王钟和祝鼎一两个人都打呼噜。”
“打个呼噜就睡不着啦?”蒋晓光把韩联让进来,十分得意地说:“看我们三个优秀室友把你惯的。”
“是是是。”韩联动手把逢云和蒋晓光的床拼到一起,道:“你们两一人把被子分我一点。”
高伊吾打着呵欠说:“柜子里有毯子。”
韩联找出毯子来抖开盖上,伸手关了床头灯。
逢云睁着眼睛,几分钟后才适应了黑暗,转过头刚好看见韩联也睁眼看着他。
逢云开口问道:“你这样睡冷不冷?”
蒋晓光隔着一个人精神地回答:“不冷。”
“……他问的是我。”韩联说:“不冷,睡得着,睡吧。”
一片黑暗中,高伊吾在最边上小声而愉悦地笑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收拾东西退了房间。回去没有包车,都在没有站牌的马路边等路过的城乡巴士。
“韩联,”易青青招呼道:“你回家吗?我们俩和安心顺路,一起走吧。”
韩联一边肩膀挂着背包,懒洋洋地说:“不顺路,我还有别的事。”
上了车韩联坐在高伊吾旁边,和逢云隔了半米宽的走道。蒋晓光和逢云的座位连在一起,拉了帘子继续睡觉,高伊吾带着耳塞听歌。逢云想了想,转头问韩联:“你不回家吗?”
韩联打了个呵欠,小声说:“回的。”
巴士到了汽车站,一行人或搭公交或坐地铁,各自散去。
韩联莫名其妙地跟着逢云上了公交车。
“你是要去哪啊?”
韩联研究了一下车窗上方贴得路线,道:“我绕个路回去。”
他干嘛这么躲着易青青呢,逢云想。
过了半小时,已经到了逢云要下车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说:“我马上要下车了,你……要不要一起?”
正当中午,逢云爸妈都上班,他也懒得回家自己做饭。于是韩联坐在逢云家小区外面的饭馆里,认真研究着菜单。
“苦瓜炒鸡蛋,玉米炖排骨,炝炒西兰花,京酱肉丝……”
逢云看了一眼菜单:“玉米炖排骨没有了,你看,”他伸手指着菜单:“这前面写了个叉,就是今天没有这道菜了。”
“哦,”韩联点点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换个山药炖排骨,其他不用点了。”
老城区总有很多这样的饭馆,小小的一个门店,食客也不多,桌椅都是经年的,服务员态度冷硬,却十年如一日地屹立不倒。
菜很快上齐,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些散碎的话题,很容易就消磨掉一顿饭的时间。
吃完饭出来,韩联摸出手机研究怎么回家去。
逢云却说:“我送你去地铁站,你坐2号线在西华苑转1号线。”
韩联微笑着把手机收回去:“我家今年要去北方过年,你呢?”
“我家里老人都在本市,寒假一般都不出远门的。”
“噢,”韩联点点头:“那也很好。我外婆在天津,外公在西安,爷爷奶奶都在本市,都是三年轮着去的,。”
逢云没问他为什么外公外婆不在一个地方,笑着问:“那你寒假作业还有空写吗?”
“哈哈,”韩联爽朗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寒假作业肯定要靠你和伊吾,晓光是不能指望的。”
逢云送韩联进了地铁站,慢慢地往回走。
第6章 第 6 章
冬天最冷的时候,厚重的云层罩在整座城市上空,天光稀薄又冷清,他心里却像渥了一轮暖阳,五脏都是温暖舒适的。
等考试成绩出来后,寒假正式来临。逢云的总分排在年级十七,对他来说不上不下可以接受。沈爸爸和沈妈妈都不太管他念书的事情,成绩没有大起大落就不会过问,只是饭桌上顺便问了下分科的事情,逢云喝了一口汤:“我学理科吧,政治和历史,都不是太感兴趣。”
“学哪个都行,选哪个都好好学。”沈妈妈叮嘱。
“这个汤很好,小夏多喝点。”沈爸爸见逢云的碗空了,伸手帮他盛汤。
“猪肚还腌在那里,晚上做给你吃。”沈妈妈又说。
逢云舔舔嘴唇,说:“还想吃鱼。”
“正是呢!”沈妈妈捶了沈爸爸一下:“让你早点去早点去。”
“八点钟,”沈爸爸比了个八:“我八点钟就到了菜市场,几家鱼档的鳜鱼都卖光了。”
“啧,鳜鱼没了就换个鱼,这点变通都不会。”沈妈妈拿筷子头敲着饭桌。
“我再喝一碗。”逢云举着碗说。
这是他高中的第一个长假。和往年一样,他在第一天就制定了紧密的时间表,要在十天内把作业都写完,然后放开了玩。
和往年一样,计划最终都没有实施下去。南方的城市,冬天比北方还难过,室内比室外还要冷。逢云很多时候都裹着绒毯看小说漫画,三五天愧疚积攒起来,写一下午作业,却实在是冻得手僵,字不成行,好不容易写了一小时,右手逐渐回暖,头却开始发昏。这样浑浑噩噩地循环了几次,眼看着假期就要到头,那感觉宛如犯人就要上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