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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相许完本——by苍梧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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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这是什么表情,”霍明钧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想不起来了?”
“没有没有……”潘迎华回过神来,立刻补救道,“我和老程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您这冷不丁地一提,我俩都愣住了。”
霍明钧冷淡地勾了下唇角,意味不明地说:“那就好。”
按理来说这该是个笑,可别说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光嘴角那弧度里盛的冰冷讥诮就足以冻的人退避三舍。程家夫妇对霍明钧向来是又敬又怕,此时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腿肚子隐隐抽筋,勉强撑出一点镇定来,试探着问:“霍老板又找到跟我们阿生长的像的人了?”
霍明钧一挑眉梢,反问:“什么叫‘又’?”
潘迎华语塞,干巴巴地解释:“您上次不是让我们见过那个,跟阿生特别像的年轻人……”
“对,他不是,”霍明钧道,“他眼角没有痣,智商也正常。但我最近听说痣是可以点掉的,智商这东西就更说不准了。除了这两样,你们觉得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一样?”
夫妻俩面露迟疑。
半晌,程立国才为难道:“这……霍老板,出事时孩子还小,没长开,我们也不知道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实在没法比较。”
“我记得程生当年替我挡了一枪,打在右腿上了,对吧?”霍明钧状似无意地随口提了一句,“那颗子弹后来去哪儿了,你们还有印象吗?”
“是有这么回事,阿生的尸体送回来时腿上有个洞,”潘迎华立刻自作聪明地附和道,“但没看见子弹……可能是打穿了?这么小的东西,当年没找到,现在更找不着了……”
霍明钧脸上装出来的平静神色倏地一收,卸掉的面具之下,是再也掩盖不住的怒火与森然杀意。
他结了霜似的视线逐一剜过程家夫妇,恨不得当场活撕了二人。
霍明钧清楚地记得,出事那年他特意查阅过结案报告,由于尸体被烧得大半焦黑,面目全非,又因为被压在车下而受到严重损毁,很多伤情无法检验,所以法医给出的最终鉴定结果里并无枪伤一项。
而现在,潘迎华却顺着他随口胡诌的提示,言之凿凿地告诉他,“程生”腿上有弹孔。
除此以外,据警方后来调查,当年那两个绑架犯中有一个是猎户出身,枪法很准。霍明钧和程生逃跑那夜,绑匪开车在后面追杀,朝他们开枪的就是这个人。
第一枪由于距离太远而失了准头,第二枪和第三枪却无一落空。
他们从一开始就在下死手,每一枪瞄准的都是霍明钧的后心。所以程生替他挡掉的第二枪,无论如何也打不到腿上。
那道疤留在谢观的脊背上,那么这十年来心安理得接受着他的祭奠怀念的那个冒牌货,到底是谁?
霍明钧失去了继续套话的耐心,扬声道:“钟和光。”
话音未落,钟和光带着数人从里间推门走出来。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一拥而上,将愕然呆滞的程家夫妇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成两只贴地的人形粽子。
夫妻俩活了大半辈子,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当即就吓尿了,在地上不断扭动挣扎,大喊救命,被保膘一人一条毛巾堵住了嘴。
霍明钧不动如山地端坐在沙发上,神态倨傲,语气冰冷,“别喊,也别浪费时间挣扎了,你们二位合起伙来骗了我十一年,现在该轮到我来坐庄了。”
“说实话,我让你们死的好看一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来人啊……你这是私闯民宅……啊!!!”
霍明钧一听是废话,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保镖上前,抓住潘迎华左手食指,用力向后一掰——
骨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潘迎华惨叫一声,却被毛巾堵住了嘴,尖叫全数噎回喉咙,痛的几乎当场昏厥。
“说对了,我不但私闯民宅,还兰勇私刑,”霍明钧懒洋洋地瞥了程立国一眼,“程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立国万分恐惧,然而断指之痛仍比不上说出真相的后果,他咬了咬牙,决心打死不开口,仍旧沉默以对。
霍明钧等了三秒,见他不答,随性地一抬手。
保镖上前,这回的目标却不再是手指,而是“喀拉”一声,拧毛巾一样干脆利索地拧断了他右手的手腕。
程立国双眼翻白,发出一声闷吼,身体不住抽搐,显然是疼疯了。
霍明钧对满室惨叫恍若未闻,淡淡地道:“程夫人,继续。”
三秒之后,再断一根。
女人终于率先彻底崩溃,发出一声长长的、无比凄厉的哭嚎。
“我说!求求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两个小时之后,潘迎华被掰断六根手指,程立国被拧断双手手腕,打断了两根腿骨,霍明钧才终于弄清了这一深埋于斯的完整真相。
十年前,潘迎华和程立国夫妇居住在H省大兴山程家村,以务农种地为生。程立国膝下无子,便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偷来的男婴,当做自己的儿子来抚养,取名程生。
他还有个弟弟,是全村唯一一个考上中专的学生,后来娶了镇上卫生所的护士,也生了个男孩,名叫程深。
程生十一岁,程深十岁那年,H省发生了一次剧烈地震,程家村镇所在的区域靠近震源,损失惨重。程深父母不幸罹难,唯有被母亲安置在樟木箱夹角中的程深得以幸存。地震后,他被送往程家村的大伯家,由程立国一家抚养。
然而受灾难后创伤的影响,程深的智力和心理出现了严重的发育迟缓障。,偏远山村根本没有“心理治疗”的概念,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智障儿童。大伯一家嫌他是个拖油瓶,只能尽量保证他不被饿死,没人送他上学念书,也没有人照顾他了。程生就这么野生散养地生长了五年,直到有一天他被村里的孩子们支使,爬进一座荒废的院子里捡球。
他遇到了霍明钧。
程深的堂哥程生,两人名字相近,而性格截然不同。程生虽然是抱养,但程立国夫妇生不出孩子,一直视他为己出,惯得无法无天。十六岁这一年,程立国将他送到镇上念高中,程生新交了一批狐朋狗友,迷上了泡网吧打游戏。
暑假期间,他回到程家村,经常会瞒着大人到废弃的屋子里偷点东西,拿到镇上去卖钱。某天半夜他翻墙出门,正巧看见了同样偷溜出门的程深。程生心下好奇,想看看着小傻子鬼鬼祟祟地要跟什么去,便跟在程深身后,一路摸到了关押霍明钧的那间废屋。
程深呆呆傻傻,程生却不傻,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非但不傻,还称得上十分精明。他绕到前院,观察了几天,意识到自己正巧遇上了一桩真实的绑架案。绑匪每人手里都有枪,那个被关在屋子里的就是他们的人质。
程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中二期,最喜欢黑帮斗殴血花四溅的大场面,杏仁那么大的脑子里没有一个细胞记得“遵纪守法”四个字怎么写。他发现这个秘密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报警,而是跃跃欲试地心想:“真他妈酷,我也想干一票大的!”
有时候,往往越是单纯无知的人,狠毒起来越可怕。
程深笨拙地筹划着帮助霍明钧逃跑,却不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注视着他。
后来霍明钧也曾疑惑过,当年程深用一瓶高度酒撂倒绑匪偷到钥匙,按理说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被发现,可偏偏没跑出多远,就被后面的追兵赶上。然而绑匪全部葬身崖底,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霍明钧多方探究无果,只好将它归因于运气不好,酒的度数不够高。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疑点的背后,还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帮凶。
准备逃跑的那天晚上,程生跟踪程深,发现他从家里偷了一瓶高度数的粮食酒。于是赶回家对潘迎华讲述详细始末,危言耸听说如果程深偷偷放跑那个人质,会给他们家带来灾祸——毕竟绑匪没都带着枪。
潘迎华一听,当即破口大骂程深是个扫把星,程生见母亲也如此态度,自告奋勇要去通风报信,好让他们记住教训。
程母担心他的安全,然而她对程生始终溺爱,拗不过他,程立国又不在家,便遂了程生的意愿。
于是程生叫醒了醉酒的绑匪,亲手打开猛兽的笼门。也是他坐上了绑匪的车,参与追捕霍明钧的行动,最终跟绑匪们一起冲出悬崖,落得个车毁人亡,有去无回的下场。
潘迎华等了一夜,不见儿子回来。她惴惴不安地四处打听,终于有人告诉她,村外盘山公路出了一起车祸,死了三个人,听说其中有一个是半大少年,警方正四处找人认尸。
潘迎华赶到现场,一眼认出部分残留的布片正是那晚程生离开家时穿的衣服。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悲意上涌,尚未来得及嚎啕,一个西装革履却满脸不耐烦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问死者跟她是什么关系,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孩子救了他们家大少爷的命,要给他们一笔钱作为补偿。
她起先迷茫懵懂,片刻后,忽然想通了其中关窍,眼中立刻迸发出狂喜的亮光。
她知道救人的那个傻子程深,被压在车里的是她的儿子程生。但现场只有三具尸体,其中并没有程深的踪影。
中年男人说,大少爷亲眼看见救他的人被车撞下悬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程深活着的可能性太小了。
现场的三具尸体烧的面目全非,要靠DNA比对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那么即便是大少爷亲自来到现场,他也辨认不出死的人究竟是谁。
最重要的一点是,中年男人亲自转达了那位大少爷的原话:“救我的那个人,名字叫‘程深’。”
本地方言土语口音繁杂,程家村人一向前后鼻音不分,因此,在他们的念法中,“程生”与“程深”的发音,几乎一模一样。
潘迎华替程生认下了这份功劳。
全村人都知道程家夫妇的孩子程生见义勇为,救下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程家从此抱上了霍家这条金大腿。而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傻子程深销声匿迹,很快被人遗忘,偶尔有人提及,也都遵循程家的统一口径,以为他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从此,霍明钧的救命恩人成了“程生”,而“程深”这个名字,则在有心人和无情时光的双重作用下,被悄无声息彻底抹杀。
第54章 生天
霍明钧一言不发,起身离开了客厅。
钟和光和一队保镖面面相觑,众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听了一个足够被灭口八百回的惊天大秘密,顿时手足无措,原地僵成了一根根凶神恶煞的人棍。
屋子里唯余程家夫妇断续的啜泣声。
钟和光觉得该给霍明钧留出一点冷静的独处时间,想想又觉得不放心,生怕他怒急攻心吐了血,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往外一看,发现霍明钧身姿笔挺地站在楼道里,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垂在身侧的手却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这是真气狠了。
不过换成任何一个人,遇上这种操蛋事,都未必能端得住。客厅那两位现在还在喘气,已经是霍明钧谈恋爱后脾气渐收的证明。若按他平时的行事作风,程家夫妇没准早就变成马路上的一滩人渣了。
钟和光掩上房门:“先生。”
窗外绰约的月光和门厅里透出来的灯光使黑暗显得不那么浓重,轻薄透明的浮在空中,不再是可以躲避或隐藏自我的盾牌,倒像是层可有可无的窗户纸,不用人戳破,愤怒如同藏在口袋里的锥子,早已露出险恶的长尖。
霍明钧没有应声,冰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气大伤身,”钟和光口吻平静,不疾不徐地道:“那两个人关在这里跑不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您需要休息。”
霍明钧恍如未闻,片刻后才抬腕看了一眼,一点零五分。
钟和光的话被他视作耳旁风,倒是想起正经事,摸出手机给黄成打了个电话:“是我……谢观怎么样了?等他醒了马上通知我。”
短暂的十几秒亮屏照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侧脸,霍明钧掀起眼皮望了一眼门牌,眼里像藏了一只蛰伏待发的噬人凶兽。
“明天从总部调个信得过的人来清点财产,房子商铺和可变卖的物品一律折现,什么也别留。另外找人去一趟郊外墓园,把程生的骨灰取出来——”
“先生!”钟和光听的胆战心惊,生怕他气疯了干出鞭尸这种事来,赶紧出声制止,“您消消气,死者为大。”
霍明钧冷笑了一声。
“就凭他做下的那些事,我就是把他全家都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也不为过,”手机圆润的尖角陷入掌心皮肉里,钝痛使怒火稍微平静了一些,杀意不再咄咄逼人,“放心,我不至于跟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小孩计较太多,但那墓地我不可能再留着,他不配。”
“等这边清算结束,把程生的骨灰给他爸妈,让他们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以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其他的等谢观醒过来再说。”
钟和光点头应是。
霍明钧交待完这些杂项,怒火也渐渐烧到了尾声,长途奔波和耗尽心力的疲倦顶着余温冒了个头,他这才想起来,钟和光跟着他一天连飞三地,跑前跑后,两人已经快一整天没吃饭了。
“行了,暂时先这样,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他转身下楼,头也不回地说,“辛苦你了,明天上午跟我去一趟沂州。”
眼皮如有千斤重,谢观费了好大劲才睁开双眼,他脑子不大清楚,恍恍惚惚的,不知身在何方,只感觉到冰凉的水和风不断扑打在他脸上。
他浑身都疼,左肩更是疼得动弹不得,糊里糊涂地心想:“我这是……在哪儿?”
没等他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处境,脚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他透过枝叶缝隙看去,火光犹如夜色里璀璨的烟花,明亮灼眼,又很快被大雨浇熄。
等等……枝叶?
他低头一瞅,发现自己脚下悬空,再往上一看,头顶却是浓密的树冠。
谢观忍着疼活动四肢,终于认清了自己正以吊死鬼的形象,孤零零地挂在崖壁一棵旁逸斜出不走寻常路的大树上。他离地面将近四层楼高,下面是嶙峋陡峭的山坡和乱石,万一一不小心摔下去,立刻会被拍成一张毫无美感的人肉饼。
脑海中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前后左右皆是一片雾茫茫,他却完全没往这方面思考过,也不觉得恐慌害怕,只是一心想着该怎么从这棵树上下去。
山风凛冽,树枝挡不住雨水,谢观湿淋淋地蜷成一团,不住地发着抖。在他看不见的背后,血不断从伤口里涌出,又被雨水冲淡。
好冷,而且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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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山间响起一声清脆鸟鸣,黑暗褪去,天空变成晕开的墨水一样清透的蓝色。
谢观早已走出了那片石壁,不辨方向地走进了山上的林子。他发着高烧,喘气喘得像个老旧的风箱,然而却跟魔怔了一样不肯停歇,一意孤行继续向前走。
脚下忽然一空,石头松动滚落,他来不及惊呼就从山坡上摔了下去,眼前一黑,头上传来一阵剧痛——
好痛。
这回的疼是真的,他的魂魄与躯壳成功对接,意识重新回到了大脑深处,一时间,面容狰狞的粉丝,迎面泼来的无色液体和楼梯上的坠落……昨日种种,一帧一帧地自脑海浮现,走马灯似的串联起了前因后果。
谢观一睁眼,天旋地转。他没抗住脑震荡的后遗症,扑到床边吐了。
医生匆匆赶来,检查他的身体情况,发现一切正常,便嘱咐他好好休养,按时吃药,恶心头痛都是正常的后遗症,过几天就会自然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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