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完本——byE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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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今天来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这个。”道尔顿夫人说,“他是在跟我套近乎,想多喝两杯酒,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大概还能再从他嘴巴里掏出点儿什么来。”
“我是看到棺材铺关着门又没有灯才过来的,遇到他也是个意外。”卢卡斯警长摸了摸下巴,“你真没有看见艾瑞克?”
“我说了我刚才跟人赌飞镖呢。”
“他们俩居然没有一起来,我觉得很古怪。”卢卡斯警长说,“也许我该去找找那个中国小个子。”
道尔顿夫人忽然捂着嘴笑了一声。
“狮子围着羚羊转了好几圈了,到底什么时候下口呢?”
卢卡斯警长也笑起来:“羚羊现在还不够肥。”
他们在说什么吴有金并不太明白,但他觉得在两个人就像西门庆和潘金莲,嗯,总之就是奸夫淫妇,心如蛇蝎,肯定是在算计谁。
“好吧,”道尔顿夫人整理了一下头发,“我想等一会儿下去继续套话。这活儿我一个人干更加得心应手,你可以逛一逛别的地方,找找你的羚羊。”
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果然,那乱得像从来没有整理过的狗窝一样的地方果然就是道尔顿夫人的闺房!吴有金在心里嘀咕,她要进去了,她会认为是那老太婆勤快了吗?还是她会觉得另外有别人帮她整理了?她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道尔顿夫人打开了门,她站在门口一瞬间呆滞了,但她没有开口惊叫,也没有走动,就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但她叫了一声“德拉克”,真要下楼的警长站住了。
“你得来看看这个,”道尔顿夫人说,“有趣极了。”
卢卡斯警长走回来,在她身边朝里面看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道尔顿夫人也没有说话,也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们两个几乎同时朝四周张望起来,而卢卡斯警长的目光如同鹰眼一样飞快地掠过他的方向。
警长朝道尔顿夫人比划了一个手势,但吴有金的位置看不清那手势,只是在手势过后,她的目光很明显向着自己这个方向投过来。
吴有金吓得本能往后面挪了一下,立刻发现拉扯的力量——他的外套被门夹住了。
完蛋了!他匆匆上来以后立刻趴下,关上扣门,却没有发现外套的衣角露在外头。
他背心冒汗,又凑近门缝……
那两个人正放轻了动作,慢慢朝这边移动。吴有金像热锅上的青蛙一样扑腾,用最快的速度把夹住了一个角的外套脱掉。他站起来,扫视了一周:
这个阁楼上才是宝库,到处偶读堆满了老旧的家具和行李,也许米洛先生的遗物就在其中,他早该到这里来的。
但现在他克制住在灰尘中挨个儿翻找一边的念头,只能先脱身。
他搬起最近的一个箱子,压在扣门上,然后打开阁楼上的一个圆窗,从那里钻了出去。
就在他把肩膀探出去的时候,那扣门发出了砰砰的敲打声。
吴有金不敢耽搁,他知道那脆弱的木门完全没办法抵挡卢卡斯警长,可现在他没空同情它,甚至也没空同情自己的衣服和裤子。他从屋顶上滑下去,把所有的灰尘都裹在身上,然后攀着屋檐和窗台往下跳。等他落到地上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好在那只是个一层楼的高度。
他也没空同情自己的胳膊腿和疼得要死的屁股,一股脑就爬起来,在阴影中朝着棺材铺的方向溜回去。
卢卡斯警长很快就会来找他的,他猜得到:那家伙发现任何不对劲第一个怀疑的都是他,他得赶紧洗去一切会露馅的痕迹。而且他听到了警长和道尔顿夫人的对话,他们俩原来对自己和戴维都有着极重的疑心,他们俩在防备什么?只是印第安人吗?吴有金觉得也许有更重要的事情其实自己还不知道。
还有,他一边揉着腰,一边想,这次跟戴维的配合真是失败透顶!
第10章 .到底是谁比较无能,这是个问题·露馅的边缘·神父爱上帝,也爱钱·又是一起袭击事件
(上)
关于这个世界,戴维以前并没有想太多,作为一个程序员,而且是一个讲逻辑的程序员,他觉得万物自有其规律,不管那规律是所谓的“上帝”,还是数不清的宇宙法则构成的一张严密的网。总之,他安心地按照他所认识的世界的规律生活,因为在这规律之内,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
但是在半个月前,他理想的生活就崩塌了。而更糟糕的是,从那一刻开始,崩塌就没有停止,甚至连他自己都陷入到一个不停地往虚空中坠落的过程。让他觉得稍微好过一点的是,倒霉的人不止他一个,钱钱比他更衰——那个中国小个子已经在这鬼地方呆了整整两年了;他想过最坏的事儿,说不定他也得呆上两年,甚至一辈子……然而最最让他不好受的是,这一切他没法儿跟别人说。
即便他从来都不招人喜欢,除了去世父母和中学同学,只跟几个魔兽世界里的玩家做交了朋友,可他也是需要倾诉的,并且需要一个安静的聆听者,让他舒舒服服地把心里的垃圾倒完。以前有聊天工具的时候,这件事对戴维来说不是那么困难,可现在,他连选择一个墙角都得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压力太大,不是灌了那么多杯酒,戴维一定不会选择道尔顿夫人作为倾诉对象,她是他在这里遇到的唯一美好的东西,是他的虚拟女神变成了实体,他实在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唠唠叨叨、婆婆妈妈的男人。可是她那么善解人意地请他喝酒,又告诉他他的眉宇间有一种犹豫,戴维瞬间想到了克拉克·盖博——按照剧情片的节奏来说,这表示他应该向女主角掏心掏肺了。然后……两个人感动地拥吻。
戴维当时就跟她干了一杯白兰地,内心的苦闷就像是胡佛水坝崩塌了一样倾泻而出——真的,就像《末日崩塌》里的场面一模一样。
他要抱怨的东西只是这里没有自来水,井水和湖水的碱味让我想吐;他讨厌一刮风就满天满地都是尘土,晾在外面的衣服都能扫出500克灰;他受不了正在睡午觉外面就想起枪声,然后跑出房门才知道又有两个傻瓜决斗;他忍受不了那位警长总是在我心情稍微好点儿时候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然后冲我毛骨悚然地笑……戴维最真实的理想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总之,我可不喜欢这里了,”戴维又喝了一杯白兰地,总结道,“这里缺水,并且像缺水一样缺乏文明,我要回纽约,这就是我的目的。夫人,黛安娜……我太喜欢你的名字了,你问我的目的,这就是……”
道尔顿夫人用手撑着头,她慵懒的姿态相当迷人,但是她的确是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来到洛徳镇想要什么,然后你花了四十分钟来告诉我你讨厌这个地方。你的在回避我的问题吗,杨格先生。”
虽然有酒精的作用,但戴维还是守住了最后一丝理智,那么对着那么美的一张脸,他依然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想法。”
“好吧,”道尔顿夫人直起身子,之前的妩媚就如同她的苏格兰格子披肩一样,被掀在一边,“很高兴你这么诚实,不过到此为止了。”
戴维低下头看看手里的杯子,打了个酒嗝。
“回去吧,杨格先生,我们也要打烊了。”戴维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确人少了许多,有两个喝醉的矿工正在勾肩搭背地往外走,蹩脚的乐手正在收拾他的家伙。珍妮在抹桌子,而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楼梯上,眼神直勾勾地在等她。
“快回去,杨格先生,”道尔顿夫人的口气像是在赶他,“你跟我耗了一个晚上了,这真让我刮目相看。”
戴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脸和眼睛都通红,脑子一片沸腾,但是他觉得道尔顿夫人是在称赞他。为此他快乐起来——大概也因为他的确把心里的垃圾倒出来不少——向道尔顿夫人说了晚安,步伐踉跄地走出了大门。
晚上的气温很低,一阵扑面而来的寒风让戴维发热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他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很棒:
第一,他拖住了道尔顿夫人,她除了去洗手间的那会儿用的时间长点儿,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就算是美人也得上大号的,他完全理解。他们说了很多话,道尔顿夫人讲她遇到过的事儿,又让戴维说他的。
第二,他完全没有透露自己和钱钱来自于未来的事情,他守住了他们的秘密,尽管道尔顿夫人一直在请他喝酒,可他依然没有说出最关键一点,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第三,他没有让卢卡斯警长看出破绽,他大概想要套他的话,可他——
等等,戴维在走到一半路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卢卡斯警长在哪里?他记得原本和道尔顿夫人在说话,然后警长来了,他问他钱钱在哪儿,自己回答了好像在家。接着警长和道尔顿夫人说几句话。道尔顿夫人说她要方便,就上楼了,警长也跟上去了。戴维暧昧地笑着,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但下来的时候只有道尔顿夫人一个。
她下来以后对自己很热情,他们聊得很投机,于是戴维以为她爽过以后心情太好,所以也彻底忘记了关注卢卡斯警长在干嘛。他后来又下来了吗?还是他一直留在楼上?可那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老太婆……
他不会口味那么重吧!
戴维突然一阵恶心,扶着墙呕出了一滩白兰地。
他开始仔细回想从卢卡斯警长出现到他最后上楼去的那一段儿,这才发现其实不太对劲:他和道尔顿夫人待在上面的时间并不长,就算要打一炮也很勉强,除非卢卡斯警长虚有其表,只是个快枪手,而当时自己还非常担心他和钱钱撞上……
天啊,难道真的撞上了!
戴维简直要魂飞魄散。他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大半,拔腿就往棺材铺的方向跑,但脑子里却闪过丹尼尔·克雷格赤身裸体绑在板凳上被打蛋蛋的场景!就算是007也会被俘的,就算是詹姆斯·邦德也会被人用刑的。
戴维终于回到了棺材铺,他抬头一看,二楼的灯光让他松了一口气,接着有个人影出现,那翘起的头发倒有点像钱钱不驯服的后脑勺。还好,还好,吴有金已经回来了,看起来平安无事。
他拍着胸口,喘息得如同一匹拉了两车矿石的老马。汗水湿透了他的衬衫,他抹了把额头,就打算去敲门。
但这个时候,又一个人影闯进了窗口。
高大的黑影,即使是一个侧面,也能看见高挺的鼻梁。
戴维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咕咚咽了口唾沫,无法把悬着的心压回胸膛。
(中)
其实戴维并不知道,吴有金在刚刚回到家里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
他简直像一头在沙地里打过滚的驴!他的全身都是灰土,耳朵里,鼻子里,嘴里,甚至喉咙里,而且他的裤子还被刮破了一个洞!他的心脏狂跳,胳膊肘擦掉了一块浮皮,屁股和大腿隐隐发疼,肯定青了一大块。
可他还不能歇着。
他一关上门,就像闪电侠附身一样,心急火燎地把自己扒光,然后跳进浴缸,举着水罐从头浇下来,飞速洗了个战斗澡。伤口沾水的时候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可他连半分钟也没耽搁。迅速地擦干身体,然后把脏衣服丢进水里,开始吭哧吭哧地揉搓。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把脏水泼到后窗外面的时候,楼下的敲门声已经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吴有金心中一凉,但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选择。他歪过头冲着满是划痕的镜子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确实是一副刚洗了澡要准备睡觉的样子,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下楼去。
打开门,卢卡斯警长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
“你不要学劳勃狄尼罗,装酷站在巷子口那里等我……”吴有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歌词儿,那是谁唱的来着?徐怀钰?他小时候多喜欢那个娇俏的大姐姐呀!可那首歌的名字为啥要叫《我是女生》……
“晚上好,艾瑞克。”卢卡斯警长偏了偏头,他发现中国人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也有点飘。但这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走神。
“晚上好……”吴有金冷漠地回应。
卢卡斯警长上下打量着他:“你洗澡了?”
多奇怪啊,好像你不洗澡!就算是缺水也应该注重个人健康,更何况我不洗澡的话不是让你给抓住了。
“是啊,洗了个澡,我准备睡觉了。”
“湿着头发?不,这不是个好习惯。也许我可以陪你消磨消磨时间。”卢卡斯警长长腿一跨就进了门,随手把吴有金给推开。
“你干嘛?”吴有金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慌乱的神情,但他还是绷着,想要摆出威严的样子——不是说好了在美国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吗?不是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吗?骗子,这区区小镇的警长就可以随意闯进我的家!
卢卡斯警长完全没有理会吴有金满腔的愤怒,他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
“还是这么井井有条啊,艾瑞克。”卢卡斯警长回头对他说,“你真是太喜欢收拾屋子了,中国人都跟你一样勤快吗?”
这是做人的基本素质,你们还在树上的时候中国人就已经开始写小说了!
“保持干净整洁的环境才能少生病。”他一本正经地说。
卢卡斯警长的脸上的笑容简直明媚得刺眼,吴有金快忍不住像猫一样扑上去挠花!
“说得真是有道理,”警长说,“我觉得你有这样的天赋, 不如也给我收拾收拾屋子,我觉得我的房间需要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他是要我去给他当免费的男仆吗?想都别想。
“我的工作挺忙的,警长先生。你看我明天还有两具棺材要交货,我今天一天都在打磨表面,我想休息了……”
他说得再多也无法阻止卢卡斯警长自顾自地走上了楼梯,迈向二楼。
“楼梯也没有灰,这是奇迹,艾瑞克,”他一边走一边说,“你知道洛徳镇其他人的房子里有多少老鼠、蟑螂和跳蚤吗?”
“不知道。”那关我屁事!
“你的房间还是里面那个?你把右边这间让给扬格先生了?”
老卢克在床上抽烟所以他的房间里永远有烟味,就仿佛他的灵魂拍回不去,我怎么可能住在这样的鬼地方。
“那里有现成的床和家具,反正他也只是打算暂住。”吴有金有些气馁,他恨自己居然这么老实地就回答了。
“哦,你们相处得不错,对不对?”
“还行。”他是我唯一能说说话的人。
“那可真不错,”卢卡斯警长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他继续朝前走,马靴碰撞出的噔噔噔声音简直让吴有金血压升高。他来不及阻止了,他简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就这么看着卢卡斯警长进了他的房间,拉开简陋的麻布隔帘,一眼就看到了浴缸里脏兮兮的泥水和衣服。
“哇。”卢卡斯警长挑了挑眉毛,吴有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完蛋了吗?难道他就凭这要宣布他非法入侵黄玫瑰旅馆,并且因为帮女主人整理了房间而逮捕他?
“我说,艾瑞克,就算是你的房子收拾得这么干净,可衣服也这么脏啊。”
“我干的是木工活儿,我还要扛木头,收拾房子也要跪在地上使劲抹的。”吴有金奋力挣扎,有点窃喜——也许警长没有他想的那么聪明,他并没有发现他的秘密,他只是在试探他。
“不过你居然是在晚上洗衣服吗?我一直以为你都是早上洗了才晾出去。你后面的晾衣绳都是上午的时候挂上衣服。”
你这个偷窥狂!
“偶尔……也有例外,比如脏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吴有金不自然地笑了笑。
卢卡斯警长放下了隔帘。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他朝吴有金走过去,那眼神让吴有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太近了!心里的红灯开始闪亮,吴有金觉得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简直难以接受,卢卡斯警长竟然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
肯定有马靴的关系!
吴有金觉得自己不能后退,虽然这个混蛋步步进逼,几乎也要贴到他的身上了,但他还是硬`挺着坚决不退半步。这真有点悲壮,吴有金在心里想,我能体会当年抗击八国联军的同胞们不让寸土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