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侯完本——by故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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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亭沉默地站在了一旁。以他对洪武帝和这个时代律法的了解,柳家逃不过去,只不过是舒服地死,还是受尽折磨去死的差别而已。
前天他能为不愿看到婴孩受折磨而出声,但如今他却不能开口,因为这个罪过实在太大了。
谋害皇嗣啊!还和白莲教有牵扯啊!洪武帝只要稍微狠下心,想着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那么柳家就不可能存活下来。
陆长亭舔了舔唇,出声道:“既如此,那风水之事,也都清楚了,只待回去一一解决便可。”
朱元璋这才勉强收住了怒火,问柳氏:“可还有别处动过手脚的地方?”
柳氏叩头道:“没、没有了。”毕竟太子子嗣不丰,妻妾也甚少,白莲教动手就是冲着太子和皇太孙来的,别的自然就没必要费功夫下手了。
朱元璋满面寒霜地站了起来:“回宫。”
见审问出了结果,毛骧这个指挥使自然也觉省力不少,忙步子轻快地送他们出去了。
而伺候在朱元璋身边的人,都知道此时皇上的心情不大好,谁也不敢去触了朱元璋的霉头。
待出了诏狱后,陆长亭方才觉得周围的空气骤然一轻,整个人都从那种压抑的气氛中释放了出来。
朱元璋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太监也不敢出声催促,而陆长亭就更不在意了,他很是淡定地等候在了一旁。
“走吧。”朱元璋出声道。
陆长亭还是按照之前那样,跟着一同上了眼前模样低调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朱元璋的情绪也依旧不高,他闭上眼,面容显得冷漠,甚至是有些冷酷。陆长亭很乖觉地坐在那里,就连呼吸声都刻意轻了不少。
陆长亭犹豫一下,于是再度跟着闭眼装作小憩。
其实这会儿陆长亭心底却是在想那白莲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白莲教啊,陆长亭是着实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白莲教胆子也着实大,还真敢对皇室子嗣下手……他们难道不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吗?原本朱元璋就对白莲教很是提防,眼下定然是恨不得屠尽白莲教众了。
马车很快回到了皇宫中,这次朱元璋便直接带着陆长亭往端本宫去了,显然是要陆长亭迅速将剩下的烂摊子收拾了。陆长亭知道此时朱元璋的情绪不高,当然很识趣地也不去招惹朱元璋,不就是多干一会儿活吗?死不了人。若是令洪武帝心底不快,那便只有死了。
待踏入端本宫后,里头已经有人在候着了,当听见御驾到了,他们便立即站起了身。
“见过父皇!”
“皇上万岁!”
数道声音交织在了一起,他们一直起身,便见到了朱元璋冰冷的脸,他们心底一惊,还以为是什么也没拷问出来,于是个个也都跟着忧心忡忡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便要辛苦你了。”朱元璋回头来看了一眼陆长亭道。
“能为皇上分忧,草民之幸。”陆长亭的口吻很是寡淡,半点讨巧的味道都没有,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其中的可信度变得更高了。
朱元璋面上神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身后太监推上了椅子,朱元璋方才坐下去歇息了起来。朱樉见他神色着实不大好,忙上前去给朱元璋做起了按摩。
这厢太子妃焦灼得很,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磨磨蹭蹭走上前去,道:“这、这是要扫除剩下的异处吗?”
陆长亭点点头,看向了一旁钦天监的人:“几位找得如何了?”
钦天监的人步子有些踌躇。陆长亭见他们这般模样,就知道多半是没瞧出什么来。但钦天监的人会愿意再出这个丑吗?陆长亭觉得,他们怕是就算没什么,也会编一点什么出来说。
不出陆长亭的意料,钦天监那个老头子,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回禀皇上,屋中异处有四!”老头子说得倒是铿锵有力,奈何他身后的人却是不慎表露了心虚之色,这一幕正好入了陆长亭的眼,自然的陆长亭也就不信他们是真发现什么了。
朱元璋定定地看着钦天监一行人,面上喜怒不显。
陆长亭瞧着这一幕,心底却突然觉得,洪武帝未必不知道这钦天监是在瞎糊弄……钦天监的人还自以为瞒过了皇上,而实际上呢,他们的那些小动作全都落入了洪武帝的眼中。
“哪四处?”朱元璋冷声问。
钦天监的人知道近来皇上的心思都难测得很,因而这时候听见他声音冰冷,倒也丝毫没有起疑,还微微笑着,恭敬而又谦虚地指出了几个地方来。
陆长亭当时便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这几个地方,不正是之前宫人供出的地方吗?不过是捡了些便宜,竟也敢拿出来说道!
“那以你之见,这几处都是何缘故啊?”
那老头子顿了顿,像是陷入了沉思中一般,随后他才胸有成竹地开口道:“那砚台……”
陆长亭也就默默听着这老头子瞎扯。平心而论,这老头子也还是有几分本事,不然让人瞎扯那都扯不出来。只是他怕是不知道,在牢狱之中,柳氏便已经招得干干净净了,此时他再说出来,洪武帝一听便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陆长亭又瞧了瞧老头子说得激动的面孔,心下有几分同情,现在说得慷慨激昂,一会儿怕是只会更加颓丧……这钦天监的也是没赶上好时候,这会儿洪武帝的心头,恐怕正是不舒服,需要寻个宣泄口的时候呢!
满殿的人就听着那老头子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下一刻便能解决了这端本宫的困窘。
而太子和太子妃还当真有些信了,太子妃原本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最后殷切地转移到了那老头子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璋一声怒喝:“够了!”
那老头子瞬间傻了眼,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他是毫无准备,全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殿中其他人也是齐齐一愣,连呼吸声都不敢喘得响了。
“净是些胡言乱语!”朱元璋毫不留情地怒斥道。
身后朱樉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生怕朱元璋这么急怒攻心之下出点问题。
那老头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低声为自己辩驳道:“皇上,臣、臣没有胡言乱语啊……”他根本都还没想明白这发生了什么事呢。
陆长亭淡定站在一边,当着自己的吃瓜群众。
“还敢狡辩!”朱元璋怒气更甚,目光冷厉如刀,看着那老头子的时候,像是要从他身上生生刮下几块肉来。
那老头子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目光,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甚至额头上也开始往外渗汗。
“那柳氏已然招供!和你所说之处一句也对不上!你胡编乱造了多少话出来,你自己心里头清楚!”朱元璋冷笑道:“钦天监是个什么地方?在这里呆久了,连欺君之罪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吗!”
老头子这会儿是浑身骨头都软了,他整个人都趴到了地面上去,此时更多辩解的话是一句也不敢说了,口中连连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陆长亭再抬眼看他,已是一身大汗淋漓,哪里还有方才口舌翻飞的自信模样。
太子和太子妃更是愣住了,不知道父皇是发的哪门子的火。
那柳氏招了?
柳氏……柳氏?太子不由出声问道:“父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柳氏?”太子又不蠢笨,实际上这时候他的心底已经了几分猜想。毕竟从他醒来后,除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太子妃,其余姬妾都来瞧过了,唯独他那次妃柳氏……却是久久不见踪影……
太子温润的嗓音,总算将朱元璋的冷静唤回了一些。朱元璋冷冷地瞥过钦天监一干人后,方才收回目光,不再对那老头子发作。
陆长亭暗道了一声,这钦天监的人怎么个个都有些榆木脑袋?若是聪明的,应当跟着求饶,自然便能平息洪武帝的愤怒,而眼下洪武帝虽然因为太子几句话而熄了怒火,但等到之后,却未必不会找钦天监的麻烦。
方才钦天监的表现,往轻了说就是个行事鲁莽,没有真才实学便出来卖弄,但往重了说却可以定为欺君大罪!
这定为哪一个,不过看他们够不够机灵了。
朱元璋怒火稍熄后,道:“太子,是朕疏漏,才会让你纳了这等女子为次妃。这位陆长亭陆公子,乃是你二哥寻来的风水师,想来你也知道了。正是他发现了柳氏这毒妇的阴谋!并且还发现……”朱元璋咬牙切齿地道:“还发现了你的长子雄英,也是死于这等风水邪术!”
“柳氏被拿下诏狱后,未至两日便招认了。她供述了她动手脚的过程……”说到这里,朱元璋便不由再度看向了钦天监的人,只是他的目光比起方才更为冰冷了。
钦天监的人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他们那一番话,岂不是成了笑话?顿时便闹了个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跪地告饶。可这告罪该如何说?他们当然不舍得承认自己在胡说,于是口中只道一句“臣等才疏学浅”,便妄想能糊弄过去了。
可是在太子一事上,是能轻易糊弄的吗?
这钦天监的人,也着实不会看时机!
朱元璋看也不看他们,只淡淡对陆长亭道:“接下来该如何?”
“拆!有问题的,先都拆走……”
“这上梁……”朱元璋皱眉。
“无须拆走,只消找出其中压放着的铁便是了,想来对其动的手脚,也不会太过夸张,否则便会惊动他人了。”
朱元璋点点头,指挥一批侍卫在屋子里搜寻了起来。而他们则是退到了门外,宫人们很快将桌椅搬了上来,一干人便也就陪着朱元璋坐了下来,只是陆长亭、钦天监等人,是没法坐的。
这时朱元璋的目光扫过陆长亭,出声道:“来人,给他也看个座。”
太监忙又搬了张椅子里放在陆长亭的身后,陆长亭也不客气,谢过朱元璋后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只是钦天监的人,面色就有点不大好看了。同样是来瞧风水的,原本他们还高了这陆长亭一等,可谁知道,这陆长亭竟然面子比他们还要大了……
心底抱怨归抱怨,钦天监的人却是不敢表现在脸上。
太子此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好半晌他才哑声道:“父皇,当真是那柳氏做的吗?”
朱元璋冷声道:“证据确凿。”
太子长叹了一声,眼眶霎时便红了:“是我疏忽了,才致雄英早早夭亡,若非如此,他如今该仍旧在我膝下,唤我一声父亲。”
朱樉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翻转,他忙出声劝道:“大哥莫要如此伤心,雄英侄儿已经不在,大哥再多悲痛,也只是坏了自己的身体。”这话便说得有些直白了,意思就是你哪怕再伤心,再哭,再悔恨,那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
“你二弟说的是,你便不要再揪着过去的事,平白坏了自己的身子。”朱元璋话虽如此说,但陆长亭瞧他那模样,也不过是刚刚从悲痛中脱离出来。
家中稚子被人害死,谁人能做到不悲痛呢?就连朱樉这个做叔叔的,面色都不太好看,眼里也更是带着愤怒和痛惜。
朱樉身上的污蔑是被彻底洗清了,但却揭露出了一个更令朱家人悲痛的事来。
若是朱雄英死了便也死了,虽说那时悲痛不能自已,但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也就过去了,但今日却又重新揭开这个伤疤,并且还得知他是死于非命,自然是让人悲痛更甚从前。
太子道:“父皇,您放心吧,我不会累了自己的身体,父皇也莫要太过悲伤。”说罢,太子便沉默了下去,面上很明显地笼着一层郁气。
丧子之痛,又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打消的呢?
陆长亭倒是都有两分同情这太子之家,因为要不了几年,太子也会病逝,朱元璋晚年丧了嫡长子,那时候才是最为沉痛的打击……不过陆长亭很好地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轻易外泄出来。天潢贵胄,哪里轮得到他去同情?
没一会儿,侍卫们便出来了,身后跟着小太监手里托了个托盘,盘子里放着几个黑黝黝的铁块,个头都不大,但瞧上去应当不轻。
“皇上,都拆干净了。”
“这些铁块应当是之前皇宫修缮的时候,放到了梁上。”小太监低着头解释道。
朱元璋的脸色很是难看,斥道:“之前便没有一人发觉到其中的不妥吗?之前大肆搜寻端本宫,都搜出来了些什么东西!连这未能发现!”
钦天监,侍卫,宫人,包括锦衣卫……这会儿都令朱元璋觉得没用极了。
这都几个月了,没有半点发现,若是一直没有起色也就罢了,大家都半斤八两,偏偏中途杀出了陆长亭这个程咬金,平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再加上揭露了太子嫡长子的死因,又扯出了白莲教,朱元璋心头自然掀起了一阵狂怒,再看这么些人,那就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估摸着在这群人心底,自己也就是罪魁祸首了吧。陆长亭很是无奈地想道。
虽然陆长亭并不在意这些人会不会视他为敌,但是能减少这种几率的时候,自然还是减少一下为好。于是陆长亭沉稳的声音响起了:“应当是先入为主了罢。”
“什么?”朱元璋怒气发作的声音被打断,于是他转过头,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人的视线是平的,我们往往容易忽略两处地方,并非犄角旮旯,而是我们触眼可及的……头顶以及脚下。众人都知道搜寻整座宫殿,但谁也不会想到房梁和屋顶,这正是所有人的盲区,因为人们会理所当然地忽略掉自己头顶上面的风景。”
这么一解释,便立即将罪责减轻了几分,朱元璋面上的表情也顿时松缓了不少。
钦天监的人战战兢兢好半晌,方才松了一口气。
“都收起来吧。”陆长亭指着那铁道。
朱元璋皱眉:“这些还留着做什么?应当立即销毁才是!”
陆长亭摇了摇头:“为何要销毁呢?这些铁曾经压过房梁,取下后另作他用,比如建造地基时放入,便可稳固四方,使得建筑永不坍塌,若是放在地面,便可安神镇宅……其作用大着呢!”
饶是朱元璋也免不了微微惊讶:“这般害人的东西,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
陆长亭点头,看向了旁边钦天监的众人:“诸位大人应该也知道此等用法吧……”
钦天监的人见陆长亭送了个好上来,自然连连应声:“回禀皇上,正是如此!同样的物件,却是有着不同的用法。”
虽说朱元璋对陆长亭的能力已然很是信任,钦天监的本事也的确有所欠缺,但是一个是乍然冒出来的人,另一边却是多年处在皇宫,一直用着的钦天监,自然是在钦天监出声作证后,朱元璋方才敢相信。
“那便依你所言,留着吧。”
小太监闻言便端着托盘站到了一边去,等着之后再听命令,方才知晓这托盘该放往何处。
而眼下,朱元璋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那些铁块了。
从前挪动的桌案、摇椅等物,全都在陆长亭的指挥下,回到了从前的地方。待到所有都归了原位,该拆的地方也都拆去后……
众人再看向屋中,总莫名有种顺眼了许多的感觉。
“现在又该如何?”朱元璋问。
钦天监的人讪讪地退了回去,知道这是人家陆长亭一人表现的时候,根本轮不上他们。
“调,慢慢调理风水,方可恢复从前。”
“如何调理?”朱元璋又问。
陆长亭心道,若非你是皇帝,这话我还真不乐意回答你。
这要是真说出来,他想要离开皇宫回到北平,是不是便变得更难了?但皇上有问,他自然不能不答。陆长亭斟酌了一番,道:“拆去风水阵,使得生生不息的煞气就此断绝,余下的便好化解了。从柳氏交代的来看,他们的目的,是想使太子和皇孙得了病,再悄无声息地死去。虽然如今太子和皇孙已然搬出宫殿,所受影响渐渐变小,但仍旧应先给太子和皇孙配上护身、化解病灾的风水物,调理自身气运后,才是调理宅子风水。”
众人都静静听着陆长亭往下说,谁也不敢打岔。
朱元璋微微皱眉,目光紧紧黏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当然,他这个皱眉的动作可并非是不满,而是代表了在思考。
“要调理宅中风水,做个除煞的风水阵便是了……火克金,土克水,再做个以火、土为主的风水阵放置于宫中,不到两月,便能使得煞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