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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完本——by竹下寺中一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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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诩点头,心知今日轩辕晦怕是要谈正事了。
说来好笑,虽有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可他这个王妃,与其说像正妻,还不如说是个谋士。
轩辕晦翻身下马,命守宁取出张舆图,“隆中对一出,为汉室保住三分天下。今日你我倒可以效仿先贤,无奈此处连茅庐都无,只能委屈王妃席地而坐,指点江山了。”
仆从被调教得极好,话音未落,便有人铺上厚厚的毛毡,又取出麾盖遮阴。
轩辕晦自己褪去鞋履,展开舆图,见赵诩还愣着,便招手道:“既已到了蛮荒之地,便不必讲那些世家子的排场风度了吧?”
赵诩无奈一笑,也脱了鞋,在他身旁跪坐下来。
“你看,这是肃州,”轩辕晦凑过来指给他看,“这是邓翔驻军的凉州,这是安北都护府,这是浑义河,回纥王庭,也就是我舅舅的牙帐便在此处。”
赵诩点头。
“仅靠肃州之势,绝无可能成就大事,可肃州离回纥,总是隔得远了些,日后无论借兵还是合兵都不方便,若是有办法与回纥连成一片……”轩辕晦侃侃而谈,显然已酝酿已久,早已烂熟于心。
赵诩笑了,对诸人道:“这里不需人伺候,你们全部退后五十步。”
守宁称诺,率先退下,瞬时他二人身旁空空荡荡,只余风声飒飒。
赵诩双手拢在袖中,打量轩辕晦,“王爷……虚话套话便都省了,今日我便给你交个底吧。”
“但说无妨。”
“近十年来,轩辕宗室被夺爵者数十人,殒命者八人,其中有五名亲王、三名郡王。除此之外,保皇党三大国公里,陇国公独孤氏有三人获罪,贵妃的弟弟也未能幸免,判流徙岭南;吴国公周氏子孙凋零,早于邓氏兴起前便灰飞烟灭;赵国公赫连氏族内颇有分歧,经过一番内斗,偏向邓氏的赫连覃娶了邓翱之女,算是彻底背弃了皇室。”
轩辕晦苦涩道:“不错。”
赵诩直视他,“目前所有宗室,唯有王爷得以就藩,其余尽数在京城仰人鼻息。那敢问王爷,仅凭肃州之力,碰上邓党,胜算几何?”
“并无。”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么下去,保皇党消磨殆尽,只要河东士族保持中立,改朝换代,可还远么?”
轩辕晦面色一暗,却还是道:“轻而易举。”
赵诩虽不忍,可还是继续道:“快则两年,慢则五年,不远了……”
“虽不愿承认,可我心里一直有数,”轩辕晦看着舆图,“这么短的时间,威逼京师、驱逐邓党、还政父皇,哪一件都是痴人说梦。”
“所以……咱们得做好最糟的打算。”
无非便是复国。
轩辕晦深吸一口气,“咱们在这里,短时间内性命应是无忧了,可留在长安的人呢?父皇、母妃、二哥,他们又该如何呢?”
最好的结果是困在深宫之中,苟且着寿终正寝。
不知如何回话,赵诩干脆沉默不言。
轩辕晦勉强笑笑,“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定会平安无事。”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就算是三年吧。这三年里,强兵、富民,内合士族、外联回纥……”
轩辕晦绝望道:“强兵富民,仅凭肃州之地,谈何容易?”
赵诩忽而一笑,“这才是我要说的,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联回纥,避开邓党的耳目,在这里做些文章。”
他手指划过舆图,最终落在巴里坤湖、天山北路以及居延海之中。
“此处水草不甚茂盛,对回纥来说,本是鸡肋之地,若是能和回纥谈个价码,将此地拿下,那么练兵移民屯粮,都好办得多。此外,倘若有日邓党发难,削藩降罪,快马加鞭赶至此地,只需两日,咱们总有个回旋余地。”
轩辕晦眼睛一亮,“没错!更主要的是,回纥虽向朝廷称臣,可安北都护空有其名,只要打点得当,完全可以瞒天过海。”
越想越激动,轩辕晦站起身来,“咱们还要重建丽竞门,培植我们自己的细作探子……”
“万事俱备,”赵诩凉凉叹道,“只差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这是一篇种田文

第20章

“万事俱备,”赵诩凉凉叹道,“只差银子。”
轩辕晦又坐回去,哀叹:“贫贱夫妻百事哀……”
“缺银子,王爷就准备放弃了?”赵诩打趣道。
轩辕晦伸手去拽他袖子,“待我回去便修书,托一忠诚可靠的亲卫送往回纥王庭,也算是探探口风,看他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母妃是可汗亲妹,我想,就算他们不出手相助,最起码也不会勾结邓党吧?”
轩辕晦蹙眉,“你要知道,就算是胡人,王族也是无甚骨肉亲情的。我看啊,要想让回纥帮咱们,晓之意义、动之以情,恐怕都不如诱之以利来得有效。”
“所以,就说这片地吧,王爷打算以何物来换?”
轩辕晦想了想,腆着脸笑道:“王妃那儿可有什么好东西?”
赵诩作势打他,“臣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诶?)
轩辕晦躲开,“行了,不闹了。自突厥亡后,铁勒各部以回纥为首,再未犯边。自淑惠公主以降,又有十数位宗室女远嫁,数位回纥公主和亲。明面上看来,似乎回纥与我轩辕氏早已是两姓之好,邦交永固。可我以为,他们交好的不过是中原朝廷,至于皇帝换谁来做,是轩辕氏还是邓氏,于他们,根本无关紧要。”
“王爷能想到这层,在这个年纪,实属不易。”赵诩由衷道。
轩辕晦不无得意地挑眉,“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句好话。因母妃的关系,自小我便对回纥事颇为上心。方才我虽说的严峻,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回纥人颇讲究信义。若是我们能抢先和他们定下盟约,纵然邓翔他们给的价码再高,他们也不会轻易毁诺。”
“哦?”赵诩若有所思,“先前与他们定下盟约的是……”
“承平二十年,回纥骨力部统一铁勒,仁宗命太子轩辕懋歆与太子少傅秦佩出使回纥,有富贵城之盟。二十五年,仁宗禅位于太子,回纥使团进京纳贡,正式称臣。”轩辕晦倒背如流。
“回纥人的生计,可是靠牛羊皮毛?”
轩辕晦刚一点头,就见赵诩那双狭长的眼睛先是一睁,随即缓缓眯了起来,活像只得道的狐狸。
“有了。”
虽知他想起的定然是条妙计,轩辕晦还是忍不住挖苦道:“要不要请御医探脉?看看是男是女?”
赵诩啐他一口,正色道:“马!”
“马?”轩辕晦没转过弯来,“回纥马确是神骏……”
赵诩打断他,“牛羊皮毛虽好,可毕竟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来换我中原的绢丝,最后回纥怕也不赚多少。可若是马呢?”
轩辕晦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抱住赵诩,语不成句,“而且,以后咱们就有马了!最起码,不会便宜了邓党!”
他气力过大,赵诩只觉被勒得差点断了气,“王爷,你这是谋害亲夫啊!”
轩辕晦松开他,“回去我便修书给可汗,与他定盟。你回去算算,咱们大概需要多少马匹,每年买上多少,他们会愿意做这桩买卖。”
近来多有不顺,光是这个还没影的消息,竟然便让轩辕晦喜上眉梢。
赵诩心里叹了声,从一旁取了茶盏斟满,端给轩辕晦,“肃州天干气躁,你多用些茶水。”
轩辕晦就着他手一口喝光,又道:“若是能打通商道,咱们自己就能和西域通商,搞到安息钢,你那欧悬……”
“我与欧悬俱是王爷的臣子。”赵诩无奈道。
轩辕晦笑笑,“至于笼络大小官吏,收买人心、搜寻把柄一类,十九郎是个中好手,我也就不多问了。”
“沈觅较为特殊,待他回来后,我看王爷还是亲自见见为好。”
轩辕晦点头,“这我省得,唉……上下打点、交好回纥,处处都要银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得委屈你了。”
赵诩抿唇,“我那些铺子庄子,养活一人还好,要养一州、一军,还是痴人说梦。咱们得想点别的法子,做点别的买卖才好。”
黄沙漫天,烈日炎炎下,两人坐在一处冥思苦想,说不出的滑稽。
轩辕晦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他皇子,个个珍馐玉食,整日花天酒地;其他皇子妃,每日里也就忙着梳妆打扮,勾心斗角。不像你我,如今还得为了生计发愁,怎一个惨字了得。”
赵诩也跟着笑笑,“银子的事,还是徐徐图之吧。王爷,咱们不如现下去会会那枳棘?”
“王妃相邀,敢不从命?”
枳棘被安置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他二人到时,只有白胡一人在外间候着。
“枳棘大人呢?”赵诩蹙眉。
白胡恭谨道:“回公子的话,枳棘大人先前曾受过重伤,每日都需睡足十个时辰,现下还未起呢。”
“十个时辰?那岂不是每日只有两个时辰清醒着?”轩辕晦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见赵诩也是满面惊诧。
白胡挠挠头,“属下方听闻时也觉不可思议,可先前赶路时,他果真每日只有亥时和子时两个时辰醒着……”
赵诩失笑,“不亏是丽竞门出身,咱们以后若是有要事找他,还得乘夜,这倒是不担心有人窥伺了。”
轩辕晦有些扫兴地看着日头,对白胡道:“及时如此,你便好生伺候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府里问管事的要。”
“对了,白芷在长安可还顺利?”白胡递上几本账簿,赵诩一目十行,边随口问道。
“一切顺利,他正按公子的吩咐在人市上采买。”
赵诩点头,“好,告诉他,多买几个豆蔻之年的美貌少女,粗粗调、教后便送来吧。”
“是。”
“怎么,王妃急不可耐了?”轩辕晦正负手赏着墙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看着还有几分风雅。
赵诩勾唇一笑,“我哪里有那个胆子?这些女孩儿,都是准备送来伺候枳棘先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和回纥互市马 也是唐代的做法 尤其是安史之乱 回纥出了骑兵帮忙唐皇室镇压乱军之后 但是问题是 出于外交、政治、感激问题 马的数量一直非常巨大 远远超过需要 后期带来一定的财政压力这个大概就是历史背景吧。
第21章

轩辕晦冷哼一声,“谅你也没那个胆子。不过,现在枳棘先生久不醒转,咱们是先行回府,还是在此等候?”
“还是先回吧,”赵诩从袖中抽出封信笺放在案上,“如今咱们还暂住在刺史府,夜不归宿,怕要惹人猜疑。”
想到要早早回府和那帮官油子周旋,轩辕晦顿觉十万分的扫兴,撇嘴道:“也罢。”
见他心有不甘,赵诩抬眼看看天色,“已到了晚膳时分,肃州地处边陲,也不似长安有宵禁之说,若是王爷不疲乏,不如移驾市集,体察民生?”
“还可顺道用了晚膳!”轩辕晦瞬间又打了鸡血似的,一把挽住赵诩的臂弯,“那还不快走?白胡,好好看顾枳棘先生,转告他,我与王妃他日再来拜会。”
赵诩只来得及对白胡点了个头,便被轩辕晦拖走,苦笑道:“初识王爷时,我也想不到你竟是这般跳脱的性子。”
想了想,又道,“不过,在旁人面前,王爷的架子还是端的很足的。王爷只在我面前谈笑无忌,在下是否可以沾沾自喜一二?”
莫名有些赧然,却也无法否认,轩辕晦只好皱了皱鼻子,“本王是看得起你,还不谢恩?”
赵诩对着他笑,“臣感激涕零。”
轩辕晦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马车一进市集,便掀开帘子,忙着观望街景了。
不知不觉,从赐婚到今日,已过去五个月有余,赵诩不得不承认,原先只觉得他与轩辕晦间将仅止于君臣,他日后将最多是个差强人意的僚属;可现下看来,这一路不说尽如人意,也是远超所期,尤其是轩辕晦,已然是他的意外之喜。
原本,天子与后党相争,赵诩犹在摇摆不定,可如今,就算他没有肃王妃的这个名头,他也绝对会站在轩辕晦这边。
尽管因年纪与阅历所限,他难免有些遇事慌乱、脾气骄纵的毛病,可对日后的上位者而言,他已足够难得。
小小年纪,便能为皇父筹谋,甚至自请离京,远赴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足见其忠孝毅勇;一路以来,星夜赶路、风餐露宿,赵诩都常觉支撑不住,可他却不曾抱怨半句,还有余力谈笑风生、鼓舞士气,足见其坚忍旷达;先前被赵诩当面责难,虽意气出走,但最终能悔悟致歉,足见其自省坦荡;在邓党面前矫情自饰,作出一副温文懦弱,沉迷风花雪月的书生模样,实则颇为好武,更熟读兵书,足见其城府心机。
更值得一提的是,赵诩每与他议及权谋韬略,他多半都能立时心领神会,就算当即不能,略一思索后也会一通百通,更能举一反三,可见其剔透灵慧。
当然,赵诩托腮端详他侧脸,心道若是他再丑上几分,恐怕这些难得之处也便烟消云散了……
“怎么?”轩辕晦突然回头,湛蓝眼中映着六街灯火,竟如湖中红莲。
直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面前晃了数下,赵诩才回过神来,“我在想,该买个酒肆下来,既可做居中联络之用,更可常来消遣买醉。”
“买醉……一醉解千愁么?”轩辕晦率先下车,将赵诩也拉下来。
“留仙居,好大的口气。”
想来应是肃州最大的酒肆,热气蒸腾、熙熙攘攘,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客商或饮酒作乐,或相商要事,更有胡姬四处劝酒,热闹极了。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轩辕晦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旋舞的胡姬。
赵诩挑眉,笑道:“确是个美人,郎君可是看上了?”
轩辕晦缓缓地摇了摇头,“从前见阿娘跳过。”
他七八岁时便痛失生母,难免面露惆怅,赵诩自饮一杯,“方才我言语有失,自罚一杯。”
轩辕晦也不客气,将自己杯中酒也饮了,“不知者不罪,何况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酒用菜,赵诩却突然顿了顿,对着某个方向笑道:“既然沈兄已然到了,不打个招呼,恐怕有失礼数吧?”
轩辕晦转头看去,果见一绯衣文士独坐酒肆一角,正坦坦荡荡地看过来。
对着脑中模糊记忆,此人不是王府长史沈觅,又是谁?
难怪方才赵诩一语双关,这不仅是指酒肆偶遇,更是暗指沈觅已到了肃州却不曾前来请安,有失体统了。
沈觅对小二吩咐了几句,自己端着酒杯走过来,对他二人作了个揖,“给二位请安。”
轩辕晦与赵诩对视一眼,便不答话,将沈觅扔给赵诩,只自顾自地喝酒用菜。
赵诩淡淡看他一眼,“何时到的?”
沈觅气定神闲,“前日便到了。”
那也仅比他们迟了两日……
“怎么,在凉州宣王不曾留你?还是安阳侯招待不周?”赵诩凉凉道。
沈觅环顾一周,“此处人多口杂,非要在此说么?”
赵诩微微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笑笑,转头看轩辕晦,“那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道?”
轩辕晦懒洋洋地扫沈觅一眼,颔了颔首。
沈觅躬了躬身,落座便为他们斟酒,“我家小尚在长安,待到了秋日,便将他们尽数接来。”
“骨肉团聚,天伦之乐,沈兄好福气。”赵诩不无诧异,可又实在摸不清他的底细,便只好打哈哈。
“恩,我来前听闻,说是王府尚在营建,恰好我曾任工部郎中,于此道也算是有些心得。若是二位放心,不如便交给在下全权打理?”
赵诩有些犹豫不定,毕竟他对这沈觅的底细知之甚少,而这沈觅行藏又实在捉摸不定。
“这一路过来,无论关东、咸阳,还是远在万里的淮南,均是民生凋敝,思来也是断尽愁肠呐。”沈觅看着轩辕晦双眼,一字一顿。
赵诩清晰地听闻轩辕晦长吁一口气,随即轩辕晦举杯笑道:“那便劳烦沈大人了,来,一路辛苦,我为沈大人接风。”
略一思量,赵诩也明白过来,埋怨地瞪轩辕晦一眼,“方才言语怠慢,还请尊上见谅,这杯我敬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妃看王爷的时候自带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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