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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完本——by竹下寺中一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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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呼应前面独孤贵妃的暗语 蒿里行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
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
……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第22章

从留仙居出来,赵诩有些不胜酒力,上车后又开始摇摇欲坠。
轩辕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他扶着侧卧下来。
“蒿里行,你竟未告诉我?”赵诩喃喃指控。
轩辕晦一头雾水,“此事我觉得无关紧要,你我又都一直不曾提起,故而我便不曾告诉你,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晓的?”
“大婚之时,独孤贵妃的唇语。所以,那蒿里行是个暗语?知晓这暗语的便是自己人?”
轩辕晦沉默下来,“回去若你还清醒着,我便告诉你。”
赵诩冷笑一声,将原先车厢内的冷茶一口喝下,闭目养神道:“那我可得醒着,才能‘好好’听王爷说这故事。”
一回卧房,赵诩便撑着头坐在榻边,冷冷地看过来。
轩辕晦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你可知金城王?”
“记得,你我初次见面,王爷便提及了他,三年前身死除爵的那位?”
轩辕晦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头顶泛蓝月光,“金城王与父皇共一高祖,乃是宗室内为数不多仍有傲骨的亲王。二十余年前,邓氏日益势大,金城王曾屡屡向德宗进谏,无奈邓太后以柔顺媚主,德宗并未纳谏。后来邓太后又从宗室里过继了穆宗,邓氏气焰日益嚣张,金城王颇为忧虑,便联合了宗室及勋贵中的有识之士,暗中结社以暗中对抗邓党,他日匡扶轩辕氏社稷于危难之中。父皇是德宗幼子、穆宗幼弟,彼时只是个嗣王,却深明大义,一经金城王游说,便也加入了他们。”
赵诩已然沉浸在往事之中,连手中茶水早已凉透也未察觉,“后来呢?”
“后来父皇登基,众人极其兴奋,都以为约束邓氏有望,孰料经穆宗那十余年,邓党早已盘根错节,无论军中朝野均早已一手遮天。父皇无奈,只好一边处理朝政,一边与之周旋。可金城王性情耿直,更有些急躁,难免和邓氏有些冲突,终于他和其余宗室的来往被邓太后知晓,门下侍中邓演便设了一条毒计,最终将金城王以谋逆罪处死,怜其乃宗室,便不夷三族,而只诛灭其全府。”
“太原之变。”想起前事,赵诩也是心有余悸。
皇帝命亲卫向金城王报信,金城王便举家南逃,逃至太原时,被太后亲信权宦侯虎率鹰扬卫围住,阖家二百三十四口人尽数被诛,据闻连下了三日大雨,血水都未被洗刷干净。
那时赵诩本想与族中几名子弟一道出京游历,就是因此事而被赵若凭禁足在府中,故而印象尤深。
“金城王虽死,可这些人还在,自号白日社,取忠贯白日之意,目前是受父皇节制。如今情势愈加危急,他们从事也愈发隐秘,年年都会换上个新的暗语,今年便是蒿里行。独孤氏从开国以来便与我轩辕氏荣辱与共,自然也在其中,我只是没想到,初初见面,她竟就对你信任如斯。”
“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了?”赵诩挑眉。
轩辕晦想了想,“暂时未想到,你以后有何疑问,问我便是。”
赵诩再撑不住了,立时往床上一栽,沉沉睡了过去。
轩辕晦推他不醒,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往里挪了挪,自己挤在一边。
三更天赵诩便醒了过来,转头便见轩辕晦蜷在自己身旁睡着,锦被掉落在地。
颇为无奈地将被子拾起来,赵诩想了想,有些费力地和他换了个位置,将锦被盖好,睁着眼等天明。
“怎么了?”他动作再轻,轩辕晦还是醒了,头抵着他肩胛骨。
被他弄得发痒,赵诩将他头发拨到一边,“昨日歇得太早。”
“唔,”轩辕晦嘟囔道,“你说这沈觅可信么?”
赵诩迟疑道:“他家小若是尽数接来,按理说反水的可能性不大。先前王爷便说他是陛下的人,加上如今又有了白日社这重身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轩辕晦叹了口气,“日后王府的事,你和他商量着吧。”
赵诩冷笑,“王爷倒是个甩手掌柜,肃州上下最清闲的,非王爷莫属。”
轩辕晦讪笑,“有你这样的贤内助,哪里还需我烦心?”
“千头万绪,我一人肯定是不行的,明日我们分头行事,王爷你将沈觅引荐给朝廷指派的诸位官吏,日后就由他来负责应付他们,顺便再探探此人的底细。”
“你呢?”
“我?一是见见欧悬,二是帮王爷赚钱啊。”赵诩无辜道。
轩辕晦忍不住掐了他一下,“怎么又是欧悬!还有什么叫做为我赚钱,我可是把所有银子铺子宅子都给你了,这阵子就见你花销,什么时候有过半文进账!”
“好好好,”赵诩告饶道,“日后我一定打理好内宅,阖府上下省吃俭用,绝不多花一文银子,王爷满意了?“似乎是满意了,轩辕晦在方才掐他之处又揉了揉,才道:“咱们哪日还得抽空见见枳棘,还有我前几日写了封家书,准备遣使捎给可汗。我不如你这般有文采,明日你帮我润色润色,我再用回纥语誊了。”
“好,”赵诩困意上来,伸手捂住他嘴,“趁着天还未亮,王爷再睡会吧。”
轩辕晦将他手打掉,“还不是你先把我弄醒的?你也知我睡眠浅,恐怕是再睡不着了。”
“那可不一定。”赵诩迷迷糊糊道,找到他百会穴轻按数下,又轻轻摩挲,不过片刻轩辕晦竟感到阵阵睡意。
“文能安邦、武能兴国,可救人于将死、可救国于将亡、可挽大厦于将倾,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牙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轩辕晦说着说着,便睡死过去。
赵诩于酣梦中勾起嘴角,别的不提,邓党谁有他家王爷嘴甜会说话?
日后还不知要哄得多少人为他出生入死,斩头沥血。
或许还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撒糖不要钱

第23章

“这就是王府?”赵诩神色莫辨。
沈觅双手拢在袖中,躬身笑道:“正是。”
赵诩转头看他,“沈大人也从神京而来,难道不知嗣王府的规制?恕我直言,恐怕沈大人在长安的府邸也比这气派几分吧?”
眼前的府邸占地不过四十亩,除去几根大梁用了金丝楠木,其余木料均是寻常松木。府门石阶也并非汉白玉,而是普通石料,将两扇不甚敞阔的朱门衬得格外寒碜。
沈觅不慌不忙,“回王妃的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单凭少府寺拨下的银子,能修成这样已很是不错。”
赵诩瞥他一眼,颇有几分不悦地率先进门,沈觅连同其余仆从紧跟在后。
轿厅、花厅、内堂、后园……
若不提前知会,任一人见了这宅子,多半都以为是哪家致仕乡绅的别院。
赵诩站在院中,手抚上隔断后院与前堂的门,缓缓笑了,“方才不曾进府便加以申斥,是我武断了些。这宅子别有天地,沈大人有心了。”
白苏低声问白芍,“公子是被气糊涂了吧?这还叫做有心?”
趁着赵诩没注意到,白芍指了指那门,“你看,这门的两面,一面是松木,另一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面却是石料,若是以后有人冲杀进来或是走了水,这石门到底还能抵挡一阵,也不至引人注意。”
白苏恍然大悟,却听赵诩道:“你们都在外守着,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众人退下,赵诩对沈觅作了个揖,“神不知鬼不觉地修这么座园子,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心力,我代王爷谢过大人。”
沈觅也不自谦,坦然受了此礼,笑道:“看来王妃已明其中玄机?”
眸光一转,赵诩撩起袖子,先指了指天,后指了指地,最终双手一合,十指相扣。
上可钻天,下可入地,有敌来犯,请君入瓮。
“看来王妃果然如王爷所说那般博闻强识,”沈觅抚掌一笑,“只是王妃如何想到?”
赵诩随手取了一茶盏,边走边沿着地砖缝隙滴水下去——那一小股水缓缓流动,流至其中某两块砖间时,竟瞬间渗了进去。
“我方才进门时便已留意到那几丛芭蕉,肃州尽管缺水,可王府中的花草定然有人日日服侍,比芭蕉更金贵的兰草都还好好的,为何这芭蕉却奄奄一息?我又仔细看了看,发觉那芭蕉下的土松软干燥……”
沈觅捋着胡子,摇了摇头,走到那丛芭蕉边上,拨开其中一株的根须,竟是个小小的石制暗门,上面有个匙孔。他从袖中取了三把铜钥匙,将其中一把插进去一转,用力一提,那石门便被打开了。
“王妃,请。”
往下看去,唯见一片漆黑。
赵诩取了火折子,壮着胆子跟着他走下去——蜿蜒石阶下,是一间间石室,每间均可容纳十余人。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这里可用来操练细作、审讯囚犯、囤积粮草,甚至可用来避难……
“不愧是做过工部郎中的人,只是工匠都可靠么?”赵诩不无赞叹地走到一处机关旁,想去伸手触摸。
沈觅一把擒住他手腕,“机关无眼,王妃还是不要乱动为好。所有工匠均来自江南,且都是蒙着眼来的,如今已被我放归家中。”
赵诩点头,“确实该积些阴德,待我与王爷拜会过枳棘大人,这些石室便可派上用场了。”
“枳棘?”沈觅茫然。
“丽竞门原先的一个统领,我与王爷延揽了他来,”赵诩打量着几个通风眼,赞许地点点头,“他如今病体支离、双眼已盲,均是拜邓党所赐。这里可能住人?”
沈觅霎时了悟,“你是说让那枳棘连同细作均住在此处?”
“这地下似乎比上面还大些,我看容纳五百人都不成问题。”赵诩沉吟道,“在我们能够把控肃州之前,让他们居于此处,既可以保密,又能确保他们的安全。”
沈觅忽而道:“我一直觉得王妃并不如王爷那般信任在下,可今日却将如此机密之事和盘托出,这是否意味着王妃终于对我卸下心防了?”
赵诩看他,“错了,其实我对你放下戒心,远比王爷要早。甚至早在你于凉州面见邓翻云的时候,我便已决定要用你。”
一个心中有鬼的人,怎会如此坦荡地去见对家?
而若是他想要投邓党,为何不早些投,却甘愿坐了那么多年的微末小吏?
沈觅不再多言,只是从袖中将那三把钥匙取出,“肃王府之事,王妃均可做主?”
赵诩只淡淡一笑。
沈觅将三把钥匙尽数交至他手中,“这世上唯有三把钥匙可开石门,还请王妃好生保管。”
赵诩接了钥匙,还了一把给他,“你且留着,若是日后我不慎丢失了,好歹还有你不是?”
“恭敬不如从命。”沈觅欠身一躬。
出了地道,二人在后院一同用了晚膳。沈觅是探花出身,赵诩成亲前也是太学一等一的才子,饮酒品菜、吟风弄月,倒也十分投契。
回府前,赵诩对沈觅道:“我与王爷均不曾出仕,你在官场日久,又是朝廷敕封的王府长史。如今我将肃州官务尽数交给你,给你两年时间,我要肃州官场清明、上下同心,我要肃州真的成为肃王的肃州!”
沈觅拱手相送,“为社稷,不敢辞耳,唯尽心竭力以报天恩。”
回刺史府时,早已月上中天。
想着轩辕晦应是歇下了,赵诩便低声吩咐白苏为他收拾客房。
不料,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
“还知道回来?”
赵诩抬头一看,轩辕晦臭着脸站在厢房门口,抱着双臂。
“怎么,我为王爷奔波,王爷反倒要怪我了?还是……少了我在身侧,王爷孤枕难眠?”赵诩戏谑道。
轩辕晦翻了个白眼,又打量他,“今日你也乏了,便早些歇息。明日,咱们再一道去寻枳棘。”
说罢便抬脚回房,见赵诩还一身单衣立于原地,便直接抓了他手腕,拖着他回房。
奉命去取锦被的白苏愣在当场,半晌缓缓道:“蜜里调油就是这般吧……”

第24章

“这个笔力,这个间架,还是弱了些。”
修葺一新的王府里,轩辕晦正凝神运笔,赵诩晚间酒喝多了,斜靠在凭几上,边吃点心边评头论足。
“嗯,这张虽好些,但王爷的字虽圆润有力,却失之呆刻,与前人相较,总是少了些灵气神韵。”
“你行你来写啊?”轩辕晦被他扰得不行,一气将笔扔了,冷冷地看他。
赵诩也不惧,捡起那笔,定了定心,在他那句“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旁添了句“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咦,我见过你字迹,你不是自小习的魏楷,为何此处选用章草?”轩辕晦奇道。
赵诩挑眉,“自己想。”
“唔,张兵曹这篇千古奇文,意境澄澈空明、清丽幽远,你不觉得以章草行文,略有轻浮,不够雅致么?”
赵诩又拈了块龙凤糕,慢条斯理道:“醒看风月只觉凄清孤寂,醉赏风月却感浩荡苍茫,而若是半梦半醒时,我思来想去,唯有两字可描摹一二。”
轩辕晦被他绕的发晕,“哦?”
“无常。”赵诩眯了眯眼。
气氛一滞,纵使轩辕晦再不谙世事,也被这两字的重量惊了惊。
“我醉了,若是说了什么冒犯之言,还请王爷宽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说的可不就是无常么?”赵诩长叹一声,“于眷侣,是爱也无常,恨也无常;于离人,是聚也无常,散也无常;于帝祚,是兴也无常,衰也无常。可这江山、可这日月,却是千秋万载,无悲无喜。这么一比,咱们的这些执念,咱们的这些心机,尽是为了那些无常之物,可不是可笑可叹得紧了?话归原题,王爷未看清楚,我方才写的并非章草,而是随兴而书,不论书体,这个‘随心’便是合了无常之意。”
轩辕晦先是被他说的一愣,沉思片刻道:“我没你这般好的学问,我只知‘生也无常,死也无常’,若是无所作为,我如何对得起来人世的这一遭?”
即使这一路走的如此之险、如此之难,他眉宇间仍有龙子凤孙的煌煌贵气,更有独属于少年的凌厉锐气。
“小子轻狂。”赵诩指指他,浑然忘了自己只不过比他虚长两岁。
轩辕晦斜觑他一眼,将那宣纸折好收了,“天色不早,咱们早些歇了吧。”
赵诩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未迈开步子便是个踉跄。
对他的酒量早已无力鄙夷,轩辕晦认命地托起他肩,架着他回房,“三杯便醉,竟还厚着面皮自称是伟丈夫……我看肃州当垆卖酒的小娘子都比你强些。”
赵诩捂住他嘴,“这是谁家的小郎君,讲话如此不留情面,还不叉出去剁碎了喂狼?”
轩辕晦气得咬了他手一下,“这哪里是讨了个媳妇,简直是娶来个祖宗!”
被他逗笑,赵诩顺势捏了捏他脸颊,倒在榻上,见合上的门外并无人影才道:“王爷可是准备今夜去见枳棘?”
“知我者,王妃也。”轩辕晦费力地褪去他的鞋袜,出了一身汗,“想不到你竟还挺沉。”
赵诩笑笑,自己脱了外衫,“这都觉得沉?王爷臂力几何,不会只有四力半吧?”
“去去去。”轩辕晦在他身旁躺下,对着外面守宁吩咐了声,“亥时三刻唤我与王妃起身。”
月黑风高,一处极常见的民宅外,一辆青纱小车缓缓停了,走下两名身披大氅的男子。
正是轻车简行的肃王夫夫。
“枳棘先生可还醒着?”赵诩边将大氅扔给白胡边问道。
白胡笑道:“回公子的话,今儿正巧了,枳棘先生刚刚醒转。”
“哦?”轩辕晦急不可耐地推门进去。
只见梨花木的榻上有一清俊男子,双目以白布裹缠,面色惨白,显是受了极重的伤。
即使知道他目不能视,轩辕晦仍是规规矩矩地长揖在地,“小王轩辕晦见过枳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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