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有涯完本——by云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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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你们真是——”荻秋气恼。这群学问人,未免太聪明,他就是瞧了那么一眼,心思全被猜去了,没意思,好没意思!
嘴上说着没意思,荻秋到底藏不住话,很快把今日来国子监的路上听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到的话倒了出来。原来邺安城的百姓骂完“邺安四犬”,想着偌大邺安城人杰地灵,怎么尽出猪狗不如的蠢材坏水?叫外地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所以他们合计着,哪家的公子聪慧心善,哪家的公子风度翩翩,说来说去,就弄出了个“邺安四公子”。
“第一位就是我们家少爷啦!少爷可是大周朝第一才子!风姿俊朗,气度不凡!第二位嘛,是平南王府的二公子李瑛李公子。要说这李瑛公子跟他哥哥大不相同,哎,也算是平南王府风水好。第三位,就是林公子啦!林公子虽然来自外地,可他入了国子监,以后是要留在京城做官的,已经算是邺安人啦!林少爷乍来邺安,就把仅剩的干粮给了小乞儿吃,自己饿得昏倒,大善之举感人肺腑!这第四位,徐公子,徐公子学问是差了点儿,可人家武功高啊!朱雀大街上孤身擒住仨凶犯,那身手,那姿态,那叫一个英武神勇……”
孟时涯微笑着看向林长照,林长照面红耳赤,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学子们这几日学堂上听书,也见识过了林长照的博学,对他本就钦佩不已,知此善举自然心服口服。徐绍力擒凶犯的事情国子监早已传遍,学子们对于他能列入四公子排名也是赞同的,他自己也不谦虚,拍着胸口讲起行侠仗义的壮举。
竹涛院癸字号房谈笑风生,恰逢天晴,午后暖日照进来,竹香熏人欲醉。孟时涯偷偷观望林长照一举一动,满心温热,恨不得便这样地久天长。
众人闹了一番,趁着天暖,说要把“邺安四公子”聚齐了,只当开个品茶会。于是荻秋急忙忙找他给孟时涯包的好茶叶,有人去请李瑛。徐绍最爱热闹,自己跑去请太学、广学两馆的馆丞。林长照被孟时涯哄劝着坐在了窗外的竹亭里,面红耳赤不敢抬头,几个性情奔放的学子还取了酒,作起了诗文。
竹涛院向来清静,而今这般喧腾,临近的松照院不少学子闻声而来,得知是为着“邺安四公子”举行的品茶会,一传十十传百,竹涛院的凉亭不多时就围满了人。
众学子本都是各地才俊,读书人的清高傲气在身,素来独来独往,眼下见了才子宴会,莫名心向往之,彼此之间生疏渐消。昔日同宿一房也难得说上几句话的,这会子亲近了许多。
孟时涯等人自然是被众星拱月,围拥在当中的。林长照有些放不开,手脚僵硬不敢乱动,只一双清亮的眼睛左右观望,满眼欣喜。
“那个绛紫色袍子的,是灵州刺史的儿子。”“披着黛蓝大氅的,是工部侍郎的胞弟。”“个头最矮的,是大皇子的小舅子。”“抱着书的,是左监门卫上将军的儿子”……孟时涯在林长照耳边悄声与他介绍。林长照越听越诧异,忍不住问他怎么就全知道。
孟时涯笑而不语,眼角带着几分得意。林长照便装作不要理他,孟时涯顿时收起笑容,低声告饶,说自己数日前也不识得几个,都是这几日听他们谈天时自己猜出来的。
林长照半信半疑,看他自以为绝不会错的神情,不免觉得好笑。但孟时涯此举也是为他以后积攒人脉,林长照心知肚明,也是感激在心,就顺手替他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中。
孟时涯受宠若惊,差点儿失手把茶水倾洒了。痴笑之际,贺之照领着两位馆丞走了进来。众学子纷纷起身见礼,贺之照回了礼,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林长照身上,向他笑了笑,坐在了首位。
“我方才听说了,邺安四公子的由来不虚,是国子监的荣耀啊!”贺之照笑道,“其实在座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大周朝不可多得的良才。这四位既然深受你们推崇,自是有他们过人之处,往后诸位尽可融通请教,更进一步,行君子之所为,成公子之风采!我之心愿,便圆满了!”
学子们无不动容,纷纷称是。
林长照望着贺之照,眼眸中神采奕奕,再也掩饰不住。
孟时涯满心苦涩,叹息一声,面上强颜欢笑,不敢叫他发现异常。贺之照比之他们,不过年长几岁,然举止言谈,都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正如他的字,“兰烟”。大周朝皆赞贺大人为“兰烟公子”,委实不算妄传。
也难怪林长照对贺大人另眼相看。
前世,这位贺大人以君子文雅之面貌,行雷霆狠厉之手段,将最不受皇帝喜爱的六皇子推上了御座,之后铲除贪官污吏,斩灭叛贼逆臣,数年光景就让大周朝成为了远近十余国中最强盛的一个。
这一生,只怕他也能做到。
孟时涯凝望林长照笑颜,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与贺之照为敌。相反,他会助贺之照一臂之力,匡扶六皇子荣登大宝,然后看着林长照入朝为官,施展抱负,成为一朝贤臣。
翻脸为敌
“邺安四公子”品茶会过后几日,国子监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待皇榜张布,春闱将于四月初五开考,主考官是颇得文人赞誉的孟大人,学子们更是兴致高涨。已经苦读数年的学子早把名册交了上去,只待赴考。待他们听闻孟时涯这次不入春闱,替他惋惜,然更多是愉悦之情。
孟时涯本是状元之才,他若同年赴考,那状元之名无论如何轮不到别人。虽然这番得了状元名声也在孟时涯之下,但欲入朝为官者,哪个不在乎虚名呢?
林长照也为孟时涯可惜,以为他是避讳孟大人做了主考官的缘故。孟时涯没有解释,更不曾透露三年后赴考武举的打算。林长照以为他每日跟徐绍习武比试,空闲时专研兵法名著,是个人喜好罢了。
毕竟在学堂上,孟时涯读书还是很认真的,每日听学都不曾落下,主簿大人布置的文章也都用心写过。不过他到底聪明,见解颇深,不是每时每刻都听得仔细,有时候在学堂上也会发呆出神,偶尔还偷偷拿了天文地理的杂书来看。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天气转暖,学子们下了学堂,三三两两聚在学舍的池沼旁凉亭里,席地而坐,辩论学术。
这日午后,因太学馆与广学馆各处例行修缮,学子们得了空闲,乐得自在。孟时涯捧了笔墨到竹林的凉亭里画竹。恰好李瑛寻了本古棋谱,就拉着林长照另外支了张小桌子一起下棋。徐绍无人相陪,自告奋勇给孟时涯做了研磨递笔的小厮。
一幅墨竹图绘到半途,忽闻竹林外吵闹声不断,且越来越近。孟时涯闻声皱起眉头,林长照更是被吓到,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隐隐约约,能听出是叫骂,夹带着孟时涯的名字。
“姓孟的!给小王滚出来!”“……缩头乌龟!”“还不给老子磕头认错!”
竹涛院本来不大,没多时那几个人就穿过竹林,来到了凉亭外。乍见所谓“邺安四公子”聚在一处,来者更是怒火中烧,为首的李恒冲上来就要挥拳。
余正、周知安、陆行彦此前被打,丢尽了颜面,早明白那日孟时涯就是故意的。后来听闻孟时涯跟被他们欺负过的林长照做了朋友,有意跟他们划清界限,只觉得深受羞辱,再见面全无早先称兄道弟的熟络亲热,看着李恒冲过去,纷纷跟上前,欲以四敌一。
林长照面色惨白,瑟缩发抖,猛然起身躲到了一旁。孟时涯见此,想起林长照初来国子监那日被李恒他们嘲弄,只怕也挨了打,顿时心疼万分,狠劲上头,踢翻砚台,随它砸向李恒。
李恒始料不及,被砚台砸在额头,墨汁浇了一脸,气得发疯,更显得面目狰狞。他性子暴烈,明知打不过孟时涯也要拼一拼,又仗着有余正他们三个帮手,非要叫孟时涯吃点儿苦头。于是不顾一切还要扑上前。
这厢徐绍抬腿拦住了余正等人,那边林长照惊叫一声,抓起手边石头做的棋笥就要砸过去。他这一砸,只怕李恒的眼睛要毁掉一只。幸而李瑛眼疾手快拦住了,又起身将李恒推到一旁,免得他挨了孟时涯的狠踹。
“你滚开!”李恒对这个弟弟从来没有好脸色,亦不知领情,烦躁不已地将他甩到一旁,指着孟时涯的鼻子叫骂不休,“姓孟的,你这混蛋!往日小王对你客客气气,你如何对小王的?!你竟然想杀了小王!小王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余正跟着叫嚣:“你行凶伤人,仗着姓孟的老匹夫相护,龟缩在国子监里不敢出去!我呸!你算什么公子!”
“有种你在国子监呆一辈子别出去!若叫本少爷在外面见了,必打得你腿断骨折,跪地求饶!”周知安跳脚怒骂。
徐绍拦着,他们知晓徐绍拳脚功夫的厉害,不敢打他,索性连他一块骂,又见穷酸小子林长照也在,于是连他也骂上,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临近的学子纷纷围拢过来,义愤填膺,可是都是文雅人,骂人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个个涨红了脸。
李瑛为自己兄长感到丢脸,恨他败坏平南王府的名声,又怕他引起公愤再被痛打,上前推了他一把,叫他闭嘴。
“你们好歹也是国子监的学子,口出污言,不觉得羞臊吗?”
“滚一旁去!你这贱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你——你真是死性不改!”
孟时涯冷笑,缓缓踱步上前。他逼近一步,李恒便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只因孟时涯眼底杀意腾腾,满是恨不得将李恒剥皮抽筋的戾气。孟时涯顿住脚步,李恒脚下踉跄,已然出了冷汗。
孟时涯收起戾气,拂袖转身,看向余正等人,冷声道:“此前是我不由分说打了你们,可你们别指望我会认错!我只恨……只恨下手还太轻!你们说往日情分,什么情分……哼,不过是借着我,去讨好花柳章台的姑娘罢了!我既已痛改前非,便与从前一刀两断,酒肉朋友,再无瓜葛!”
李恒气急败坏,然奈何不了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恨得牙痒痒:“好啊!好啊!孟时涯,你,你够胆量!你这是要跟小王为敌吗?行!那便为敌!在国子监,我等讨不回便宜,但你记着,出了这国子监,是小王的天下!你且等着!有朝一日,小王要将新仇旧恨一起报了!你可别怪小王心狠手辣!”
他抹了一把脸,看着满手墨迹,睚眦欲裂,面目扭曲。
余正啐了一口,凶狠地瞪着孟时涯,那周知安与陆行彦也是愤恨不已。
李瑛气恼道:“国子监是陛下的,国子监之外也是陛下的!天下皆属陛下,大周朝亦有律法条款!你说话行事,能不能像个大人!你又要如何心狠手辣?你犯下的错还少吗——”
李恒扭头恶狠狠看过去,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李瑛,我告诉你,你与这姓孟的做朋友,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平南王府的大门,你休想再踏进去一步!”李恒甩手招呼余正,“我们走!”
四人凶神恶煞地来,凶神恶煞地离开。一路上踹断了几竿绿竹泄愤,不多时又有骂声传来,那余正竟一脚踹翻了某个不小心挡路的学子,引得诸学子与他们争吵起来。
孟时涯眼底浮起寒意。他早知会跟李恒等人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本欲从此形同陌路不再有所关联,眼下看李恒等人的打算,日后定要走到你死我活那一步。孟时涯原想着两世有别,不想把李恒等人前世的罪名加到这一生,可李恒是不打算改性子了。李恒要作茧自缚,孟时涯当然不会手软。
谁让他们,这辈子吓到了林长照呢?
“他们……走了?”林长照缓缓起身,捂着心口,怯怯地看向徐绍。
徐绍绷着脸,点了点头。李瑛一拳砸在木柱上,满面哀伤。而孟时涯轻轻走到他身边,揽着他肩膀,轻轻晃了两下。
孟时涯轻笑道:“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林长照面容上浮起愧色,不敢与孟时涯直视:“我,我……惭愧。方才我竟……帮不上忙。”
“不必惭愧,你不曾习武,打不过他们,躲着才是帮了我们。只是以后出了国子监,务必小心,最好找我们相陪。”
“……可是,可是总不能叫你们陪一辈子。”
孟时涯笑得诡异:“放心。他们活不到你的一辈子这么长。”
李瑛看过来,明知孟时涯说得歹毒,可竟不好责怪他。
李恒所作所为,做弟弟的比其他人都要清楚。他与孟时涯置气也便罢了,可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只恨苍天,为什么把他李瑛生在平南王府,又给了他向善心软的性子!
再往后,李恒四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处处与孟时涯为敌。在国子监他们不敢动手打人,就弄一些恶作剧来平添麻烦。今日弄脏了孟时涯的书案,明日又丢一条蛇到他们房里,隔三差五去寻孟府仆役家奴的麻烦,有一次更是堵着荻秋,打得他浑身是伤。
孟时涯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小龌蹉暗中处理了,免得林长照知道。他虽与李瑛做了朋友,但也明白告知过李瑛,若是李恒做得过分,他不会挂念着给平南王府留下嫡长孙的机会。李瑛清楚孟时涯的父亲也是当朝大官,隐约又知道孟时涯似乎拿捏着平南王府的把柄,平南王府的存亡好像都捏在孟时涯手中一般。他劝不了孟时涯,只好劝平南王管好兄长。
只可惜,平南王纵容长子不是一日两日,这些天在朝中受尽了委屈,自然也不愿平南王府上下都憋屈着做人,因而完全没把李瑛的劝告听进去。
二月二十三,入了夜,李恒在折柳台醉了酒,非要让未曾卖身的清倌柳絮相陪,兽性大发欲行恶事,碰到一个江湖莽汉吵闹着要见柳絮,二人打斗起来,一直打到折柳台外。在朱雀大街上,李恒被那醉酒的江湖莽汉一刀斩中孽根,当时就昏死过去。
消息不出一炷香就传到了国子监,亲眼目睹打斗现场的学子连呼可怕,只是语气里掩饰不住愉悦。
“这该怪他下流!听说柳絮姑娘拼了命逃,胳膊都断了才保住清白。他胡作非为,老天要罚他绝后,能怪得了谁!”
“那醉汉?早逃走啦!一看就是个亡命江湖的狠角色,满脸大胡子,官府找人画像都画不出他容貌……”
林长照听到这话时,缩在书案后面,愣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忽的转头看向孟时涯,欲言又止。
孟时涯无辜地瞧着他,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嘀咕:“我倒是想给荻秋报仇,再把李恒他们打得一年半载下不了床。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出国子监?”
林长照“哦”了一声,信了他的解释,想做个同情李恒的表情,奈何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那晚整个邺安城都沸腾了。平南王与平南王妃跑到皇城门口哭诉,要请陛下主持公道,然后遇上了同样哭求陛下为他做主的刑部尚书余以初,原来当夜余正在赌坊跟人争吵,失足从台阶上滚下来,摔断了两条腿。
国子监也跟着热闹到大半夜。想到以后李恒和余正大概不会再现身国子监,被国子监除名,就觉得面上添了几分光彩。
徐绍练武回来,说他去寻了李瑛,李瑛已经回平南王府了,想必是知道了家中变故。
“李瑛为兄长,也算是仁至义尽,做到了弟弟的本分。李恒自作自受,后半辈子已经没了用途,平南王若再不知依仗李瑛,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孟时涯拿着一本兵书,抬头瞧了徐绍一眼,“往后,也得你我多多照拂李瑛了。”
徐绍闻言,慎重地点了点头。
林长照看了看他们二人,呆呆地跟着点头。过了片刻,他便把这些烦心事抛到了脑后,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像是要出门。
“你这是……要远行?”孟时涯好奇问道。
林长照头也不抬地整理包袱,其实不过就是一块丈长的白底蓝花棉布,狼毫笔,砚台,宣纸,一本诗集,还有件蓝色滚白边的披风。
“贺大人与我约好了,明日去郊外看杏花。”林长照腼腆笑道,“听闻郊外十里坡栽满了杏花,花开时节如云碎,美不胜收。”
孟时涯猛然抬头,心中一阵刺痛。
杏花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