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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照司南完本——by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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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承认呢,明明您心里很乐意被我这么称呼,”程昼愉快的笑了,忽略被身体定住的酸痛,他好像找到扭转局势的关键了,紧紧的盯着魁梧大汉,不漏掉魁梧大汉一丝一毫的表情,“那么,来让我猜测一下,您与阎罗君,”看到魁梧大汉不悦的神色立刻改了口,“师迩关系匪浅,或者说您抚养过师迩,但是又与师迩真正的父亲相识,论理来说,托付子女的关系应该是极为亲近的,认个干亲也是十分正常的,但是您却不承认。这时候就剩下两种可能了,一种是您喜欢师迩的程度不足以让您主动来认这个干亲。”
程昼顿了顿,观察了下魁梧大汉的反应,修正自己的推论,“但这个原因显然不成立,您本人十分喜爱师迩,真的把师迩捧在手心里疼爱,为了师迩宁可自己受委屈。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师迩的父亲地位很高,至少要比您高出很多,这样子,哪怕你们关系十分亲近,为了师迩着想,也断然不会让师迩认一个地位较低的干亲,对吗?”
魁梧大汉绷紧的嘴巴握紧的双拳让程昼明白他的猜测正确,这会儿真的笑了起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两位刚刚说起的道衡,怕就是师迩的父亲吧?道衡是一位像太阳一样干净温暖的,十分特别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大人物对不对?”
魁梧大汉疑惑的问,“你见过道衡?不对,你不可能见过道衡,道衡还困在衢州……”
魁梧大汉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住了口,欺身上前掐住了程昼的脖子,“你在套我话?不,不对,你从哪里知道道衡相貌的?老实交代,不然就算是小师迩护着也轻饶不了你。”
程昼完全不能动,任人宰割的跟个被卖进妓院的小姑娘似的,被掐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艰难的一字一顿的说:“师迩告诉我的。”
程昼说完就察觉魁梧大汉手抖了一抖,师迩这两个字就彷佛是一个的法宝,专门克制魁梧大汉,只见魁梧大汉收回了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程昼一下子就能动了,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肌肉关节都僵硬了,几乎是能动的瞬间,程昼就滑到在了地上,被泥水溅脏了衣服。
‘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优雅’是迎平公主生前最喜欢对程昼说的一句话,程昼把这句话化到了骨子里,稍微调整了姿势,哪怕是在泥水里,也坐出了金门玉户檀木椅的味道。
魁梧大汉蹲下来直视程昼的眼睛,气势强压过来。“你要杀师迩,这个不用狡辩,我眼睛不瞎还看得到。所以,为什么,师迩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程昼坐姿挺拔,背脊崩的紧紧的,硬抗着十万大山压顶的气势,知道重点来了,当下冷笑一声,“定下同命契让我成为他的附庸,他死我死,还要分担一半的焚焱咒,你觉得哪一个权贵能受得了这种摆布?”
魁梧大汉想不到程昼给了这么一个答案,怒气一下子就冲上了头,抡起拳头就要砸下来又硬生生换了个方向,拳风扫过去,一块山石崩的四分五裂,最后憋屈的走了两圈,无奈的跟着程昼坐到了地上,坐姿粗犷多了,手搭在翘起的膝盖上,“你对师迩知道多少?全部说出来。”
程昼本不想说的,两方对峙,谁留的底牌越多谁的赢面才越大,但是魁梧大汉话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程昼不由自主的全部倒了出来,连句谎话都插不进去,“师迩,人称阎罗君,传言中可以实现人的一切愿望,只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本体应该是颗树,被烧焦过,不擅行走。”
“实现一切愿望这个是不真实的,没有哪个神魔敢这么说,流言十有九不准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魁梧大汉捋了捋思绪,开口道,“土地一直不赞同我把事情完整的告诉你,我却认为镇压不会解决问题只会把问题越憋越大最后闹的不可收场。只有开诚布公,坦诚相告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所以,我再认真问你一次,为何要杀师迩?”
程昼不由自主的回答,“我无法容忍被人全盘支配掌控,不仅仅是师迩,换做任何要支配我的人,我都会想法设法弄死他,哪怕同归于尽。”
魁梧大汉一点头,“懂了,但师迩选择了你。现在土地不在,虽然我永远不会站在跟师迩相悖的立场,这次却可以给你破个例,让你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魁梧大汉伸出大手,掌心里渐渐凝实出一个寸长见方的薄片,程昼看不出材质,莹润细腻上面还刻着完全看不懂的奇怪花纹,“只要你咬破手指,将血沿着这个花纹涂完一遍,同命契就会被解除,师迩跟你就毫无关系了,再也无法支配你,从此你还是你自由潇洒位高权重的大周侯爷。”
程昼接过薄片,翻来覆去的查看,已经动心了,口里却说,“我不懂这是什么,你家师迩就因为我不了解而完成了同命契,同一个漏洞我不会栽两次。 ”
“或者说,你不信任我,真是谨慎啊 。”魁梧大汉笑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真神,山神夏吾,刚刚走掉的那个是土地,福德正神。”
山神夏吾手一挥,手上浮现出十万山脉的微缩影像,十万山脉越来越大,最边缘的消散在空气里,中心的山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程昼越看越觉得熟悉,认了出来,脱口而出,“青郊山!”
山神夏吾满意的点点头,这小子眼神还挺好,接着吹了一口气,青郊山上立刻狂风大作,雨水顺着狂风砸过来,噼里啪啦像真正的小石子,砸到身上生疼。
狂风雨水吹的程昼睁不开眼睛,只得伸出胳膊挡着才勉强看见对面,山神又晃了晃手里的青郊山,于是山体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于此同时,差一点就要坠崖的马车因为山体突然的倾斜从而有惊无险的疾驰而过。
车夫默念老天保佑。
程昼抓紧身边的草还没有滑下去,“够了,山神大人,我信了。”
山神将小青郊山扶正,程昼匆忙一撇间似乎看见山神纵容而满足充满溺爱意味的偷偷笑了一笑,再看过去,那一丝笑意已经了无痕迹。
程昼长舒了一口气。
山神夏吾仿若遗憾的叹了口气,手指一收,小青郊山不见了踪影,狂风骤然间停了下来,山体也不再晃动。
程昼定了定神,看向山神夏吾,山神夏吾示意他赶快做决定。
程昼翻转着手里的薄片,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块薄片真的可以切断与师迩的联系,从而摆脱被支配的地位。
只要咬破手指,把血涂上去。
这一个月以来,不是日思夜想,凭着同归于尽也想要做到的吗?
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程昼抬起头来,“那么,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知道事情的真相。”
“全部?”
“不。”山神夏吾顿了顿由补充到,“不过会是你所应该知道的全部。”
程昼把薄片扔了回去,正落在山神夏吾的怀里,“告诉我真相吧。”
山神夏吾挑了挑眉毛,摩挲着薄片,“你知道这个薄片多难得吗?土地是一定不会准许的,这几乎可以算是你唯一一次摆脱被控制的机会了。”
“山神大人在诱导我吗?我可以自己做决定,也足够承担决定的后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做出的决定符合自己最大的利益,我涂完薄片一定是您最乐意看到的,符合您的最大利益,虽然听起来摆脱控制恢复原状很好,但同时我要知道这么做我会失去什么。对我来说,在一片迷雾中尽可能的了解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程昼无法形容山神那一刻的神色,惊讶、玩味、赞叹还有点其他的什么,复杂到难以分辨,最后化成一股压抑的悲伤从山神身上传过来。
山神说,“师迩不是一般的花妖。他没有经过修炼,是直接由花苗生灵,一半灵体,一半花木,后来被魔族的焚焱咒烧掉了那一半灵体,无数天材地宝灌下去才勉强维持住了人形。然而焚焱咒相当毒辣,残存的阴虚之力排斥阳光,导致师迩在阳光下回剧痛刻骨。一棵树不能见阳光就无法生长,一个妖灵体全毁不能修炼,我跟土地试了好久才发现可以借由功德之力修复灵体,那么通过实现人们的愿望来获得愿力获取功德是最好的途径了。”
程昼,“可是,师迩曾经告诉我,他快死了,是因为愿力会透支他的灵脉,每实现一个愿望,他就离死近一分。”
山神夏吾疑惑的唔了一声,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抚掌一笑,“有道理。不过这个事情该道衡去烦恼,你跟我说没有用的。”
程昼敏锐的察觉到这应该不是个大问题,是师迩阅历不足或者一些其他原因导致的一个误解,那么也就是说,师迩并不会很快死,所以他也不会很快跟着陪葬的意思?
“还有什么要问的?”
第13章 遇见
程昼对上夏吾认真的脸,心里一堵,无数问题要问,再一回想仿佛也无甚可问。
师迩的来龙去脉,师迩相关传言的真假,
连师迩要找的人都诈出来了,那个叫道衡的大人物说不得还是师迩的亲爹。
还问什么,师迩被哪个卑鄙的魔族下了咒?以后身体还能好吗?道衡在哪里?
这些问题又一个个被程昼给否了,第一个关他程小侯爷屁事,真是吃饱撑得管太宽,第二个连山神土地,还有那个大人物亲爹都束手无策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凡人能有什么办法,第三个明摆着的,山神知道道衡在哪儿,道衡在做什么也知道,甚至是道衡在做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要不然土地不会匆忙离开,但是山神不会说的,告诉他就相当于告诉师迩,这是山神不愿意看到的。
莫名的,程昼想起土地临走前说的,才三十年。
冥冥中程昼感觉到离开三十年一定是因为道衡遇到了极大的困境,土地山神才离开一直守护的师迩去帮忙的。
山神与土地必然是悄悄守护在侧的,所以才能走的无声无息,令师迩毫无察觉。
道衡所做的事情是危险的,是瞒着师迩的,这些事情不该是小孩子参与的,所以道衡假装失忆离开,托付了朋友山神土地来暗中照看。
程昼一下子想通了前因后果,师迩说道衡伤到脑袋失忆离开,其实是害怕师迩再受到伤害,要一个人去解决问题。
师迩被魔族焚焱咒烧伤说不定就是导火索,让道衡意识到面对敌人他无法护持住小师迩的绝对安全,所以不能再带在身边,要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要有人看护。
所以才有了道衡假借失忆离开,重伤的师迩被山神土地暗中照料,三百年才恢复到勉强能走的地步。
而师迩一旦有了好转,就开始计划寻找道衡,恰逢山神土地不在,恰逢自己深受重伤求上阎罗殿,一般民众不出意外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出生地方圆百里,而他却南征北战几乎走遍全国,又位高权重,正好是找人的最佳的合作者,于是坑他坑的顺理成章。
到底还是不甘心的,程昼思来想去报复似的问,“您之前说,师迩对我还不够好吗,请恕我不识抬举,除了救我一命——当然我承这个恩——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您感叹的吗?”
夏吾淬亮的眼神直接扫了过来,里面明晃晃的写满你就是不识抬举,刺的程昼浑身难受,屁股底下跟坐着刀尖似的,输人不能输阵,在仪态方面,程小侯爷可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甭管过程多血夹泪,造成的结果就是只要他小侯爷乐意,哪怕是臭水沟土堆椅都能端出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种虚假的强大很能唬人,正如对面的夏吾在程昼镇定的跟他渊渟岳峙的对视五秒后,哪怕是丈母娘看毛脚女婿恨不得生生剁碎了拐跑自家乖宝贝的心酸恨,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气势。
“你知道妖能活多久吗?不被天劫劈死,不被仇人砍杀,几乎是拥有无限生命的,现在,师迩把这一切共享给了你,你们凡人的致命伤对妖来说不是,所以,你所有能威胁到生命的伤害都会被转移到师迩身上,直达师迩死去,同时你也将会因为失去庇护生机耗尽而死。”
猝不及防,程昼完全愣住了。
共享?生命?
窃喜吗?窃喜于一贯的谨慎或者说对一切的不信任导致的没有将血涂满薄片,毕竟跟拥有无限的生命相比,被一些小脾气颐指气使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感动吗?他可以叫夏达为了他去死,夏达也一定会去的,他相信他手下不会仅仅有一个夏达,一定会有更多,千千百百万万的人可以为了他去出生入死,然而这是不一样的,他们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他们信仰着,追随着,虔诚的相信他可以带着他们走向他们期待中的未来,苦苦挣扎想要过上的未来,所以哪怕自己死也会换他活,因为他不仅仅是他了,他身上还担负着信仰,对同一个未来的信仰。
对他毫无所求肯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的,程昼活了二十年仅有一个迎平公主。然而迎平公主死了,又剩了他一个人了。
现在又有了一个。
这个,甚至都没有让他知道。
“不对,您刚刚说土地正神会留在我身边50年,直到我死去。”程昼紧张的手指都开始痉挛,大起大落的事态差一点冲散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冷静。
这一场博弈,处处是陷阱。
信息的不对等让他处于绝对的下风,唯一的依仗是师迩对他的在意程度。
程昼不觉得师迩非他不可,以师迩的性格来说,虽然再找一个人代替他会很麻烦,但如果有一个现成的,更方便游走四方,更驯服的人,师迩也不会介意更换一个的。
幸好这些夏吾都不知道。
听完程昼的质问,
夏吾大笑,嘴角挑起凉薄的弧度,“50年,你以为土地会找不到机会让你涂?只是不想师迩伤心罢了,土地是个狠人,在你被师迩喜欢的时候,土地会帮忙一直保持你被师迩喜欢的样子,只要你不会伤害到师迩,土地就是无害甚是在你看来会是有求必应的大好人,而一旦你被师迩厌弃了,他会在第一时间让你消失的彻彻底底,让师迩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
程昼的脸就像带着面具,每一根肌肉都完美的崩出温和有礼的微笑,“可以理解,玩具嘛,不能解闷还危险,还留着做什么?师迩小孩子心性,兴头上大人不好抢夺,要么让玩具自己识相乖乖滚蛋,要么就耐心的等待玩具被玩腻的那一天,一眨眼都不耽搁的销毁了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夏吾哈哈大笑,震的周围的雨水都开始四下飞溅,在逐渐黑沉的天光下,亮成一条条银线。
“土地会喜欢你的,难得你这么识趣,”夏吾说着就站了起来,九尺高的魁梧大汉伸了个懒腰,被延展的肌肉拉出平滑的线条,可以轻易的被人看到里面蕴含的力量,意味深长的冲程昼眨了个眼睛,“我要走了,我想你现在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就暗地戳师迩一刀了吧?”
“那哪里能啊,师迩的命就是我的命,这点利害我还是看得清的。”程昼半真半假的拱手施了个礼。
“看得清才能活的久,你们祖宗,改朝换代多少回,坐上龙椅了不还是求长生吗,你造化,好生珍惜吧。”
程昼看着夏吾又做了个手势,周围被搞趴下的大周兵中的精锐渐渐的从小指头尖还是恢复知觉。
“接着。”夏吾叫了一声。
是一个明黄色的袋子非丝非娟,到手之后袋子就像雪一样慢慢透明消散了,露出一颗珠子。
殷红如血。
程昼抬头。
“让师迩贴身带着。”夏吾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很轻微了,整个人也如同来时毫无声息,无痕无迹。
夏吾远遁之后,精兵们一个个接连清醒着爬起来,茫然的不知所措,彼此四下查看,用眼神推举出一个顶缸探路的倒霉蛋。
夏达揉着脑袋蹭到程昼身边,身背二十几名战友的期待重托,眼巴巴的等着程昼给个交代 ,“少爷?”
程昼这才发现手脚僵直,雨冷风大也分不出是不是一身冷汗,示意夏达把他扶起来,缓走了十几步才觉得好些。
“你少爷我刚刚一句话说错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能预料了。”
“现在也不能预料啊,我就永远猜不到少爷您下什么命令。”夏达个二傻困惑的仰着头看程昼,一拍自己的脑袋想起城门口小哥告诉他任何时候都要拍上司马屁日子才能过的顺溜,自作聪明的又添上一句,“少爷您的命令永远正确,只要是您的命令,不管是什么我夏达都绝对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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