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完本——by月澹

从森林深处里隐约传出一阵琴弦颤动的声音，飘渺而婉转，像是兰花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弥漫过来，搅得人心中忍不住感动。吉吉拉情不自禁地沿着琴声的轨迹追寻而去，渐渐走到雪月森林的中心，然后看到了令她一生难忘的人。
月光凄清，稀疏的雪花在空中旋转着落下，悄无声息地沾在那个黑衣男子的长发上。他微微低着头，怀抱竖琴独自坐在溪流边，雪片将他的衣角掩埋，他毫不在乎，指尖抚上琴弦，温柔缱绻。吉吉拉张着嘴，扶着棵树呆呆的看着他，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像。那陌生的男子察觉到她的到来，随意地偏头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里盛满月光，流转盈盈而又冷冷无情。他柔顺的黑发丝绸般散落在雪地上，妩媚地弯曲。一对逆十字耳坠半掩在发丝中，一晃一晃，反射出的辉光迷惑了吉吉拉的心。
那是怎样的美啊，美得让人觉得和他呼吸同一片天的空气都是极大的幸福，他让人看一眼就宁愿沉沦。
路西法没有在意那只混进地狱的小天使，反正凭她那弱小的实力根本做不了什么。他淡漠地瞥她一眼，收起琴便消失了。
吉吉拉有点傻，看着空荡荡的雪月森林，她怀疑刚刚看到的那名绝世美人是一个幻影。她咂咂嘴，觉得挺可惜，但是她心大，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尽情玩了一场满足地回到了天堂。
虽说回了天堂，但这事不算完。吉吉拉神经粗得可以跑马，不代表别人也是。在吉吉拉闯入雪月森林的那一刻，御座上小憩的神明猛地睁开眼，将目光投向地狱。路西法对吉吉拉的态度让神的目光微微一凝。
地狱最近发生一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痛苦魔王督瑞尔的生日到了，他广邀地狱高层，举办了一场宴会。一场生日宴会其实不算什么，恶魔们生活奢靡，做了件新衣服都会办宴会炫耀。不同点在于，以督瑞尔的身份，能邀请到路西法。
恶魔们纷纷准备好礼物，把自己打理整齐，兴冲冲去参加宴会。陛下那样尊贵又强大的美人，看多少次也不嫌多！
在督瑞尔生日的那天，第八层欺诈地狱一片喜气洋洋，督瑞尔的宫殿门口车水马龙，穿着盛装的恶魔和堕天使一批批前来，美貌的侍者恭敬地接待这些强者。
宴会开始的时间渐渐到了，除了撒旦陛下，所有受邀人员已经到齐。大家谈笑着，目光却向外望去，期待看到陛下的身影。正在这时，天边有一道红影蜿蜒而来，很快飞临督瑞尔的宫殿上空，狰狞的红龙仰天咆哮！
地狱之王驾御着红龙降临！
在众人敬服的目光中，一身盛装的路西法淡定地踏上门前的地毯。雷乖乖地缩小身体，缠绕在一旁的柱子上。路西法步伐优雅，不急不徐地迎着众魔的注视走向大门，黑色镶金的长袍衬得他一身贵气不可侵犯，无人可与他比肩。
一群魔鬼正在感叹，哪想到还没叹完，变故就发生了。路边一道潜伏已久的黑影唰地扑上来，一把抱住路西法的手臂，声音雀跃：“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什么！恶魔们简直瞪出了眼珠子，这女的是谁！怎么敢抱着陛下，还说等了好久？顿时一道道堪比X光的视线射向了路西法身边。路西法淡淡地笑着，表情从始至终纹丝不动，他看着身边穿着紫色礼服裙，栗色头发精心梳起的姑娘，认出是在雪月森林里见到的小天使。可是，又不是那个小天使。
少女紧紧挽住路西法，脸上写满欣喜和羞涩，完全忽略了四周能杀人的目光，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路西法对她笑了笑，在众魔杀气腾腾的目光中，伸出手覆在她手上，完全是情侣的亲密姿态。
众魔的眼珠子通通砸到了脚面上。
华，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连来见我都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伪装？
路西法牵着耶和华进入宫殿，在身份之外，他们从未曾憎恨对方。
我爱你。我也是。
耶和华仰头对路西法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知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路西一定会认出他。
路西，哪怕全世界都不信你，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与你相望相守，绝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没想写耽美的，怎么写着写着就变味了？我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
第30章 舞会
对于装成女人这件事，耶和华也很不得已，假如不扮成吉吉拉的话，凭着地狱对他的厌恶程度，只怕一进来就会引发旷世大战。
而幸运的是，无论他装扮成什么模样，路西都不会认错。耶和华依偎在路西法身上，仰起头抿着嘴笑了，圆圆的大眼睛里漾着明晃晃的甜蜜。他将路西法的手臂抱得更紧，偏过头靠在路西法肩上。两人保持着亲密的姿态一步步走进舞会，无视了两边的恶魔们不可置信的眼神。
瓦沙克端着红酒倚在窗边，目光追逐着那两道极为般配的背影，有些疑惑地轻轻蹙眉。陛下曾被称为三界最为完美的生灵，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常常在不经意间压得他们手足无措，为什么这个身份普通的小天使竟能在陛下身边却没有被压制，还让他隐约觉得般配？
没错，吉吉拉是天使这件事根本瞒不过众魔的眼睛，所以众魔才万分惊讶。这个小天使不简单。瓦沙克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路西法，脸上挂着温和谦逊的微笑，他向路西法行礼致意，开口却如剑锋直指：“陛下，这位是您的舞伴吗？我们从未见过她呢。”路西法矜持地点头接受他的行礼，仪态完美没有一点被质问的自觉。他垂眸与耶和华对视一眼，眸光简直不能更温柔，然后微笑着对瓦沙克说：“拉是地狱的客人，她还小，你们不要欺负她。”瓦沙克的笑容微妙的有些僵硬。
不要欺负……欺负……陛下你要不要这么护犊子？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更何况陛下明明知道他的天赋是宣告过去和未来，他就算动手了也不过是看看那小天使的未来对陛下有什么影响罢了。瓦沙克注视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少女，曳地的紫色长裙上绣着暗纹曼珠沙华，花纹在光线下时隐时现，像是花儿在迎风绽放，美丽下都是血与火堆砌的罪孽。他有些迷惑，却又有些恍然。
原来那两位什么都明白，不需要他多此一举地去看什么未来。
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纠缠不清的孽缘，别离自初见起就已经开始，所有悲伤都早已被写下。他们只不过是想要挣扎一下，在命运的网中寻些破绽，尽量多留下快乐的记忆，且作安慰。
所以啊，她穿了一身曼珠沙华的裙子，裙角翻飞时会那么美丽，美得孤单绝望。
瓦沙克仔细地看着路西法的侧脸，原来他总觉得路西法不开心并不是错觉，他们的陛下只是太温柔了，不忍心让他们担心所以才总是微笑。瓦沙克垂眸，微不可察地叹息，陛下你这样让我们如何面对你啊……
路西法在天堂时没有跳过舞，因为他拿着星陨的样子深入人心，大家都觉得他这么英（慓）武（悍）应当是不屑于跳舞的。路西法在地狱时也没跳过舞，因为舞伴定不下来。
众魔用眼睛盯住路西法，无声地起着哄，传达着想看他跳舞的强烈愿望。“我的下属们原来这么有好奇心”路西法用似笑非笑的眼神对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说着这句话，生生把接触到他眼神的恶魔们吓得缩了头。
好笑的收回目光，路西法拉着耶和华走下舞池，如众魔所愿，跳了一支开场舞。……本来他也只是故意吓吓他们而已。
耶和华被路西法搂着转圈，忍不住小声问：“路西，从前你说你爱我，现在呢？”路西法笑容温润，他带着耶和华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柔声回答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改变过，以后也不会变。”耶和华得到这样的回答明显是高兴的，可还是疑虑，贴在路西法胸口尽量小声地道：“可是莎莉亚尔死了啊，你不怨我吗？”“……”路西法沉默一下，笑容中添了几许无奈：“是呢，她死了。所以，你不能再出事了啊。”耶和华一愣，暂时没能把这句话弄明白。路西法浅笑盈盈，凑到他耳边温柔的说：“我已经对不起她，不希望你再有事了。我爱你，华。在莎莉亚尔这件事上，我从来不曾怨怪你。”耶和华鼻子一酸，紧紧地抓住路西法的肩膀才忍住眼泪。路西，我就知道，如此温柔的你，一定不忍心怨恨任何人。对不起，是我无能，让你必须站在黑暗里，为我维持光暗平衡。
“路西，我也爱你。”耶和华在路西法耳边轻声说。这句话是他对他的回应，他只想说给他一个人听。
我爱你。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为起始，到生命最后为终点，我必将用尽一生所有深情来深爱你，这是我的誓言。路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这样的爱着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发糖了。作为后妈我容易吗！快给我点动力！
第31章 花见
一场舞毕，宴会才算是真正开始了。恶魔们不再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妖冶的魔女们挽上舞伴在灯光下扭动着玲珑的身体。
其实舞会这种东西，一向是让恶魔们自己去疯的场所，路西法很少参与进去。所以这次他也没参与，在属下们群魔乱舞的时候独自走上了二楼，站在拱形的大窗下望月。
耶和华顶着吉吉拉的皮子站在舞池边缘仰视着他，默默地抬起手遮住了眼。他不忍看，不敢看，不能看。路西曾经是多么耀眼，他站在何处，何处就有了光，他的笑容是整个天堂的珍宝。可是如今他身处黑暗，沉默而寂寥，像是被黑暗完全吞噬了。耶和华害怕看见他这样，因为他枉称全知全能，却无力挽回。
阿撒兹勒刚刚和一个身材妖娆的魔女跳完一支贴面舞，退下来端起杯酒修整一下。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角落里捂眼独立的耶和华，他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却深藏着悲慽。咦？阿撒兹勒的脑子转了转，这不是陛下的小舞伴么？陛下呢？他转头四顾，看到了窗边的人影。
地狱里没几个好东西，而阿撒兹勒绝对算是坏东西里的翘楚，坏得胆大包天。在发现路西法好像不是太在意这个单纯的小天使时，他就舔舔嘴唇，暗暗凑了上去。
耶和华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时，身体忽然一凉，不好的预感闪过脑海，他下意识往旁边避开，转头就看到了笑得邪恶的阿撒兹勒。他端着杯艳红如血的酒水，俯身凑过来，眼里的恶意简直要化成黑泥流出来：“可爱的天使小姐，陛下不能陪你，我来陪你如何？”耶和华警惕地蹙眉，后退了一步。阿撒兹勒见此笑容扩大了几分，更邪恶了，他逼上一步，不让耶和华拉开距离。耶和华不想暴露身份，能动用的力量有限，他咬了咬下唇，对着二楼的那道背影喊了起来：“路西！”
声音一出，整个宴会的目光便齐齐集中过来，仿佛这个称呼是个禁咒。所有地狱居民都知道，那是上帝才会用的称呼。
被一大群高阶恶魔冷冷地盯着，耶和华终于意识到不妥，他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双眼只看向路西法。知道事情闹大了，路西法回过身，在月光下对着耶和华微微一笑，柔声说：“拉，上来吧，到我身边来。”耶和华听他这样说，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提着裙摆便奔上二楼，直扑路西法的怀抱。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顾及，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想快点到他身边去，回应他的守护。
路西法张开双臂，温柔地接住了他，耶和华不管不顾地直接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亲上了他扬起的唇角。路西法微微一愣，差点没维持住笑容。……华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底下的恶魔嘘声一片，打量耶和华的目光更加挑剔了。陛下走出过去的心结自然是好事，可是这个小天使他们怎么看都不满意。哼！
路西法宠溺地在耶和华头上轻轻敲了下，带着他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脱离了众魔的视线，降落到一片曼珠沙华当中。血红的曼珠沙华沐浴着皎皎月光，像是被镶上层银边，拥有了一种奇异的美感，让看久了光明生物的耶和华惊艳。他的目光划过整片摇曳生姿的花海，忽然拉住路西法的手臂认真道：“我听说曼珠沙华是死亡之花，意味着生生相错，永不相见。”路西法低下头，看着他固执的表情，忽地一笑，主动吻住了他。这回轮到耶和华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闭上眼睛。
身体忽然变得敏感，耶和华清晰地感觉到唇上的温软撤离，耳边拂过湿润的吐息：“我亲爱的华，曼珠沙华的象征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呢，总有一天，一切逝去的都会归来。”耶和华一惊，这句话被说出来的瞬间，天地都隐隐共鸣。他忍不住心中感动，睁开眼认真地看着面前人：“路西，我等你。”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我等你”，等到你的话实现，等那逝去的都归来，我将与你共同徜徉天地间。
第32章 缘灭
督瑞尔的生日过后，地狱很明显发生了变化。大家都知道路西法有了情人，但死心的一个没有，反而多了一大片动心思的。为什么呢？因为地狱向来风气开放，大家都觉得，有了第一个，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攻略那个总是断绝□□的陛下他们没信心，如今已经有人打了头阵，他们还怎么能退缩呢？于是路西法明显感觉到身上缠绕的目光又浓烈了不少。
阿斯蒙蒂斯身为路西法追求者大军中的一员，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没有表示。其实阿斯蒙蒂斯的性格很单纯，虽然他的原罪力量不大好。他喜欢路西法，就一直保持着身心的贞洁，不与任何人有暧昧，只可惜，路西法从不曾回应。阿斯蒙蒂斯的玻璃心都被路西法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弄碎了好几次，然而要他完全放下，他又做不到。
路西法绝对有令人迷恋的资本，更何况他们与他相处了那么多年。阿斯蒙蒂斯出生的并不算早，在他前面已经有了米迦勒、加百列、乌列等好几个炽天使，但那时候他们比他大不了多少，只有路西法是真正成年了。所以在阿斯蒙蒂斯的记忆中，路西法总是在照顾他，温柔又耐心。
这么些年，阿斯蒙蒂斯绝望的时候也曾想过放弃，可是无论他怎么下决心，一看到路西法，什么决心都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要如何才能不爱你啊，吾王。阿斯蒙蒂斯脸上带着笑，内心却一片苍凉。
“陛下，我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您，您能闭上眼睛吗？”地狱已经入夜，永不沉坠的冥月斜到了西边，阿斯蒙蒂斯在万魔殿的殿顶上找到了路西法。路西法坐在殿顶上，俯视着第九层地狱的风景，闻言回头看向身侧的阿斯蒙蒂斯，微微一笑：“好。”他墨色的瞳子里流淌如水月光，鸦羽般的长睫合上，不设防的将一切弱点交出。阿斯蒙蒂斯轻手轻脚地俯身靠近，心跳得简直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深呼吸，努力平定心绪，伸出双手将一条逆十字项链戴到了路西法脖子上。路西法睁开眼睛，指尖轻触吊坠，疑惑道：“阿斯蒙蒂斯？”阿斯蒙蒂斯单膝跪在他身前，平视着他的双眸：“陛下，我一直很……敬仰您，这是我的一番心意，祝贺您有了伴侣。”路西法看着他一脸勉强的笑容，轻轻垂下眼。“阿斯，辜负你的感情，我很愧疚。不能让你遇到真正的爱情，我很抱歉。”路西法抬眼看着阿斯蒙蒂斯，这是他第一次正视他的感情：“我并非不在乎你，可是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日后若是我不在了，别难过，就当是一场梦吧。”他倾身过去，捧着阿斯蒙蒂斯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祝福的吻，凉薄如同月光落下，然后直接消失不见。阿斯蒙蒂斯眨巴着眼，愣在原地，陛下说了什么？他怎么觉得哪儿不对？
其实他今天送出礼物，就已经不在乎陛下喜欢谁了，他从尚且懵懂时就开始喜欢他，喜欢得卑微进尘土里。他小心翼翼地，用尽力气去靠近他，一点一点地，像信徒三拜九叩去朝见神明。
陛下，我爱你，但是与你没有关系的。只要你幸福，我怎么样都无关紧要。
无数时光之前，新生的他睁开眼睛看见天使的第一眼，就被那双天空一样的眼睛吸去了魂魄，那眼眸中的笑意温暖明亮像一轮太阳照耀。那时候他就知道，他永远都忘不了他。他念他的名，路西菲尔殿下，每次都暗自喜悦。他顺从他的号召发动叛乱，没有理智，不问理由。他跟在他身后，像一个影子，任劳任怨而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