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完本——by粟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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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芳两手紧紧抓扯着慕容青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本能地挣扎着,额上颈间已然布满了青筋。恍惚间听见慕容青的话,王元芳艰难地点了点头,喉中已然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似是要窒息而亡。
慕容青狞笑一声,“那你就去死吧!”说罢手上猛地用力,将王元芳整个身子都提了起来,手下一寸寸收紧。王元芳的脸已经完全涨红,大张着嘴,喉中却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慕容青!住手!”慕容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贺小梅痛苦地喘气,想叫却叫不出来,浑身疼得似要散架,只能紧咬着牙关往前爬,黑血顺着下巴淌下来,竟成了一条血路。
慕容青看着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的王元芳,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对慕容白道:“你瞧瞧,多感人呐……”
慕容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只恨不能解除禁锢与他决一死战一般,咬牙切齿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诩为大义凛然的人,要成全别人总得先牺牲自己。”慕容青转头,冷冷瞥了慕容白一眼,眉间是翻涌的恨意,“慕容白,你不是深谙此道吗?”
慕容青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慕容白心上,慕容白愣愣的,忽然觉得疲惫。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觉得这么疲惫。
慕容青再不管慕容白是何反应,转眸凌厉地盯住已然脱力的王元芳,五指瞬间收紧。
“不!”慕容白瞪大双眸,瞳孔紧缩,几乎要将嗓子喊破。
小美的死状霎时浮现在眼前。
却在这一刹那,破空之声顿起,数支银镖朝慕容青飞去。
慕容青轻蔑一笑,眸中却闪过深沉的利芒,广袖一扬,魔气便将那几支镖尽数弹回去,贺小梅却趁这时猛地扑上去,张口便在慕容青腿上恶狠狠咬下去。
尽管他已经没了力气,却还是拼着最后一丝残念生生咬出血来。
慕容青吃痛,大怒之下一挥袖甩开王元芳,王元芳的身子瞬间便飞出数丈,“嘭”地砸在石壁上,然后破布一样摔下来。
慕容青看着紧紧抱住自己一只腿的贺小梅,竟笑出了声来,朝慕容白狰狞道:“你看,被保护的人不领情……那样的话,下场只会更惨!”话音还未落下,他一手凝了力,魔气漩涡般漾开,一掌打下,贺小梅嘶吼一声,头骨似要碎裂一般,心口的疼痛也一瞬间全部涌上来,整个人如在千年寒冰和三昧真火中交替翻滚。
贺小梅还来不及皱一下眉毛,身子便被一脚踢了出去,与王元芳落在同一处,喉中黑血溅了三尺远。
王元芳蜷缩在地上,抚着脖子撕心裂肺地咳,粗粗喘着气,才重又感觉到空气的存在,根本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额头上的血已经落到眼睑上,朦朦胧胧的视野里,他看到贺小梅残破的身子毫无生机地倒在不远处,只觉脑中一阵嗡鸣,肝胆欲裂。
“小梅……小梅……小梅……”王元芳痴痴唤着,手脚并用往贺小梅身边爬行,眼神已全然空洞。
慕容青冷哼一声,眸色狠厉,步步生风地走向两人。
王元芳掰过贺小梅的身子抱在怀里,眼里涌出泪来,一手颤颤巍巍抚上他满是黑血的脸,“小梅,你醒醒……醒醒……小梅!”
慕容青站定在两人面前,鸦青色的袍子沾了几滴血,像是青山之中一点红梅。
王元芳抱着贺小梅的身子,胸膛剧烈起伏着,缓缓转头斜睨着慕容青,微一眨眼便有眼泪滑下。他一字一句道:“慕容青,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换小梅的命,我求你,我求求你……”
慕容青冷眼看着。
王元芳忽然紧紧锢住贺小梅的身子,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揉进身体里,头轻轻靠在他发顶,痛哭流涕,嘶声咆哮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慕容青面无表情,周身魔气却在逐渐凝聚,他两手一抬,魔气便汇于两掌之间,然后猛地打出。
“嘭”的一声,刺目的光芒瞬间炸开,慕容青的一击却被一道薄而坚韧的屏障挡住。
烟气蒸腾之间,青白色的光芒耀眼过后逐渐黯淡,慕容白的两手正好接住慕容青的两掌。一边是泛着淡淡白光的透明屏障,一边是黑气缭绕的浓厚力量,两道气息互相纠缠,互相抵触,在他们合上的手掌之间。
透过眼前四处飞扬的魔气和白光微弱的屏障,慕容青清晰地看到慕容白下巴上鲜红的一大片,白衣上同样染了红。
要冲破他的禁制,还要释放这样大的力量挡住他这一击,慕容白定是承受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眉心不自主地紧蹙,额上的青筋纹路清晰可见,唇间还在不断涌出新的血液,慕容白却只是紧紧盯着慕容青,眸中尽是决然与冷漠。
慕容青忽然忆起一年前,他还没有实体的时候,被孙悟空一棒子将他从慕容白身体里打出来,慕容白就是这样,与他同归于尽。
那时候他护着的是王大锤和小美,现在护的是王元芳和贺小梅。
慕容白的人生,永远都在护着别人。
不惜伤害自己,不惜伤害他。
慕容青眸中惊痛,嘴角却含了笑,那笑意一寸寸扩大,最后他大笑着收了手,看慕容白身子一软踉跄两步,却并不去扶,只抬手一挥,将王元芳和贺小梅扫开。
一阵魔气散开后,已不见了王元芳和贺小梅的身影。
慕容白站稳了身子,怒道:“他们呢?!”
慕容青只深深看着他,不发一言。
慕容白只觉眼前恍恍惚惚,太阳穴一阵又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心脉也似被丝线切割,眼前竟有七彩的柔光开始流转。
“你放心,他们在卧房。”半晌,慕容青终于开口,语调冷得可怕,“你想救他们是吗?”
慕容白强压下不适,眯了眯眼,不解地望着他。
慕容青不疾不缓地向他走了两步,站定在他身侧,一手抚上他下巴擦尽血渍,在他耳边哑声道:“那就给我你的身体……”
慕容白一怔,退开一步看着他的眼,拧眉道:“我已给了你肉身,你何必又要我这具早衰的身子?”
慕容青垂眸低低一笑,再上前一步,欺身凑到慕容白颈间。慕容白还来不及躲开,慕容青忽地伸舌卷了卷他的耳垂,濡湿了他形状优美的耳廓,模糊不清道:“我是说,我要你在我身下——承、欢。”
此处不宜开车,请移步
此处不宜开车,请移步
仍然是开车……嗯
慕容白回过神来,终于再忍不住,回身紧紧抱住他,眼中涌出血泪,“慕容青,我求你,你去剔魔骨罢。”
这是慕容白第一次拥抱他,以这样卑微的姿态。
慕容青身子僵住,久久没有言语。
慕容白也并不期待他给出任何回应,只是用力抱着他,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好似一旦松开他,就会沉沦于深渊。
有淡橘黄色的霞光自洞顶洒下来,落在两人赤|裸的身躯上,可慕容白无神的眼里只有黑暗。幽光在池面上铺展开来,两人只静静抱着,没有人说一句话。
良久,慕容白悄悄抬手擦净了脸上血泪,咽下所有情绪,语调毫无波动,“你要的都得到了,快给贺小梅解毒吧,事不宜迟。”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手,从他身下挪开,背过身去坐到圆台边,弯腰掬了捧池水洒在脸上。
若是现在让慕容青知道他双目已瞎,只怕慕容青会没了心思解贺小梅的毒,再者,慕容青开启逆转阵法的决心必定更强,也更迫切。所以他必须装作毫无异常。
慕容白站起来,想了想,凭着对乾坤洞的熟悉,飞身掠至岸边。只是他如今浑身赤|裸,又看不见干净的衣裳放在哪儿,若是贸然找寻,必然会露出马脚,是以只好站着不动。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套衣裳从侧面砸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在怀里,听得慕容青的声音在斜后方冷冷道:“自己穿好。”
慕容白想起许久之前,慕容青的肉身刚塑好,小小的身板只及他胸前那么高。那时是在水仙教的圣潭里,也有一片这样的灵池和池中的圆台,慕容白扔给慕容青一套自己的衣裳,慕容青却嫌弃白色丑,迟迟不肯穿。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他给他找来了鸦青色衣裳,慕容青仍对穿衣服一事很是抗拒,且每次换衣服也没个忌讳,当着慕容白的面就直接脱。
那时慕容白对慕容青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自己穿好”。
一切像是反过来了。
慕容白摸索着穿好了衣裳,感知到白雎剑的方向,弯腰捡了剑,淡淡道:“我与王元芳还有事要交待,贺小梅的毒拖不得,现在就赶快解罢,我去卧房叫他过来。”
慕容青看着他抬步要走的背影,冷嗤道:“我不会让你死,你不用急着向别人交待后事。”
慕容白脚步顿了顿,没吭声,握剑的手紧了又紧,仍是平静地往卧房的方向走去。因着眼睛看不见,慕容白走路便小心了许多。
慕容青看着他缓慢得有些僵硬的步子,微微眯了眯眼,略一沉吟,思及许是方才索取过度,他两腿发软不好走路也是有的。这么想着,慕容青嘴角露出一丝心满意足般的笑。
没关系的,爱也罢,恨也罢,他能留下慕容白就好。
逆转阵法成功之后,慕容白就能长命百岁,永远活着。生命那么长,哪怕万世洪荒也好,他总会让慕容白心甘情愿与他一起的,他总会有办法让慕容白接受他的。
只要慕容白能活下去,他不在乎现在慕容白有多恨他。
他可以等。
落日西斜,苍山镀金。
濯清池旁,慕容青正运功给昏迷过去的贺小梅祛毒;而穿过层层洞口的卧房里,慕容白与王元芳相对而坐。
王元芳看着慕容白满头的华发,心下无限感慨,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发现慕容白如同木偶人一般坐着,两眼呆呆地看着前方,眸里空茫一片。
惊怔片刻,王元芳踟蹰着开口:“你的眼睛……”
“瞎了。”
王元芳对慕容白这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情感的回答很是讶异,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见他满头华发、眸光涣散的憔悴模样,心头生出一丝惋惜。
可分明不久之前,慕容白的眼睛还好好的。
就这一个下午的时间……
王元芳皱着眉头,轻声问:“是……他?”
慕容白默了半晌,摇摇头,低低道:“与他无关。”
王元芳愣了愣,因为他看到慕容白说到“他”时脸上微微扭曲的神色,垂了垂眸,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慕容白颈间有几块淡淡的红痕。王元芳瞪大了眼,盯住慕容白微有些松散的衣襟内遮不住的红痕和淤青。
王元芳与贺小梅也不是没做过那种事,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可……这是慕容白啊……
王元芳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与慕容白接触的时间虽不算多,却也有过不少称得上深交的谈话。慕容白在他眼里,分明是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一个高洁淡然的翩翩公子,怎么可能……
越是往下想,越是惊出一身冷汗。
王元芳眉心紧蹙,难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好颤着嗓子试探着道:“他对你……”
慕容白听他话里的颤抖与犹疑,微微一愣,“嗯?”
王元芳心怀不忍地看着他颈间的一片狼藉,沉默半晌,不知如何问出口。
空气凝滞下来。
在这片静默中,慕容白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震,面色变了变,抬手急急拢了拢衣襟,手忙脚乱,仓皇的模样颇有些狼狈。
之前穿衣裳的时候因为看不见,难免穿得不大服帖,可那衣襟也只开了那么一点,便露出了大片欢爱过后的春光。即便他此刻将衣襟捂得不能再紧,脖子上和耳后的那些遮不住的痕迹,仍然清晰得触目惊心。
“你们之间……”王元芳话只起了个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里也充满了震惊与狐疑。
听他语气里暗藏的担忧与不忍,慕容白连手指头都僵住了,抓着衣襟的手微微颤抖,空洞的眼布满疮痍,满目荒凉。
他们……会看不起他罢。
慕容白心间泛起酸胀之感。他不愿被人看见这样的自己,他不肯承认这个身体叫做慕容白,他也不想感受到别人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
慕容白不是这样的。
这个残败肮脏的人,不是慕容白。
王元芳见他面色苍白,心下已然确定了到底发生过什么。又想到来时慕容青本不愿解毒,这一个下午过去后竟愿意救治小梅,王元芳脑中闪过一个可能,将这些事串起来,令他耸然一惊。
慕容白,怕是为了劝服慕容青解毒才……
王元芳看着慕容白沧桑的容颜,眼中涌上热泪,心里难受得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只是诚恳道:“慕容白,你若有任何用得着我和小梅的地方,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白怔了怔,微微松了松紧紧捂住衣襟的手,心里却在想,真的是为了他们二人的性命,他才经此一事吗?
其实不然。慕容白又想起慕容青第一次进入他体内时,曾在书案上拿过润滑的药物。慕容青早有准备,也早有心思。今日不是因为要解贺小梅的毒,他才受威胁委身于慕容青,而是因为慕容青心怀龌龊,他灵力衰微,才不得不受制于人。
“不关你们的事,这一天迟早会到。”慕容白语气平淡,颓然松开抓着衣襟的手。
“可……可你们是兄弟啊!”王元芳实在憋不住,紧皱着眉头,一双眼里全是惊奇与不解。
“不是,”慕容白叹了口气,“我们不是。”
王元芳拧眉,正色道:“慕容白,你究竟有什么秘密,老教主跟你说过什么,请你一件一件告诉我。”
慕容白便将四大家族与金刚封印之事完完全全告知了王元芳,连同慕容青是他的心魔一事也据实相告。
王元芳听罢,目瞪口呆了许久,方万分感慨地喃喃道:“想不到……这世间果真有妖魔鬼怪,更想不到,四大家族一直所做的隐秘之事就是守护天门的封印不让妖魔入侵。”他幼时也曾偷着看过一些□□,上面记载着修仙时代的名人轶事,公子羽和麓山的名号他见了千百回,却从不曾知晓其间事迹究竟如何。
没想到,在仙门覆灭后的这几百年间,人世也并非全然太平。
而且……竟还有心念成魔、自生魂魄这等事。
“可这么说来……你与慕容青,岂不就是一个人?!”
“不是!”慕容白条件反射般出声反驳,情绪微有些激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慕容青不止一次跟他说过的那句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他慕容白绝不可能跟那种魔物是同一个人!
王元芳见他如此抗拒,略略思索,想着若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怕也不愿承认自己有过那样阴暗一面。
只是,王元芳仍然理解不了慕容白与慕容青之间的关系,就好像将一个完整的人分裂成两个截然相反的个体,可这两个个体之间又有着极亲密的关系……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王元芳摇头低叹。
慕容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听见他轻若风过的叹息,心头微微一紧,转移话题道:“我为救心魔出来,不得已到水仙教,与教主达成交易,他给我圣水仙,我替他看着水仙教。”
当初,慕容白在石牛镇遇到那个神秘人,得到了青玉令,为了圣水仙入水仙教。
成为副教主的当晚,教主暗中召见他。慕容白方知,当日在石牛镇遇到的神秘人就是水仙教教主。
原来,教主四年前曾遭一蒙面人重伤,内力几乎被冲散,几经磨难也才恢复了五成,功力大减。屋漏偏逢连夜雨,自教主遭神秘人重创后,魔教五大派又联手寻仇,尘微山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教里危机四伏,教主又屡遭暗杀。
而曾经重创教主一臂之人,身怀邪术与妖魔之气。教主深觉此事背后大有文章,故而借闭关之说下山,暂避魔教追杀,同时暗中调查此事。
当时,教主临走前曾与教中左右护法都透露过自己的行踪,约定半年为期,嘱咐二人好生打理水仙教。
可就在这半年内,埋伏暗杀之人却是只增不减,且皆为个顶个儿的高手,摆明了要叫他有来无回。
联系查来的一些蛛丝马迹,教主开始觉得不对劲——教中一定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