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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心所向 番外篇完本——byblueskyto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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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他是代某个人下手?”苏伶立刻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我听说,和万景峰交好的人不在少数,连潞王都和他颇有交情。潞王府的喜宴,他也在宴请之列。”
“他和潞王的私交如此紧密?”谢准吃了一惊,“那他们都在那艘画舫上密谋是……”
“画舫?”
见苏伶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本欲对她解释,但转念一想她和沈殊一样是个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的性子,万景峰,潞王和森罗教,哪一边都不是好对付的,若是说了,只怕她必是会卷入波澜之中的。
——月华宫当此大事,还是不要让伶姐担心了……这样想着,为了岔开话题,他问道,“对了伶姐,我听说月华宫不乏擅长音律之人,你知道有什么样的曲子会让人产生幻觉吗?”
“幻觉?那太多了……若是内力深厚之人,一弦一柱皆可为兵刃,若是功力弱的听了去,轻则内伤,重则当场毙命,宫主生……患病之前也是使琴功的好手。你得说得详细点……是什么样的幻觉?”
“是……”他一时语塞了,因为他发现实在难以描述听到琴曲时的感受。那种感觉他似乎曾经体验过,却是在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状况之下。他斟酌着应该怎么对苏伶委婉地表示自己的意思,“比方说,感到燥热……或者……血气上涌……”
苏伶听他说话吞吞吐吐,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及至看到他难以启齿的表情,不由得忍俊不禁。“你听到了这样的琴曲?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来了啊。”他不明就里地瞪着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的苏伶,“怎么了?”
“没什么……阿准,你今天错过了很多好事……”苏伶笑着站起身来,把酒坛塞进他怀中,“只是不知为你奏这碧海潮生曲的是个怎样的佳人……可怜她真是对牛弹琴了,对方是个不懂风月的傻小子。”
“什么风月……等等,伶姐,你刚才说那是……”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里,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
“难道让他弹琴他生气了?所以故意弹这曲子比试内力?”
这样一想,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觉得今天能够平安回来真是走了大运。
回京之后一定得去寺里还愿,他想。
第七章
灵前的长明灯燃着摇曳的火光。
慕容续坐在棺木前,他身旁的灵位上,写的正是神仙府主人慕容栾的名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仙府主人,也免不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而对于慕容续来说,这意味着今后他终于需要独自背负着神仙府,面对来自世间的各种阴谋诡计。身而为神仙府的少主人,这便是他的宿命。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一切竟来得如此之快。
他幼年丧母,而父亲在他的印象中始终是个不苟言笑的存在。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因为苦厄太多而欢愉太少。
身为掌握了太多秘密的神仙府主人,每一步都是在钢索上行走,稍一不慎,便会连带神仙府数百门人一同坠落悬崖,万劫不复。
自打记事起,父亲便从来没有表露过对任何事物的喜好,包括对独生子也是如此。他没有任何嗜好,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因为喜怒哀乐皆可成为弱点,而这恰恰是身为神仙府的主人最不该有的。
但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父亲,终究还是去世了。
死于非命……
他正独自沉思,灵堂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感到有些意外,起身看去,只见沈殊一身风尘仆仆地进了来。沈殊看到他,动作停滞了片刻,只怔怔地看着他那一身孝服。
“你怎么来了?”他苦笑,“父亲今天下午刚刚走的……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你倒自己来了。”
“前辈他……”沈殊的视线落在了慕容续身边的灵位上,好半天,才喟然长叹道,“过年的时候那次……可恨我竟没有觉察。”
“父亲知道自己的情况。”慕容续平静地说,“他不想让你发现他身体虚弱罢了……云蛇散的毒,天下只有苗疆蛊王一人懂得解毒之法,神仙府找不到他,你也一样找不到的。”
“我来的时候遇上了伶姐,”沈殊说,“伶姐说宫主从君山回来之后就中了毒,难道前辈也是……”
慕容续点了点头,“天下只有一人懂得解毒之法……也只有一人懂得用毒之法。”
君山的武林大会,他本是要和父亲一起去的,但神仙府不可一日无主,所以最终只有慕容栾一人成行。回来以后没有多久,慕容栾便一病不起。哪怕是个普通人,也都能够想清楚其中的曲折。
神仙府并非对万景峰的动向毫无觉察,但是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毕竟,若是对质起来,究竟是素有仁义之名的武林盟主更可信,还是游走在白道和黑道之间的神仙府更可信,对于局外人来说是未知的。
知道了一切阴谋诡计,但对其中的大多数无计可施,这正是神仙府的常态。只是连慕容栾自己也未曾想到,这一次对方竟如此大胆。
沈殊呆了半晌,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那个人,想必已经为他们所用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那个人一心钻研毒术,性情极其古怪。因为陆玄青的事情,他也算是和杨洪打过照面,知道此言非虚。如果不是已经为万景峰所用,这云蛇散的法子他是断然不会让给万景峰的。
杨洪是魔教的人,那么万景峰……
“生死有命,爹对这种事情也早有心理准备,”慕容续叹息道,“而且,云蛇散的毒发作的时候走得没什么痛苦。”
沈殊突然一把抱住了他。慕容续吃了一惊,想到这是在父亲灵位前,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沈殊的动作却没有什么调笑的意味,他抱得很紧,好像一放手,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遗憾似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慕容续,“为什么神仙府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愿意告诉我?”
“你有你的日子……”慕容续轻声说,“你有你要做的事情。异之,你不是神仙府的门人……我不应该事事都来差使你的。”
“那我到底是什么人?”沈殊问,“我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慕容续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应天府尹的公子,才华横溢的同龄人,沦落天涯的好友,古道热肠的江湖人,声名鹊起的青年侠客,出了事总是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这些似乎都是,但好像又都不足以描述。
小时候,他听说别人夸赞应天府尹家的公子时曾经嫉妒过,但真的见了他本人,却又喜欢了……毕竟,他是这样一个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那沈殊,到底算是他慕容续的什么人呢?
靠得越近,他就越感到忐忑,因为他总觉得把那颗心拴在自己身边是不合适的。那个人的世界应该很大,他应该纵情山水快意恩仇,天下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足迹,江湖上的每一个人都传颂他的名声和他做过的事情……而不是这样困于一隅,和自己一起背负着逃也逃不脱的命运终身生活在黑白交界。
但是他又着实喜欢这样的陪伴,对方的存在仿佛有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即使沈殊什么也不做,只要知道他在那里,慕容续的心情就能平静下来。
“你是我的心上人。”许久,慕容续叹道。
身为神仙府少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好恶,有了喜欢的东西就会有弱点,而神仙府一旦被利用,将会是巨大的灾难。但是真正的心思,是骗不了人的。
沈殊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他,他就那样静静地把头靠在对方肩上。夜已深了,四周很安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异之,”他说,“等父亲的丧事结束后,陪我去一趟洪都……神仙府有一笔债要讨。”
“阿青,你在干什么?”
元廷秀注意到,陆玄青已经连续几个晚上坐在案前奋笔疾书了。不管过了多久,汉人的文字对于他来说都像天书一般难懂,他看不懂笺纸上那蝇头小楷写的究竟是什么。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他看到陆玄青面前摊开的一本书上画着人体经脉图。“你在……看医书?”
“哦,那次回姑苏,顺手带在身边的。”陆玄青向他解释道。
那时候,他刚刚知道自己丧失记忆的事情。本来他已经对自己的命运不抱任何希望,却又在那间草庐里鬼使神差地挑了几本医书带上。一开始,他连只言片语也看不懂,甚至因为每次翻书之时想起自身境遇而感到痛苦,但辗转赶路之时也还是硬着头皮翻上那么几页。时间一长,那几本书上的内容也被他记了个滚瓜烂熟。现在看来,或许是天意让他如此吧。
元廷秀虽然还是心存疑虑,但想到他既然开始看这些东西,至少说明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件事,顿觉欣慰不已。“那你弄得这笔墨纸砚的又是作甚?”
“昨天我听苏姑娘说,这么多掌门病重,或许是因为苗疆蛊王在对方那里……我在想,我们在南疆这些日子以来,见了不少当地蛊术。若是能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或许能找出与之对抗的办法……至少也可以避免更多人丧命。”
看到他这样重新振作,于元廷秀而言本是件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情,但听到“苗疆蛊王”四个字,他脑海中不由得再度浮现出当日令他痛彻心扉的那一幕,“是那个畜生……不行,阿青,我不能让你去犯险。”
“师兄……”
“你不知道……你那日从白虹山庄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了……我那时候以为你要死了……所幸,过了很久很久,命总算捡回来了,但是人却已经……”他眼中露出决意之色,“说什么都不行……只要有我在一日,说什么都不会让那个混账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可是……”
“你能想到写这些,师兄心里高兴得很……但是其他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元廷秀斩钉截铁地说。
陆玄青本欲再争辩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有什么人匆匆上了来,他一开始以为是谢准,旋即又觉得应该不是——谢准轻功卓绝,步子是不会那么重的。他打开门,外面的那个身影听到有人来了,一个激灵,拿在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
“祝姑娘?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祝纤尘回过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元廷秀,眼神有些犹疑,“陆……陆公子,你们还没睡吗?”
她脸上强装出的镇定是难以躲过陆玄青的眼睛的,他再度想起谢准说过的话“你们最好多看着点这丫头”。
“这两天你天天都早出晚归,也不是和苏姑娘一块……祝姑娘,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祝纤尘低下头,抿紧了嘴唇,用沉默来对应。这时,只听元廷秀说:“你这丫头是那天听到潞王府强娶民女,想要打抱不平,去救那姑娘吧。”
他此言一出,祝纤尘惊恐地抬起头来,看到她的眼神,陆玄青觉得,元廷秀应该是猜对了。
“你……你要是敢告诉师姐,”她的脸上写满了戒备之色,“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居然连你这小丫头都来威胁我,看来这世道真是变了。”元廷秀叹了口气,他虽那样说,但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失落感,“喂,我说你还真以为,凭你那两下子,就能冲进王府里救人?”
“你!就算我武功没你好又怎样?只要有心总可以慢慢练。”她扬起头,“师父说过,我们习武之人,就是应该以武行侠……这种事情,若是没有人管,那姑娘这辈子岂不是都要和一个登徒浪子相伴?”
“哈哈哈哈……以武行侠,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这份心思,”元廷秀说,“武功不好,倒是可以慢慢练,只是喜事明天就要办了,等你慢慢练会了,那姑娘的孩子岂不是都可以打酱油了?”
“你这人真是讨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你是专程来气人的不成?”她狠狠地瞪着元廷秀,后者却丝毫不以为意。
“你当江湖中人为什么要拉帮结派?自己打不过,找帮手便是了……你这丫头也着实有趣,正好最近日子太平得无聊,就跟你走一趟吧。反正,”元廷秀笑道,“我身上的烂债多了,不差他潞王府这一笔。”
第八章
虽说被元廷秀嘲笑武功不行,祝纤尘也并非全无准备。两天来,她一直在暗地里探查花轿行进的路线。
“周家村到洪都城要走一段土路,我们就在这路上动手……要不然,入城以后,众目睽睽之下,就很难把新娘带走了。”
虽说事情是元廷秀应承的,陆玄青也跟了来,与其说是为了帮手,倒不如说是为了多个人看着这小丫头别惹事。不过,有元廷秀在,似乎也没办法不惹事。
娶妾的迎亲队伍,自不如娶妻的那样排场,一顶小轿几个仆从就算是完了事。只是今天这阵势却又有所不同,陆玄青远远看到队伍过来,虽然不认识,但是也能看出其中有不少练家子。“小心,那不是一般的迎亲队伍……有好几个都是会武功的。”他提醒道。
祝纤尘却管不了那么多,从口袋里掏出烟幕弹,照迎亲的队伍里就扔了过去。烟雾四起,她纵起轻功就到了花轿跟前,怎料她还没来得及掀开轿帘,就被一个道人模样的人持剑拦住了去路。
“我说呢,这几天有些江湖中人在打探这次亲事的消息,幸好王爷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小丫头片子,你也真是胆大包天了。”
说罢,那道人便来抓祝纤尘,但月华宫素以轻功飘逸见长,被小姑娘轻轻避开。那人急一转身,发现祝纤尘已经稳稳落在了轿子顶上。
“姑娘打的就是你们这些欺压民女的狗子。”她纵身一跃,到了花轿跟前,正当她准备去掀帘子之际,身后几枚飞刀冲着她径直而来。眼看她来不及躲闪,方才那道人的头巾突然被人一把摘下,元廷秀一抬手,几枚飞刀稳稳当当收在了头巾里,那道士披头散发地站在原地,兀自发愣。
“飞刀门,还有连云剑派……”他打量着那送亲的一干人等,笑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居然也给那强抢民女的恶霸做起帮手来了,那于宏泰和碧霄道人虽说武功也不怎地,好歹为人正派,不知道他们在下面听说了,会不会被这些不要脸的徒子徒孙气得在棺材里打挺。”
他此言一出,祝纤尘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方才那使飞刀的中年汉子见状,涨红了脸道:“你是什么人?不得直呼先掌门的名讳!”
“便是叫了又能怎地?”元廷秀说话更是不客气,“你们于掌门的脸已经被你们这些人品不行武功更是稀松的东西丢尽了,你现在却有脸来怪我直呼他名讳?”
那汉子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队伍里有弟子眼尖认出了来人,嚷道:“掌门,那个人……是魔教左使!武林盟开了一万两花红买他的命!”
“你身上的烂债还真不少。”祝纤尘斜睨了他一眼。
“其实天逸楼的价码更高,一万五千两……不过他们要活的。”元廷秀说着,缓步走近那汉子,“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到了那汉子身边。后者本想动手,才发现距离过近已来不及出刀。元廷秀却没给他犹疑的机会,左手向他右肩上一搭,右手捉住他手掌暗自运劲,那汉子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便被剧烈的疼痛逼得说不出话来。再看之时,右手骨节已折断,竟是如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地动弹不得。
“算你走运,今天不想杀人……赶快回去休养一阵子,或还有救。”
其他飞刀门弟子见他三两招之内便废了掌门人一条胳膊,皆吓得不敢上前。这时,一名连云剑派弟子见有机可乘,提剑便向他后背刺去。剑尖刚要刺到元廷秀身前之际,他忽地感到腕上一阵剧痛,剑也掉在了地上。低头看时,只见腕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血痕不深,伤口也不大,却恰好划在他关节连接之处。陆玄青手持软剑,正站在距离他不远处。
“阁下使这种偷袭的手段,未免有些掉了名门正派的面子。”
他语气温和,但于那弟子听来却是与羞辱无异。“你是什么人?和那种魔教中人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付你们这种邪魔外道,当然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
对方这般有理有据,饶是陆玄青也只得苦笑了。他也不愿和对方多逞口舌之快,只想赶快把事情解决掉。他不敢怠慢,耐心地寻找着对方的脆弱之处。一阵细密剑雨之下,周遭的几个人纷纷掉了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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