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修订中) 番外篇完本——by黑爪子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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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审.下
姜世离潜入密道,与厉岩二人会合,三人沿密道直走,一炷香后始见天光,姜世离点头道:“雪石路因风雪天险闻名,惟有一条要道常年修葺,为防追兵设伏,还请结萝姑娘先以蛊蛛探路,我三人久在暗处,恐怕一时难以适应天光,如此行事,不致失却先手。”
结萝眉目流转,巧笑道:“嘻!包在我身上。”
她十指微动,闻得环佩铃响,一行绿蛛悄然散去,眨眼便如当日山中,匿去行迹,不知所踪。
此时三人到洞口,厉岩细察远近,并无声息,忽而问姜世离道:“你熟悉地貌,告诉我群兽聚居地。”
后者不解,但看厉岩作为,非贸然行止,遥指一处道:“此处向东,素有吊睛纹虎,亦有白熊苍狼——”
厉岩气走全身,深吸一气道:“我回来前,你二人不可妄动。”
言罢一施魔影纵,来去无踪。
半个时辰后,厉岩踏雪而归,结萝近前查看,确定无恙,方才安下心来,却听姜世离道:“厉兄可否相告,所为何来?”
以厉岩身手,纵然冒雪而行,也断无可能一身是水,事出有因,总叫他难以定心。
厉岩冷笑一声,道:“人类斥我等邪魔,那便让他们一尝,何为与兽同行。”
姜世离微诧,见厉岩十指色红,他一身阳炎,无惧风雪,自不会是冻疮,那便只会是——
血?
厉岩将手浸在霜雪中,一身赤炎将之融化成水,一来二去,一手干涸之血,早已掩去腥味,联想他适才之言,姜世离身形微震,竟是以血将野兽引出,如此行事,山中必然大乱,借此掩去三人行藏,亦令设伏者不攻自破。
故而厉岩道,与兽同行。
结萝抚掌笑道:“这办法好,省去我们不少力气,嘻!”
此举绝非磊落,但人类赶尽杀绝,既然不义,何必仁慈。
姜世离失笑一声,再无动摇,他遥望山中,直指道:“从这里走。”
厉岩目露赞许,他以此设伏,亦有试探之意,藉此生死存亡,绝不能任姜世离再心慈手软。
三人掩去行藏,一路向西去,果然时有野兽啼呜,撞破两旁设伏者,两厢交手,兵戈不绝,三人经由此声,辨识埋伏,绕道而行,的确省去气力,姜世离点头道:“此法以逸待劳,目下处境,最是适合。”
结萝欢喜道:“那当然,连我那些宝贝都做不到!”
厉岩不置可否,若说此法来历,未必光彩,幼时颠沛流离,为躲避追剿,无奈暂避山林,以为安居一时,才知闯入他人老巢,人类、群妖、虎狼,哪样不曾逼迫至深,为活命,总是不得已为之。
正心神不属,忽听姜世离道:“停!”
三人避入丛间。
林外一处空地,厉岩凝神,道:“你发现什么?”
姜世离神情丕变,道:“不好,险些中计!”
不待二人发问,自顾道:“四大世家绝非愚蒙,至今还堪不破计策,我料想诸人早已联合,是以兵戈之声,引我等入彀!厉兄不妨试想,这一路远近交战之声,何来半分慌乱?”
结萝思忆道:“这么一说,确实不像呢,平时都打得乱没章法的。”
厉岩浑身一震,醒悟道:“不错,腥味传得再远,也不可能范围那么大,是故意将我们引来这里。”
姜世离点头道:“雪石路地貌奇特,主道外俱是疏林,惟几处较为开阔。若我是追截者,势必将人围堵在此,一旦逃往林中,稍有不慎,便让人轻易逃遁去,是以——此前定有追兵。”
厉岩暗道大意,竟为自己计策所误,姜世离却道未晚,尚有时机,他遥指一处,道:“不论如何,适才省下气力,总还有路走。”
但见粉白罩雪,满山银装素裹、神秘莫测,厉岩蹙眉道:“上山?”
竟是折返原路。
姜世离断然道:“照此情形,下山之路恐怕早被截断,不若反其道行之。此山为雪石路一偏峰,因山势料峭,乏人问津,其实有一羊肠小道,直通山下……昔年曾有弟子不慎落足,故列为禁地,后辈弟子罕有人知。”
虽有风险,却不失为一法,好过在此周旋,落入包围。
厉岩点头道:“听你的,不然就杀出去。”
诚然此乃万不得已,下下之策。
**
日光渐暗,风雪更胜,三人登高瞭望,灯火通明处,是四大门人夜行入山,再行搜索,茫不知三人早在半山外,择险路而走。
适才林中,为防追蹑,三人施展轻身之术,一路踏雪无痕,到此真力将尽,厉岩细察风势,点头道:“会有大雪,快走。”
姜世离在前领路,闻言道:“厉兄可能推测?”
他久居折剑山庄,于天象略知一二,只道风雪将来,及早防范,却不比厉岩一身历练,论定时辰。
厉岩沉声道:“最多一个时辰。”
言下之意,若风雪大作,有利有弊,一则来敌不可深入,再则掩去三人足迹,此乃益处,害却是三人目下处境,真气耗竭,难以补足,如此雪夜,委实难熬,再者山路陡峭,一手外便是崖缘,若有不慎,有恐失足,故而只得慢行,却是不便。
结萝靛衣赤足,倍觉寒凉,再遇风雪,怕是不妥,厉岩着她行走二人间,与姜世离一并催起火元助她暖身,却也奇怪,竟无惧二人魔息,眼见如此,厉岩思忖再三,犹是不放心,道:“觉得难受就说。”
姜世离颔首道:“魔气非同小可,结萝姑娘切勿逞强。”
二人一前一后,模样竟是酷似,引得结萝笑道:“哎呀!一个啰嗦就算了,现在变成两个,我好得很,你们带路就是。”
前路茫茫,一时无暇他顾,只道结萝体质特异,与常人不同,却也为她日后蛊术大成,打下基础。
一盏茶后,三人来到一处崖外,岩壁修有栈道,半山一处索桥,幽幽向远去,姜世离眉心微蹙,道:“只怕年久失修,过不得。”
厉岩一展魔影纵,几个起落,来至桥头,他细察绳索,虽有侵蚀,还算牢靠,着二人上前,道:“我带你们过去。”
以他身手,负上二人几个来回,绝非难题,姜世离却道:“尚不知山下是何情状,切勿托大。”
此言非虚,在此损耗,实属不智,但事已至此,难道再走回头路?
眼见二人愁眉不展,结萝当真笑道:“你们……嗯,这叫什么?汉人说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桥不好走,我再给你们铺一条不就成了!”
姜世离一怔,未解其意,却是厉岩了然道:“你——”
结萝轻笑一声,素手遥指,那小小蛊蛛便三两成群,缓缓爬上绳索,继而环佩铃响,但见蛊蛛身形膨大、肢节相连,形成一道索桥,结萝耸肩道:“好啦,快过去!咱们快些走,这鬼地方冷死人了。”
言罢轻身一跃,眨眼丈许外,二人相视一眼,未作停留,纵身跟上,才到桥头,还未立稳脚跟,心头警铃大作,已是不及——
结萝一身毒术,尽得蛊婆真传,是以涉世未深,但行走江湖,从未吃亏,此时却叫她神情丕变,慌乱道:“闭气!”
她翻身桥上,十指微动,听得银铃阵阵,蛊蛛齐齐吐丝,捻成一张罗网,将三人牢牢护住,此举刹那之间、一气呵成,但见紫气毒瘴,铺天盖地、直冲三人面门。
二人依言闭气,那毒液四面八方、齐齐而来,洒在结萝织网上,犹在滋滋腐蚀,姜世离举目四顾,漫天雪粉、有荧荧碧波,潜藏暗处,刹时功聚全身,炫龙拳蓄势待发,厉岩举手拍地,魔火心随意走,直入地表,激起烈焰道道,姜世离趁势冲天而起,一式龙战于野,将那毒粉连雪水一并烧尽。
厉岩杀性大起,举火燎天,那魔火汇成炎流,喷薄绽裂,直扑林中之人,过处黑云漫天、嚎啕阵阵,一声娇斥,有人巧施屏障,天降冰咒,妄图阻绝,厉岩冷哼一声,魔息源源不绝、点燃成火,何止力压一筹,那寒泉不攻自破,被他魔火扫得四散崩裂,融化成水,姜世离不欲他耗损,道:“厉兄!”
结萝得二人之助,重稳阵脚,两手操持、不住变换,那蛊蛛应声而动,似攻似守,紧守三人方寸之地,若有人胆敢跨足一步,便毒液近身,顷刻殒命,她眸光一冷,道:“什么人,给本姑娘出来!”
一人踏雪而出,靛衣赤足、环佩银饰,亦是苗女打扮,身后尚有数十,乃世家弟子,人人灰头土脸、形貌狼狈,以为胜券在握,岂料几招败于敌手,更显露行迹,皆是心神不定。
结萝上下打量,不怒反笑道:“我当是谁,原是白苗的人。”
数十年前,黑白二苗争战不休,致苗疆大乱,当时白苗圣女,出而平定灾祸,圣女仁慈,宽宥黑苗之罪,但黑苗不欲受白苗恩惠,迁出领地,居无定所,结萝正是黑苗后裔。
而眼前女子,乃白苗后人,双亲正是当年祸乱幸存之人,为老门主、欧阳英之父所救,深受一门恩惠,耳闻公审有人施毒,毒性奇诡、竟无药可解,为报当年救命之恩,令其女登门拜访,一探下竟是黑苗秘术,当真新仇旧恨,势要讨回公道。
皇甫一鸣乐见其成,当下点拨人手,女子率众追出,以蛊蝎探路,果不其然,寻获结萝广布山中毒蜘,便一路衔尾追来,此时有弟子出言道,不妨绕道三人前,布下天罗地网,任他通天之能,亦是插翅难逃。
结萝听罢,又是一番省视,那女子发髻散乱、容色不定,显是厉岩适才一击,叫她吃下暗亏,她目中寒芒一闪,嫣然道:“算账?好呀,那就来算算你们欺负我们黑苗的账!”
姜世离眉心微蹙,暗道怪异,那女子敢于叫阵,显见成竹在胸,但她功力,与厉岩硬拼一招,早已受下内伤,如何有恃无恐、还敢应战?
厉岩却是无畏道:“这一仗她非赢不可,你我、解决那些乌合之众就是。”
此战在所难免,三人行踪曝露,来援早晚之事,倘若女子不过拖延时机,却也无妨,他早已探得虚实,以结萝身手,自然大有余裕,他二人扫清障碍便是。
姜世离一叹,摆开架势,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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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式横云断峰,拳剑连挑数人,又一招反身劈山,正中来敌,气劲搠胸而至,那弟子仓惶变招,姜世离趁势双掌并出,三彻连环,杀得那弟子左支右绌,毫无还手之力,连人带剑飞出丈远。
厉岩上步摘星,劈手夺刀,一招探海屠龙,当真毫不容情,有弟子前来搦战,便手起刀落、秋风扫叶,面上神情不定、几分不快,眼见姜世离手下留情,以他功力,岂会叫敌缠身,适才一拳,那弟子合该毙于掌下。
他容色渐冷,煞气便越重,魔息如有实质,缠上刀刃、侵入表里,直将钢刀凝成冷霜,仿佛信手一挥,便劈山屠海,叫人胆寒。
二人背心相抵,姜世离仰望天色,沉声道:“下雪了。”
恰恰一个时辰。
厉岩冷笑道:“那他们死定了。”
风雪大作,人人自危,岂会来援,眼前数十来人,早已孤军一支,而厉岩,决然不会手软。
二人肃清来敌,另一边,结萝轻身一跃,抛出一阵磷粉,有毒蛛应声而动,竟作饵食啖之,亦有绿蛛环绕身侧,肚腹鼓胀,缓缓排除幼卵,那苗女深知不妙,双手操持、囊中毒蝎一一涌出,直扑食磷绿蛛。
那蛊蜘剧毒无比,寻常碰之不得,但苗女岂是易与,故而结萝心生一计,乃与敌偕亡,毒蛛腹中俱是火磷,叫人顷刻殒命,又有母蛛在旁饲子,蛊虫源源不绝,不虞半分差池。
苗女也是了得,当下释出蛊蝎,应对那双双绿蛛,她娇斥一声,袖中剑戛然出鞘,要逼得结萝近前交战,她心中笃定,观结萝此时态势,一身蛊术娇纵无比,却不曾上前搏杀,恐怕绝非自己对手。
结萝轻声一笑,艳丽绝伦,扬手天雹破空,那苗女道她冰咒不过如此,祭起寒泉之术,凝作一道水屏,还未阻绝,却见冰咒化霜堕地,何物四肢微颤,凝结在内,她心道不好,纵身急退,但听一声闷响,地上洞出一片坑洼。
苗女容色冷厉,斥道:“妖女,端是狠辣!”
却原来,那天雹破空不过惑敌之术,有一二冰咒交相在内,苗女一心以为结萝目的在她,岂料竟以冰咒将她蛊蝎尽数僵毙,又令毒蛛浅埋深雪中,待她近前来攻,便出其不意,取她性命。
结萝一个响指,翻下树来,竟踏前几步,笑道:“哎呀,你挺不简单呀,这一招能躲过的可没几人,身手不错,可惜——比我差一些,嘻!”
那苗女见她做派,心中不祥,却不知有何古怪,惟步步提防、小心谨慎,结萝却不意轻笑起来,道:“怎么呀,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嘛……嗯,厉岩说得一点都没错,雪越来越大呢,我们快点结束吧。”
话音方落,听得几声异响,苗女神情丕变,还未呼喊,已是不及,她忽而一颤,扼住咽喉倒地抽搐,结萝十指微动,寓快于慢,仿佛某种旋律,有幼蛛破茧而出,肢节微颤、翩若起舞,背上凝出膏脂,遇风而化,远飘数里。
苗女喉中咯咯作响,嘶哑道:“毒……你怎么——啊啊!!”
结萝食指一点,封她穴位,轻笑道:“你说话分我注意,想趁机吃解du药是吧?本姑娘会玩毒的时候就用过了,嗯……虽然在师父跟前一点用也不管。”
须臾,苗女口鼻渗血、发肤溃烂,模样可怖,姜世离见状,眉心微蹙,道:“此毒……?”
竟与当日羽裳所中之毒格外相似。
结萝眉目流转,嘻笑道:“你认出来啦,那小姑娘中的毒有趣得很,我可是下苦功研究了一下毒性,然后嘛……按着本姑娘的法子改良了一下,是不是更厉害了呀?这毒呀,养在我的宝贝身体里,专毒武功高强的人,可比那女人做得厉害多了,是不是?”
她向前一倾,正对上厉岩,俏颜逼人、眉目弯弯,后者一时语塞,面上几分不自然,只转身道:“走了。”
姜世离摇头道:“她罪不至此……无论如何,与我等并无冤仇。”
厉岩一顿,对结萝道:“这女人和我们没关系,你看着办。”
以姜世离心性,断然要救,为此争论也无必要,再者此女白苗身份,若杀之,有恐对结萝一族不利,究竟如何,还看结萝处置。
结萝竟是为难,嗔道:“哎呀,你们不说我也想不起……师父说过,对白苗的人得放过,可是她刚才那样,差点害得你俩中毒,我这口气就是咽不下!”
姜世离心头微暖,道:“既然令师早有示下,那我们——小心!!”
话犹未已,漫天罗网兜头照下,姜世离拂袖一振,阳炎炽灼辉煌,缠裹双臂,一式凰焰焚世,将那织网一并焚毁,那煌火不可一世,照得山间雪亮,继而刀兵声起,四周叱喝不断,有人声围拢过来。
厉岩横身在前,护住结萝,道:“是援兵。”
姜世离认出来人,沉声道:“是皇甫以及……折剑弟子。”
当真冤家路窄。
有皇甫弟子出言道:“妖魔,这回看你们往哪儿逃!”
另一弟子横剑道:“天网恢恢,姜承,这下叫你插翅难逃!”
正是山庄门前一战,那名许呈的弟子,也是仁义山庄门下。
而折剑诸人中,徐世排众而出,愤而道:“姜承,速来受死,我要替徐杰报仇!”
厉岩冷笑一声,右臂微扬,道:“哼,自寻死路的还不知道是谁!”
结萝俏颜含煞,催动蛊蛛,道:“想害厉岩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徐世见她苗女打扮,联想庄内情形,怒道:“妖女,一定就是你下的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姜世离目视众人,双足稍移,皇甫弟子有感而动,剑锋偏转、微微摇曳,犹如风摆荷叶,整齐划一,许呈乃领头人,一声令下,众人四散排开,每数人中有一折剑弟子,姜世离不露声色,退后轻道:“不可妄动。”
厉岩心领神会,眼前剑阵乍看毫不起眼,实则脚踏七星、罗列八门,奇门遁甲、阴阳虚实俱在其中,贸然进攻,则须臾变化,将人困守阵中,一招以逸待劳、候其来攻,众人轮番补位,循五行相生相克、环环紧扣,或一字长蛇、或双龙出水,绝不简单。
三人神色各异,再无把握,徐世冷冷一笑,心头却是一松,当时太半弟子被结萝迷烟迷倒,惟一部分皇甫弟子听从门主示意,早早埋伏雪石路上,而徐世等人,当时守在庄外,故而三人逃遁时,率先追寻而出,正茫无目的时,却见皇甫弟子行色匆忙,想到必有因果,便一路尾随,直到许呈撞破,才坦言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