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修订中) 番外篇完本——by黑爪子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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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当年惨事之人都知道,魔君之所以坚不可摧,正因为他曾被击碎过一次。
彻头彻尾、一如历经死亡才知死为何物。
因而,惟有被击溃之人才能毅然站起,斩断既往因缘,变得强大、牢不可破!
血手一直看着他、从厉岩之时,就看着。
敬佩他的为人、信服他的决心,膜拜他的力量,然而……痛惜他眉间的隐忧。
血手止住胡思,乃因烈焰翔鹏又一声尖啸——
魔兽?
随之望向鹏鸟,眉心微蹙。
自从魔印解封、分得魔君之力后,血手自身魔力日渐觉醒,因与魔君分属同源、出自蚩尤一脉,故而血手也能稍许辩知魔兽所思,此际烈焰翔鹏啼鸣几声,振开双翅仿佛迎接主人归来宠鸟,血手却从它话语中听闻另一只魔兽名姓,果不其然——
那是一只通体紫色的雷兽。
兽瞳紧盯烈焰翔鹏、喷鼻自有雷芒,状若提防。
血手明白,此乃兽族本能,是为了确认自身领地。
烈焰翔鹏同样不甘示弱。
它本元属火,最能克制雷兽,此兽竟是不惧,血手能感觉到,面前雷兽看似虚弱不堪,但其力量还在烈焰翔鹏之上——
魔君自雷兽背上跃下,一手安抚两侧鬃毛,低笑道:“莫怕,此乃烈焰翔鹏,与你一般,溯出炎帝……它久居覆天顶,对于如何善用金碑石之能确有领悟,可助你平复身中狂血。”
却闻一声嘶鸣、烈焰翔鹏竟是不快,血手叹道:“主上……”
姜世离自然深知鹏鸟所想,难得失笑道:“……你二人须和睦共处,不可造次。”
血手看向两魔兽,心道:分明是不可争宠……
转而问道:“主上从何处得来如此异兽?”
魔君轻笑一声,收回轻抚雷兽之手,道:“此乃戾枭,它一族因追随蚩尤之故,未能去往魔界,是以徘徊神魔之井左近,意图强闯封印追寻蚩尤之后……我自锁妖塔探得虚实,将要离开之时,误入一片仙竹林内,这才发现的它。”
戾枭发出一阵低吼,血手听来却似不明,姜世离见他神色,摇头道:“戾枭一族与神农更近,是以兽语更为古老,若非适才替它循经导气,我亦不能参透。”
血手了然道:“主上此行可还顺遂?”
姜世离敛去笑意,负手道:“神魔封印确在锁妖塔下,枯木的确手段了得,如此秘辛也可探得。”
初春一战后,因枯木谏言封印一事,魔君遂将枯木其人、告知亲近护法,自当年折剑地牢内一晤、及至千峰岭之祸,以及覆天顶上蚩尤冢——
血手早知君意,蹙眉道:“主上打算何时引此人归教?”
魔君容色阴沉,现出一抹厉色,道:“一旦教内安稳,此事事不宜迟。”
血手了然,深知魔君忧虑,枯木此人、出现时机太过巧合,若放任自流,难保不会有何刁难算计,反之若归入本教,大可布下眼线暗中监察,以防万一。
言罢教中之事,魔君转而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血手点头道:“香烛纸钱早就备下,还有酒菜干果,随时可以起行。”
姜世离瞭望千峰岭方向,一度陷入沉思,目光越见深远,片晌,轻声道:“……走吧。”
血手答道:“是。”
随之又向后一眼。
此地正是盘晓修缮茅屋,当年救下玄火、鬼眼等众,也曾在此停留,如今想来,似又回到姜承逃出开封、被他荒石岗所救,二人在此躲避之时——
亦是后来去到千峰岭,才有一众兄弟把酒言欢、喜乐自足。
而今,千峰岭寂灭、盘晓远走楼兰,也惟有他二人,独在此间了。
烈焰翔鹏尖啸一声,引戾枭先往覆天顶。
血手望向魔君。
紧随其后、步履坚定。
他想,痛也好、苦也罢,自己是永远要陪眼前人,走下去的。
**
此后,魔君引枯木回归本教,因其经年内网络人脉与收集情报,确实有功,故而列为第八位尊者,与无天并称左右军师,魔君遂言道:“如今我教声势如日中天,正是举事之时!”
众人齐声应诺,净天教随之渐与人为敌。
越一年,魔君姜世离迎娶折剑山庄二小姐欧阳倩为妻,此事轰传武林,辱及世家颜面。
折剑掌门人欧阳英遂昭告天下,与其女欧阳倩断绝父女关系,四大世家与净天教势成水火。
又两年,净天教突袭四大世家,魔君率部进攻蜀山。
彼时一战,蜀山长老罡斩舍身兵解、重塑两界封印,净天教错失良机,触犯众怒。
数月后,蜀山剑派领四大世家、并武林豪杰强攻覆天顶。
第一次人魔大战,正式迸发。
一别.上
人魔之战,以净天教搦战四大世家为始。
半魔频现多个据点、一举拿下门派分舵,正道疲于招架、料不准下个遇袭地点,弟子流于外野,以至总舵空虚,轻易就被突破防线——
四尊者率兵亲征,毒影设计皇甫一鸣、致其毒发而亡,仁义山庄一败涂地,若非皇甫卓临危受命、继任门主,大有一蹶不振态势;
出乎众人意料、夏侯氏少主夏侯瑾轩重返人间,曾上覆天顶、力劝魔君回头是岸,姜世离避而不见,显出此战决意,夏侯瑾轩折返蜀山,未几、二庄主夏侯韬死于战乱,夏侯瑾轩心灰意懒、萌生恨意——
三人发小之间,终生隔阂。
之于折剑山庄,净天教看似并无动作,惟有教内专擅风雪术法者、严守雪石路外,造成千里冰封、大雪封路,不可轻易出入;
又兼细作扰乱,致使铸剑池走水失火,一概名剑尽遭焚毁,深陷内忧外患、难以救助中原颓势……
但其实欧阳英心知肚明。
有人故意留手,迫使折剑留守云州境内——
视乎其是否介入争战杀伐,净天弟子才会真正动手。
此举无疑陷欧阳英两难,是明哲保身、还是奋勇突破。
譬如当年折剑公审。
是为公理正义,还是……弃车保帅。
岂不正是要看他不仁不义么。
欧阳英挥退手下来报,陷入椅内,叹息道:“此不过……因果报应罢了!”
管事欧阳斌上前道:“老爷……”
欧阳英苦笑一声,摇头道:“眼下人魔冲突,若然折剑山庄龟缩人后,那怕一庄幸免于难,以后又如何立足江湖……百年之后,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言罢阖目片晌,神色渐转哀凄,低声道:“他若恨我,就恨得更彻底些吧……”
欧阳斌亦是一声叹息,道:“如此……我即刻吩咐门下弟子,趁夜强攻雪石路。”
是夜,折剑山庄倾巢出动。
殊不知净天教早已大军撤离,先于关隘要道、设机关埋伏等,只等欧阳英率兵突击,沿途追击堵截,以至损兵折将、不得已撤回门内重振旗鼓。
上官氏偏安西京,接获密报、称另三家屡遭重创,为积聚庄内实力,上官信借故半魔阻挠、难以援手为由,屡屡拖延行程,由此中原战事,彻底被净天教掌控。
此战大获全胜,教内群情振奋,而魔君真正目的、是为打压四大世家,消灭正道气焰,继而一鼓作气、攻入蜀山大门——
拿下神魔之井封印!
罡斩舍身兵解,其实出乎魔君意料。
看似多方援手作罢,实则在于封印本身——
破解此印并非难事,难在于……
暮菖兰义愤填膺、举剑来攻之时,魔君是动了真怒。
他想到了千峰岭枉死的弟兄们。
因而那一击、姜世离没有留手。
若非皇甫卓冒死来援,魔君本不会罢手。
姜世离瞳色乍深、语出深意,道:“……我就在覆天顶,杀害故人之罪,你们尽可来讨……只不过,我也有笔血债,要问你们讨还!”
此话一出、除了皇甫卓外,众皆色变,夏侯瑾轩凝眉道:“姜……你且慢!!”
血手振臂一拂,但见鬼爪森森、魔影幽煞,道:“你等若再往前,就休怪我不留情了。”
言罢辟出一道法阵,与魔君、枯木消失人前。
魔君负手身后,淡道:“……你没有话要问我?”
血手默然片晌,道:“属下明白。”
且不论当年青木居上、质问夏侯瑾轩三人,怀疑同行中有人出卖就是厉岩自己,来到覆天顶多年,无论世人如何流言诋毁、作为亲密护法,血手最知魔君心性如何——
姜世离从不喜杀伐,之于故人、更是诸多容情。
而今深恨不已、释出杀机,血手岂能不明白。
但魔君说走,血手就走。
至于千峰岭之仇、一如魔君所言,覆天顶上,终有了结之时。
血手只是道:“属下恳请主上,将此事交给属下处置。”
姜世离默然良久,才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只能你来做。”
亲手了结千峰岭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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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天教此战,可谓重挫正道士气,中原武林自此一蹶不振,时值二十年后依旧如此。
若非关键时刻无天、枯木两名军师失和导致人心涣散,魔衣与幻月两部也不会疲于奔命而致伤重疲惫、与敌可趁之机,导致战线节节败退。
为教众能安然撤退,二人引爆自身毒血、与来犯者同归于尽,骤闻此等噩耗、教内上下莫不惊痛不已,但为大局,实乃当时情况下、惟一办法。
姜世离对血手惟二任务,一是保定无天及其妻女周全,再者与毒影一并、护送欧阳倩离开,魔君则坐镇覆天顶上,掩护教众撤离。
血手恨不能化身为二,但主上交付任务他必须完成,他要那人心无旁骛、以最鼎盛之姿迎战来敌,他不能任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成为魔君负担。
战事到了此时,已经无谓胜负,活下去才是出路,因而就连毒影、也不得不对血手道:“大哥,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那怕他们都已不再。
如同印证这种不安,情势很快急转直下,变得更为险峻。
血手看向来报内容,眉心微蹙,禀道:“主上,前方斥候来报,发现夏侯彰和……枯木的尸体。”
大殿内、一时静至落针可闻。
血手视线微垂,低声道:“除了夏侯彰外……还有其他夏侯氏门人。”
姜世离默然片晌,就在护法以为魔君不会追问时,俄而轻声道:“可有发现……夏侯瑾轩的尸体?”
血手答道:“不曾。”
毒影端看魔君神色,迟疑道:“主上……你担心那个大少爷吗?他过去帮过我们不少,不如我——”
姜世离凝眉、拂袖道:“不必。”
言罢容色转冷,目中现出决意,沉声道:“他若与我净天教为敌……格杀勿论。”
护法二人相视一眼,血手领命道:“……是。”
不多时,雷涛来报道:“主上、护法,属下已将枯木尊者尸首带来。”
魔君冷笑一声,道:“带上来。”
时隔多年,终能看清此人真面目——
然则、却非尽如人意。
血手亲自验明正身,尸体余留魔气、确是出自枯木无误,致命伤乃一剑穿心,死后曾遭火焚,早已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如此结果,当真始料难及。
姜世离蹙眉道:“你等可曾看明,当真是枯木杀退夏侯世家?”
雷涛恭敬道:“此事千真万确,是前方探马亲眼所见……据说术法威力巨大,一招就将夏侯门人杀尽,至于尊者被谁所害,当时情况太乱,探马无从得知。”
魔君思忖道:“……血手。”
护法答道:“属下在。”
姜世离颔首道:“你与毒影两部并总坛卫队,尽快安排教众撤离……夏侯氏之死,无疑激起正道反扑,攻破玄火与鬼眼防线,只是时间而已。”
血手神情凝重,沉声道:“属下明白。”
**
之后战局,果如魔君所料。
蜀山剑派率四大世家、并武林豪杰杀上覆天顶,玄火以一敌百、力挽狂澜,为部众撤离争取时间,以至油尽灯枯、衰竭而亡——
鬼眼同样孤注一掷。
不惜散尽妖力,促成鬼气屠城、正道之师未敢再近一步,如此护送豹妖一族潜入山中,机关巨石就要落下,项章把臂一呼,道:“鬼眼,快过来!!”
鬼书生姿容笔挺、目光坚毅,沉声道:“项章,主上和族人们……就交给你们了!”
言罢狂啸一声,刹时鬼气暴涨,显出本相来——
似人似鬼、亦是妖。
巨石訇然坠下,就此作别。
魔君与护法赶到时,鬼眼气息将尽,惟有一抹余魂在此,二人未敢惊扰,是鬼眼察觉道:“主上……玄火,还有救……”
姜世离目中惊痛,凝眉道:“……我自有办法,不必忧心。”
言罢魔息凝聚掌间、透出无匹生力,鬼眼摇头道:“属下自知……大限将至,恳请主上……不必为属下……费心……就当,我……还玄火一命……”
至阴之体,可超脱六道轮回,也可凝聚魂力、束缚生魂往生,然则一旦耗尽,施术者即刻魂飞魄散、湮灭天地,从此三界五行,再无此人——
鬼眼凝聚最后一丝鬼气、将玄火残魂凝聚成形,交于魔君瞑目而逝。
却不知姜世离早有决意。
血手在旁,阻之不及,就见魔君捻动咒诀,蚩尤之息强留双魂于阵内,取自身心血、助二者魂魄相融,渡入鬼眼身中。
此举大伤魔体,姜世离面色微白、气息略有不稳,血手大惊道:“主上!”
然则行功关键,越不可惊扰,否则术法反噬,势必伤损三人——
血手心急如焚,迫于无奈、只能静候一旁,可说百般滋味、煎熬不已,眼见术法大成,忙上前道:“主上……”
魔君目中一丝欣慰,淡笑道:“如此……暂且一体双魂,假以时日,元魂巩固之时再行分离,为玄火重塑肉身即可。”
血手看向鬼眼,二者魂魄散出微弱光华、此际婉转摇曳,游弋鬼眼身侧,虽则未有呼吸、尸身也渐趋冰冷,细察却与魂魄相连,尚有一丝生机。
姜世离叹息一声,阖目道:“可惜……没有救下魔衣与幻月二人……”
这一对覆天顶之初,就跟随左右的兄弟——
至少、今日定要保住玄火与鬼眼!
魔君睁开眼,神情坚毅,道:“……修复元魂之力耗损极大,即便埋入我心血也未必足够,需将他二人安置里神殿内。”
血手了然,但见魔君额头滑落冷汗、面色越加偏白,惊而道:“主上!”
姜世离借他支撑、调息片刻,叹声道:“无妨……强夺命魂之术,终究暴烈了些。”
血手咬牙再三,仍是道:“属下明白主上用心,但关乎此种禁术……属下恳请主上,不可再贸然施法。”
魔君看向护法、神情直与两年前九龙阵之时如出一辙,只怕再有下次、就如当年一般,护法先行自作主张,极力回护君主了——
姜世离轻叹一声,摇头道:“如护法所愿。”
遂将玄火、鬼眼二者元魂置于法阵内,尸身藏于里神殿中,由魔兵看护。
之后,魔君下令封堵圣殿通道,开启各处机关、严防凡人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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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冢外。
烈焰翔鹏发出一声悲鸣。
姜世离看向它,叹道:“教内乱斗,人心离散,净天教大势已去,部众均已撤出总坛,如今覆天顶既成众矢之的,想来蜀山率众攻破防线亦毋须多久,但金碑石在此……”
烈焰翔鹏振翅盘旋、大有背水一战,有来无还气概,魔君摇首道:“金碑石在此,你就仍需替我镇守此地……譬如千万年来一般,若有一日教众归来,还可共襄盛举。”
若不然——
权当饲主已殁,再投明主罢。
烈焰翔鹏追随经年、自然明白主人用意,此际声声悲鸣、听来凄厉,分明凰鸟之躯,目中竟是垂下泪来,坠在魔君掌间、俄而化成一束魔息,袅袅云散。
当真,去留无痕。
姜世离一声叹息,双目微阖、拂袖道:“……好自为之。”
言罢魔焰一闪、掀起符文骤起火芒,譬如当年炎缚厅内,道道炽焰枷锁、绑缚石门上,将内外牢牢阻绝。
隆隆之声中、巨石訇然坠落,这片经由魔君与护法之力开启遗冢,终于重又归于虚无。
血手立于魔君身后,此时深深跪首,道:“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