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喜欢丞相 番外篇完本——by红尘晚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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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素色长衫,三十上下的年纪,面容还算端正,乍一看像个落拓书生,文质彬彬拎了一把乌骨折扇,见此情景,礼数周到又风尘仆仆的跨步上前而来,作揖一拜:“属下陈澄给王妃请安。王妃在此有些时日了,王爷未在府中,听闻王妃外出有些担心,还是请王妃早些随属下回府去吧……不知王妃的几位朋友怎么称呼,是否与王妃同行回府啊?”
他眼神儿一转,露出几分与外表格格不入的凶狠来,就这么满屋一扫,最终又将目光落在了许三娘身上,不客气地带出一种威胁来。
许三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不畏惧,冷哼道:“怎么?只准王爷善待陈先生这样的江湖知己,不准本王妃结交些行走江湖的朋友了吗?本王妃与诸位谈说未尽,陈先生请回吧。”
陈智怎么可能如此好打发,闻言眼神一沉:“王妃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三娘冷冷看他:“王爷与我乃是先帝赐婚,就算王爷如今厌弃于我想要废了我王妃之位,也要顾及先帝旨意,也要顾及为人子为人臣的孝道与忠义,怎么,陈先生在王爷八大金刚之中乃是诗书浸透的第一人,如今反倒要先怂恿王爷做那不孝不忠之人了吗?”
陈智被她一通抢白说得心有怒意,眼神冷冷,面上的表情彻底阴沉了下来,倒是他身边儿的胖子眼珠一转,随即摸了摸仿佛揣了西瓜的肚子,哈哈一笑:“王妃说笑了!陈先生读书人咬文嚼字,不就是王妃遇上几个江湖朋友么?小事儿!咱们未受王爷恩典的时候也是常年在外风餐露宿,最知辛苦,如今同是江湖沦落人,既然遇上了,不知几位可愿随老弟一道儿回去,待王爷回府,我们哥俩儿将诸位引荐给王爷,如何啊?”
这胖子便是刘智,名字起得倒是不错,大智慧说不上,浑身上下确实带着一种商人的市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笑眯眯的一张圆脸满是油光,独有一种混迹市井的狡猾。
李承祚打量了一番这胖子的模样,觉得他少说要有四十岁开外,他自称一声“老弟”,皇帝陛下觉得自己被硬生生占了便宜。
蒋溪竹在他身后,闻言不声不响地靠过半步,在一众人等都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动了动手指,在李承祚背过的手心上不动声色的划了几笔。
皇帝陛下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手心上去了,心猿意马地乱跳了几下芳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蒋溪竹是在给他写字,感到那几个字是什么,饶是天地不怕也不知愁儿的李承祚也觉得他家丞相不是一般的艺高人胆大。
皇帝陛下摇身一变,将自己收敛成了一副不学无术的市井混混模样,好在他出门在外没有像在京中那般肆意纨绔,看上去只像个有点儿闲钱的寻常人,如此一装模样,更像个暴发户。
暴发户皇帝上前一步。
“误会了误会了不是。”他厚脸皮又自来熟的贴到胖子身边儿,挤眉弄眼地瞧了许三娘一会儿,低声对胖子道,“原来这美人儿是齐王妃?你们王爷艳福不浅啊。”
旁边的陈澄闻言,一眼斜过:“大胆刁民!不得无礼!”
李承祚诚惶诚恐:“是是是!在下多嘴,大哥您听我说,是这么回事儿,我等途径邺城,昨日进城的时候遇见了王妃——天气暑热,王妃有些中暑,外面艳阳天转眼就要暴雨,无奈之下这才带了王妃一同回客栈,并请了大夫为王妃诊治……您这是什么眼神儿,我还能骗您不成,大夫还在那儿没走呢。”
陈澄见他方才拽的二五八万,如今见风就卷,不由露出几分轻蔑之色,疑心却还未消除:“你们从何处而来?来邺城做什么?”
李承祚脸不红心不跳,恭恭敬敬指着老道士信口开河道:“这是家师,乌有道长。”
陈澄刘智两道目光顿时扫了过来,子虚心里大骂逆徒,面上却端庄的拈来了他那身满是穷酸的仙风道骨,摸出他那根不知从哪找回来的秃毛拂尘,朗声道一句“无量天尊”。
大虞历代崇尚道家,更是将道教立为国教,因此民间道士的地位也显得尊贵很多,也许是这个原因,又也许是老道士的道号真的能震慑妖魔,两位民间推举的“金刚”听闻此声,目光不由自主的显得稍微尊敬了起来。
李承祚在陈澄与刘智两人身后寸许,面色微沉,只有子虚道长看得出来。
子虚道长赶鸭子上架,看着他遥遥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又随手一比,这才他要做什么,满心觉得自己流年不利,也只能两眼一闭帮他作死,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我等乃是武当弟子,带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行走江湖寻些庇护……实不相瞒,听说王爷善待江湖人士,本就是想到邺城来投奔齐王,却不成想先遇到了王妃,可见命由天定……合该有此一数。”
陈澄刘智对视一眼,陈澄道:“道长投奔我家王爷有何事?”
老道士环顾四周,抬眼瞧了瞧他们身后里外三层不知官匪的随扈,露出几分难言之隐,但见陈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只好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故弄玄虚地凑到两人耳边。
“不知二位,可听说过凤凰印?”他道,“我等可以告诉王爷,此物下落。”
第64章
大虞以前, 有六朝曾定邺城为都, 只不过经历多年兵燹战乱,宫室官署早就毁于战火, 齐王封地就藩后, 沿用了前朝旧都布局,在城南大兴土木,建造了如今的齐王府。
齐王府仿的是前朝都城旧制,府外有河, 曲水溶溶入朱墙,南城三道大门, 分别串联着三条南北贯穿的大路, 齐王藩邸与封地官署俱在其中。其内建筑富丽堂皇, 绮云楼阁, 翠帘如雾, 碧树银台, 画阁中天。
蒋溪竹直到亲身入了齐王府, 才真的感受到了齐王时时刻刻的不臣之心——这雄踞邺城之南的齐王府显然不是大虞王府形制, 俨然将六朝都城的旧景搬到了自己安睡的塌下。
李承祚倒是对这景象分外宽容,一路左瞧右看, 时不时还要品评一下各处风景,不亦乐乎。
王府正殿堂而皇之地安设在九九八十一阶之上, 汉白玉的阶梯正中雕着一只烨烨生辉的四爪金龙,在大雨洗刷过后的天色下亮得晃眼,而那王府楼台高耸入云一般, 俨如空中楼阁,比李承祚的金銮殿也不遑多让。
李承祚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蒋溪竹漫不经心地笑道:“瞧见了么君迟,齐王这是要上天。”
蒋溪竹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李承祚站在高台上回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笑又道:“据说齐王府开建之前,地底下挖出个大乌龟,被视为吉兆,因此齐王府就是按照乌龟的形状而建,此处正好是龟首。”
蒋溪竹顺着他的动作指点看去,果然见齐王府的九路三门纵横,连上围墙,正好是一只昂首的乌龟形状,暗道齐王僭越,就听李承祚接着说:“再吉利乌龟也不过是个千年的王、八精,成不了仙。”
蒋溪竹哭笑不得地被他拉着走,只好也压低了声音:“齐王在找凤凰印,契丹的所谓乌金流往邺城,这些看来都是真的。”
李承祚漫不经心,土包子一样欣赏着王府风景,说话的语气却冷了下来。
“当然是真的。”他道,“没见陈澄那把扇子吗?那就是新鲜出炉的乌金——显然这东西还是个稀罕物儿,陈澄在齐王手下地位不低也只得扇骨这么些许,否则以齐王这不知低调的德行,恐怕要置办到人手一把才能显示他人傻钱多。”
这话说得,仿佛他很知道“低调”似得。
李承祚早知道齐王心比天大,但直到这时才知道齐王的心已经大的超出他原本的预想了,越制建府,蓄养私军,网罗江湖人士,连契丹之事他都敢参上一手,甚至于这些他还不够——他居然知道,并且想要得到那百年前就流落江湖的凤凰印。
凤凰印一事为江湖秘辛,更是皇室顾左右而言他的一桩旧秘,李承祚若不是机缘巧合走了几年江湖,手下有先帝一手训练留下的影卫,身边儿又有宋璎珞对顾雪城之事如此感兴趣,才对此事略知皮毛,纵然他如今凤凰印在手,也没摸清上面七十二魔神都是什么来路,见过的几个更是屈指可数。
齐王外祖、如今尚在朝中的林立甫还没倒,他的母妃林太妃还在宫中“颐养天年”,这两根软肋还握在李承祚的手里,齐王究竟为何如此着急地去昭示他那点儿不臣之心的?
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凤凰印?甚至于连凤凰印上七十二魔神之一的许三娘竟是当今堂堂齐王妃,其中内里,恐怕值得深究。
蒋溪竹这些日子以来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内里有了更深的认识,听他沉声说了几句,反反复复想了很多直说的与未曾直说的前因后果,心下几分了然:“齐王……最近似乎着急了一点儿。”
李承祚冷笑一声:当然,有人总是这么迫不及待的看别人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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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不在府中,据说是与友人出城避暑了,过些时日才会回来,但是看接引之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恐怕与友人避暑是假,寻欢作乐之余招兵买马才是事实。
李承祚不拆穿他,任由老道士出面舌灿莲花地说了不少漂亮话。
陈澄刘智两人在前吩咐说过,这一行人乃是王妃贵客,专门请来辅佐王爷的,不能慢待。齐王府上接待各路江湖人俨然已是常事,家奴察言观色,从前后两句自相矛盾的话里听出了‘王妃“和“辅佐”两个关键,眼珠一转,面上含笑点头哈腰,心里却已经把他们划作“不需要特别照顾也不能不照顾”的那个行列,只不过此照顾非彼照顾,家奴将他们安排在了个守卫森严的院子,交代了几句,就不见踪影了。
许三娘自从入了王府就由陈澄与刘智护送离开,如今不知去向。
子虚道长打发了家奴,回手关了门,立刻露出一个崩溃地表情:“我的爷,为师年岁已高禁不起折腾,您手下留情嘴下留德啊。”
李承祚斜他一眼,先给蒋溪竹寻了个坐处,回眸一笑得招蜂引蝶:“至于么师父,您看……同样是事出突然,真真就没那么少见多怪。”
牛鼻子老道被“真真”两个字冷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耶律真,“阁下和我没有那么熟。”
李承祚全然那这句话当做了客气,仿佛不久前还跟人家乌眼鸡一样针锋相对的另有其人。
皇帝陛下说话从来都是信口胡扯,心情好能哄到人开花儿,心情不好能气到人跳脚。
蒋溪竹对李承祚这四处惹人嫌的脾气哭笑不得,侧身看向从许久之前就冷着一张脸的景清一揖:“劳烦院首大人过了今晚再走。”
没有人出言询问这戒备森严的齐王府究竟要怎么来去,仿佛它本身就可以容他们来去自如。
景清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他似乎一直对蒋溪竹这种好好说话的态度颇为欣赏,面对皇帝陛下还要时不时冷冰冰地怼几个字的院首大人,面对丞相的时候总是分外好商量,虽然他的好商量也仅限于无声的表示拒绝,或者点头表示同意。
李承祚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欲盖弥彰的啰嗦了起来:“人恐怕你得暂时留下,要求不高,能撑就行……你出关之前先回趟宫里,带个消息回去。”
皇帝陛下不知是早已心照不宣,还是将仅有的心思用于争风吃醋导致脑容量不足,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解释蒋溪竹的话,倒让一旁的耶律真敏锐地发现了些端倪,低声道:“今夜?”
蒋溪竹点点头:“齐王尚未回府,府内戒备尚松,不想无功而返,只能借此机会夜探齐王府。”
是夜,月晦,清风夜半有蝉鸣之声。
李承祚从假寐中醒来,眼神一沉,陡闻门外窸窣之声,回首给了并未入睡一直坐在堂中的蒋溪竹“安静”的手势,轻轻将门掀开一条缝隙,赫然发现外面的人是许三娘,这才放人进来。
蒋溪竹压低了声音:“劳烦三娘带路了。”
许三娘一袭夜行装,脸色看不出好还是不好,也许是因为病中强撑,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着,道:“王府守卫二更换班,此刻防备最为松懈,若是动身,不能耽搁了。”
蒋溪竹点点头,叫醒了入眠本就浅的耶律真与景清,又跟李承祚一起拖醒了呼声震天的子虚道长,众人准备齐备,趁夜从房中鱼贯而出,纷纷隐入了夜色里。
几人都是江湖常客,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唯蒋溪竹是个书生,原本并无意跟来做累赘,奈何皇帝陛下自视甚高,直言“君迟不肯同行是不是看不起我”更摆出之前他与子虚道长夜闯他人深宅之事撒泼耍赖。蒋溪竹实在无法与不讲道理的皇帝争辩,虽然心知他是为了自己,但幼稚的皇帝胡搅蛮缠起来简直比宋璎珞的聒噪还要扰心三分,只好哭笑不得的表示同行。
一行人绕过齐王府后宅守卫,在屋檐间穿行了一刻时候,最终来到了一处像是高城的建筑之下。
李承祚抬头看了一眼就沉了脸色,蒋溪竹被他买一送一一般的揽在身侧,离的极近,看看城墙,又看看李承祚那即使在无边黑夜里也能看出不悦的脸色,低低叹了一口气。
这城墙的模样与刑部大狱的模样何其相似,却比刑部那天子脚下四四方方的一块儿衙门口儿要气派了无数去,齐王在封地里越制建府,连私监都要高出京城一个规格,想来也是想给谁安排了去处。
高墙之上隐隐有人影队列相向而行,许三娘在最前静静瞧着,过了半晌,做出一个“跟上”的手势。李承祚毫不迟疑,一手揽住蒋溪竹的腰,毫不费力地纵身由一侧直上城墙,悄无声息而矫健地像行走于夜色之中的黑豹。
蒋溪竹被他的气定神闲镇住,却一不留神走了神,回过神时,李承祚已经轻而易举的带着他晃过了三四波夜巡的守卫,游刃有余如同在自己的皇宫后花园。
千军万马在他身侧也仿佛形同虚设,只要他想,便可一往直前。
蒋溪竹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却与李承祚似有所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儿。
“君迟,齐王拦不住我的。”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皇帝陛下回眸一笑,“你在我身侧,我就能永远向前,所以不要担心自己是拖累。”
蒋溪竹被他璀然超越满天星斗的桃花眼晃了思绪。
他脚下不停几起几落,最终停在了悄寂的夜色里,蒋溪竹抬头望向前方,许三娘无声潜下了房梁。
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有二更,尽量12点以前,不想等的宝宝们明天早晨看也一样。
第65章
这处监牢显然比一路行来的其他监牢规格高了一点儿, 如果之前那些鸽子笼关的是平民百姓, 这里面关的大概就是王侯将相。
时值夏日,牢房里面倒比外面阴凉了不少, 许是换班儿的缘故, 前一班儿的守卫打着哈欠,被后一班儿睡得正美却不得不值夜儿的守卫骂着娘叫醒,彼此在迷迷糊糊间得了个短暂的清醒。
牢房内,守卫对接班儿的人道:“哟王哥, 我听说,王妃今个儿被带回来了。”
接班儿那姓王的守卫打着哈欠, 闻言露出几分不耐烦:“可不是, 原本料想王爷出门儿咱们能松快松快, 王妃又回来了——她在的时候, 这号子里永远不得消停。”
“得嘞, 王爷一天不休妻, 那位大小也是王妃, 这女人发作起来也不好惹, 里头这位也不知哪修来这么大艳福儿……客气客气,王哥辛苦。”
“一样一样, 回去歇着吧。”
两个守卫可有可无地道了两句一起吃酒的客套话,各自带了手下的人, 一拨儿走一拨儿留,几声脚步声噼里啪啦地响过,瞌睡的瞌睡, 伸懒腰的伸懒腰,稀松二五眼地耷拉着脑袋鱼贯而出。
趁夜而来的一行人早就等在门口,等到最后一个跨出牢门还没来得及锁,就被这一群人眼神儿一对,一人一个地顺次撂倒,一声都没出。蒋溪竹躲在暗处,见他们行事如此顺利,松了一口气就要现身,没想到他这一口气还没松完,里面又有一阵“腾腾腾”的小跑之声出来,仿佛是落下个人。
蒋溪竹心一紧,就见李承祚身形如电地闪到了那人眼前,没等那人因惊吓“嗷”出那一嗓子尖叫,横手一刀劈下,那人就这么晕了过去。
蒋溪竹心“嗵嗵”急跳了两下儿,见那人倒下去也是无声无息的,这才将那口没呼完的气喘匀了,有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承祚这出神入化的身法,就见李承祚含笑一回眸,颇不正经地递了个“我办事儿你放心”的眼神儿过来,活像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