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小说改良师完本——by芥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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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课堂往往是嘈杂的,学生们比平时要大胆得多。
“史密斯先生,我认为叔本华是个悲观主义者,奉行宿命论。他的理念中有太多漏洞,我们不敢苟同。”一位戴眼镜的女学生举手发言,箭头直指叔本华,毫不留情。
史密斯先生云淡风轻地笑道:“孩子,你也许不知道。伏尔泰说过,真正的天才可以犯错而不受责难,这是他们的特权。”
“哦,这个理由太荒谬了!”女学生摇摇头,一脸遗憾。“如果哲学融于信仰,人会失去理智的思考,成了狂热的暴徒!很遗憾,我不得不说,叔本华正是这样的暴徒。”
“那我也不得不说,宗教也是哲学。哲学是对宇宙人生的思考,难道宗教不是吗?”史密斯吹吹胡子,笑道,“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宇宙观,这么说来,他们也算哲人,只是缺乏追随者而已。普通人与哲学家的区别就在此处了。
“所有人的宇宙观都值得被尊重。也许我们应当把心胸放大,我的孩子。”他凝视着女生的眼睛,语重心长。
女生被怼得哑口无言。她想辩驳,觉得中了“诡辩论”的计谋,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说词。
史密斯双手交叉,睿智地继续道:“拿叔本华信奉的佛教来说,很多大学的哲学系都开设了佛学课。我们在接下来的课程中,也会学习佛学。不过,现在我想问问,班里有谁信仰佛教的呢?”
宋亚泽笃定地举起了手。班里坐着二十人,他是唯一一个。
史密斯看到有人举手,眼睛瞬间冒出光来,笑眯眯地说:“不错,你很有善根,孩子。善根是生生世世累积的,也许你在上辈子,就已经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了。”
宋亚泽报之以礼敬的微笑,没再作声。
下了课,顶着一脑袋的哲学智慧,宋亚泽回到家,却看到了新面孔。
一位金发男子坐在二楼,看上去三十开外。他体态圆胖,水桶般压在沙发上,将贴身的西挤压得严严实实;双下巴颇为扎眼,宽额高鼻,灰褐色的眼睛熠熠闪亮,脸上一派宽和的微笑。
李元甫从一旁冒出,介绍说:“亚泽,这是我的导师威廉先生。这个学期我有幸担任他的助教。”
威廉礼貌地摘下礼帽,和宋亚泽交换了问候。“愿上帝保佑你。”他说。
李元甫回到打字机前,忙不迭地装订纸张。“多亏了威廉先生委托我助教的工作,我在每月底能收到一些薪给,当作生活补贴。”他用英语说道。
“哦,上帝说人若知道行善,却不去行,这就是他的罪了。”威廉先生引用起圣经,态度温和地说,“我喜欢帮助别人,尤其是像李先生这样出色却手头紧的绅士。”
这是一位虔诚忠厚的基督徒。
“能有您这样的导师,元甫很走运。”宋亚泽赶忙为他斟一壶咖啡,笑道,“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人。”
“每当看到有人身处困境,我总想流泪。”威廉吹了吹咖啡上的残沫,“上帝教导我们,要多去关爱苦难的人。”
这番肺腑之言却让李元甫红了脸。年轻而敏感的自尊心,让他不愿在宋亚泽面前显得穷困潦倒、低人一等。
他不想让宋亚泽同情自己,这是他最怕的事。
威廉将咖啡喝光,拿着打印资料,手杖一握便告辞了。
宋亚泽洗了杯子回来,发觉李元甫沉默不语,便笑道:“怎么又成了哑巴啦?”
李元甫一惊,慌慌张张地回答:“不是的……我只是很感激威廉先生。他将手上的项目分给我做,还支付了薪水……”
“元甫。”宋亚泽看他这样慌张,即刻打断了他。他多次经历过年少岁月,没有人比他更懂年轻人的自尊。
“你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因为你能力出众。有才华的人不缺饭碗。”
李元甫闭了嘴,抬起头幽幽地看了宋亚泽一眼。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宋亚泽无奈地说。话一出口,他猛然觉得,这句话似乎曾经说过。
李元甫紧抿着嘴,下巴不停在抖动。僵直了近一分钟,他才艰难开口:“我,我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
李元甫又红着脸沉默起来。他像是把滚到嘴边的话生生吞咽下去,最后换了个语调说:“亚泽,你真好。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末了,他又攥紧拳头,害羞地加上一句:“我不要令你失望。”声音颇为含糊不清。
说完,他低着头回了屋,步子有些紊乱,还冒失地撞上沙发的边角,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二天早晨,李元甫不见了踪影。这本是围坐一桌吃煎蛋吐司的时候,他的位子却空荡荡的缺着主人。
宋亚泽很奇怪,向温特夫人问起他的去向。温特夫人也只是干搓着手,不解地说:“他说要加班工作,可谁知道呢!只带了几片面包就出门。”
加班?工作?一个刚入学的博士生能有什么工作?宋亚泽暗想。
他拿起刀叉。阳光照在煎得半熟的鸡蛋上面,映射出柔和而晃动的光。他用餐刀切开,蛋液流得满盘都是,弄得他心里有些烦躁。
耀目的阳光从窗外直直射入,他只觉得刺痛了双眼。
第95章 度假
自从那日起, 每天早晨的早餐少了一人的参与。天还未亮时, 宋亚泽就隐隐约约地听到门开门关的声响。他知道,那是李元甫早起的动静, 尽管动作被刻意放轻, 可他仍是捕捉到了。
每天,门锁打开发出咚的金属碰撞声,他心里总会随着咯噔一下。
元甫怎么每天起这么早呢。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 然后再次进入连绵模糊的梦境里……
美国的大学有个令中国留洋生欢欣雀跃的好处,那便是充裕的假期时间。
宋亚泽是现代应试教育的产物。他的假期, 要么是在汗水的腌渍中度过, 要么是在冰天雪地中走亲戚度过。学校将最舒适的季节留给了上学, 将艳阳和冰冷留给了假期。
他才刚适应美国的学习节奏, 就要迎来假期了。
徐寅良的脸皮厚如城墙。他拉着新女朋友的手, 一脸得意地笑着, 似是在炫耀:“亚泽, 假期我就没闲工夫相伴了。你也瞧见了……”
宋亚泽嘴角抽了抽, 了然地说:“你去忙你的事吧。”
徐寅良绅士地给他鞠了躬,就搂着女朋友的腰走了。他的女友是个地道的东方美人, 肤色白净,纤腰一束, 圆眼睛闪着令人怜爱的波光。
宋亚泽乐得清闲。他不打算聚众狂欢,更喜欢煮着咖啡翻着书,或是坐在后院, 看看雨滴浇打在芭蕉叶上的情景。
生活的波澜和哲学的启发,让他安于宁静。
温特夫人家的后院,铺满了圆润光滑的鹅卵石,灰尘被扫得干净。这里郁郁葱葱,植物长得很高,爬山虎翻过围墙伸展到外面去。
地上被雨水冲刷得很光亮,揭露水泥白色的本质。宋亚泽穿了一件米白色罩衫,光着脚,凉丝丝的雨水抚着他的脚趾间流过,很温柔。在这雨水的狂欢中,他在雨棚下的圆桌旁,独享一份寂寞。
水汽氤氲,李元甫站在二楼窗边,无声地凝视这个如雨水般温柔的男人。
雨水在窗外凝结成水珠,玻璃上映出他的倒影。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褐色雀斑。
李元甫皱了皱眉,心如烫伤。
拍掉沾染在衣襟上的灰尘,正了正帽子。下了楼,沿着昏暗的长走廊,他彷徨着来到圆桌后面,长久地僵立着,悄无声息。
雨水飞溅到那人的头发和罩衫上,折射出优美的光。他怕他冷了,好想脱下身上的衣衫给他披上;可又惊觉,自己哪来的厚实而舒坦的衣衫呢。
尽管如此,还是想伸出手,替那人将调皮的雨水拂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才慢慢回笼,轻声喊道:“亚泽。”
因为这突然的声响,手中的咖啡晃荡一下。宋亚泽回头,看到李元甫局促不安的站着,笑道:“元甫,你来了。”
“嗯。”走上前,心脏紧张得轻颤,“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说吧。”宋亚泽放下咖啡杯,十指交叉,淡定而柔和的模样。
“再过十日,有场流星雨要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李元甫不安地搓着手指说,“数量很多,应当会很好看……”
宋亚泽想了想,问道:“和谁一起去?”
“……就我一个。”李元甫低着头轻声说,声如细蚊。
“好,那我去。”答应地爽快,“我比较喜欢安静。”
李元甫心上欣喜,不假思索地说:“我……我会安静的。”
宋亚泽不禁轻笑,高智商人士的偶尔犯傻不也挺可爱嘛。“那你想好去哪里观测了吗?”
“我打算……”李元甫刚要说出一地名,又忙闭了嘴,问道:“你想去哪儿?我听你的。”
“你是接触天文知识比较多,还问我一个哲学生去哪儿看流星?”宋亚泽笑道,“你来定夺吧,你比较专业。”
李元甫犹豫着开口:“我打算去大峡谷。那里云量很少,天气晴朗,地势高,用来看流星最合适不过了。”
宋亚泽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李元甫不安地问道:“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换个地方就是。”
“没有。”宋亚泽摇摇头,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真巧,我一直都想去那里。”
……
波士顿距离亚利桑那很远,坐火车需要一个礼拜。
这时候的火车还是铁皮制的,里面布置得古色古香。座位上没有标号,乘客可以选择心仪的位子。人们多读报,或听无线电新闻,或是散漫地聊天,车厢里是这样清静,倒不显得冷清。
火车旅行是奇妙的,总能收获目的地之外的景色。
光秃秃的荒原,繁华喧嚣的城;一望无尽的金黄色农田,夹杂着蚂蚁般大小的农民;蔚蓝色的河流,施工到一半的大桥;身披裘绒的贵妇人,衣衫褴褛的流浪者……
人间的或美好、或疾苦,如一幅动态画卷般展现在宋亚泽眼前。
而他的身边,一直都坐着李元甫。
“元甫,这次让你破费了。”宋亚泽手拿刀叉,浓郁的葱香和淡橘色的酱汁让他食指大动。
摆在眼前的是一盘葱煎鱼片,一碟玉米沙拉,搭配一瓶白葡萄酒。这是火车上最贵的餐点。三天来,李元甫的荷包消瘦不少。从上车购票,到一日三餐,再到小费,他负担了一切。
“没什么。”李元甫小声说,低度数的葡萄酒却让他喉咙发热,“威廉先生让我和另一个同学承接了实验项目。做完这个项目,我就能拿到一半的薪酬。”
“所以说,你很优秀,将来一定衣食无忧。”宋亚泽笑道。他胸口前挂着一只德国货自来水笔,随着他的笑而轻轻晃动。
铁皮火车昼夜不息地奔跑三天,已经疲倦了,物资也快耗光了。它吐出徐徐的灰烟,在佛罗里达的迈尔斯堡停靠,健壮的搬运工将水和食物搬进车厢,还要擦净贴在铁皮上的泥巴。这个过程大概要两个小时。
闷在车厢的乘客纷纷走出,呼吸一口清澈的空气,将久坐不动的懒散驱一驱。
阳光格外偏爱这座小城,明媚的色调让迈尔斯堡多么惹人爱。这里是晴朗而安静的,海水侵占掉大部分的土地。浅滩上没有回头浪,棕榈树添一点热带风光。
车站距离海滩并不远。李元甫手执地图,带着宋亚泽来到这片白色海滩。
“这是我见过的最蓝的海。”宋亚泽眺望远处。在那里,深蓝的海水与浅蓝的天空拼接在一起。
李元甫愣住,问道:“你还见识过别的海?”
“嗯。”宋亚泽点头,心里暗想:民国时期,交通并不发达,普通民众多困在一隅之地了此一生;只有富贵人才能外出,去看看别样的风景。
“我曾经去过香港,也去过别的海滨城市。”他低声道。阳光将他的肤色照得泛白,眼里流转着过去的沧桑。
“那……你去看海时,有没有人随行?”李元甫小声嘟囔一句。
宋亚泽奇怪他的问话,转过头来看他。李元甫心道不妙,顾不上语言的逻辑,连忙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海边很危险,浪花总是高大,应有人保护你才是……”
“有的,是在晚上。”宋亚泽轻笑道,“你这话问得……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嘛?”
心里猛地一沉。李元甫不可避免地郁闷开来,却又强颜欢笑:“……我只是想让你有一次独特的旅行,不枉费美国的第一场假期。”
“已经很独特了。在香港看海时,气温很低,沙滩上黑乎乎的,除了灯什么都看不清楚。”宋亚泽回忆道,“但这里很温暖,也很阳光,和香港完全不一样。”
心里这才轻缓了些。李元甫微扬起头极目远望,他的颈线好看,向下延伸到长衫领口里面。“能邀请你出来游玩,我真的很开心。”
“你这话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宋亚泽开玩笑道,“既出钱又出力,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开心。要我说,我们还是AA制吧!美国人不是流行Go dutch嘛!”
“不。”李元甫坚决地摇头,态度明确。“我已经有工作了,我想请你。”
宋亚泽从眼梢瞧他一眼,没再坚持。他了然一笑,从香烟匣里摸出一根烟,正要擦上火,李元甫看了一眼手表,担忧地说:“我们回去吧,我怕错过了火车。”
“等我抽完。”宋亚泽口含香烟,噌一声擦上火,“三天了没抽一根,憋死我了。”
烟雾模糊了他的侧脸,很快散去又接上一波。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的眼神似是失去了焦距,直直挂在海的尽头;在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李元甫本想劝他戒烟,喉咙却像被扼住般,迟迟说不出口。
三分钟的烟草时间结束,两人这才加快脚步回了车厢。
刚一落座,火车就轰隆隆地开动了。它又加满了油,装满了供给,开始后半段的旅程……
第96章 流星雨
天色渐晚, 天边余下一缕青白, 隐隐泛起星光。这时的天空,已经有星星落座, 半透明的月亮如一片白纱挂在远方。
一座座形状怪诞的山对望着, 色彩斑斓。红色的沙尘被风吹扬起,深浅不一的沟壑如衰老之人眼角的纹,壮丽而妖冶。颜色诡秘的红色河水延伸到并不存在的尽头,山谷深不见底。
宋亚泽深深吸一口空气, 似是弥漫着沙石或是铁锈的味道。
他们昨日才下火车,在附近宾馆住了一宿。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到这里, 巍峨雄奇的美国大峡谷。
无数人称赞它夺人心魄的壮美, 却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懂。
李元甫头戴毡帽, 笔直的西裤贴合他修长的腿, 印花底子衬衫罩在他单薄的身上。他刚刚从南缘登上山, 略微气喘了, 汗水沿着他瘦削的脸滴到衣领, 胸膛浅浅地起伏。
他们脚下, 是一派荒凉而雄浑的景象。脚踩天地间,头顶是漫天星河, 眼前是无有穷极的色彩变幻。
他将黑色背包搁在地上,衬衫后面汗湿一片。拿出手帕擦擦脸, 下意识一回头,冷不丁地撞上宋亚泽漆黑的眼睛。
宋亚泽冲他一笑,脸颊被光线染上温柔的红色。
已经有几颗孤单的流星稍纵即逝了。天色一刻比一刻暗沉, 两人身影逐渐隐匿在星光与黑暗之中。
李元甫仰起头,盯着黑如巨幕的天空说:“亚泽,流星雨要来了。”
宋亚泽脚底酸痛,顾不得脏乱,索性躺在红石上。他将胳膊交叠枕在头下,头发垂落到砂子上,乌发染上灰色的脏。
李元甫叹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外衣,叠好垫在他头下。
他颤抖的指尖在发丝中稍作停留。宋亚泽有所察觉,歪过头来看他一眼,了然的眼色让他心虚起来。“你的头发上……沾了灰……”他磕磕巴巴地说。
宋亚泽重又转回脸,一言不发。他甚至从口袋里摸出烟,对着夜空吞吐烟雾,像云彩一般蔓延开来,很快被风吹散。
两人之间是这样安静,风势呼啸着越来越大,流星的数量不断增加,奔腾而来。
“真美。”宋亚泽拿下烟头,喃喃自语,余烟从他嘴里流出。“我们就像飞在银河中。”
“宇宙很美。只是我的寿命太短,能力太弱,见识不了那么多的美。”李元甫迷醉在流星雨中,眼里波光流转,胜过那星河。仰头的角度勒出优美的喉结线条,在星光下被镀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