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不如卿 上部完完本——by弓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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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咱王爷啊,那是……”黑脸大汉说得激情澎湃。
不知何时,吴小公子已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吴老御史为了他的安全,给他讲了许多祁王的事迹,本是想着让裬儿害怕,对他敬而远之。却不想,吴老御史的苦口婆心不仅让裬儿对祁王敬畏,更多的是崇拜了。这不,看到军中将士谈论祁王英勇,就凑了上来。
“虽说重赏重罚,利于治军,王爷终究是冷漠了些。兵法有云,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将帅该与士卒亲近一些才好。”吴小公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夹杂在粗犷的吼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放屁!王爷那是赏罚分明!”话音未落,铜锣般的怒斥就已砸碎了一地的软糯。
“战国名将吴起就为士兵吸脓疮,深受士卒爱戴!”小娃子一脸的不服气!
“哎呀,这是哪里来得奶娃娃,还跟老子讲兵法啦!?王爷身先士卒,骁勇善战。让北齐,南陈的那帮孙子闻风丧胆!跟着王爷打仗,那叫一个痛快啊!”络腮胡子的牛大叔说道。
“其实咱王爷吧,就是面儿上冷了点,心窝子里暖着呢!不像那些大官,不把咱这些人的命当命看!给你吸浓有什么屁用,跟着咱王爷那是能活着回来!”是啊,相比于和大家同甘共苦,同食同寝的将军,哪里比得上带他们克敌制胜,带他们回归家乡的将军来的更得人心!?
史学家总是大肆宣扬着体恤下情、爱兵如子,可是这些浸淫朝堂的文人士子又何曾真的知道这战场杀伐铁血军士?!
这样的乱世,这些底层的士卒,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仗。战场上厮杀,或许只是为了活着……
“王爷以前虽是清冷了些,跟咱军中将士却也滚打在一起,只是这些年越发冷漠了,大概是从五年前把……”旁边高瘦的老军士喃喃说道,却散在了风里,无人捕捉……
黑脸军士继续说道:“当年老子跟着王爷攻打北齐,段峥段将军厉害吧,号称一刀可退百万兵的吕奢吕老将军厉害吧,两人联手,愣是让咱王爷打得屁滚尿流……”
当年疆场,气吞万里,提刀破贼,大快人心。
吴小公子也不禁像这些军中汉子一样,拿起酒壶,大灌一口。怎奈这军中的烧刀子是何等烈酒,顿时胸口似烈焰滚过,心肺如焚,泪眼盈盈,猛咳不止。洪钟般的笑声在篝火里炸开,沸腾着大营。
“哈哈哈!我说你这个小娃娃哟,烧刀子的滋味不错吧。”
“毛还没长齐呢,就学人家喝酒!哈哈哈哈哈!”
“这是谁家的崽啊,这么白白嫩嫩的,怎么舍得送到军营里来啊!”
……
“你才不懂嘞,就是这么白白嫩嫩的才好吃哟!军中的汉子这么多,饿的眼睛都绿了,管保给他伺候舒服咯!”篝火映红了说话者略显猥琐的脸庞。
“哎呀,老李!你还别说,这小子长得比女娃子还水灵,滋味一定不错!”旁边一壮汉嘿嘿笑着附和道。
“这姿色,哪里轮得到我们啊,没看见这两天冯都尉一直护得严严实实的嘛!”另一个似乎是冯衍军中的插口道。
“原来是冯都尉的姘头啊!啧啧,可惜老子打不过那姓冯的,要不也抢过来玩玩,哈哈哈哈!”一脸猥琐的老李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点点···
第14章 第十四章
“姘头是什么啊?”因着喝了几口烈酒,吴小公子此时双眸含水,两颊绯红,虽是饱含疑惑,盈盈黑眸里却是一片纯净。十三四岁的少年虽是初懂情·事,却也不曾识得这等腌臜之事。
“操!确实是个尤物啊!大家都是都尉,老子才不怕那个姓冯的!今儿个老子就先尝尝滋味啦!”说着便朝吴小公子脸上摸去,还不忘对旁边黑脸军士说道:“老李,要不要一起玩啊,你他娘的就是胆小!”
手还未触及吴小公子发梢就已被旁边的汉子挡住,“刘二狗子,你少他娘的欺负人家娃子!”老牛开口骂道,转身又对吴小公子说道:“别听这帮孙子扯淡,小娃子还是早些回去吧!”他虽这么说道,眼底却是深深的惋惜,他自是也相信这小娃子就是冯都尉的姘头的,毕竟军中这种事并不少见。
“操,老牛你少管闲事!”刘二狗子说着跨过老牛便朝吴小公子走来,旁边的老李也凑了上来。
军中这些事情本就常见,何况两人都是都尉,老牛虽是不忍,确也不好多说什么,旁边众人多是低级士兵,更是不敢置喙。吴小公子公子这才觉察到危险,虽然他还不明白是何种意义上的危险,却也本能得后退。
却哪里抵得过两个军中汉子的围追堵截!但见老李在身后箍住了吴小公子的腰身,前方的刘二狗子伸手便欲扯裬儿的衣带。吴小公子虽是不知男子与男子也可以做那等事情,此时被如此轻薄却也是一脸羞愤!正在吴小公子羞怒交加之际,眼前的汉子却已被人甩了出去。
“冯…叔!”吴小公子喏喏叫道!身后的老李虽是知道冯衍厉害,却也不想竟是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二百多斤的军中大汉甩出几米开外!此时竟也愣愣得忘记了撤回放在吴小公子腰际的手。
“啊!!!”惊闻一声痛呼,但见冯都尉捏住老李的手骨便将其扔到刘二狗子的身上。刘二狗子本就有些狂妄自大,此时怎会受这等羞辱,起身便欲大打出手。众人连忙上前劝架,旁边的老李也连拉带拽得拉他像营帐走去,还不时在其耳畔耳语几句,似是劝说……
冯衍见其离去,也不想声张,毕竟小公子身份特殊,便带着裬儿回去休息。谁曾想,半路却见一小兵匆匆赶来,
“冯都尉,王侍郎急着找您呢,快跟小的去吧!”王侍郎是其上司,他召见,自是不能耽搁,可是……冯衍又踟蹰得看向吴小公子。
“冯叔,你快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去,没事的!”吴小公子连忙说道。
冯都尉稍做犹豫,叮嘱一番,还是去了。黑暗吞噬着大营里的点点星火,寒风呼啸着北方荒原独有的凛冽,在灯火阑珊深处,吴小公子步履匆匆……
星披素锦,月笼寒纱。灯火明灭里,一人风霜独立,那么孤寂,而又那么寒凉……
大营本就扎在荒山野岭之畔,树影婆娑里的人形晃动,更是让人心悸。一时间,各种光怪陆离,神鬼妖魔都冲向了裬儿的脑际。本就惊魂未定的吴小公子此时更是不敢前行,慢慢挪动的裬儿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眼睛不住得瞟向人影……
身影似是有些熟悉,走近一点,再近一点,是……
“祁霖哥哥!”在极度恐惧中找到了依靠,吴小公子便扑进了祁王怀里,“祁霖…哥哥…我…还以为…你是…鬼呢,不,不是,我刚才…看到鬼,不……”吴小公子语无伦次。
祁王略为不适,他还没有习惯有人如此靠近自己。多年习武的祁王本能得全身戒备,此时吴小公子公子若有异动,祁王便会行动先于意识得将其击毙。可是胸前的一片湿濡温热,似乎蔓延到了心底,氤氲出一隅的柔软……
祁王慢慢收紧手臂,道:“别怕!”话一出口,竟是连祁王都为之惊异的温柔!
月堆烟,影成双,似乎就此便可老尽时光……
惊恐退却,理智回笼。吴老御史的殷殷叮咛直冲祾儿脑际,他急忙挣脱祁王的怀抱,躬身拜道,“王爷……”
祁王眉心微皱,心底荡过一抹茫然若失,但是对于祾儿突然地客气与疏离,终究也只有一句:“起来吧!”
风吟夜寂,一时无话。
静默,于祁王,似乎早已成为一种习惯,却难为了我们的吴小公子。但见裬儿时而凝眉若有所思,时而昂首似有所言,却又在黛眉微颦,秀口略张之际微微摇头叹息。再次见到祁王,裬儿心中自是汹涌澎湃,可是想到吴老御史的谆谆嘱托,军中将士的生动描绘,裬儿对祁王确是多了几分畏惧,哪里还敢像初见时的口无遮拦。
但是吴小公子哪里忍受得了这般沉寂,终究还是开口道:“王爷,一个人赏月呢?”
“……”对于裬儿改口叫自己王爷,祁王虽是漆眸微缩,却终究无言。当然对于裬儿的没话找话,他自动无视。
看到祁王不语,裬儿略有尴尬的为自己圆场“是啊,今夜月色皎洁…”抬头看到薄雾笼罩下的月亮更加慌乱道:“不是,我是说好多月亮……”
“?”祁王略带玩味得看着语无伦次的吴小公子,竟有难得的兴致。
“啊!不,是星星好多!”可是雾气朦胧,也只有几颗星星坚强得闪烁着。这下吴小公子懊恼得垂下脑袋,暗淡下来的眸子里浸满委屈。
看到此时的裬儿,祁王心底似有异动,多年后他才明白,这叫“心疼”。此时,他也只是以为这个拥有救赎般笑容的孩子,不适合沮丧。
终究,祁王不忍道:“确实有好多星星,只是雾气遮住了。”
“对,确实有好多呢!”听到祁王回话,小娃子猛然昂首,一双明眸,熠熠生辉。
“王爷,他们都说您用兵如神呢,连齐国的两大名将都怕您呢!”小娃子一脸崇拜与向往。或许男性本能得对战场就有着一种憧憬。
“……”段、吕两位将军多年战场杀伐,绝非浪得虚名,当初能赢,也只是运气罢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又哪里有那么多常胜将军呢?也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不过王爷赏罚严苛,将士们虽是敬畏,也难免疏离,终是少了些为之生,为之死的爱戴拥护。”小娃子边说边微微点头,似乎很是认同自己的见解,抬头又说道,“虽然我是知道王爷待人是极好的,可是兵士们不懂啊,王爷还是多跟将士们亲近才好。”
“嗯。”祁王答得似有若无。当年他又何尝不是与将士同饮同食,可是爷爷甍逝后,当年拥护爷爷的将领多被贬谪流放,甚至因罪获斩,而几十万大军也被送入死地损折十之八·九。皇上需要的是靖宇的军队,而非“祁家军”!将士拥护皇上就够了,不需要对祁王有太多的爱戴!重赏重罚,军纪严明,利于治军却又不至于让皇上疑心,这样或许能保住更多的人吧!可这些又怎能宣之于口呢!?
小娃子听到了回应,忙抬起头,一双杏眼盈溢着漫天星河,可映入这“星河”的却是祁王凭风独立,眸色深藏,那么孤寂,而又那么寒凉!吴小公子心底悠然收紧,满心的关切却变成了手足无措,满口的安慰也就成了语无伦次,
“其实他们恨你,哎呀,不是,不是恨,只是误会,哎呀,也不是,其实……其实……”吴小公子懊恼着自己笨拙,越说越乱。其实,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十三四岁,还没有学会世故圆滑,还未曾懂得避重就轻得揭过尴尬,更不知如何恰到好处的安慰他人,他有的,也只是这一腔子的赤诚!
听着这毫无章法的安慰,祁王不禁莞尔,(你确定小祁有“莞尔”这种表情?)看到月色明灭里的小娃子垂着头,塌着肩,似乎全身都在表达着他的懊恼,祁王心下异样,开口道:“其实,懂我的人自会明白!”
“对!对!我就是想说这个!”小娃子猛然抬头,本已蒸腾着水雾的双眸里又浸满了笑意。祁王也不禁诧异这小娃子竟有如此多的表情,却也觉得甚是……可爱。
“王爷……”小人儿一个人喋喋不休,兴致盎然,举手投足,全是韵致,眉梢眼角,尽显灵动。
祁王面色如旧,却也难掩漆眸深处的兴致。还没有哪个人如此专注而又如此投入得同自己讲这么久的“废话”。(小祁啊,就你这周身的凛冽,谁敢哦!?)却正是这家长里短的闲话,更让人多了一份亲昵!纵是四大护卫,虽是自幼的情分,却终究多了一些敬畏,便也多了一份距离!
上位者,往往渴望着那份平等的亲密,却又绝不真正允许那份触及权威的平等!
呵,人呦,总是如此矛盾!
祁王难得好兴致得看着小娃子手舞足蹈,天天都是军国要政,难得有个人同自己闲话八卦。他才不会承认自己面瘫着一张脸羡慕着秦朗他们相互调戏,不对,划掉,是相互斗嘴!可惜,他们从不带自己。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不经意看到小娃子身上普通兵士的粗布军服,不禁皱眉,这香培玉琢的小公子,合该是冰丝蜀锦,这粗麻布衣怎么看都损了这冰雪气质。再加上正值雪虐风饕的时节,开合的菱唇间蒸腾起团团白雾,连那鲜活的表情也被肆虐的寒气拢上了瑟缩的苍白。内力深厚向来不畏酷寒的祁王却被这抹苍白直击心底,眉心微蹙,解下紫貂披风,裹在了小人儿身上。
身上忽而一暖,珠玉之音戛然而止,一双杏眼里浸满震惊,“王…王爷。”
“披着吧。”音色淡淡,却让人无从抗拒。
“谢谢王爷。”惊异未退,盈盈眉眼里就已布满欢喜,惊是真惊,喜亦是真喜,并无半点谄媚的受宠若惊。
吴小公子似是受到鼓励一般,越发说得津津有味,一团团白雾在开合的红唇间跳跃、翻腾,最终融入了拢烟披雾的月色里,静谧,悠长……
祁王还未理清这“废话”里的亲昵将会怎样在心底蔓延,却突然听到,
“哎呀,都好晚了,冯叔找不到我该着急了,王爷也该早些回去休息才是!”吴小公子突然惊道。
“你去吧。”祁王音若古潭,无波无漪。可是看着小人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刚刚蚕丝般蔓延在心底的温情也随之一丝丝抽空。
行军途中,军营绵延,营帐周围又荒无人烟,吴小公子胆战心惊得向自己营帐走去,如果能跟王爷同路就好了,可惜帅帐跟自己所住兵帐是相反的方向嘛!小娃子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却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拖入树林深处。裬儿拼命扭动身躯,企图挣脱这铁一般的桎喾。
“啪!”的一声,裬儿顿觉脸颊热辣辣得疼,“你他娘的再乱动,老子在这就干了你!”说着便已开始撕扯裬儿衣襟。
“老刘,不是要献给王侍郎吗?你这……一会儿咱不好交代啊!”反钳裬儿双手的老李在身后说道,钳制的力道又不自觉得紧了紧,似是克制裬儿的反抗。
“你他娘的就是胆儿小!这娃子早就被冯衍那小子开了苞,咱就是玩了,王侍郎哪里就知道是我们干的了,咱就说冯衍那小子把人玩儿狠了就是了!”刘二狗子说着就往裬儿胸前扯去!
军中汉子手重,一巴掌拍得裬儿半个脸都高高肿起,脑子更是嗡嗡作响,好不容易集中了意志,胸前的破旧粗布军服早已化为布条,席卷而来的羞愤使得裬儿朝捂着自己嘴巴的那只手狠狠咬去!老李没想到刚刚还呆滞的孩子竟会突然发难,一个不稳,竟让裬儿挣脱出去。冲破桎喾的吴小公子慌不择路,竟是一头撞进前方老刘的怀里。
“臭小子,敢咬老子,找死!”猛然被咬的老李似是发了狂的恶犬就向裬儿扑来!
裬儿几乎绝望了,曾经灿若星辰的杏眼里溢满了屈辱,羞愤!
突然间天地忽转,随着两声闷响,刚刚的施恶者早已破布般的撞到旁边的树上。碗口般的楸树应声而断。裬儿跌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祁王早已凛冽成千·年·玄·冰的脸放大在眼前。刚刚强撑得惊惧,屈辱此时汹涌而来,蝉翼般的睫毛再也承载不住泪水的重量!小娃子的泪似是滴进祁王心里,晕开一片苦涩。我们向来英明神武的祁王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衣服虽是破碎,却终究还挂在身上,但也抵不住朔方寒风的凛冽。小人儿不禁瑟缩了一下,惊动了身旁神色如冰的祁王,看到祾儿一身的破败,祁王拿起遗落在雪地上的紫貂披风,裹紧怀中的人儿。看向树旁破布似的两人,眸色又深了深。刚刚看到小人儿受辱,他自己也未意识到胸中的怒意澎湃而来,一脚出去,两人竟是俱已筋脉尽碎,再无生气。现下想来,竟是觉得,死得太痛快,便宜了他们!
紧了紧怀里小人儿的披风,身形忽转,惊鸿掠影般的朝帅帐奔去。将怀中的人儿放到床榻之上,胸前的温软突然抽离,祁王深潭古波似的心底竟是划过一抹不舍。而此时的祾儿,在极度惊惧之后,又瞬间精神放松竟已昏睡过去。再加上雪霁初晴的风最是彻骨,小人儿肿胀不堪的脸颊潮红异常。
“叫军医!”祁王清冽的声音碾碎了帐外的冰渣,值夜的亲兵裹挟着一夜的寒凉匆匆而去。而蛰伏在周围的暗卫,被他家王爷音色里的一分焦急惊得差点从帐顶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