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大哥好多年完本——bykin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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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经被他揍过两次的胖子,毫不出乎意料的高考失利,自此彻底一蹶不振,成日在校外游荡。起初,那胖子不过干些跟踪小姑娘、勒索弱鸡之类的本来行当,赵宇也并未放在心上,仍谨循着与李安生的约定,不过口头威胁几句便罢了。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李安生。
赵宇名声响亮,人缘广大而树敌也广,不少人明里暗里看他不顺眼,只是因怕招惹麻烦而不愿正面杠上。这胖子也是个昏了头的,早早对赵宇怀恨在心,不知听了哪些人的教唆,顺藤摸瓜知道了真宇嫂其人。偷偷摸摸逮着李安生独自上学的时候,把李安生给打了。李安生自从上了高中后,个子飞一般地窜,已比赵宇高了小半个头。然而他身材瘦削,虽每日长跑锻炼,但到底缺乏打架的经验,受了不轻的伤。幸而扭打的两人正好被一中的老师发现,看见李安生身上的一中校服,当即报了警,最后一通批评教育才让李安生回了家。这么一大波折腾,赵宇想不知道都难。
李安生有一道伤正好在脸上,顺着眉毛上去被打破了皮。赵宇逃课回家给他上药,心疼得半死,破口大骂,“操`他大爷的那死胖子,没长眼睛的傻`逼东西,不给他点颜色瞧,爬老子头上去了——”
李安生淡定地翻了页政治书,听面前那人啵啵啵机关枪一般骂了五分钟,才抬眼看他:“不许去揍他。”
赵宇一噎:“我都快气死了,难道还得忍着?”
李安生哭笑不得:“我都没气,你气什么?”他揉了揉赵宇的头发,“你留校察看的处分还没过呢,再闹出来,你得退学了知道吗?”
“拉倒吧,那教导主任上个月还想给我家送东西呢,就是被我爸给退回去了。就算是退学了我也能再回…来……”赵宇察其冷下来的神色,赶紧凑上前去亲亲,“行行行,都听你的。”
这一亲,自然两人又是耳鬓厮磨继而擦枪走火不提。然而赵宇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开什么玩笑,他宇哥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傻`逼玩意儿给揍了,他不揍回去,对得起那宇哥的名号吗?
赵宇没有叫上他的哥们一块去。临近年关,哪怕光明高中校风散漫,大家也有了些许即将高考的威胁感。唯有赵宇,独自一人翘了一整天的课,将那在校外游荡的胖子堵了个正着。
胖子并非一人,和几个小混混正一块蹲街边抽烟呢。抬头见了赵宇,不知是否因为身边有人撑场面,那胖子出奇地镇定,“这不宇哥吗?”
赵宇何曾怕过别人,他一打五都不怂,何况眼前这几个混子。他轻蔑地冷笑一声:“谁家的狗在吠呢?”
那胖子已经恼了,不知是否是因为对赵宇的恐惧还在,尚未做什么动作。他身旁一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瘦子却将烟头扔了,站起来用脚碾灭,“你要找麻烦是呗?”
赵宇熟悉一切打架的套路,傲然抬了抬下巴,半句话没说,抬腿便将那瘦子踹翻在地!——几人仗着人多,俱站起来便要围着打,不想赵宇又一拳呼呼带着风逮着一个人便锤上,那人“啊”地惨叫一声。不为什么,只不过赵宇戴了副新的拳刺,一拳挥下去,还闪着铁质的冷光,碰着肉便是四个血窟窿。一旦打起架来,他便是从不惜命的,打人从是往死里打,自己见了血都不在意。无论是踹是拳,都是下了死劲儿。不要怂,就是干。
他不怂,别人怂。那胖子有人撑腰,率先后退几步,色厉内荏:“你个操人屁`眼的二椅子,不知道你的小情儿在不在乎命?”
赵宇倒真停了手,硬生生挨了几拳。他冷冷地回头瞥着那胖子,他还未忘记自己真正目的是谁,不怒反笑,“怎么,你还想怎样?”
胖子背上都是冷汗,却见他哥几个给他使得眼色,挺着牙关道:“你是不怕死的,那一中的那个叫李安生的,怕不怕死?”他顿了顿,莫名有了勇气,“都找了他半年麻烦了,你才刚刚知道,看来你操`他屁`眼时,那小白脸竟也没说一句?”
赵宇的心突然沉了沉,他不笑了,沉着脸看他,“你怎么找他麻烦的?”
那胖子已是破罐子破摔,见他哥们在那人身后举起了板砖,干脆笑了,“谁不知道一中高三一班的小白脸,是个喜欢男人的娘娘腔?我也没做什么,他们学校的人自己才清楚。我不过偶尔揍揍他罢了。前几回揍得不厉害,你当然发现不了。只可惜我们哥几个不喜欢走后门,不知男人的滋味究竟如何,否则我——”
他眼前一片血光,他怔愣两秒,继而无穷无尽的强烈绝望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部知觉。他凄厉地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跪了下去,一迭声地呼痛喊救命,浑身冷汗湿了秋季的厚衣。他在一片猩红中听见自己那几个兄弟或惊呼或逃跑的仓皇脚步,和给予他疼痛的那个少年对他又狠踹两脚,他吐了些胆汁。
他也许会死……
意识到这点的胖子浑身颤抖,在接近昏迷时,隐约听见了警车的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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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将作业放在了组长的桌上。那组长本在与人聊天,闻声回头,见是他,露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似鄙夷,似嫌恶,仿佛他身上沾染了什么奇怪的细菌。
李安生已经习惯了,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他没走几步,那组长便将他刚刚放上去的作业本甩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一个女生低声细语:“这样不好吧?他不会生气吗?”
组长恶意地调高了音量:“他生气?我还嫌恶心呢。”
几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李安生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拎起收好的耽美文库,往教室外走。他推开教室门又合上,站在班级外的走廊,深深呼了口气,仿佛远离了污浊的沼泽地。
他已经习惯了。
其实从高二开始,班级里就隐隐约约有些传言,说他与校外的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当这个“校外人”落实成了光明高中的混混大哥,而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又落实成了男同性恋,几乎掀起了轩然大波。对于向来被视为天之骄子的优秀学生,他们对光明高中的那些只知打架、成绩烂如狗屎的富二代们有天生的优越感,原是他们中的一员的李安生与光明高中的人为伍,已经是莫大的耻辱,更何况其中说不定有些不能为人道也的关系,称得上一句恶心。而一中管理严格,连男女同学牵个手都要通报批评,何况是如此。李安生刚入学的时候,凭借突出的成绩也曾领过不少奖状、奖学金,甚至担任了团支书。然而当他“屡教不改”,自然都与他无缘。
李安生从未将这些与赵宇说过。
他背着耽美文库走过走廊,有不少人本捧着书在背书,遥遥地看见他,默不作声地让出了一条道,仿佛生怕与他有半点接触。这是聪明人的做法,从不当面与他难堪,却沉默傲然地、高高在上地传递出厌恶与鄙弃的情绪。而不聪明的人,只会当面与他威胁。如那个总是找他麻烦的胖子,通常带着好几个人,在他上学的时候逼进角落里,不动脸,只动身上,泄怒般地打,只打几下,绝不下重手。
同样,他也从未跟赵宇说过。小伤小碰,他自己处理便了事。与赵宇做`爱,他很少脱衣服,粗心如那人,怎么会发现。而这次纯属凑巧,是那群人未控制好力气,打重了手,又被老师发现,仓皇逃了一群,只留下那胖子一个戴罪羔羊。
李安生背着耽美文库下楼,正好碰见要回班级的班主任。他礼貌地点点头:“老师好。”
班主任停了脚步,看着他脸上的纱布,“伤好点了吗?”
李安生点点头。班主任又看到他身上的耽美文库,“又要去陪你妈妈吗?”她忧心地皱了皱眉,“你们家真的没有别的大人了吗?已经是高三了,一节课都耽误不起。”
李安生温和道:“真的没有办法。谢谢老师关心。”
“抓紧时间吧。”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老师还期望你能进前五呢。”
李安生点点头,与班主任擦肩而过。
这是他瞒着赵宇的第三个秘密。
李母身体每况日下,每周需去医院作透析。尽管高三请假半天都会落下不少东西,但李安生还是需要定时请假去陪母亲作透析。而李母没有工作,没有保险,透析价格昂贵,他家已经将仅有的存款近乎掏空了。如果他跟赵宇说,赵宇定会毫不犹豫地送钱给他——但他迟疑了。虽赵宇总是送些看起来便很昂贵的礼物,但这与直接给钱是截然不同的定义。他总想着,在家里的钱彻底用完之前,他也许还能多保持自己渺小而脆弱的自尊几天。
作完透析,李母显得更加虚弱。他将母亲送回了家,让她躺着,掖好被角。李母始终睁着眼睛看儿子忙上忙下,突然问,“家里还有钱没有?”
李安生倒水的手顿了顿,“还能做几回透析。”
李母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不要向你爸要钱。我宁愿死了。”
李安生将倒好热水的水杯放在床头,看着床上那个因疾病而全身浮肿、面色衰败的女人,再也找不出半点她年轻时的美艳动人。他叹了口气,“好。我要出门了,你先睡会儿。”
李母侧头看他,“去找你的小男朋友?”
李安生毫不讶异他母亲的知情,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傻子。”李母冷冷笑了一声,那与李安生如出一辙的眼睛又黑又沉,“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安生早已熟悉他妈的喜怒无常与口不择言,但他听到这话,仍然心里不舒服。他又将被角掖了一回,拿起耽美文库,转身往一中走去。他还得装作刚刚放学的模样,等赵宇来接他。
如果只有他和他妈,两人吃点咸菜白粥也使得。但是赵宇却嘴挑的很,喜荤喜精细,晚餐还从不吃粥。站在一中门口的李安生想,不管怎么样,今晚必须得烧只鸡,不然那人定要不高兴了。
可他一直站到夜幕低垂,那人也没来。
22
李安生独自回了家。深秋的吴城还未冷到骨子里,他却带了浑身的寒气。
家里有一阵淡淡的臊气。他才想起出门前没有给母亲插尿袋,而李母也一句都没有提。他走进房里,看见李母背着身躺在床上,不愿看他。他将母亲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换了新的床单被褥,又将母亲抱回去。他拿来了温热的毛巾放在她的右手,将尿袋放在她的左手,将干净的裤子放在床边。不亲手为她换上,是试图给他的母亲最后一点尊严。他面无表情地拿着脏了的床单去洗,冰冷的水浸湿了他的手,将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泡得通红。
李母在屋里又开始发疯,将水杯砸在地上,嘶哑凄厉地喊,“不如死了算了!”
李安生半句话也没有回。他还是烧了鸡,伴随着自己母亲的咒骂声,将菜分好端进屋里,自己去另一房间吃,吃完了便写作业,赵宇始终没有来。这是他没有遇见赵宇之前的每一天,普通而平常,只是太久没做,他竟感觉到无边的孤寂。想来由奢入俭难,一旦习惯,便再也挣脱不出去。
他的母亲与父亲的故事十分老套。帝都来的花花公子,偶然遇见江南的病弱美人,也曾一见倾心如胶似漆。花花公子跨越千里,美人逃学离家,虽父母不允离经叛道,但也算一段佳话。只可惜爱情的甜蜜如此短暂——当她临盆在即,那大少爷才支支吾吾托出自己已有妻室,两人自是大闹一场支离破碎。大少爷信誓旦旦定会尽快离婚,然而这承诺拖了又拖,拖到感情成了灰成了恨,除了每月打钱,两人已如仇人再无相见。他本爱那美人的似蹙非蹙笼烟眉,爱的又不是病床前的端盆送水,更何况这柔弱皮囊下藏了颗刀子般决绝的心。她爱的是那人的潇洒风度,却见到他的优柔寡断与懦弱无能,爱意全成了恨意,比疾病更甚凌迟。
李安生是其中尴尬的产物。在他幼年时,他父亲也曾背着正妻来看他,却被这孤僻阴冷的亲生儿子吓了回去,从此连电话也少有。他生来爹不疼娘不爱,与他如出一辙的母亲被病痛与爱恨纠葛,已经自缚成茧,怎会在乎他。他没有朋友,没有亲戚,他有的只有赵宇而已。
可赵宇会永远在他身边吗?
李安生去收剩菜,却发现他妈没吃几口。他跪在地上收拾被母亲扔下的碗筷水杯,闹累了的李母就平躺在床上,疲倦地半睁着眼睛,侧脸看他,“安生。”
李安生嗯了一声,抱起碗筷。
李母:“别重走妈妈的老路。”
李安生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母亲的头发。这是十几年里母子间最亲密的举动,再无其他。他转身出了门,围上了那人送的围巾,在寒风中出了门。
不再重蹈覆辙?
他的母亲从不在意对儿子的任何教导,教给他唯一的道理便是,求而不得那便不求。宁要玉碎成齑粉,不要瓦全连千里。在爱情中迷失自我,得到的只有你一人苦苦徘徊的灵魂。可面临爱意,真的能保持理智吗?他自诩聪明而克制,还不是在面对那人时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李安生用公共电话拨打了赵宇家的号码,那边却无人接听。他连着拨了五回,在后边排队的人的催促中踏着原路回了家。
第二天,李安生请了最后一节课的假,匆匆前往光明高中。说来有趣,这还是他头一回到光明高中的大门来。这学校私立新建,大门竟显得十分气派。当放学的铃声响起,没过多久便有一群学生鱼贯而出,没一个穿着校服的,皆嘻哈吵闹。独自站在门口、穿着一中校服的李安生看起来尤其明显,不少学生向他投之以奇怪的眼神,但李安生并未在意。他面向在与人群相反的方向,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在人中搜索,始终找不到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李安生的面上看不见半点焦急,他淡然而镇定,仿佛他心中十分笃定。
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心中的笃定也动摇了。出来的学生由一群变成了三三两两,李安生变换了一个站着的姿势,才发觉自己的腿有些麻了。他低头下意识地拽了拽围巾,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那个,你是在等人吗?”
李安生抬头,眼前是个白净的小男生。他穿着漂亮的牛角扣大衣,身材瘦弱,皮肤白净,尖尖下巴,褐色的卷发让他显得更加精致,像偶像剧里的小少爷。他的眼睛又黑又亮,转了转眼睛,见李安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等赵宇吗?”
李安生从没发现,他这么讨厌赵宇的名字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
他漠然道:“是。”
“我见你穿着一中校服,又在等人……想起哥跟我说过,他每天都要去一中一趟。”林诚抿着嘴笑了笑,“哥今天没来上学呀,他没有和你说嘛?”
李安生半垂着眼,看眼前瘦削白净的小男生,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你是他同学?”
林诚:“啊,我叫林诚,是他同桌,从高一开始就是啦。”他顿了顿,“他刚开始很凶,搞得我怕怕的,但之后对人还是挺好的……哎,我家车来了,带你一段吗?”
李安生温和道:“不用了,谢谢你。”
林诚冲他笑了笑,走向正在开来的私家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黑色的轿车停了几秒后再次发动,朝着远方驶去。李安生站在原地好几分钟,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攥得太紧,手心都是深陷下的印子。
赵宇从未掩饰过对李安生的脸的喜欢。他无数次与李安生亲吻时、缠绵时,捧着他的脸说:“宝贝,你真好看”。李安生甚至觉得,也许他的脸是他最有底气而不怕失去的东西。可他从未想过,也许世界上好看的人不止他一个。
正如他父亲扔下了他的母亲,仍可以找到更多喜欢的皮囊。世界上还有许多与他曾经一样的,白净的、瘦削的、五官尚可的少年。“刚开始很凶,但之后对人挺好”,听起来多么耳熟?而林诚比他更自信而温柔,不会因为钱而斤斤计较,身家相当,长相相仿,是否也更合他赵宇的心意?不然又为什么,两年过去,林诚被保护得如此之好,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李安生独自一人往家的方向走,风吹动起了他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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