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颜天下完本——by轻微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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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答得这么快,太敷衍了。
韩衡掂了两下头发,转过去盯着那丫头又问:“是从前好看,还是戴着这个好看?”
合桃眼神闪烁片刻,手指抓紧衣角,显得有些紧张。
“从前……不,少爷现在好看。”
韩衡嘴角一弯,“得,不为难你。”他卷起袖子,站起身来,走出门又看了一圈,想找个人。
合桃跟了出来。
“今儿不带你,那个,那个叫木香的呢?你把她叫过来,我带她出去玩儿。”想起那个黄毛小丫头胆怯的小模样,加上她年纪小,什么也不懂,韩衡就想多带她见识见识。
“少爷不知道吗?”
韩衡不祥地蹙眉,隐约捕捉到一丝苗头。
“知道什么?”
“小王爷让管家娘子打发了她,前天她娘接她回乡下去了,走的时候一直哭呢。”
“不是……小王爷怎么管到这儿来了?”
“这间宅子是小王爷置办的,下人们也都是王府送过来的。”合桃低着头,轻声答话。
韩衡愣了愣。
怪不得一说他要做生意,即使薛云不愿意他跟庄灵有那种关系,第一反应还是去找庄灵。看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一样是谁有经济权,谁就有话语权。
韩衡愈发感到赚钱的迫切。
他又问:“她老家在哪儿?”
合桃神色复杂地看向韩衡,犹犹豫豫道:“少爷该不是还想把人接回来吧?”
韩衡挑起眉。
“恕我直言,人是小王爷送走的,再接回来,就是明着跟小王爷不对付。咱们薛园管事的几乎都是王府那边儿的老人,你要是真为她好,就别折腾了。走的时候也打发了不少银子,她就是年纪小,觉得丢人,才哭个不休,回去待几天也就好了。”
是啊,他把人接回来能怎么样呢?给庄灵发现了,觉得挑战了他的权威,没准把他这个院子里的丫鬟全都发配边疆。韩衡心里这个堵,却也暂时没办法。
恰好这时,跟在庄灵身边的一个随从来了,说宫里留膳,今天他过不来。
“小王爷说明儿一早就来。”那下人机灵的眼珠溜溜一转,“对了,前些日子韩公子喝那梅香酎,可还对少爷的口味?”
凭庄灵那个送花送一个院子的德性,韩衡连忙摇头。
“喝一回也就够了。”
下人会意地点头,一脸的暗自寻思。
看着庄灵那边的人韩衡就有点微窘,连忙打发他出去,看来丫鬟是不能带了。合桃伺候他也周到,他就更不能带,回头害别人丢饭碗。
这回出门韩衡是坐轿,轿子走得太久,他都在轿厢里快睡着了,才被人叫醒。
地方不算偏,在一条街的尽头,远近望去都是卖古玩的雅舍、茶室什么的,站在楼门外就能听见里头隐隐传出的丝竹声。
声音不大,幽幽的,颇有点儿诱人深入的意犹未尽。
敲门之后,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什么人?今天听鸿楼不开张,走吧。”应门的声音听上去很不耐烦,伴随着两声咳嗽,人隐在门扉之中,只能看见一个高高长长的身影。
“慢着。”韩衡快步走上前。
对方显然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冒失,直接撞开门,把他撞得向后连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台阶下面。
“失礼失礼。”韩衡笑眯眯地挤进来,他带的人自然也冲了进来。
“出去!谁准你进来的!”怒目而视的青年随手捡起树枝就来抽韩衡。
身后护院一个马步上前。
那青年站住了脚,眯起眼睛打量韩衡,冷笑一声,“要来听鸿楼撒野,不看看地方,知道听鸿楼上边儿主子是谁吗?”
韩衡拨开护院,上前朝青年拱手,“在下薛园韩衡,不是来听曲的,是有事想找你们楼主商量。”
“楼主不在,忙着呢,在也没闲工夫什么猫啊狗的都见!”
“你……”韩衡带的一个小厮憋不住了,要冲出去撕他的嘴。
韩衡一把拦住人,他转过脸去,扫了一眼带来的三个人,那冷锐的目光是下人们从未见过的,一时竟动弹不得。
韩衡转过脸来,脸上却是挂着笑,软声道:“是在下失礼,请这位小哥代为通报,碧根。”
碧根是韩衡的一个随从,刚刚想冲过去揍人,听见韩衡叫他,不太高兴地从钱袋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捏着个特别小的二两碎银上去。
青年没有伸手接,抱臂倨傲地盯着碧根,牵起一边嘴角,“当打发叫花子呢?再说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不识好歹的东西……”碧根小声嘀咕。
韩衡握住他的手,把银子捏在手里,随手就从腰上解下一块充门面用的玉璜,一并塞到青年手中。
那青年掂了掂玉璜。
“老玉?”他狭长的眼尾一抖,旋即随手把玉璜抛到半空,快手一捞,抬起头,扬了扬下巴,“等着。”
“少爷,干嘛便宜这家伙,狗眼看人低,早晚让人挖了那双招子。”
韩衡好整以暇地整直了衣袍,“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事。”
碧根圆脸一皱,可薛园没多少家底儿了,他是跟他爹过来的,他爹在薛园算半个管家,过来的时间不长,他却很清楚薛园的账。
韩衡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道:“把少爷的扇子拿来,热死了。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不会花钱的人,就不会赚钱。”
碧根听得一脸糊涂地把扇子递过去。
韩衡刷地甩开折扇,意气风发,白底儿镶金扇面上笨拙得让人跌破眼的写着“日进斗金”四个字。
一时间他身后三个人都没眼看。
这是韩衡自己写的,他还没用惯毛笔,扇子就值二十两银子,据说是啥名贵品种。让他的字给全毁了,不过韩衡想得过,反正他自己用,这次出门韩衡给自己的角色定位是一个特有本事赚钱的高人。然而高人都有点怪毛病,他自认没啥毛病,只好创造毛病上。
足足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随着灼热的太阳往头顶蹿,几个下人屡次叫韩衡挪到阴凉地,都被他拒绝了。
青年回来,一看韩衡还站得笔直,眼神顿时大不一样。
韩衡还是一张笑脸,就是他戴着的面具让这笑带上几许狡猾的阴冷。
“跟我来吧,他们几个不能进。”
于是韩衡对手下人吩咐几句,让他们出去找地方等,这才跟上青年往曲折的内院小径走去,边走边观察这块地,飞檐勾角,亭台楼阁的,后院的水以对剖的手臂粗的竹管引到一处假山上,飞流而下,就像一处微型的瀑布景观。
“请教小哥贵姓,以后恐怕多有麻烦你的地方。”
青年不太耐烦地看了韩衡一眼,“丁穆。”
“这地方不错啊,我从外地回来,不懂听鸿楼的规矩,头一次来,手下人冒犯之处,别放在心上。”
丁穆本是个炮仗,点就着,但好端端也不会随便发火,就是说话不太中听。他嘴角挑了挑,冷道:“别跟我套近乎,你要找的是楼主,你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也没闲心思听,听鸿楼这几年走了不少人,我一个人前庭后院都要管,忙得跟狗似的。外面少上门来几个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韩衡听了也不生气,旁敲侧击地跟丁穆聊天,丁穆说话再冲他也不生气,大概知道这个听鸿楼确实生意不大好,一个月就开一两次门,现在就剩下三个乐师,两名舞娘,靠当红时的几个熟客撑着。
不过提起那几个熟客,丁穆的鼻子要翻到天上去。
应该是身份了得的客人,也就是丁穆说的听鸿楼背后的主子。至于是不是胡吹牛,还要时间判断。
但踩地方看盘子,听鸿楼确实不小,前前后后走遍恐怕要两个时辰。花木打点得一般,不少已经凋敝,多数庭院都显得陈旧,水上落的浮叶也没人清扫。
“到了。”
眼前是扇木门,上书四字——“海棠木景”。
“你自己进去吧,楼主病着,小心些说话。”
韩衡点头,推开门,就听见吱嘎的一声。
里面光线昏暗,一眼看不出什么,一股浓重的香味扑面而来,既不是檀香,也不是果木香,细闻上去有股腥臭。
不过主人既然久病,也很正常。
韩衡索性不掩门,直接走进去。
病歪歪的一个人靠在矮榻上,大热的天,裹着一袭银亮狐皮袄子,跟窗户下面坐着,侧着身,脖子弧度优雅如天鹅,还没看见脸,韩衡心里就先激跳了两下。
真要是凭他原来那副皮囊,好像也混不到什么好儿,这里人一个比一个好看,无关长相,而是无形的气场风韵,让他颇有点讪讪。
“怎么不坐?你站着和我说话,是想累得我脖子疼吗?”
“……”人还没转过来,粗噶的嗓音和毫不客气的口吻差点让韩衡站不住。
怎么这个世界分分钟都像在向他演示:MDZZ。
韩衡刚坐下,听鸿楼病歪歪的楼主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又发话了:“自己倒茶喝。”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好放妖了吗。。。。。。
明天上山下坎去,因为没存到8号,如果回来晚了就晚点更新,目测应该可以准时。
哈哈哈,听说要开学上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日开学上班了不是更得冷死我吗!【向美少女低头
第21章 二十一
韩衡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味道很奇怪。
那人转过了脸来,有那样的姿态,脸再好看韩衡也不惊讶,因此那美貌带来的冲击反而淡了。
明艳动人这个词儿合该形容女人,但这个男人,只能用这样的词形容。
就是可惜两道眉毛和修长的一圈眼睫雪白,活生生诞出一股妖异。
“好喝吗?”他眯起眼睛问韩衡。
“好……喝……”韩衡神情怪异,茶香得难以形容,因为那就不是茶香,活像熏香。
“真难得,昨晚上让小丁丁点的香木灰烬,你也能喝得出滋味。”男人举起半幅衣袖遮面。
韩衡一下子面部扭曲起来,眼睛突了突。
突然,才喝下去的那口茶,以射箭的速度喷了出来,大半喷在那个怪异的男人身上。
韩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控制好。”见谅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那男人一声尖叫,“小丁!”
小丁丁以光速收拾干净男人的衣袍,却也活活折腾去小半个时辰,其间韩衡喝上了真正的好茶,他就跟旁边儿坐着冷眼旁观。
楼主身子是真的弱,比韩衡的身体还干巴几分,对着丁穆却有些撒娇的意态。
“我不要穿这个,丑死了,你给我换那个。”
声色粗噶的男人撒娇的语气让韩衡顿时浑身一凛。
丁穆黑着脸,“让你穿就穿,不穿你就光着好了。”
“那不是让别人瞧了便宜去,你舍得啊?”
丁穆把他穿了一般的衣服往榻上一按,做事就要起身。
“哎,别走。”楼主一条大腿横过丁穆的腰,当着韩衡的面儿就跨到丁穆身上。丁穆不住推拒,很快脖子脸都红了,低声喝道:“穿不穿?!”
“穿,你帮我穿,人家冷得很。”楼主的手有意无意在丁穆胸口扫了一袖子。
韩衡气定神闲地端起茶,这回是上好的碧螺春,他悠悠然喝了两口,收回眼角余光。
身无二两肉,皮肤光滑细嫩,大概是这个丁穆伺候得好。别说,这个楼主声音虽然不好听,但说话没脸没皮没遮没羞到极致。
跟外边儿那些妖艳贱货简直如出一辙。
裴加没少见过这种人,可多是对有钱人有所求,我有色你有钱,互惠互利何乐不为。这个丁穆是下人,打点听鸿楼,兼职守门,而听鸿楼已经落魄,难不成楼主饥不择食,渴到这份儿上。
韩衡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低下了头。
“小丁丁,这个客人心里看不起你呢。”
韩衡脑袋脖子一僵。
楼主嘴角弯起,两只手搂住丁穆的脖子,“他在想呀,我怎么会眼瞎到看上了一个下人。”
丁穆神色剧变,却没有去管韩衡,而是警告地瞪视坐在怀里的楼主。
“你又凶我!刚才他一看见我,心里就在想,世间怎么有我这么貌美的男人,还想起曾经去过的那些风月之所。你说,要是我不把你叫进来,他会不会就狠狠把我扑倒在这张榻上,行不轨之事。”楼主含嗔带怒地望了一眼丁穆。
丁穆缓缓转过头来。
“我什么也没想。”韩衡忙道,他额头渗出一层细细汗珠,总觉得刚才楼主飘过来那个眼神,仿佛真的从他的眼睛里,见到了他在想的那些灯红酒绿的画面,而且,他没有说实话。毕竟韩衡想到的,是他那个时代,那里的环境和人跟这里有很大差距。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
韩衡强迫自己镇定,他笑了笑。
“你笑什么?我们家小丁武功卓绝,捏死你呀,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你信不信?”
韩衡笑着摇了摇头,不搭理楼主,而是诚恳地看着丁穆,不躲不避他犀利而不悦的眼神。
“凭你对你们楼主的了解,是他捉弄别人的时候多,还是别人捉弄他的时候多?又是他骗你的时候多,还是你骗他的时候多?”
这话严重动摇了丁穆的意志。
“丁穆!”楼主摇晃了两下丁穆的胳膊。
“又来老一套,玩不腻吗?我去扫池塘,没事别叫我。”丁穆二话不说站起来,拉开楼主的玉手,快步走了出去。
“好玩儿吗?”汗水粘黏住韩衡的里衣,感觉一点也不爽利。他扯了扯衣襟,把折扇随手丢在一边桌上。
“不好玩儿,都怪你,弄得我的小丁丁都不想理我了。”楼主生气地扯起衣服,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你这招太不高明了。”韩衡故作姿态地连连摇头。
楼主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天,挤出一句话,“真的?”
“真的。”韩衡放下茶杯,正色道:“你的小丁丁……”这话把他自己噎了一下,韩衡掩饰的捂了下嘴,“他就是个毛头小子,你这种玩笑的态度,是赔了自己又折兵。他只会以为你的生活缺乏乐趣,在找他乐子。”
楼主猛地上身前倾,双手抓住矮榻边缘,眨了眨眼,“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我是真心想让他上?哦不……真心喜欢他。”
“认真地告诉他你想……跟他睡,看他什么反应。”
楼主身子一颓,坐了回去,“我说过了,他不信。”
“你怎么说的?”
楼主修长白皙的一根手指轻轻敲击自己下巴,懵懂天真地微微扬起头,他的每一个动作和姿态都透着柔弱无骨的媚态,粗噶的嗓音初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却很快会被这种酥入骨髓的美貌扭曲,成就一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那天很多恩客来为我庆贺生辰,我喝多了,就趁着酒兴跟他说了。还差点就办成了!那以后小丁丁就不让我喝酒了,离我下回生辰还有大半年,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酒壮怂人胆,清醒的时候不敢说,他会以为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会以为你是随随便便把他看成了别人,或者只想酒后乱性。而且,恩客?”韩衡怀疑地侧了侧头,毕竟他现在了解的,听鸿楼并不是风月场。
“是啊,我三年前才成了这里的楼主,那以前我辗转过很多地方,什么醉红院啦,怡香院啦,寻芳院啦……”
韩衡眉毛不禁抽了抽。
竟然是个风月老手。
“我不是风月老手!”楼主双眉一竖,转而怒容化作个黏腻的笑,挤眉弄眼道,“我看你是久谙风月之人,才不避忌,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让小丁丁开窍?”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刚才韩衡就想问,但丁穆的表情他也没放过,显然,对这个楼主轻而易举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丁穆是生气的。好在韩衡会装,这就被抹过去了,丁穆以为都是楼主瞎胡说,那自然,韩衡就不会觉得楼主说中他的心事。
现在已经第二次被人准确无误说出他心中所想,而且,眼前这个妖媚入骨的男人仿佛并不忌讳让他知道。
就在韩衡打量楼主时,楼主也在研究他。
“你想的都没错,不过还是笨了点。”楼主长长叹了口气,听上去无比寂寞,“我也是个怪胎,跟大梁明帝一回事,他那个叫受命于天,我这个却叫妖魔现世。哎,我就是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