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颜天下完本——by轻微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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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晔灏脑袋晃来晃去咯咯地笑,俨然忘了正在装哭,嘴唇在他爹的脖子上蹭来蹭去,糊了韩衡一脖子的口水。
午睡之后,韩衡把郎东、米幼和祁元青叫到贡克房间里,打发贡克去哄君晔灏睡觉。
贡克自己也要睡午觉,两个正好凑一堆睡。
“今夜,祁兄你走一趟摄政王府,找一件东西。”
祁元青这几日休养得基本恢复了元气,听说有事要办,顿时来了精神,“找什么?找东西我最拿手。”
“龙袍。”
祁元青神色一变。
“不是开玩笑,就是龙袍,你好好找一下,你熟悉暗门机关之类的部署吗?”
“不看哥哥从前是做什么的。”祁元青拍拍胸脯,“实不相瞒,连大峪最得宠的那位明珠妃子天天搁在心窝的红宝项链我都偷过。”
这事韩衡不知道,米幼却着实意外,难以置信地看祁元青,“是你?”
“对啊,不过后来上交了。”祁元青没精打采地摸了一圈后脑勺。
“我还担心你不行,看来非你莫属了。”本来韩衡只是看中祁元青功夫不差,而且精通蛊术,会比其他人更有办法确认摄政王府是不是有龙袍。既然祁元青能偷常人不敢想之物,只是要探一探东西在不在某处就更不在话下。
“如果真有龙袍在摄政王府,要偷出来吗?”祁元青摩拳擦掌道。
“不用,确认一下就行。慢慢来。没事你就多盯着摄政王府一些,进进出出些什么人,都记下来,如果无法辨别身份,你又觉得可疑的,不妨跟着他们。我要知道摄政王跟哪些人走得近,他的野心到了哪一步。”这是个笨办法,原本韩衡以为拿到陆晟德吃的药就能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他,谁知他从丹药上却一个熟面孔都没看到。也是,主谋未必会接触这些药,何况只要是毒,寻常人都会忌惮三分,哪儿有明知道这东西有毒,还天天摸来摸去。
祁元青郑重其事地点头。
“等需要的时候,也许还是要你把龙袍偷出来。”这又是下策了,但龙袍不同于丹药,它不是用来杀人的,意欲谋权的人望望日夜渴望的就那么两样东西,龙椅和龙袍,稍微把持不住的,就算是让绣娘做的衣服,那也是要摸一摸,穿一穿的。
“好。”虽然不知道韩衡要做什么,也许是因为被抓住之后,那几日黑暗中的对谈和亲手喂他吃东西,让他不由自主对这个“敌人”生出了亲近和信任。就算前三十余年走错了路,现在改过也不晚吧?祁元青嘴角露出了一丝不羁的微笑。
祁元青和米幼出去以后,韩衡才问起陆晟德的病情。
“昨日从宫里回来,我心里大概已经有数,只是有几味药难找,只有拜托米幼了。”
“上齐国君中的毒有解?”
“有,在解药配出来之前,我会想办法让他安心。”
韩衡嗯了声,“他以为你在给他做修仙的准备,只要感到身体一日比一日轻便,自然也就信了一大半。”
“保住国主的命,上齐也未必能保得住。”
“所以要绝了上齐短命的隐患,放心,我有办法让他相信,他只有挺过这两年,才能真的长生不老一朝登仙。你饿不饿?我留了点核桃酥。”
“……不,你还是自己吃吧。”郎东神色复杂地推辞道。
韩衡咬了一口松脆香甜的核桃酥,瞥郎东,“郎叔,你一路过来,北朔有什么动静吗?大梁要发兵上齐,三皇子皇位都没坐稳,心里就不慌?”
郎东愣了愣,他以为韩衡一心扑在上齐国主身上,加上韩衡是从跟大梁明帝的封后大典上跑的,焦头烂额顾不上北朔,还有当年那档子事,应该是再也不想提及北朔,想不到如今韩衡主动提了,看上去还毫无芥蒂,坦坦荡荡。
“这我不清楚。”郎东道。
韩衡腮帮子动了动,含糊道:“郎叔跟北朔的人断了联系了?”
郎东眸光闪烁了一下,撇开眼,又转回来看着韩衡答:“逃命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吗?何况我也是孤身一人,贡克也好,莘渊也罢,不都是你的人吗?如果北朔有消息传来,想必先知道的不会是我。”
韩衡嘴角弯了下,笑眯眯道:“这个真的好吃,郎叔不吃一块?”
“那就尝一块。”郎东咬了口核桃酥,一点甜味都没吃出来,如同嚼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老攻就会上线了。。。。
这是一个攻长期不在线的故事。
第193章 一九三
“朕不立后,谁爱娶谁自己娶去!这都是什么事啊?皇叔,当初可是说好的,朕的后宫朕自己说了算。”三皇子登基以后面临的头一件大事,就是被逼婚,一看对面气定神闲还有心情喝茶的宁王他就来气。
“皇叔知道,你心里有陈家的丫头,她做了你两年侧妃,现在又是贵妃,你们俩也是鹣鲽情深,可后位空悬,言官自然是有资格进谏。”
从前的三皇子,如今的北朔少年天子神色稍缓和了些,抿着唇咬着牙道:“反正皇叔你说怎么办吧?除了欣儿,谁也做不得朕的皇后,不然你们看着谁合适,就让谁来做这个皇帝。”
宁王脸色一变,正要发怒。
一个冷漠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陛下年纪尚小,既然不愿意立后,且拖两年又何妨?”铠甲摩擦出冰冷的声音,一身黑亮鳞甲的庄灵走进来,把头盔摘下抱在怀中,单膝跪地,上前行了个礼。
皇帝难掩喜色地扶他起来,笑将他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打量一番,食指戳了一下庄灵板正的下巴,“黑了,真是黑了,数月不见,朕真是想你,回来就好,朝中这么多老将名将,大梁如今也无暇顾及咱们,还要叫个堂堂亲王一天到晚在边关镇着,不是浪费人才吗?皇叔,你不是天天念叨岐书吗?这下朕把人给你调回来了,高不高兴?”
庄灵不咸不淡看一眼宁王,略点了一下头。
看来陈贵妃捎出宫的口信是真,要他回来的不是皇帝,而是宁王。
宁王站起身,一脸春风和煦的笑,走近拍了拍庄灵的肩,赞赏道:“岐书还是头一回戎装面圣,果然是少年英姿啊,我可是老了。”
“宁王叔说笑了。”
“年少时我也常与你父亲一起出郊外狩猎,他的骑射都不行,还比不上你母亲,常常被我们几个拿来取笑。那时皇兄也在,”宁王眼神一黯,叹气摇头道:“如今可就剩下我了。”
庄灵神色淡淡点了头,“近来王叔身体可好?”
“好,不过有些风咳,不妨事。”
“若是得空,王叔不妨多走访名山大川,国事重逾千钧,这数月之中,王叔头发都白了一大半,晚辈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这是要叫他告老还乡?宁王心底里冷笑,面上眼角唇边笑纹更深,“要是皇上能早些挑起传宗接代的大任,给北朔添一个皇太子,我何必还成天往宫里跑?光是为了让皇上立后,言官都快把我的门给踩垮,担子卸不掉啊,卸不掉。”
“其实我觉得,立后与添皇太子,并无什么关系。”
这才听到和自己相关的内容,皇帝一下坐不住了,忙道:“此话怎讲?岐书,你可要帮朕。”
“陛下登基以前的几位侧妃,家世都很清白,也为陛下出力不少,算是功臣之后,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朕也是这么说,可是言官们一天到晚吵吵,吵得朕头疼。”
庄灵眉梢一动,右手轻握着左手,眼神中含着轻讽,“后宫就是陛下的家,既然是陛下的家务事,臣是支持陛下在后宫中开一言堂的。”
“岐书……话不能这么说……”宁王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怎么?王叔觉得,一朝天子,连想娶哪个女子做皇后都做不得住吗?寻常贩夫走卒,尚能决定向哪个女子示爱,皇帝却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就是,而且皇叔答应过我,只要是我登上了这个位子,好好坐着,后宫的事就由我做主,皇后又怎么样?说到底还是我的妻子,难道我做了这个皇帝,反而连谁做我的妻都没有权力决定了吗?”气上头来,皇帝连自称也顾不上,胸口不住起伏,白里透红的脸蛋嫩得如同小生,生气就更红了。
看来即使成了天子,他这个小时候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儿风花雪月的本性还是没变。看这个情景,庄灵已经完全能肯定,回京述职完全是宁王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离京数月,半年都不到,又急匆匆把他叫回来,难不成是要让他掺和掺和皇帝大婚的事?
宁王眉头一拧,感觉有点上不来气,连忙提醒道:“陛下怎么又忘了自称?”
“皇叔要不让朕立欣儿为后,朕就不做这皇帝了。”
要不是庄灵还在,宁王已经想破口大骂,好好给皇帝立一立规矩,偏偏庄灵早不回来晚不回来,那些太监也是该拖出去喂狗了,这么大个活人进来,居然没人通报。看来应该让他们知道知道,皇宫里谁说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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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眨了眨明亮的双眼,求救地望向庄灵,小声道:“岐书,你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
“这事改日再说。”宁王一摆手。
皇帝不满地撇嘴,不过没再说下去。
“皇叔既没事了,就先回府吧,朕和岐书有日子没见,让他帮朕看幅画。”说完皇帝就上来扒他兄弟的手臂。
宁王也不能太没眼色,即便是个傀儡,样子却不能做得不像。
在皇宫里陪皇帝看完画,陪着下了两盘棋,皇帝是个臭棋篓子,偏偏瘾大。这个在庄灵进宫来之前,陈贵妃已经遣人告诉过他了,便耐着性子掐着棋路。
“一子半,哈哈,岐书,你不错嘛,能赢朕一子半。”
“陛下这棋艺有长进。下次进宫臣兴许就赢不了了,今日全凭运气。”
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丢开棋子,向后一靠,唏嘘不已地叹出口气,啪的一声丢开棋子,笑容渐渐变淡:“宫里人这都是不敢赢朕,朕的棋艺几斤几两朕能不知道?”
庄灵眼神一闪烁。
皇帝笑了起来:“岐书,你回来时,可替朕去看过朕的大哥了?”
庄灵缓缓松开指间的棋子,一枚一枚拾回棋盒中,没有说话。
“不是朕派的人,如今你的一举一动,就算朕不留心,也会有人随时禀奏给朕。”
“我是去了。”庄灵正襟危坐起来,掸开袍襟,垂眸看着儿时的好友。
“你别多心,我只想做个逍|遥皇帝,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咱们俩谁跟谁,交情难道是混假的?要是你图的是江山,回京勤王的时候朝中呼声那么高,你大可以胁迫我下诏让位于你,你没有这么做,我就知道,你对这个江山根本没有兴趣。”
庄灵沉静地看着皇帝,双手搭在膝上,没有接话。
皇帝突然眼带狡黠,“离开这么久,找到你那个心上人了吗?”
庄灵愣了一愣,一直板着的脸有了一丝松动。
“你这招瞒天过海也太厉害了,从小就是你更爱调皮捣蛋,结果父皇母妃反而拿你来教训我。想必到今日,父皇也没有想通,怎么会落得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提起自己的父亲,曾经的三皇子并无丝毫愧疚,反而像是在谈论不想干的人,“这一生有幸当了一回皇帝,我不会那么蠢,我只想好好享受如今拥有的一切,即便不做皇帝,我只要有美人相伴,银子够使就行。”
“陛下说笑了。”庄灵淡道。
“陪我用过晚膳再回去吧,我新近宠了一位美人儿你还没见过,晚膳时我让人传她过来,那真是位不可多得的绝世佳人。要不是我已跟欣儿有了白首之约。”皇帝摸着下巴咂舌,边说边摇了摇头,“人活一世,不能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太过执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俩还真是兄弟,一根筋到一处去了。”
不知道庄灵在想什么,表情有点神游,片刻后他才微勾起唇角,“你是皇帝,才不能太执着,还是不一样。”
两人相视露出了个默契的笑容,彼此这才放下戒心,皇帝还伸出右手,轻轻拿拳头砸了一下庄灵的肩。
巍峨伫立的睿亲王府在深沉的三更天里迎回了他的主人。
满池荷花在深夜潮湿凉爽的空气里播散清香,这是他母妃喜爱的花种之一,庄灵记不起已经多少年没在王府里闻到这样沁人心脾的香气。
洗净一身微醺酒气,庄灵来到一间小院,一面走一面数,数到七时蹲下身去,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插|进土里,不片刻,从树下挖出了巴掌大的一个酒坛。
庄灵眼神黯了黯,五指抓紧酒瓶,从泥里把酒取出。
原本是要留着与韩衡一块儿喝的,他就喝一瓶,他该不会与他计较,毕竟他要与他计较的事那么多,这档小事也就十分微不足道了。
树上蹲着的甲初和乙未面面相觑。
“少主这是要借酒浇愁啊?”
乙未严肃地皱眉:“别多话,你以为少主听不见吗?”
“就是要让他听见啊!”甲初撇撇嘴,抱臂斜乜了眼搭档,“待会谁下去搬少主?”
乙未抬头看了看天,喃喃低语:“三更半了,用不着谁去搬。”
“……你是想让少主在池子里睡吗?”
“也许这样他好过一些。”乙未伸出手拍拍甲初的肩,“跟哥多学着点,有些时候,你要做的不止是个暗卫,最好是个影子,还是藏在夜色里那种。”
甲初抖动两下肩:呵呵。
第194章 一九四
还没到上朝的时候,上齐摄政王府的大门就被火急火燎找上门的京兆尹拍得啪啪响。
站在台阶上的管家十分不悦地盯着五官都快纠结到一处去的曹正邦,拖着不耐烦的音调:“曹大人便要拜见王爷,也该等到早朝过后,王爷要睡到卯时方起,这什么时辰您就来了,吵醒了王爷,谁来担待?”
曹正邦举起袖子拭了把大汗淋漓的脑门,粗声喘气道:“麻烦通传一声,等到早朝时,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得及来不及?我只知道,我们王爷为国家大事殚精竭虑,我不能让王爷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管家不耐烦地翻起白眼。
“去通传!我堂堂正三品官员,你这个狗奴才,再不通传出了事你来担待!老子担待摄政王没谁好的觉,你来担待人命官司!”
曹正邦一声咆哮把管家吼得愣了愣。
“是什么事……什么人命……”
“你这个无品的废物,还要朝廷命官向你通报案情吗?叫你进去传就进去传!这么多废话!要不要到京兆衙门吃两天牢饭?”
管家脸色难看起来,一看曹正邦还带着一帮衙役,而且不是要事他也不敢在摄政王府门口咆哮。
“好吧。”勉强应了一声,走进院子没两步,管家突然抬起头,起床气才轰然而散。刚才那人说什么?人命?案情?他家主子吃上官司了?整个上齐还有谁敢让他家主子吃官司?如果有人能让他主子吃官司,那这个人得有多大的来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哎哟。”脚底一块石头刺棱棱地凸起,险些把管家绊倒,管家飞起就是一脚把石子踹飞,脚步却不由得加快。
慵懒地翻了个身,韩衡分出一只眼,瞥帐外天光未亮,但已见到天快亮的朦胧青色,正打算抓紧时间睡上半个时辰,刚有些迷糊的意思,就觉得有点上不来气,胸口沉甸甸得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过得片刻,脖子也湿漉漉的,好不容易睁开眼,就对上从被窝里抬起来的一张小脸。
那小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君晔灏撒欢地咯咯笑起来,膝盖毫不留情地从韩衡胸口爬过。
“……”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一大早让自己儿子“坐”醒了,自从君晔灏学会爬,韩衡就被迫天天体验为人父亲的艰辛。
一个黄金卷倏然伸到韩衡的面前。
君晔灏歪着头看他爹,笑着露出了粉红的牙龈。
终究儿子还是会疼人的,这让韩衡多少有点老怀安慰。他伸出去筷子,轻轻夹上黄金卷脆弱的身躯。
“啪”一声轻响,黄金卷被君晔灏一把用力过猛掐断了。
“……”韩衡脸上老父亲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见他儿子委屈巴巴地咬住嘴唇,然后张嘴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