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颜天下完本——by轻微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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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韩衡自然而然理解成庄砚胆子不大,在自己家里,让庄灵的士兵无礼阻拦,估计发生了点言语冲突。
这个温和的男人受到了一点刺激,可能觉得有些丢脸。
“我转告了庄灵,不过他好像有自己的打算,你不用太过操心。”
庄砚模糊地嗯了一声。
“以后你想找我,直接过来,那些当兵的脑子不懂转弯,现在他们见过你了,以后想必不会拦着。你父亲那里,要是有机会,还要拜托帮忙美言。”韩衡毫无心机地眨了眨眼。
怎么浑浑噩噩离开那间院落庄砚也不太清楚,只是随身服侍的丫鬟捧茶上来,他喝了一口,才沉沉闭眼,只觉之前喝过的那杯茶,香气还萦绕在舌尖。
皇帝的宠信、爵位、父母的偏爱、朝臣的尊重、外人的崇拜之心,不是早已熟悉失去的滋味,早已熟悉身边有另外一个引人注意的天之骄子而被人忽视的心情,失落?他早就不知道失落是什么滋味,毕竟已经习惯了。
可那个潇洒灵慧的青年掩饰不住淡淡甜蜜谈论庄灵的神色,还是像只毒虫,不断啃噬庄砚沉寂已久的心,钻心的阴暗剧痛让他温敦的面上浮现出阴郁的戾气。
第66章 六十六
晚上庄灵回来,问了庄砚过来的事,韩衡本来怀着忐忑的心情跟他说明,他可不像当着庄砚的面表现出来那么镇定。毕竟庄灵发起疯来,他没把握能立刻让他顺毛。
不过,庄灵心情似乎很好,反应不大。最近庄灵迷上了一项新的活动,晚上睡觉之前,一定要单膝跪在韩衡的脚边,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肚子,听那肚子里的动静。
“好像动了。”庄灵听了好一会,忽然一脸惊喜地叫道。
韩衡无奈地捂住额,“晚上吃多了大蒜,我肚子不舒服,才两个多月,会动个屁。别再听了,这么坐久了腰酸。”
庄灵撇撇嘴,孕夫最大,他不甘心地又听了会,最后一脸失望地掀开被爬上床,像只大狗张开又厚又粗的前爪,抱住他的媳妇儿。
“只剩五天了。”
黑暗里庄灵听见韩衡在嘀咕,安抚的摸着他柔软的后腰,他热爱韩衡自腰到臀那一段优美凹凸的弧度,手搭在那个凹陷中,脑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白嫩紧实的臀,那只为他绽放的销魂秘境。
这种沉沦常常给庄灵敲响警钟,但在韩衡怀孕之后,警钟越来越弱,庄灵也察觉到,韩衡的孕肚激发了雄性保卫自己后代的天性。他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究竟是因为他喜欢上了韩衡因而爱屋及乌爱惜这个孩子,还是因为胜利在望的喜悦冲昏头脑,让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那样,无时无刻不想抱着爱人爱抚。
住进王府以后,出门更麻烦了,要是不带上甲初,庄灵安排在王府把门的士兵就绝不会放他出门。
于是韩衡一脸不情愿地带着甲初出了门,在车上,他苦口婆心地洗脑甲初。
“上次我们说过这个问题,你还记得吧?庄灵把你派给了我,所以我才是你的主子,以后你都得听我的,知道吗?”
甲初不解地歪了一下头,“属下一直都听令于公子。”
“我的行程也不能向庄灵汇报知道吗?”
“只要属下随行,小王爷一般不会详细过问公子的行程。”甲初深邃的眼瞳仿佛深不见底的夜晚,很有欺骗性,显得忠诚可靠。针对这个问题,他的少主早已做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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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初谨慎道:“需要详细到什么地步?”
“事无巨细,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想买什么东西,逛街多看了什么人一眼,你视线所及范围,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记得一清二楚,回来以后向我汇报,明白吗?你应该能够胜任。好好干,你一直是本帅最信任的暗卫。”
甲初难得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恭敬地低下头,“是,属下遵命。”
“那就好,我待会要去见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他可能会不让你进门,你就规规矩矩待在门外等我。”
韩衡不到半个时辰前的叮嘱言犹在耳,一扇遍布陈旧木纹的小门,就当着两人的面,砰地一声关上,要不是韩衡脖子缩得快,恐怕要夹掉他的鼻子。
“当然,他也可能不让我进门。”韩衡苦笑道。
甲初思索片刻,道:“他好像是司宝局的老柴头。”
“你认识?”韩衡眼前一亮,“早说啊,你们有交情吗?我找他有事,有交情就你去敲门。”边说他边把甲初抓着往门前推。
“不,属下不认识他,不过从前他常常出入睿王府,见过几面。”
不会认识庄灵吧?韩衡心生不祥,他可不想这么早暴露。
“他去睿王府找谁?找庄灵吗?他们认识?”
“老柴头在宫里当红时,少主很少在京城,他认识的不是少主,是老主子,王妃也认识他,每次来睿王府,老主子会让他到书房谈事,之后王妃一定会留他用一杯茶再走。比起少主的母妃,王妃为人冷淡,因为出身不高,也少与京中高门来往。少主从军之后,睿王府也再不需要别人抬举。只有人求着少主的抬举。不过这次少主回京之后,他还没有再登过睿王府的门。”
“你们老主子也没派人来请?”
“没有。”
这就奇怪了,老柴头以前到睿王府老睿王肯定知道,两口子都热情张罗着款待于他,关系显然不错。庄灵回京后又都有默契地不再请老柴头过去。
韩衡敏锐地扫了一眼门上福字,挠了挠头,“走吧,回去。”
回去之后,韩衡规规矩矩写了一封拜帖,落款了自己的名字,同时还偷用了庄灵的私印。庄灵的私印大大方方摆在书架前左边第一个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抽屉里,书房本来不允许人随便进去,但为了查明那枚徽记的来历,韩衡跟庄灵提了一下,书房便对他彻底敞开。
这几日韩衡没事就泡在庄灵书房里翻找,庄灵的私印放在哪里他也一清二楚,这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总之等东西送到庄灵手里那天,他也会知道指环出于老柴头之手,就算知道曾经在给老柴头的拜帖上用过他的印信也无妨。
本来韩衡只是先试试,常常到访睿王府的老柴头,看见庄灵的私印会有什么反应。或许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最近没来可能只是没空。
不料甲初送完拜帖回来,就带回来了一封信。
韩衡揭开大红漆封,边问甲初:“老柴头写的?”
“是,属下本来想把拜帖从门缝里塞进去,他正要出去,就接下了。当时属下见他已经进去,就打算离开,结果被叫了回去,让我等着他回信。”
信纸上的字迹消瘦锋利,只写了:明日午后来。
韩衡让甲初看了,问:“这个字真漂亮,杀气腾腾啊,这是什么字体?”
甲初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馆阁体。”
“馆阁体,有什么说头?”
“一般参加过科举的考生才会用这种字体,现在宫中所用多是簪花小楷,司宝局也是用小楷。”
韩衡随意点了点头,把那张纸塞回信封。之后他叫来碧根,让他回一趟薛园,把他的小金库打开。
“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精致的木雕石刻,不用太贵重,主要是雕刻的东西要栩栩如生,情态意趣可爱一些的。最好是适合给小孩把玩的。”
当晚碧根就带回拳头大小一尊白玉大肚笑脸弥勒佛,另有两枚木刻,是一对儿抱着桃子的木鼠,老鼠的精明灵动全体现在那双点漆双眸里,黑溜溜亮晶晶,配上丝丝分明的横八字并排三道胡子,鼻头小巧微微上翘,鼻孔淘气地微张,似乎连小东西急促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这个好,你小子会选。”韩衡夸了碧根两句,满意地看着碧根用精美的百子千孙贺寿红漆盒子收起礼物。
次日午饭过后,来给韩衡看脉的郎大夫前脚出门,后脚才刚躺下要睡午觉的韩衡就翻身起来,带上甲初去老柴头的家里。
敲门之后,老柴头打开门,那双锐利的眼睛像带钩子的刀,看了一眼韩衡,就掉头向屋里走。
韩衡一整衣袍跟上去,从背后只能看见老柴头满头银丝在日光之中金黄闪亮,他的背有点驼,略呈现出老态。
阳光照在屋前大院里,屋里没有开窗,一股木头混杂着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气味。
那只木马已经完工,倒放在桌上,地上的木屑还没收拾,风一吹进来,就粘在老柴头深黑的袍摆上。他并不在意,一身粗布衣衫并不整洁,须发也杂乱无章。
“庄灵怎么没有一起来?”
老柴头问的第一句话就让韩衡有点慌神,他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你来。”老柴头眼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韩衡的窘迫。这个年轻人,凭什么得到庄灵的信任,还能用他的印信。
“过些日子会让他知道,我来求老爷子做一件东西,正是要送给庄灵。”怕老柴头拒绝,韩衡率先就抛出目的,他看出来老柴头和庄灵有牵扯。
老柴头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嘴唇边丛生的微微卷曲的胡须不受控制地疯狂抖动一阵,尖锐的笑声从他嘴里发出,唾沫星子沾上了嘴边。他微微发黑的指腹擦去那些细末,“那你就找错了人,即使老朽愿意接这个活儿,庄灵也不会收下东西。”
“为什么?”韩衡急切道,“对了,我还给老爷子带了几件礼物,送给您的孙子。”
老柴头浑浊的瞳孔透出深切的寂寥和暗悔,他摆了摆手,“他绝对不会收下我做的东西,你想让我做什么首饰,我可以介绍我的徒弟,我有几个得意门生,他们手艺都很不错,只是各有所长。说来听听,你要打个什么?”
“指环。”韩衡犹豫道,“我听说京城中手艺最好的就是老爷子……”
“自然是老朽。但你要送的东西,如果对方不肯收也不喜欢,再精巧也没有意义。”
“难道不是因为做工精巧,才容易讨人欢心吗?”
老柴头转身拿起桌上的小木马,轻轻摸了摸马头,看着韩衡说:“送人的东西,是合乎收礼之人的喜好倾向才会讨人欢心。老朽不知道你要求这件东西做什么,但你去素衣西街找我的一个弟子,他很擅长做指环,不会让你失望。我可以给你写一封信,见到信,他不会怠慢你。”
老柴头这么说,韩衡仍然有点失望,他想给庄灵最好的,毕竟戒指的含义不同,是很重要的信物。
接过信,韩衡忍不住还是问老柴头为什么不能亲手给庄灵做一个指环。
老柴头看了韩衡半天,骨瘦如柴的腮帮微微鼓起又凹陷,鼻翼也轻轻扇动着。片刻后,他看了一眼倾斜在门外青石地面上的灿烂阳光,噘着嘴叹了口气,“老朽这双脏污的手,做出来的东西,他一定不肯要。别打听了小子,快走吧。”说着他抓过一旁的手杖,催促地敲打地面,“再不走别怪老朽动粗。”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甲初一个箭步,把韩衡拽到身后,拱手告辞。
韩衡奇怪地看了一眼阴影里佝偻着背的老柴头,那间屋子门砰一声被手杖推过来死死关紧。
作者有话要说: see U next time
第67章 六十七
揣着一肚子疑问,韩衡也没心思做别的,第二天继续他之前做的工作,依照庄灵书房里书架的次序在找木染那快腰牌上的图案。
走到最末角落里的书架,韩衡难免有些丧气,再找不出来,就要换个方法查那只鹰了。
庄灵的书房藏书很多,不过也让韩衡翻得差不多了,面前这书架位于最末,站在书架面前韩衡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过,书房是庄灵的私人领地,下人不允许进来,想必这一架书庄灵很少接触。
展现在韩衡面前的一排书当中,有本书皮看上去格外陈旧,发黄。韩衡下意识抽出这一本,这里的藏书以北朔建国以来历代兵部疏要为众,还有不少兵法书,其余藏书很杂,两天前韩衡翻出来一本就很有意思,讲毒草毒虫的,不仅有文字,还配以图画。里面有很多记载对读书时代上房揭瓦的韩衡而言几乎是全新的。
不知道是否因为年代不同,在这个北朔,用于制毒的药草远远比韩衡有印象的多得多。本来对于毒|药,他也就知道点鹤顶红、乌头、砒|霜之流,拍戏的时候有所耳闻。一时之间居然看得着迷了,庄灵回来看见,又给他找了好几本讲植物的,作为扩展阅读。
这本旧书记录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有拆解分列,记载了具体制作方法。韩衡随手翻了翻,一页薄如蝉翼的纸张从书里掉了出来。
韩衡弯腰捡起,正当他要把纸卡回书页里,旧黄纸张上已有些褪色的墨迹引起了韩衡的注意。
“明日酉时,请至多宝阁一叙。”
没有落款,只有时间和地点,自然也没有日期。但这张纸条勾起了韩衡熟悉的记忆,他想了一会。猛然间韩衡站起身,把椅子撞得砰一声巨响翻倒在地。
这不是和老柴头约见他时一模一样吗?他跳跃的视线在桌上一顿逡巡,终于找到那个信封,韩衡匆匆掏出信纸比对。
当几乎一模一样的字迹重叠在韩衡的眼前,他手指忍不住颤抖,仿佛窥见了惊天的秘密,心脏随之激烈跳动起来。
这张留言会不会是老柴头写的?可是他写给谁,为什么这张字条会出现在这本书里?韩衡合上书皮,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不太像是书斋出的,书斋出的往往带批阅,也带书斋的名字。
那么,这会不会是一份手写本?
按照这个方向再看这本书,韩衡眼神古怪起来,他从庄灵的兵书里找出了一本带书斋名号的。书斋出的字体都差不多,应该是这个世界北朔这个国家的印刷体,他们已经有了印刷术吧?
韩衡手指把薄脆的纸页轻轻拈起,他很小心,以免弄破纸张。
这么一看,旧书上的字迹不像书斋所出,倒是很像手写体,因为手写难免字的大小和排版不均匀。又翻到新的一页,新的线索出现了。这一页上有四个字被圈出来,前后内容能够自然衔接,圈出的大概是写错了的字。有修改痕迹,更能说明这是手抄本。
但这是谁抄的?
韩衡把书翻到扉页,又找了最后一页,都没能找到书的主人的留笔。庄灵的字儿他看过,不是这样,用字迹去找,也太不现实了。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突然又断了。
啪地一声,韩衡把书摔在桌上,闭起眼,放任脖子靠在椅背上往后仰,书架以倒立的形式投入眼睛里。
那一页上打圈的字突然无比清晰一个一个蹦进眼帘。
突然,韩衡眉头扭动了一下,他低下头,手轻轻搭在隆起的肚皮上。刚才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他好像饿了。
“碧根。”韩衡有气无力叫了一声。
面对一桌子十八个菜,韩衡面无表情开始进食。他已经失去老饕的尊严,自从怀孕以后,他的肚子俨然成了个无底洞,饿起来连最讨厌的鸭子也能扒下去半只。
“公子,喝汤。”碧根体贴周到地给韩衡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韩衡几乎下意识就有点想吐。
没有比鸡汤更腻歪人的东西,天天喝,喝得他看见鸡汤就想吐,又不得不喝。在吃这件事上,韩衡完全遵照医嘱,究竟是为了孩子能长得健康白胖,还是为了生他的时候少受点罪,韩衡自己也说不清楚。
憋着强烈的呕吐感把鸡汤喝完了,韩衡茫然地看了一会碧根,边擦干净嘴边说:“甲初呢?怎么没看见他?”
“刚才出去了。”
韩衡瞳孔放松地以拇指顶着太阳穴揉按一会,他又想睡觉了,可不能睡。只有四天时间庄灵就要走了。
找老柴头的徒弟打个戒指?找老柴头?他一个孕妇……哦不,孕夫……一个人去找老柴头可能有点麻烦,他可是手无缚鸡之力一弱鸡,老柴头是个老头没错,可他那个手杖要是抽过来,那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一尸两命鸡飞蛋打,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