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完本——by路小宁

第三十四章 伤痕（二）
在顾景城的注视下，浦悦终于没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声音低了下去，“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这张脸会变成什么样子，工作会不会没了，要多久才能恢复……一闭上眼睛，我脑子里全是这些事……”
顾景城整个人在床前坐了下来，调了一下姿势，将浦悦轻轻抱自己自己的怀中，柔声安抚道：“我明白！但一切都会过去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现在医学技术毕竟发达，国内治不好，就去国外，总会有办法的。至于工作，你们台长既然亲口说了期待你回归、永远会保留你的位子，想必也不会食言……”
浦悦“嗯”了一声，静静地靠在顾景城的身上。顾景城说的他都明白，可他还是免不了忧虑。
白炽灯的光亮被顾景城的身体挡住了大半，浦悦被遮在一片半明半暗的影子里，听着顾景城有力的心跳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响动着，一下又一下，莫名地让他感到温暖。
他想到了什么，闷声说了一句：“……我想会有很长的时间，这张脸都会很难看，到时候拆了线，你就少看两眼……”
他听到顾景城轻笑了一声，“原来我在你的心里，就这么外貌协会？”
“不是的……”
他并非怀疑顾景城，只不过，他很不愿意自己以那样丑陋的形貌出现在顾景城的面前。虽说他知道顾景城并非因为他这张脸而喜欢他，但若自己当初是个丑八怪，恐怕根本就没办法追求到顾景城。
顾景城反问他：“如果现在脸上划一刀的人是我，你看了会不会厌恶？”
“当然不会！”浦悦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我难道会你不一样？小悦，外表最初或许会是两个人产生爱情的原因之一，但若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不会显得那么重要。你在我心里已经都已经成了固定的那个样子，很难改变了……”
“嗯。”
其实道理浦悦都懂，但只有这样被顾景城认真的安慰过，浦悦心里才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
“放心吧，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顾景城又亲了亲浦悦的额头。
浦悦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担忧、恐惧、茫然、痛苦……这些不安的情绪，都在顾景城温暖的怀抱中渐渐远去，不知不觉中，浦悦进入了黑甜梦乡。
顾景城伤得不重，很快就可以出院，但是为了照顾浦悦，他还是大半的时间都留在医院里。
工作上的事情，顾景城会让自己的秘书跑过来处理；他自己则带了一台电脑，平时的公务就通过网络解决。浦悦见此情形，颇有些感慨对顾景城说，想当初他们就是在医院里认识的，现在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只不过，这照顾与被照顾的人，却是对调了一下。
顾景城想起那时候的情形，不免也有些怀念。
“对了，你明明也不缺钱，怎么想着和你同学一起打工？”
浦悦被他一问，这才想起来，顾景城并不知道当初这件事的龙来去脉。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跟顾景城说了一遍，顾景城听得有些好笑，说道：“原来你才是资深的外貌协会。”
“只说对了一半，”浦悦摇了摇手指，“我还是个资深的声控。景城，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最喜欢你的声音？”
“恩，说过，还非要缠着我唱歌给你听。”
说到了这里，浦悦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顾景城抱着吉他、边弹边唱的情形。每一次，他都沉浸在对方的歌声里，久久不能回神。只不过想让顾景城唱歌给他听实在不容易，不知道为什么，顾景城好像不是很愿意唱歌，平时甚至于连听歌都很少，所以他会唱的歌都是起码十年以前的老歌。
浦悦也问过顾景城原因，他只说心境不同了，年轻时的热情已经过去，对这些都提不太起兴趣。
浦悦虽然并不太理解顾景城所谓心境改变，但他知道，现在的顾景城同过去相比，肯定是大不相同的。之前他翻看了顾景城的一本相册，那里有那么几张顾景城过去学生时代的照片，整个人的气质与现在相比，差别十分明显……
顾景城见浦悦走神，便问他在想什么。浦悦把自己刚才的想法直接告诉了他，接着又感慨了一句：“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顾景城垂下眼眸，一时有些沉默。
他停顿了一会，接着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等你出院，你想听什么，我就唱给你听好了。”
“真的？”浦悦激动起来，“一言既出，你可不许反悔啊？”
此时能够哄浦悦开心，做什么顾景城都是愿意的，又何况只是唱歌这点区区小事？只是看到浦悦兴高采烈的样子，顾景城内心突然掀起一阵内疚的情绪。
一直以来，都是浦悦顺着他比较多一些。他喜欢甜品，所以浦悦努力地学，他喜欢看新闻，浦悦就不再看同时段的综艺节目，就连平时饭菜的口味也大多按照他的来。这个年轻人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可他除了简单的买买礼物哄他开心之外，其实并没有做太多的事。就像之前，即使知道对方很喜欢听他唱歌，他也总是随着自己的兴致，偶尔才满足他那么几次。
他也是时候应该为浦悦多做一些什么了。
因着这样的想法，顾景城后来在开车时，特地打开了本地的音乐广播。
——好歹也听点现下流行的歌，学那么一两首，下次唱给那个小傻瓜听吧。
一周之后，医生替浦悦拆线。当着众人的面，浦悦照镜子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的情绪，甚至还能调侃几句伤口恢复速度不错，就是新生的肉质稍嫌黯淡。但在这之前，浦悦攥住顾景城手的力度大的惊人，让顾景城能够百分百确定，他心里其实十分忐忑。
面对浦悦脸上留下的这条又深又长、几乎从额头穿过半边脸颊的刀疤，浦悦的家人尽管极力掩饰，眼中的痛苦仍是难以回避。
看到这样的伤口以后，他们心里都明白，浦悦这辈子，恐怕很难回到镜头前了。
第35章 伤痕（三）
第三十五章 伤痕（三）
几天后，浦悦出院。
伤口已经愈合，接下来就是长期跟美容科打交道的事了。
他对着已经腾空的病床比了一个“V”字，拍了一张照片传到了微博上，并且配了一行文字：“即将告别相伴有将近月余的病床，但还是希望不要再见了。谢谢大家的关心，一切安好。”
很快，微博上就跳出一连串和评论和转发的提示，浦悦点进去一一看了起来。
下面全是祝福的话语，让浦悦好好养病的、希望他早日出现在屏幕上的、甚至还有替他介绍医生的……网友们的热情如同海洋，几乎将他淹没。
虽然这件事后来媒体并没有怎么采访浦悦，但是事件还是很快发酵，或许还有单位在后面顺势推了一把，总之浦悦一夜之间成了网络红人。他这个微博号，原本是应单位要求开通的，平时为了宣传节目偶尔会登陆一下，倒也没怎么上心。没想到这件事以后，他的粉丝数量瞬间暴涨，连带着他节目和单位的官博都增加了不少热度。
虽然浦悦登陆微博之前就被告知了这一情况，但是当他看到那骤增的粉丝数和转发、评论数时，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好在网友们都没有什么恶意，纯粹是关心他今后的工作与生活。在他和他台里微博下的留言都是希望他能尽快复原、重返屏幕的。
想到这么多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能够这样关心自已，浦悦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正好住院时比较空闲，他就在微博上跟网友互动，倒也消磨了大半的时间。或许是浦悦积极乐观的态度，让他又收获了不少网民的好感，哪怕离事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他的粉丝仍在不断增长中。
所以这次出院，浦悦也不忘随手发一条微博。
做媒体工作，有热度总是好的，无论如何，总给今后留了那么一点机会。
浦悦的伤势特殊，单位那边目前也没有想好妥善的处理办法，就暂时先给他批了一个长假，说是等他恢复了差不多再说。这时间上的机动性给的比较大，其实也有点照顾浦悦心情的意思。至于以后怎么安排，还要看浦悦到时候各方面的状态了。
出院后，浦悦大半时间待在他和顾景城的家中，除了偶尔去医院进行后续的整形治疗，几乎都不太出门。
生活虽说平静，但许多事还是在不经意中改变着。
浦悦以前洗漱时，喜欢一边照镜子一边做表情，偶尔扮几个鬼脸，还曾被顾景城取笑过太臭美；至于放在衣帽间里那一面特别大的穿衣镜，也是顾景城为了浦悦换地换上的。但顾景城留意到，现在的浦悦不小心看到镜中的自己，会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下意识地会转开眼睛。
当顾景城暗示着同浦悦商量，把家里的布置更改一些的时候，浦悦立即就反应了过来，然后拒绝了顾景城的提议。
“我想，还是应该多熟悉一下现在的自己。”
浦悦淡淡地笑着，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在乎。可无论他怎么掩饰，他那笑容已经回不到从前那样的肆无忌惮，似乎只要笑得用力，就会再次体验那份曾经撕裂过的痛。
家里给浦悦联系了一个疤痕整形方面的专家，专家看过浦悦的情况后说，浦悦的情况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糟。不好是因为伤口太长太深，治疗不易，不算太糟是浦悦伤口恢复不错，也不像有疤痕体质，如果配合治疗，效果应该不错。
但是，这样的伤口，就算效果再好，等把增生的疤痕弄平整，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急是急不来的。到时候配合化妆技术，大约看上去来还是会有那么一道浅痕，不会像现在这样触目惊心，可要完全恢复如初是办不到了。
这样的结果跟浦悦预料中的差不多。
如果只留那么一道浅痕，或许，观众能接受吧？但是，这中间漫长的时间里，他又要去做什么呢？如果暂时转到幕后，就算以后可以回去，他还能适应幕前的工作吗？
顾景城没有刻意去问浦悦下一步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都需要浦悦自己慢慢想通，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无声的陪伴。
浦悦不愿出门，可是待在家里玩游戏又怕显得太消沉，所以花了很多时间用在厨艺上。顾景城一回家到家有大堆的吃食相迎，从零食到大餐，一应俱全。做得太多两个人吃不完，还送了好些给浦悦的家人和朋友。以前的同学像程一然和方祥他们，也都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顾景城之前跟浦悦的同学没什么接触，借着这次机会和他们总算熟悉了一些。
顾景城观察发现，那个叫程一然的，虽然年纪轻轻的，做事倒是机灵老成。
他私下找了对方。
不久后，程一然跟浦悦提出，他的女朋友有点想学做甜品，不知道浦悦愿不愿望收个徒弟？浦悦自出事后已有一段时间没见生人，当时表情有些犹豫。不过程一然说服人向来有一套，三言两语就让浦悦点了头。
就这样，程一然的女友开始到他们家中串门。
程一然的女友精明干练，倒有几分像浦颜，说话做事都十分有分寸，浦悦和她相处得不错。稍微熟悉了一些以后，她带了几个女伴过来，说是组团蹭美食。
那几个女孩都是爽朗的性格，爱说爱笑，又自来熟，很快就跟浦悦混熟了。
家里热闹了一阵，浦悦的心情也有些放松下来，当顾景城再度开口约他一起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再拒绝。
顾景城去网上买了两副口罩，出门的时候，和浦悦一起戴上。
浦悦看了一眼顾景城打扮后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说现在他们俩这模样都跟抢银行的绑匪差不多了，一起走在路上，说不准还会会被警察带去问话。
顾景城笑着回答，一起去警局也是个不错的体验，小朋友要不要试试看？
试就试，谁怕谁？浦悦拉住顾景城的手，一起出了门。
他们是在晚饭后出门，路上行人不多，夜色的笼罩下，两个人并没有吸引太多旁人的目光。中途，他们路过一个超市，采购了一些日用品。付款时，顾景城去一旁接电话，浦悦则推着购物车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哥哥，你能帮我拿一下上面的饮料吗？”
冷不防一个小小的声音叫住了他。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边的大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而她想要拿货柜上的一瓶饮料，却怎么都够不着，于是跑过来拉了拉排在最后面的浦悦的衣角。
浦悦帮了小女孩的忙，把饮料塞到对方的手里。那女孩盯着他脸上的口罩，好奇用手指了指上面的图案：“呀，小熊！”
浦悦乐了。
也不知顾景城基于什么样的考量，买的口罩上面居然印了十分可爱的小熊。
小女孩起了兴趣，要摸一摸那个小熊。浦悦下意识地想摘下口罩给她看，可在动手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把手缩了回去。他蹲下来，低头看着小女孩：“呐，不能摘哦，就这样看一看好吗？”
可小女孩转眼又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她伸手指着浦悦额头上未遮住的伤疤，又“呀”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怎么像一条大虫子？……唔，好难看好可怕！”
浦悦顿时僵住了。
小女孩的母亲赶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朝浦悦笑了笑，拉走了小女孩。浦悦低头苦笑了一声，拉低了帽沿。
第36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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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凶的两名歹徒在外地被成功逮捕，作为事件中的最重要角色，浦悦再度接受采访。
时隔两个多月，浦悦再度回到省广电总台的大楼。
看着那些热情与他打招呼的同事，浦悦有种久违的恍惚感。
虽然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但是当镜头对准浦悦时，即使戴着口罩，他还是瞬间脸色发白。几番尝试之后，浦悦最终只以拍侧脸的方式出镜。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采访的那个记者，连余光都不曾瞄向镜头处。
采访一结束，浦悦就冲进了卫生间。
强烈的恶心感让他的胃疯狂地痉挛着，他趴在洗手台前不可自控地吐了出来。吐到后面已经吐不出什么，但那种感觉还是久久未能散去。他浑身打着冷战，整个人瑟瑟发抖，如同濒危的病人。
抬起头时，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苍白中得如同一个鬼，五官似乎都模糊了，只有那道隐隐透着黑红色的伤疤是如此醒目，如同一条冰冷的蛇，趴在泛着青灰的脸上……
一个月后，浦悦返回了工作岗位。
他的工作有了变动，不再是电视节目主持人，而是去了广播那边做起了电台的节目。浦悦告诉顾景城，这才是最适合他现在这种状态的岗位。不需要出镜、不需要露脸，只需要用声音去和听众接触，无论他长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
“台里对我挺照顾的，一来就给了我黄金时段的节目，算是对我很重视了。做的一样是音乐方面的节目，也算是没有辜负之前的经验……”
浦悦的心态很平和，显然这个决定已经过了深思熟虑。
顾景城心里仍是忧虑，“可是，你以前说过，成为主持人是你的梦想。”
“做广播一样是主持人啊，你不知道，现在很多知名电视主持原先都是电台出来的……”浦悦笑了笑，“其实我挺庆幸的，起码我的声音还在，还能主持节目，而且……”
浦悦他所谓的笑了笑，“我已经没办法再上镜了，就算现在这张脸变得跟以前一样也没办法了——我害怕面对镜头……”
面对镜头心生恐惧，这才是最致命的。
哪怕观众接受，哪怕领导同意，哪怕所有的条件都成熟，浦悦都已经无法再回到屏幕前。一个害怕出镜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岂非一个笑话？所以当单位领导给了他这样一条选择以后，他很快就同意了下来。
回到单位上班以后，生活节奏又骤然加快。但是忙碌有忙碌的好处，浦悦反倒渐渐找回了生活的目标。
他从实习时就待在电视台，对广播这块并不是很了解。原本以为不过是拿着话筒说说话而已，无需像电视那样注重许多环节，应该会省力得多，没有想到，一行有一行的门道，里面的功夫一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