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完本——by酸汤肥牛卷/士多啤梨/月下贪欢/直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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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微舟好久也没有回来房间。
我想着一会儿昏昏沉沉起来,又睡过去,真正清醒的时候不晓得多久过去,倒是房间非常亮了。我坐起来,怔怔地看着那不知道何时被拉开的窗帘。今天外面似乎天气很好,出了大太阳,光线整个照进来。我有点恍惚,已经好几天不出太阳,还是一个礼拜天,照理心情可以非常好,然而睡一觉也并不会忘记现实情况是怎样子,又如何能够感到高兴起来。
我下了床,不知道是不是睡不好,或者车祸后的影响,头有点晕。我虚晃几下,扶着柜子站好了。我不觉找起手机,床头柜上没有,这才想起来丢在客厅了。卧室的门一直关着的,这时外面好像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动静。可能根本方微舟不在家?假如他出去了会到哪里去?并不是想不到他可能去哪里,也甚至于竟有点希望他会不在家。简直不该因此感到轻松,他要是躲开了,我怎么能高兴。不过我又睡着的期间他一定进来过,不然窗帘不会拉开了。
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不走出这房间了,即使我很可以用休养的借口。又不分开的情形下,总是要面对方微舟。现在慢慢静下心来,我想了想,最好的办法也还是好好地与他再谈一次,在不分开的前提下。当然不提分手,我并没有想过放弃。我觉得自己需要弥补错误,首先要让他知道我是真正后悔做错。
我洗漱换了衣服,开门出去前竟忐忑起来,这可是在自己家里。门一开,果真静悄悄的,只丁点的动静也分外清楚。经过去书房,门是开的,我望一眼,里面没有人在。转回头,就看见了方微舟站在过道前面。他也换了一套衣服,头发梳得整齐,可不知道有否出去过。他看着我,那神气中的平静在白天越加分明。他看着我的目光仿佛与平常一样。我并不敢想哪里不同。
方微舟并不走过来。他对我道:“正好想去叫你起来了。已经快十点钟了,该吃点东西,还要吃药。”就走开了,似乎往餐厅的方向去。
我顿了顿,也走了过去。餐桌上还放着一份早饭,倒是清粥小菜。
平常上班,早上并不可能去弄这种花时间的东西,然而假日方微舟也不一定做,他家里是时兴西方的一切规矩,不论早中晚饭,通常也不是普通人家里吃饭会看见的菜色。我刚刚搬过来时,吃不习惯,还是好像独居那样自己做,在厨艺方面也不算擅长,又要两个人吃,味道调不好,他又对吃挑剔,以后干脆顺着他。可偶尔他也愿意做点复杂的中菜。只是,事业方面都是渐渐很忙起来,中午根本也不在家吃饭,晚上也不一定。有时假日他或我也有朋友的应酬。
上次跟他一起在家里吃饭是什么时候?我有点印象模糊了。
听见方微舟道:“有点冷了,再加热一下好了。”
我顿了一下,道:“不要这么麻烦了,就这样吃吧。”我这时很有点怕他太费心,其实从看见他的开始,整个心情都是很紧张。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方微舟没有说什么,他拿了碗,径盛起粥。他淡道:“吃一点,等一下就吃药。四小时吃一次的药,本来应该早点叫你起来。”
为什么没有叫?我看着他动作,却做不到平常那样说话。他把那碗粥递给我,我一时竟迟疑没有接。他面色不改,也不奇怪,就放到我面前。又给筷子,这次他没有直接给我,只是架到那只碗口上。
方微舟又盛起一碗粥,一面道:“我也还没有吃。”
我怔怔地看他,还是问不出为什么。他已经坐了下来,朝我看。我低头,赶紧端起面前的碗,真是冷的。小菜也一样,甚至浮出了油花。我还是吃了,却吃不出什么滋味。也真正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吃不了。或者也是因为这之间气氛的缘故,安安静静,连吃饭咀嚼的声音也好像没有。
其实方微舟吃得更少。他连一口菜也没有碰,吃完了粥,便放下碗筷。他说给我倒水,去了厨房,回来又帮我拿药。
看见我放下碗筷,方微舟道:“不吃了?”
我点点头:“嗯。”看看他,又说:“可能还有点头晕,没什么胃口。”
方微舟只道:“那吃药吧。”就收拾起来了。
我便吃了药。吃好后,我听见厨房里那丁点的动静,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走开做别的事。好像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完全不能自在。我犹豫半天,端起空的杯子起身过去。
方微舟站在水槽前,似乎很专心地擦着碗盘上的水珠,并不回头过来。我在门边站了一下子,看着他做事,一时有点退却,还是下定决心开口。我道:“微舟,昨天说的并不够清楚,其实我真的……”
方微舟便朝我看来。我不觉闭嘴,就僵了起来,后面的话全数吞进肚子里。其实他目光也并没有怎样冰冷。因从刚刚到现在,始终也是非常漠然似的。
他掉开眼,仿佛望了我的手上,突然道:“杯子给我。”
我感到很难开口,默默地将手上的玻璃杯给他。他接了过去冲洗,又道:“不是说头晕?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假如不想躺下来,不然去客厅坐一会儿。”
我这时突然不够勇气说出本来的话了。
走开时,我望见旁边地上的一袋垃圾,丢在里面的几个包装盒有点眼熟。我到客厅坐下,看见茶几上放着两部手机,也不去检查什么,对着发呆起来。想起来一家卖清粥小菜的店,这家店开在一条巷子,开门很早,可它距离这里很远,开车至少要三十分钟。其实卖的口味普通,也不至于要特地去一趟,只是以前我就在这家店的附近租房子住。清粥小菜店卖的不贵,天天上班前到那里去吃饭。算算好几年没有去了,从前天天吃的口味,刚刚竟半点没有回味起来。
也因为绝对没有想到,方微舟今天会特地去买回来。他倒是还记得在哪里,有一天他去我那里过夜,早上出门,我也带了他去过。当时交往半年,好像白天在公司相处也不能满足了,晚上也要见面,今天到他这里,明天在我那里。我在他这里通常不会过夜,也说不清楚原因,总是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不自在。其实到现在,偶尔也还会对这个家里感到一股陌生。我没有告诉过方微舟这些。以往我要回去,他还是开车送我。
后来我租的房子快到期了,当初住那里就因为图它便宜,那时花用很紧张,我对搬家的事情感到烦恼。想了多天也没有办法,没有忍住与方微舟诉了这方面的苦。就在那天一齐从我租屋处出来的早上,方微舟问我要不要一起住。
我感到心里有一股很模糊的情绪。并不能说是缅怀,又没有分开。却最接近的那种。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我吓一跳,看见是我的手机响了,更怔怔地。那上面显示了一组号码,没有名字。我一时不确定怎么做,已经切断和徐征之间的关系,又在昨天那种情形下,他并不至于在今天给我打电话。
或者可能因为车祸方面的事情要谈?然而方微舟过来了,根本也想不了许多,我仓皇之下切断来电。我看看他,他站着,也看着我。
“为什么不接起来?”
我顿了顿:“也不知道是谁。”
方微舟还没有说话,刚刚打电话来的人又打来了。他瞥了一眼说:“一样的号码,早上打过来两次了。”就看着我,平心静气似的:“也不知道是谁,怎么不接起来看看?”
突然气氛压迫起来,我不觉避开方微舟的目光。简直想走开,却动不了,我只能僵在这里。
方微舟又道:“不敢接?”
我沉默地望着他。他同样看着我,那眼神淡淡的,又好像藏着了一道尖刺,非常锋利。他说:“你会有什么不敢的,也只是一通电话。”
我心中震了一下,并不能够说话。或者因为始终很感到对不起的缘故,就连别的话也说不出来,好像一盆冷水从面前泼上来,凉飕飕的,整身狼狈。
方微舟也不说话了,就看着我。电话还在响,我按下了通话,对那头的人说:“不管有什么事,不要再打来了。”就马上挂断。
我看着方微舟,他与我对视了一下子,就走了过来。他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一手就按住了我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背。他又看着我,倒是没什么情绪了。我一时有点恍惚,竟好像无所适从起来。
他也还是平常的口吻了:“家里有的东西没有了,需要去买,你头晕不舒服的话,不然在家里休息?我去买吧。”
我略点头:“嗯。”
方微舟松开我的手,一面带着我站起来:“我看你还是去床上躺下好了。”
我道:“好。”
到卧室里,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就往床上一躺。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睡,可真是昏昏沉沉,我感到必须单独冷静一下。或者方微舟也一样。这时真正不是一个合适谈话的时机。
中午的光线更亮了,方微舟将窗帘放了下来。我埋在被子里,听见他问:“有没有特别想买的什么?”
通常也会这样的对话,再寻常不过的情景,我却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仿佛这真正和睦的平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然而不过隔着一个昨天。
我道:“没有。”
方微舟好像走过来,听见他道:“你的手机快没有电了。”
我顿了顿,道:“你帮我拿出去充电吧,我想睡一下。”
“嗯。”
卧室的门便关上了。
厚重的窗帘隔开了外头强烈的日照,即使在白天,也好像晚上那样的昏黑,也并不是真正伸手不见五指,即使闭上眼也能够认出哪个位子有哪个。在这里的每件家具都是很熟悉了,在我搬进来以后,新添的很少,这个房子的一切东西几乎没有怎么变。突然我又感到一种陌生的恍惚。冬天温度低,窗户没有开,通常不会感到热,这时空气却好像非常闷起来。
我埋在被窝里不动,已经躺了很久,虽然昏昏沉沉,却实在睡不着。也提不起劲起来做别的,方微舟出门了,应当趁机出去查看手机。刚刚隐约听到了铃声,说不定还是徐征打过来的?当然别的人也有可能。前面那通确实就是他打过来的,之前删掉他的一个号码,后来他用另一个号码,我就背下来了,并不添加到通讯簿了,为了不留下太多蛛丝马迹。怎样也想不到当时竟可以这样无耻。又更加想不到现在——这整个揭穿后的情形与我所有想过的完全不同。
我是绝对痛悔前非,却好像找不到忏悔的机会。假如方微舟干脆发一顿脾气也罢,想不到平心静气似的,反而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我做不到他说的那样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也不是能够装蒜过去就算了的事。都怪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感到胸口郁闷起来。整个人更加陷进这片黑暗之中。其实真正宁愿就这样睡过去,睡得昏天暗地也好,也不想清醒。
简直不知道这天礼拜天是怎样过去的,整天都是浑浑噩噩。方微舟这天下午出去没有很久就回来,后来也不出去了。这整天他接了好几通电话,有两通大概是潘明奇他们那些朋友打来的,听意思是想让他过去一趟,他推掉了。也有他父母打过来的,听见他说话的口气不一样。前面吃完晚饭,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在那里想什么,突然态度更淡了下来,完全没办法很深入地谈话。就连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也有点窘似的,场面低迷。
在这种气氛下,提及以前的一件小事,就仿佛是一种刺激。最后连普通说话也做不到,只有安静。我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事,也不便一直待在房间睡觉。该避不见面的人不是我,我没有资格躲他。我也同样坐在沙发上,读着那已经是好几天前的报纸。翻报纸也小心翼翼似的,怕弄出大的动静打扰他。尤其怕手机响,每次听见胸口都不觉紧缩了一下,简直坐立难安。也还是僵着坐着不动,极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好在几次都是他的。然而不免也有其他人打电话给我。我也要镇定地接起来。不能不接,在这情形下也绝对要当着他的面。
挂断后,不等他问,我便如实告诉:“我部门里的周榕俊打过来的,他现在做着一份东西,对内容不太理解。”其实这解释有点多此一举,他就在旁边,听个两句大概也可以猜到意思。
方微舟果然不冷不热的。他看我一眼,我顿了顿,一时有点僵。他掉开眼,突然起身走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呆坐在客厅里。他去了书房没有再出来,直到睡前。与昨天颠倒过来,方微舟先去睡了,我在客厅里坐了半天才进卧室。我摸黑上床,躺下来,与他背对背,可之间的隔阂非常深。
隔天是礼拜一,方微舟又更早起来。他收拾整齐去外面,开了门,我醒过来,还是迷迷糊糊的,房间一片暗灰灰的,只有一点光线从半掩的门后泄漏进来。也不知道几点钟了,我感到起不来,非常晕眩,连眼睛也快睁不开。
外头响起手机铃声,方微舟像是去接了起来,那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突然一下子近了,他推开卧室的门,我闭了闭眼,听见他向电话那头的人道别,就挂断了。他伸手打开灯,可一声不吭。似乎他也就站在床边看着我。
不知道他这时想什么?我有点僵起来,还是不动。突然一只手摸上我的额头,那手很凉,我不觉颤了一下,当然方微舟会察觉了。我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一时有点好像畏惧他会发难。其实他就是发难又怎样,我也该照单全收。
方微掉头走开。他去拉开窗帘,又开窗,外面晨光雪亮。他走回来,坐到我这里的床沿,道:“不舒服的话,还是不去上班吧,我到公司后帮你请假。”
这口气仿佛又温柔了起来,我一时好像不能理解地看着他。他道:“我弄点吃的,等一下我出门后,你可以起来就吃一点,记得吃药。”又说:“中午没事我会回来一趟,到时候还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去医院。”
说的这两句话间,他的神色也非常好。仿佛昨晚的冷待是错觉,又根本没有发生我出轨的事情。我顿了顿:“我想再睡个半天就好了吧,应该不用到医院去。”
方微舟不同意:“医师说你有脑震荡的情形,假如症状没有缓解,一定要去医院。”他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就起身走开了。
没有多久,方微舟出门到公司去了。卧室里慢慢更敞亮起来,光线照过来,热并不热,可非常刺眼,我却没有精力爬起来重新拉下窗帘,只管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这一阵安静仿佛有形,不断膨胀放大,压迫下来,我感到快要透不过气了,可依旧不动。变成了这个样子,原因清楚不过,可是这时非常抵抗去回想。我整个人埋进被窝,只管发呆。很快就睡着了。睡得不好,没有作梦,或者作了梦也不知道,整个胡里胡涂的。不知道多久过去,我猛地醒来,却呆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非常快。
我感到不能够再这样昏昏沉沉下去,也因为饿了,就爬起来,只是在床沿坐了半天,也还是有点恍惚,不过头昏倒是好了很多。我看看时间,已经快要中午了。照进来的光线现在整个移到了卧室的另外半边,还是明亮,望出去,天气真正非常好。只是那舒适的明朗完全不能够感染到我。这里是一整个乌云密布,灰茫茫的朝头盖下来。简直不愿意再待在这一个空间里,我起身出去。
刚刚到客厅,就听见手机铃声。也不难找到手机,就在茶几上。当然是我的手机,有谁打了电话过来。我凑过去,刚刚看见来电的名字,马上接了。或者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快接起来,方微舟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不太确定似的。
“萧渔?”
我忙答应:“嗯。”
方微舟道:“我以为你还在睡。”很普通的一句话,可口气却陡然冷淡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紧张起来,连忙解释:“刚刚爬起来了,走到客厅就听见手机响了。”
方微舟静了一下,转口:“还头昏吗?”
我顿了顿,说:“好多了。”
方微舟道:“现在才起来,那早上的药就没有吃了。”又道:“算了,等一下我们去一趟医院,重新拿过药吧。”就提了一间医院的名字:“我问过许医师,那里的脑神经内科还不错,有一个郑医师很好。许医师先帮忙挂号了,下午我们可以直接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