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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降天下完本——by冢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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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不二话从桌上拿起六块已设下咒术石子,全数将雨花石交予徐培祥,他吩咐地说:“你想法子让宫里每人都摸上一回这石子,随意哪块都成。各宫都要去跑一次,切不可错漏宫里的主子娘娘们。”
徐培祥疑惑地端详着掌中大小相似的雨花石,迟疑半晌,他不解地问:“靠几粒石子就能找出皇上的下落?王爷这儿……是不是有些儿戏了。”
寻思禅偷瞟了我眼,清浅一笑,不徐不疾地开口:“徐公公照吩咐去办就是了,事有轻重紧缓,我家王爷不是无聊寻人戏耍之人。”
徐培祥自知话说有误,忙叩首道:“王爷恕罪,奴才没妄加揣测的心思。”
我冷眼瞧着徐培祥诚惶诚恐的模样,呛声慢言:“徐公公请起,本王不曾怪罪于公公,又有何罪要恕。”
寻思禅神思灵敏,快步上前扶起徐培祥,客气地微笑道:“是我说不来话,平白迎起一场误会。公公在宫里事多,如今还要你搭把手相助我们,怎还敢说你不尽心。我家王爷脾气素来和善心宽,也不会在小事上计较,倒是我嘴拙惹你不舒心了。”
徐培祥低眉偷瞄了眼塞给他的金瓜子,面上顿然乐开花,他忙往暗兜里藏,连连跪叩谢恩。眼前状况略有喜感,恰逢文锦出屋透气,瞧见了盈盈笑道:“公公就起身吧,自己人又是私下里,哪来这种那种的拘礼。倒是要请徐公公早些把事办来,事情紧急,越早办成越好,皇上也好少受些苦。”
“是是,文公子说的是。”徐培祥缓慢起身,手略略掂量暗兜分量,笑得是愈发灿烂,心愉话越贫,“拿人手软,况且还是奴才的分内事,哪有不尽心的理儿。”
影对外人素来是语气冰冷,许是受不住絮叨多话,他淡漠地说:“省下点说话的功夫,徐公公何不早去便可早回了。”影的喉间夹带了冻人的凉意,才说罢就见徐培祥轻微一颤,陪笑的告辞小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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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忍憋笑意,待前厅再没旁人顿时笑出声,“苏璃,你有时间得训训影的脾气,管一管他嘴毒的习惯,忒容易开罪他人了。”
文锦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瞧见徐培祥离去时的神情没有,涨红着脸是极其尴尬。”
寻思禅捂嘴颔首,劝说:“徐培祥在宫里地位是比不得林世兆,但也算是个人物,你方这般不给他脸面,如何使得?他是看在璃的王爷面上不与你计较,换做旁人早与你杠上了。”
影环顾四周众人,不以为然的耸肩道:“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过是区区人类,我还怕他不成?”
寻思禅轻敲一记他脑门,微微侧首颦眉说:“嘴硬!你哪是欺软怕硬才这态度,换做在湮濑跟前怕是说话都不会有个忌讳。平日里不晓得收敛点,哪日遭人报复都未可知。”
烟视线扫过我身就知必没好话,果真,他嘴角噙起奸笑些许,道:“影说话肆无忌惮的四处恼人,还不是苏大战神宠溺坏的,谁不知要动影先得过苏璃这关。魔族长老院对影那张嘴恨的牙痒痒的不少,不过是有苏璃撑腰没人敢出手罢了。”
魔族风声紧却也不啻于密不透风,有些话平日我也略有耳闻,毕竟不是紧要事,说笑也就过了。今日老话重提,我反是颇有些重视,深以为然道:“看样子以后可不能总惯着你了,今日听到这般多控诉,我确实要引以为戒,不能全当小事给糊弄过去。省得往后魔族怨声哀叨的,旁人不知还以为我不管不顾的,由着自己人四处横行仗势欺人。”
文锦闻言不觉失笑,称赞道:“战神好心性,知错就改。”
茶碗中的香雨方到喉间,一听得文锦的话,烟呛的接连咳嗽,眼尾珠泪微悬,良久方道:“苏璃说这番话哪来悔意,左不过是想到神族不比魔族知根知底,是怕往后收复神族,影在那儿明面暗里的得罪人遭人毒手。你还真以为他为他人着想,咱们就瞧着,到时候神族有他统治几年后的情形,指不准什么样呢。”
茗毓送过徐培祥归来,轻拍烟后背顺气,笑道:“说来说去,还是战神宠着影,不然随便训告两句,影怎么会不依。”
我剥了个蜜桔自个独食,倒也没恼越发笑道:“好好好,我说你们几个怎么数落起影的不是,原来是指桑骂槐,合计起来说我的不是。”
文锦与茗毓对我不熟,摸不透我话里嗔意是真亦假,半会儿答不出话,干笑两声没敢回。
烟与我斗嘴惯的,没怕的理,眉头轩起微微一跳,哼笑说:“始作俑者本就是你,影不过是随性而已,你不管他便有什么说什么。”
影见我受责,神色十分抱愧羞惭的,神情忸怩像个小媳妇似得,晌久兀然自发蹿出,委曲地开口:“不关苏的事,是我平时不加注意,今才会连累了苏的名声。”
说笑的侃言不料被当真,前堂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一干人是相觑无语,静默只是片霎,后一瞬沉寂便被是哄堂狂笑声所取代。影性子憨却是不笨,少焉反应过来,脸颊羞恼的绯红,大嚷着不许我们再笑。
“我可真没说错,有苏璃仗势,影连我都干命令,连笑几声都要管上了。”
寻思禅笑的前仰后合的,似狂风中的花枝颤乱的摇晃。他四处逃窜到我身后,指着追打上来的影,“这小子疯魔了,追到人就打。璃,你可得管管他,再下去我非被他打出一身乌青。”
我一手箍住影不让他上前,没好气的微笑道:“他如今在气头上,你还逗他玩笑,被打也是活该。”
寻思禅故意叉腰跺脚,学得泼妇样是十足的像,“是我不自量,竟指望你替我出头。罢了罢了,我自己寻个地躲起来,惹不起我还躲的起,以后影在我自动消失,免得见到你厚此薄彼的,自讨没趣。”
文锦掌不住笑道:“以后住的地方近,我要多去战神殿走动,定是每日都有大戏看。”
相处有些时日,我是更为欣赏文锦的脾气,不卑不亢亦对谁都不恭维谄媚。我对他玩笑地说:“赶明我就让战神殿那的仆从去后院走一遭,该清理的清干净,另寻个大屋给你住。”
寻思禅拦在我身前,嘟囔:“文锦哥搬哪我住哪,你故意赶走他,以后我被某人欺负冷落都没处诉苦,不如早早携衣住去。”
烟拊掌称赞道:“好魄力,苏璃确实太偏心,不呆他身边也罢。”
我愤愤然冲烟一瞪,不客气道:“这是我自家事,轮不到你外人挑拨离间的。”
狠语一出,众人忽的沉默了下来,视线齐刷刷的移向烟。反观他倒没一点恼意,眸中坏笑深浓,“我不过是善意的提醒,实在是思禅弟脾气太好,怕到你府上反遭欺负。怎的把你给说恼了,你这般反应倒是坐实了我的说法。”
浪尖上回嘴无异于作茧自缚,我哼笑瞥眼烟,缄默不多驳回。忽觉有人轻推了推我手臂,抬首一瞧是影,他下颚微点某处,顺方向望去就见寻思禅神色间微有惨淡愁云,我心里大呼不妙。
旁人玩笑调侃,落到有心人耳里许就不再是说笑,我深谙寻思禅必是心思细敏多想了,才要开口,忽闻殿外小太监尖细的叫喊声:“二殿下驾到。”
翔书官风风火火的大步进殿,满面全然是春风和煦,“大老远就听到清思殿里吵闹嬉笑不断,从前这儿与冷宫是宫里最清冷的两处地,近来倒成最热闹的了。夜夜通明灯火不说,逗趣声从不绝。来前我去淑贵母妃那请安,适才与母妃提及苏王爷,正巧论叨清思殿,很是艳羡这儿,直说自己那里清冷。”翔书官生母是难产而亡的,独余翔书官这一脉,当时淑妃倪氏可怜他从小丧母,就请旨养在身旁。多年抚育,母子耳人虽无血缘,却也胜似母子情深。正因如此,在面对翔贺的问题上,翔书官内心矛盾是无法说与人知的。
烟打趣道:“淑贵妃只是羡慕清思殿这的热闹吗?神武摄政王苏琉美名天下,难道淑贵妃就没半点好奇?”
“苏王爷盛名,普天之下众人无不好奇,只不过我尚未见到真容,实在无法从言语上形容。”翔书官抓耳挠腮老实随心问:“恕我冒昧,苏兄真容到底是名不虚传还是名不副实?”
说话间我正无聊琉璃盘中蜜桔,淡笑道:“不过是副皮囊,倒叫多人上心了。”
翔书官微微摇头,略有分歧,“面由心生,怎就是皮囊二字能论栝。”
“真作假时假亦真,人心是最难看透的。”文锦倚在窗边静赏夜泊湖色,冷不防来句倒是在理。
翔书官停了停,思虑半晌浅笑道:“人心难测,所以能交心者管他长相为何。知交难觅,纵有黑纱蒙面依旧是腹心之交。”喃喃自语几句,翔书官面上稍露惭愧,语中含歉地说:“书官不该多疑,望苏兄莫放心上。”
我轻轻点了点头,淡然浅笑悠悠开口:“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来对错一说。左思右想,我实在是无罪可恕。”
殿内烛火多点,照的满屋亮堂,红烛光影映在翔书官面上,显得他心情格外喜孜孜眉飞笑眼。他心中欢喜,眉眼微翘道:“我来前听闻苏兄差徐培祥办要事,可是有法子了吗?”
寻思禅从掌事宫女手中接过茶点,送到翔书官跟前,眉眼含笑地说:“不瞒你说,方法暂且是想出一个,也嘱咐了徐公公速度去办,不过到底有几许用处,我们并没把握。”他浅浅一笑,“到底是头一回尝试,前人没试过,难免中间会出差错。”
烟沉吟会儿,接口:“担心的不是有疏漏岔子,就怕压根没细作混在宫中,我们前番推论都是错的。到时白费力气也罢,恐是要彻底失去线索了。”
翔书官一心就想救出翔钧,思绪混乱不曾想到这层,经烟点醒,他登时醍醐灌顶,随之陷入沉思。他眸中的希望仿若烛上火苗微弱的窜晃,油尽灯枯间正逐渐的在熄灭,苦闷之色愈渐攀上他面容,藤蔓般的急速上蹿,祈望如被薄云遮住的星辰,黯然失色。
寻思禅心慈不忍见人这般,遂淡笑道:“说是这般说,但谁人能在翔麟宫平白消失,定是有人接应偷躲在哪处,王爷说是不是?”
朝我投来的目光微有央求,比之寻思禅的说辞,我开口似乎更有公信。沉吟斯须,我淡然道:“确实,宫里人多自然眼杂,要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何况是你大哥这般失踪的了无痕迹。”话说的倒也不是安慰,多种的可能,我真假参半叙述罢了,“只是宫里暗道密室多,宫内侍卫未必清楚,所以才迄今无进展。”
烟点一点头,出乎意料的并未反驳,“就光清思殿这常年清冷的殿宇都寻出两处暗室,更别说其他地儿,恐怕每宫里都可能有几处密室能藏人。不久前我查看过尚留在我们这儿的翔麟宫建筑图,上面没有标明任何暗道密室的图记。”
“这并不合理,暗道密室多就算设计翔麟宫的官员都未必记得住,怎会没半点标识。”
烟瞥了眼呢喃自言的影,“平日在库房保管的多半是副本,而画有详密暗室的地图正本多半有皇帝自个儿藏着,代代传承。”
我嗤鼻轻哼,不屑道:“这道保命符攸关性命安危,如何敢示于人前。”
翔书官少有的性急,“我即刻就让人去寻来那副地图。”说罢他就转身打算出门吩咐。
影微扬嘴角,渐幻化出一抹冷笑,“偌大的翔麟宫能藏东西的地儿多的去了,二殿下打算从哪里找起,就不说暗格无数,光明面上要找到几时。你父皇生性多疑,说不准会准备多幅赝品,你是打算一一确认吗?”
“这……”翔书官被质问的哑然,停下出门的步子,一时举足无措不知去留。
寻思禅偷瞪影眼,略有怪罪的意味,“我家王爷给徐培祥派的任务并不容易,想来在各宫娘娘小主那儿许是会碰钉子,书官兄倘若愿纡尊相助,应该会更为顺利完事。”
我取了银筷一尝宫女端来的栗子糕,颔首道:“还是你想的周全,徐培祥地位不及林世兆,份位低的小主倒罢,身份贵重的各宫主位难保肯配合。”
殿角落服侍的小太监很是伶俐,我话音才落不久,尚未等翔书官叫唤已上前替翔书官整起外褂。这小太监见着眼熟,是徐培祥身后服侍的人,明眼瞧就知是他心腹,□□确实很好。他手快利索地解决手头活,无声的退到前殿门边侍奉,整装待发随时等着翔书官发令。
翔书官十多个时辰米水不沾,目光落在案几茶点上更是饥肠辘辘,扬声命令道:“你打发人去广德宫传句话,叫小厨房备下龙须面。”他挠头不好意思傻笑,“心系他事,一日未进食也没觉着饿,方见苏兄吃着香,人一松乏倒是饿的提不上劲了。”瞥见小太监匆匆赶回,翔书官起身,道:“国事不能撒手无人管,我还有事要与宰相商议着办,诸事交代后我再去帮小祥子的忙,时间紧迫就先告辞了。”
时候还早尚未到入寝时,宫人却因折腾一宿无眠,个个无精打采的容色,人累的糊涂竟在殿外无规矩的打起哈欠,一连几声说不上多响,殿里仍能听的仔细。
寻思禅微打开一扇殿门,恬淡地嘱咐:“这儿我们自己会伺候,都早些下去就寝吧。”
“今晚守夜的太监一并跟着回去。”我略抬声懒懒命令,与其留着扰得心烦,我情愿都赶走图个清静。
耳边充斥殿外宫人感激的话语,言罢三两成群就散了。
尚不到六月夏至,天已渐渐闷热起来,殿中烛火繁多,前堂是越发燥热令人难耐。寻思禅依惯例正要关上梨花木门,我忙不迭开口:“就敞开吧,暑热不好受,好通通气蹿个风。”
烟忙笑道:“千金王爷是当惯了,愈发娇气。”
文锦忍不住替我报不平,笑说:“话不能这么说,烟老您自个儿近来不也是扇不离手的。上三界天气十年更替,一场十年大雪寒潮,过了又是长久的春暖秋凉。眼下还没到人界的酷暑天,那天气上三界的人没人受得住。晌午时分出个门,不出半刻就大汗淋漓的像是掉进过池子似得。”
烟听得眉头紧皱,鼻梁都刻上了条条印记,嫌弃地开口:“苏璃,我拜托你尽早忙完事,好让我早点回去。就光听文锦的说辞,我都受不住,太磨人了。”
翔云的风冬天刮的瑟瑟冻人,到夏天里倒比其他两国更舒适,一股凌厉的风直扑而来,我立刻舒爽了许多,神清气爽道:“心静自然凉,你觉得燥热是因为心太浮了。”
文锦忙笑嗔道:“影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原来是跟战神学的,有机会就挖苦他人。”
影平常在我身旁耳濡目染多了,确实学去不少坏习性,无可否认我耸肩而笑,“揶揄两句无伤大雅的事。”
寻思禅吹灭前堂过半红烛,缓缓放下湘妃竹帘,轻笑道:“摆影身上才说是不能助长的事,跑自己这就成小事了,我真为影叫屈。”
前夜没能休养,烟又是刚伤愈不久,疲乏的连揉眼微眯,就是这样仍旧不忘调侃:“在苏璃眼里是事无大小,就是合计着打不打的过,会不会吃到亏。影哪能叫憋屈,还不是苏璃心疼舍不得他受半点伤么。”
说者无心,听者是各怀小心思,譬如寻思禅此刻面色。昏暗的光照下每人面上像是蒙了层鹅黄轻纱,看得见面容却又模糊难捉摸,不过是寻思禅离我近些,较容易看清。寻思禅容色常年带着淡然疏离的笑,似水波无纹的湖面,甚少有涟漪。可就在烟调笑的话语下,他眉头有斯须间的跳动,醋意深藏在眸底,不露声色。
我轻笑着携起寻思禅的手,“说了半天话,我倒是忘了殿里有两个需要休养的伤患。昨夜阖宫吵闹都没能好生休养,再来翔书官既去相助了徐培祥,我们的安闲日子就剩今晚了。”
茗毓扶起神思困乏的烟,点一点头莞尔笑道:“战神说的是。”面上是种种关切,附在烟耳畔嗔笑:“你就别强撑了,眼皮都耷拉睁不开了,听句劝吧。”
反观文锦半点不亏待自己,行个平礼唤来服侍他的宫人慢步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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