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完本——by冢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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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豪爽的笑阵阵响起,良久方止歇,“王爷当真客气,吴涛还不速带王爷入营。”说话人口吻中有军人固有的豪放洒脱,说的话斯文,做事却是没文人的忸怩。
“是,将军。”吴涛双手抱拳利落一揖,忙招呼影道:“小兄弟,你驾马跟我进营前行便是。”
“小兄弟?”茗毓捂嘴在车内偷笑,压低笑声道:“听见没,刚那叫吴涛的唤影竟称为小兄弟,影现在面色铁定气的发青。”
文锦笑嗔:“影在外憋气,你却在里笑歪,交友不慎啊。”
军营中纪律严明,慵懒的午后,军营广场人声鼎沸,尘土四处扬起,到处可见训练的士卒。马车围广场驶到军营深处,两旁渐被营帐淹没。
马车停在规模稍大的营帐前,吴涛抱拳禀报:“王爷,沈将军已恭候几位多时,请王爷下车入帐言谈。”
寻思禅伸臂拦住我出马车的动作,神情含忧谨慎低言:“会不会有诈?”
轻推开他拦在跟前的手,我淡笑道:“是敌是友照个面就知道了,若来者真不善,都已经入了敌营深处,没有不会的道理。”
吴涛等我们皆下了马车方领路带我们进帐里,大帐门帘才撩开条缝,一股热腾的饭菜香钻出扑鼻。翔云的沈将军年纪很轻,出色的体格与俊朗的容貌微不协调,眉目正气不像是狡黠算计的人。
“沈琅伟拜见王爷。”翔云的三军统帅对神武王爷叩拜,其景象事十分诡异。
我出手一托沈琅伟抱拳的双手,暗自的较力终没让他跪下,“沈将军的大礼我实不敢受。”苏琉的回忆太多不堪,我甚少会去窥视,不过眼前的沈琅伟总觉熟悉。
沈琅伟抬手将我们请入座,爽朗笑道:“四年前,王爷曾救过琅伟一命,对王爷而言或是举手的小事,对我却是救命之恩的大事。”
时隔久远,苏琉那时的记忆已模糊,依稀是有这么个人。“路见不平,没漠视离去的理。沈将军亦是贵人福大,青年有为。”
沈琅伟搔头害羞道:“王爷才是真正的贵人,谋略胆识过人。我闻得京城局势危机,多亏王爷相助渡劫。”
烟迷糊半天慢回过神,揣测慢问:“因为苏王爷对你有恩,你为报恩,所以之前久在边境但不开战。”
“正是,也不全因如此。”军中忌碰酒以防醉酒误事,沈琅伟是个军纪严明的统帅,对自己更是律己尤胜。他以茶代酒一一敬过我们,军人多豪爽说话耿直,“我惦记王爷恩情是真,心系两国百姓也不假。两国开战可怜的事士卒与百姓,万骨枯成一将功,这实在不是沈某愿意看到的。”
寻思禅举杯敬道:“沈将军宅心仁厚,才得以避免不该有的人祸发生。”
“公子高捧我了。”沈琅伟回敬笑道:“近来神武的动静颇大,实有再创盛世的作为。我沈琅伟虽是莽夫一名,倒还不至于眼瞎看不清局势。倘若不能一举颠覆神武,最后吃亏的只可能是翔云。与其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到时得不偿失,不如明哲保身的好。”
我听得觉有意思,淡笑道:“全当是闲谈,我有一事想请教沈将军,以你所见如今三国国力,孰强孰弱?”
沈琅伟若有所思地低眼夹口菜塞进嘴,细嚼慢咽有意拖延时间。就在我们不期望他会回答之际,他慢吞吞地开口:“王爷的问题真是尖锐,我沉默许久倒不是回避不愿说出口,是实在不知怎么回答王爷。单论武力,翔云许是略胜一筹;单论财力,镜月必是三国之首;至于神武,两者皆能排第二。如此尴尬的境地,没有一国是能称霸的。容我多问句,王爷有一统三国的野心吗?”
我淡然笑之,悠悠道:“像沈将军所言,今日的神武不足以有条件去颠覆镜月与翔云。况且,我要三国统一做什么,帝位不是我在坐,功高又容易盖主,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沈琅伟笑得古怪,“沈某虽在边城信息阻塞,王爷的事迹仍是有些耳闻的。若王爷真心想要神武王位,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
我神色微变,冷淡微笑地说:“将军既知多事,怎就没探出我怕麻烦的性子。”
气氛略有沉凝,愈发敏感的对话使得帐里人不由得警惕起来,大家的神经紧绷如弦仿佛稍用力就会断裂。烟自腰间取出长杆烟斗,吐着层层烟圈,在他全然的放松下却是杀戮气息汹涌。
稍久的沉默后沈琅伟忽然大笑,直爽开口:“是我失礼了,不过是随口的说笑,倒惹得王爷不舒心。”尴尬难以短时内化解,沈琅伟仔细端详一桌六人,微笑道:“王爷打算几时回神武?若时间宽裕不如在我军多呆几日。王爷曾在神武军营的一战已传遍翔云,说书人口中的苏王爷英勇不凡,我军将士听了不少想要与王爷切磋的。”
我尚没答言拒绝,寻思禅手在桌下轻搭我手背,淡笑道:“沈将军知我家王爷平日事迹,也应该清楚苏王爷平日事忙,怕是抽不出空在营里多待了。真是枉费将军一番心意。”
沈琅伟叹息声略重,眉眼中透露出满满的无奈失望,他通情达理说:“是我请求唐突冒昧。几位打算哪时启程,再往外就是三国交接无人境,之中山贼不少,我叫士卒护送几位到神武吧。”
“区区山贼不足为惧,翔云士卒护送神武王爷回国,未免有些大张旗鼓了。将军是好心,可传到镜月那儿难免会变了味,还是不宜做的好。”烟悠悠然开口,说的是极为客气,话里却是执着的婉拒。
再三被拒纵是沈琅伟的好脾气都受不住,面子上挂不住,神色难免有些郁郁。如此下去对邦交无益,我思虑片刻,笑道:“我近来事多不得空,等诸事办完我寻日前来翔云,到时必与沈将军切磋番,分个胜负。”
“君子一诺是不可食言的。”
“一定。”
酒足饭饱又办完正事是时候该回神武,影半途就失了踪影,原来牵着马车早在帐外等候。
沈琅伟骑着马坚持要多送我们一程,随车行离军营数里,我探头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沈将军送到这就是了。”
思虑俄顷,沈琅伟抱拳一礼,“那我就不多送王爷了,几位保重。”说罢,沈琅伟拉起缰绳调转马首方向,离去前爽朗笑说:“我近来将行军日行百里退守翔云边关,王爷往后若要寻我切磋,只怕是要多走几步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忙笑道:“寻老友叙旧哪怕多行千里又何妨?”
他朝我微微一颔首,启程直奔回军营。影见沈琅伟远去,鞭策马匹驾车朝神武驶去,骄阳烈日下山谷中就仅有我们独行,驰骋在悬崖幽谷,歇在溪边河畔。
翔云大军几日间退离百余里,人心惶惶的两国纷争战乱总算得以平息。神武的城郊逐渐聚起了人气,多月前逃离的百姓日渐回家,如今的气象与我出使镜月那会儿是天壤之别。城门外主路两旁熙攘纷闹,到处是摆摊的商贩,放眼望去一片祥和。警惕仍未有变的仅余关门把守,毕竟是吃过暗亏,哪里还敢松懈。
马车安稳的行到城门处,忽有铿锵声惊的马匹嘶鸣后退,亏得影驾车技术高明,马车颠了几下人没摔出车。
“站住!车内什么人?”
我斜倚在车中垫靠,闻得是熟人的声音,不禁淡笑揶揄:“你巨虎一升任,就连我的马车都认不出了是吧?”
巨虎楞了片晌,赔笑道:“王爷大驾归来,末将不是有心要惊吓王爷的马驹。”
我哼笑没半丝恼意,莞尔和气道:“得了吧,就你那毛躁的性子摆什么正经。有时间唠叨,还不快放我入城。”
“嘿,王爷早说嘛。”巨虎恢复以往口吻,连忙挥手让阻拦士卒退到两旁,亲自领我们入城。马车方过城门,巨虎就嬉皮笑脸开口:“美人王爷千里奔波归来,是打算直接回繁阳城,还是在军营小歇一日?你随便置喙一声,我马上找兄弟去营里报信。”
彼时晌午都未到,加紧赶路傍晚时就能赶到醉香楼,在那儿歇一夜总比在军营舒服。无需多有思虑,我断然开口:“不必麻烦,你晚上回营告知孔修与段淳遇着我回神武的事即可。整车人多,去军营歇息叨扰不太好。”
巨虎在车前一阵的沉默,过会儿笑侃道:“王爷是去过军营的人,营中就是多添百来人都不嫌多。王爷拒绝无非是繁阳城多牵挂,赶着要回去。”
他的话说的隐晦,却是丝毫不含糊。我尴尬地低咳,语气中微有求饶的意思,“你既然肚明其中原由,何故如斯拦路,不早放我们回繁阳城。”
烟眉花坏笑在旁按捺,良久帮腔道:“苏王爷都发话了,你巨虎再阻挡是真不识趣了。”
车马径直驾离边城,此时恰是正午,烈日高照下的车内愈发暑热磨人。我撩开车帘子透风,约莫估算了下时辰,“影,既回到神武就不必太急的赶路。前些日子餐风露宿实在是苦,今夜我们就安顿在醉香楼。”
烟眯眼倚在床边纳凉,半歇半醒间不忘揶揄,“你是想着醉香楼的美食,还是那儿的美人。”
话音尚余在车间,我只觉有道目光直朝我而来,瞧得叫人发毛暗中道苦,“我不过是想着怎么能将那处归到自己名下,到时美人美酒哪样不是伸手可得。”
“近水楼台,你想得到是美。”寻思禅稍挪了挪肩背,头枕我右肩,笑道:“醉香楼的美人早是你的囊中物了。”
马车追着落日狂奔,晚霞行云如酡红流水,忽有乌墨泼来晕染扩散。到达醉香楼时,门外的小厮正在替墙边石灯笼里点灯,灯芯依次亮起向两旁延伸,照亮昏暗的官道,引领往来络绎的客人。
醉香楼花木扶疏,时有丝竹雅乐传来,偶闻佛门静香,一切如旧,唯独缺了那一缕让人牵挂梦萦的笛声。我们在醉香楼里清净的院落住了一宿,既不见故人亦没必要久留。次日晨曦,稍作整顿添补,一行几人又踏上回繁阳城的官道。
持续数月的奔波劳累另我都没时间叫苦,如今三国事皆已平息,再回神武的我是愈发疲惫。影驾马车驶入繁阳城的时候尚早,于公于私都该进宫寻苏兮月的,我却在马车驶向皇宫的那刻命令影调转方向,驾车回王府。
事前并没通报,府内上下见我归来,一时都忙成热锅里的蚂蚁。
素心闻讯直冲到王府门口,恭顺的话里有些许责备,“恭迎王爷回府,王爷冷不防的归来,倒叫人措手不及了。”
回到自己府上,我格外觉着松快,多日闷声不大愿多言的毛病大好不少,“怎么?背着我都在干坏事,我突然回府还来不及藏起狐狸尾巴了?”
素心绞了沾着芳香的巾帕给我擦脸,笑容满面道:“边城风波迄今数月,王爷回府的日子是屈指便可数出。如今蓦然回府,怎不叫人意外?若王爷说是背地里使坏,那真是冤枉。真要说心慌的事,顶多是主子不在府里下人难免会懒怠些罢了。”
寻思禅轻挽着我手臂硬拉我回寝卧歇息,笑盈盈地开口:“哪躲懒都无关系,只要王爷的寝卧别脏到没下脚的地就成。”
素心跟前与影亲昵终归不大好,影似乎心里亦知素心暗里心思,有意同我稍保持了些距离,他无声跟在我们身后。
寝卧尚算干净,虽不至日夜有人打扫,好在眼能瞧到的地方都是一尘未染的。
素心陪我们会动寝卧,笑得略有些僵,恭敬说:“我去叫下人打热水来给王爷沐浴更衣。”
“不必了。”影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许是在意素心心绪,影稍稍缓和语气道:“这事我等下就去操办。王爷另有件事要素总管去办,你遣个府里办事老成的人去宫里一趟,告之福公公声就说王爷自翔云回来了。”
素心没料到我们是直接回府的,愣了片刻忙应声退去。
寻思禅挨个拉起寝卧四周悬挂的湘妃竹帘,微风拂过扫尽堆积多日的沉闷气息。他帮我仔细擦拭面颊脖颈,温柔淡笑道:“难得见你没置喙烟老去办事。”
我轻抓寻思禅手腕,清浅一笑,“他近来奔波劳碌无休停,如斯仗义助我,眼下去请他办事当真显得我不识好歹了。”暑时日光似炎火燃烧万物,清风徐来亦被烈日烘地燥热。我身背密汗不断沾湿里衣,愈发得黏腻难。
影端起水盆打算外出,寻思禅见状匆忙拦住,笑道:“交我去办吧,你在屋里陪着璃。我正好顺路去瞧文锦哥,看他住处可还缺什么。”
我微微颔首,神色舒展淡笑说:“由着你哥去吧,他总有操不完的心。”
寻思禅朝我努嘴表不满,嘟囔着:“没人替你操心,你苏大战神的日子能过的风顺?”
我解下外袍粗糙地扯去,内衣是织锦料子遇水容易黏在身上,适才的粗鲁地拉开衣襟,膛前顿时一览无余。眼下没旁人在,我也懒得整扯乱的衣襟,慵懒地倚靠弥勒榻雕纹低栏,含笑道:“这么说我平日烦心事甚少,倒都是你们的功劳。”
影帮我擦拭颈下汗痕,轻笑揶揄:“往后有哥在旁费心,我终于能躲懒少做些事。战神殿一向人稀,我偶尔都会力不从心,莫说神殿九流众多,光想我就觉心恼。”
我伸手帮影捏松多日驾车而僵硬的肩胛,眉眼落在面有愤愤的寻思禅身上,展颜调侃:“你这些日子真是把影惯坏了,过去他可是任劳任怨,从不敢多说半句抱怨的话。”
寻思禅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忙着撇清:“与我何干?推事给我的都是璃,宠娇他的人怎成我了?我从前就是不管事的,偌大神殿交予我岂不乱套。”
“瞧你急躁得血气都上来了。”我咧嘴一笑,“消个气,免得被文锦看见了被笑话。”
恍然想起尚有正事要办,寻思禅略整衣衫快步离去,消失不到数秒,他突然蹿出脑袋征询道:“我忙完就回来。”
我前后摆手而笑,“你安心去便是,有影在这儿出不了岔子。”
寻思禅离去不到一刻,家仆果然打来数桶热水供我们沐浴,阵阵氤氲热气从浴池中散出,伴着少许的玫瑰芳香。自打出了醉香楼,我已经多日没曾舒畅洗浴了,倘若再多些时日,连我自己都快受不住身上那股子味儿。
我斜躺在池中无比畅快,脚踩有意磨地粗糙的麒麟吐珠白玉底,眯眼朦胧中就觉堆积多日的疲惫渐扫。如今的影绝不会跟我客气,他将贴身衣服褪了精光,枕着我手臂与我比肩侧倚。池水在我灵下始终保持恒温,让人既不觉倍添暑意闷热,又不会遇风着凉。初夏晌午炎炎,清风徐缓吹入殿内,拂地薄翼轻纱摩挲,微风中夹杂春日里百花争艳时最后的甘甜芳香,令人神怡恍惚。
忽然脸颊旁有阵短促的热气扑面,随之而来的一双凝脂柔荑盖住我双眸,耳畔只闻银铃般一声笑。
第73章 镜月美人
我没拨开掩在眸上的手,只是抬了单手握住其中一掌,温柔地淡笑道:“年纪不小了,性子还如斯玩闹,反不如你弟兮月稳重。”
“苏怎么会认为是池羽搞怪,而不是苏兮月呢?”
遮挡在面上的手被抽了回去,我回眸一看果然是池羽,见他满脸亦是好奇,遂笑着解释:“能让我没半点防备心的人不多,在神武除苏兮月也就你了。苏兮月年岁是小些,毕竟是多年帝王权术磨练过的,纵然没能出师,稚趣也早消磨没了。哪像你年纪长些,成日的耍些孩子做的事。”
池羽嘟囔的吐了口气,眼中有些许失望,“苏真无趣。”趁他分神时我伸手轻压住他撑在池边的手,哪知他反应伶俐嗖一下抽回,不由后退几步,嚷道:“青天白日的,我才不要下池子陪你,泡久了手脚非褶皱的起皮子。”
影爬起身利索的擦拭完换上干净的衣衫,忙完料理自己就守在池边等我起身。我随着影的习惯,笑道:“我派人去宫里头传了半日的话,怎么回来的就你一个?”
“就知你心里没我。”池羽抱臂择了阴凉地儿落座,含酸道:“兮月是天家之子,比不得我这闲人。”
影停下忙不停的手,熟悉如他自是悉知我心思,从容笑说:“去翔云前苏兮月是生了好大一通闷气,苏心里那是担心的很,怕皇上还惦记着,所以才不来见他。”
龙袍做工精艺,每根绣线都是技艺高超的绣娘用金线绣上的,摆手阔步时摩挲声与织锦布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大老远宫人就能闻讯君主上下朝的踪迹。明黄的身影尚没到寝卧门外,声音已微含抱怨传来,“朕是这般小气的人吗?大白日里说人,你们都没半点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