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故人完本——by起天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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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咏说至此处,有意斜眼瞄了瞄身旁的卫则,借此影射他醉酒后那些狂乱的举动,可卫则仍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反而对贺咏说的话越发感兴趣起来。
卫则睁大双眼道:“不端之举?!这青墨究竟有几个胆子,居然还敢对门主做些乱七八糟的事。话说那不端……是怎么个不端法?”
贺咏:“……”
他是真的无言以对了,他之前怎的从来不知卫则原来是个如此喜欢打探别人私事的性子?
“我怎的知道怎么个不端法,门主既然不愿说,大约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吧。”半晌,贺咏略有僵硬地答复了一句。
实际上他内心的真正所想是:再怎样不端,也比不上你厚颜无耻。
卫则似是也意识到方才自己那番话的确有些失礼,不免有些难堪地哈哈笑了两声,抬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也对,哈哈哈……”
贺咏重重叹息几次,继续面朝前方行去,可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思忖片刻,一转头便对上了卫则直直盯着他的双眼,那双明亮而年轻的眸子里含着一种极度炙热的温度。
“子戒?”贺咏被他盯得发毛,有些心虚道。
“贺师兄,我在想,如果我们也能像墨涛那样相处就好了。”
刹那间,贺咏只觉心口一阵轻微的激荡,涌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滋味。
他有点开心,因为卫则总算开始直面两人的感情了,至少证明不是他一厢情愿;他也有点失落,因为墨涛是真正的挚友关系,同他所认为的他与卫则之间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子戒,”他缓声道,语气含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出来的悲戚,“我们不可能像他们那样相处,你我二人的心性,与他们并不相同。何况我们也并非同龄,而是师兄弟的关系,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构成如同墨涛那般完美的组合的。”
他顿了顿,再度补上了一句:“你与我认识才不过几个月,现在谈及这些,未免过早了。”
卫则似乎并不打算被他这无情的话语所斥退,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毫无前兆地扑上前一把搂紧了贺咏的脖子,就像整个人都死死钳在贺咏身上一样,挣都挣不开。
卫则拂在脖颈上的指尖有点发凉,贺咏不禁缩了缩:“子戒?”
“什么就过早,”他听见卫则在他耳畔轻声言道,“贺师兄,你知不知我注意你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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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则我看好你,快点告白吧
第40章 篇十四 盈仄(二)
注意他多久了?
贺咏那一刻觉得,他竟然无法理解卫则的意思。
他们二人,难道不是为了寻玄螭与青墨才相识的么。他向来与同门关系浅淡,大部分门人就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更别提这个在门派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师弟了。可卫则的话怎么听都是两人曾经有过什么特殊的过往那般。
“子戒,你在说什么。”贺咏还没从过度的震惊中缓过劲来,他伸手轻拍了两下卫则的后背,觉得这小师弟绝对是还没睡醒,否则怎的今日的做派与往日如此大相径庭?
“贺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糊涂了,”卫则合上了双眼,以极度安宁的声线说道,“没有,我很清楚我刚才说了什么。贺师兄你没有听错,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注意贺师兄了。”
很久之前,这种说法总令人觉得有点可笑,简直就是拙劣至极的强行套近乎。可卫则这种语气听起来总也不像虚假,贺咏不禁开始尝试着挖掘,是否真的有什么被他无意间尘封住的重要记忆。
可想了半天也一无所获。是了,被他抛弃的无用记忆太多,让他从那些浩如烟海的遗忘事物中搜寻出卫则的名字,莫过于难上加难。
贺咏无法再考虑下去了,只得略有疚意地说了一句:“抱歉,我想不起来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唉,贺师兄你果然想不起来了。也对,当时贺师兄同时见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记得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子。”
卫则轻笑着叹息了一声,对于贺咏糟糕的记性并没有责备的意味,反而将搂住贺咏的双臂越发紧了紧。他的手有点冷,体温却是暖热的,一点一点耐心融化着贺咏被冰封的情感。
“两年前新弟子入门的时候,贺师兄你似乎是去帮忙过的吧。”
那时正逢新弟子入门选拔。好巧不巧,掌门肖岸几年都难得出去一回,偏偏这段时间带了一众弟子外出解决些事情,门内事务统统留给了他的心腹弟子文卓代理。
“贺师弟,今年参选新人众多,你向来办事得力,此次新人入门事务便由你来负责吧。我会再挑选几人协助你。”文卓道。
贺咏微施一礼:“贺咏领命。”
说实话,贺咏并不喜人多的场合,肖岸因为深知他这个别扭的性子,从来也不强迫他参加什么大场面。可惜文卓不晓得他这个习惯,只是觉得他极其优秀办事又有效率,便让他以为首弟子的身份带领其他人去处理新弟子入门事务了。
处理新人入门事务费心费力,还要与多人共事,贺咏自是有些不愿,不过此刻文卓之命就相当于掌门之命,他不能违命,只有从了。
此时正值盛夏,然而入门仪式又是个十分重要的场合,弟子们须得忍住毒辣的日头穿着厚重的礼服接待新人。个个面上强作笑颜,内心则是叫苦不迭。贺咏身为弟子之首,倒是不用干什么体力活,不过所有杂七杂八的事项安排都得向他请示,亦是忙得焦头烂额。
贺咏用手帕胡乱拭了下额头源源不断往外冒的微汗,一边强作镇定淡声应付着各种事宜,心则是烦躁不堪。
他垂眸浏览了一下手中的新人名单,此次参加入门选拔的有近百人,对于孤尘门来说已经是相当的盛况了。他只得耐下性子将新人们分成几批,让他们去不同的地方参加各项考查,忙乱了整整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方才结束。弟子们一个个的皆是筋疲力竭,穿在里面的中衣都被汗湿得能拧出水来,如同被阳光晒干的咸鱼那般瘫在那里动都懒得动。
最终通过选拔的有十余人,姓名都用朱砂重新誊写在了小册中。贺咏亦是被烈阳烤得头晕眼花,草草扫了一眼最终名单,竟是一个名字也没能记住。
他又抬眼望了望在他面前站成一排的新人,也都是无一例外的汗流浃背,面如菜色,唯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站得腰板笔挺,脸上瞧不出一点愁眉苦脸的意状,仿佛过分的暑热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这少年表现异于旁人,贺咏平淡如水的视线不自觉地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而他也就是这么多看了两眼而已,转瞬就把这独特的孩子忘得一干二净。
他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视线投过去的时候,那少年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晶亮的圆眼中闪出了一芒异样的神采。
天色已不早,也该领着这些新人去房间休息了。贺咏吩咐其他协助弟子带新人去领他们的被褥并带他们去分配好的房间,他自己则是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确保不会有什么不懂事的新人乱跑走丢。
新人们也是累了一天,本就站也站不稳,拿了沉重的被褥枕头之后更是连路都走得东倒西歪。贺咏在门口候着,见到最后一名新人也领了包裹好的被褥出来,却没留神绊在了门槛上,身体登时一个趔趄,手里拿着的大堆东西险些掉落在地。
贺咏眉心一蹙,眼疾手快探手过去扶了那孩子一把,另一手几个急速的动作一拢,将东西尽数归回了那孩子手里。一系列动作结束后,他也没看那新人脸上震惊的表情,淡然地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当时他不知道,这孩子和他当时多看了一眼的是同一人。
他更不知道,那无意的惊鸿一瞥与出于本能的施予援手,在那孩子心中留下了磨洗不去的印痕。
两年前。
在卫则的循循诱导中,贺咏似乎开始有点想起来了。
在一众新人之中,他确实记得有那么一个站得笔挺的身影,只是那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仅仅有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贺咏不禁有点失笑,虽说卫则的确是在两年前入的门派,不过若说他无意间多看了两眼的人就是卫则,并且反而还对他在意了两年,未免有些不切实际了。
“贺师兄当时看我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哪怕贺师兄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有没有看过我,”卫则的声音很轻很轻,有种发自内心的虔诚,“那是贺师兄唯一一次正眼看我。”
贺咏的喉咙哽住了,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很认真地在看对方,却原来那眼神对于卫则来说仍然是极度疏离。
他大约只有在卫则熟睡的时候,才会忍不住一直去凝视那张年轻的面孔,因为他一旦对上卫则的双眼,必定就怯了。
或许他真的无需对卫则表现出那种冷淡防备的模样,仅仅在卫则面前,他可以卸去所有无谓的防卫。
卫则将自己的头缓缓挪开,直到与贺咏直面相对,在极近的距离彼此对视,那种唯有在他睡着的时候贺咏才有勇气接近的距离。贺咏受不住彼此之间如此狭窄的空间,无法自控地再一次滑开了眼神的焦点。
“贺师兄,你再那样看我一眼好不好?”
卫则以很低的声音呢喃着,目光诚挚而火热,分明是在恳求。
而他,也终于成功抓牢了贺咏的视线。几欲逃避,换来的却只有更进一步的沉沦,贺咏那双永远都淡然到极致的眸子,终于被卫则的热忱炙烤得沸腾了。
卫则的祈愿这辈子都不可能成真了,因为此刻贺咏望向他的深色瞳仁晕染着一层浓艳的色泽与辉光。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首次出现则是奉给了卫则。
贺咏正眼看他了,这辈子都只能正眼看他一人,只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一人。
“阿则。”
久久的互相凝望后,贺咏试探着唤出了这个他只用过一次的陌生称呼。那两个简单的字噙在齿间,与充满了正经意味的子戒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过分亲密轻佻得令他耳尖发烫。再看卫则时,一张圆圆的可爱小脸已然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就差头顶冒出几缕轻烟了。
卫则手都不知往哪里放,磕磕绊绊道:“贺,贺师兄你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贺咏有些疑惑:“你不喜?”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则连忙解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就是贺师兄忽然叫得这么亲密,有点不习惯……被吓到了。”
他这样子逗笑至极,亦是可爱至极,贺咏没有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眸光柔和得好似漾着水纹。
贺咏静静道:“你也可以唤我长歌的。”
“长长长长歌?!贺师兄你没事吧?”卫则被吓了一跳,禁不住拔高声音喊了出来。
贺咏:“……你以为你醉酒那日这么唤的还少么。”
当日卫则醉酒之后,除了最开始乖乖地叫了他几声贺师兄,之后就一直长歌长歌的没个完。贺咏其实早就对这个称呼不再排斥,再说听多了也该习惯了。
卫则嗫嚅了半天,眼神乱飘,最终说出了一句如雷贯耳之语。
“对不起贺师兄。那天晚上……其实我没醉。”
作者有话要说:
手感又开始差了...
第41章 篇十四 盈仄(三)
没醉啊,没醉就没醉吧。
没醉?
贺咏双眼微睁,眉梢痉挛般地抽个不停。如果卫则说的是实话,那天晚上他并没有喝醉的话,岂不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所有对话都是在卫则清醒的状况下进行的了?
即便当时卫则是假装喝醉才说出的那些堪称大逆不道的语句,那他贺咏当时又都说的是些什么话……
“人还是要寻的,但是寻到了我也不离你,这辈子都不离了你。”
贺咏倏地感到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脑,激荡得他好一阵头晕眼花。
他借着卫则的醉态以及自己的醺意才道出了那半真半假的陈情之辞,两人都以为对方没把自己的话当真,可实际上两人都成了假戏真做。
“子戒,你都听到了?所有的……你都记得?”半晌,贺咏方才回过神来低声道。
卫则道:“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更清楚。”
贺咏:“……”
卫则:“贺师兄,之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心的么?”
千真万确。可惜这话贺咏无法说出口,他那些根深蒂固的淡漠性情至今都在侵蚀着他的思想,总是在关键时刻拦上一道。
他希望卫则能够明白,即便不明白,只要他自己明白也就足够了。
“贺师兄,你这辈子都不会离了我对不对?”
卫则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他,看起来期待而又紧张,似是渴望听到贺咏的回答,可若是真的得到对方的回答又会感到害怕。
他终究还是成功了,贺咏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他彻底攻破。
良久,贺咏终于很慢很慢地点了一下头。在旁人看来他基本就是一动没动,可他相信,卫则一定看到了,看得很清晰,并且明了他的意思。
他也看到了,卫则那双清澈的瞳仁中缓缓跳动起了明亮的细焰,并且逐渐腾腾燃烧起来。那张年轻面孔的脸颊上,也浮起了一层兴奋的红晕。
在贺咏没有防备的时候,卫则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没有再去搂他的脖子,而是用力环住了他的身躯,同时口中过分激动地失声喊道:“长歌师兄!”
贺咏听到紧紧抱着他的那个年轻人呼吸都乱了,便温和的伸手在对方的后背上力道正好地抚摸着帮他顺气,分不清是责备还是宠溺地轻声说了一句:“傻孩子。”
这个称呼着实太不符合他的风格,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卫则更是在呆了一下之后哈哈笑出声来,弄得他恨不得当场挖个坑钻下去。
“长歌师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
贺咏勉强道:“不要笑这么大声,言行不端。”
卫则嘻嘻笑道:“长歌师兄,其实我还想对你做点更不端的事。”
随后他不待贺咏应答,很快地凑过去在贺咏唇角边亲了一下,与上次不同,这回仅仅是迅速而清浅地啄吻,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仿佛也已经满足了。
贺咏一瞬间有些恍惚:“子戒?”
“长歌师兄,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卫则紧拥着他说道,不肯放开,好似怀中抱着的是他此生最为珍惜之物。
那也的确是他最为珍惜之人。
贺咏没有回答他,他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深深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被卫则缠上了。
可惜二人的缠绵悱恻并没能持续多久。贺咏与卫则五感都极其灵敏,他们同时捕捉到了不远处那突兀介入的凌厉气息,匆忙分开,向气息袭来的方向望过去。
他们眼见着那一袭黑衣的男子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脚步一顿,随即凉冰冰道了一声:“抱歉搅扰,你们继续。”
那人显然不愿理睬他俩卿卿我我的闲事,回身便欲重新踏起轻功,贺咏本还在讶异这男子为何会对他与卫则的行为反应如此清淡,却在下一刻刻目光掠过正正瞥见了那人腰带上束着的物事,瞳孔骤缩,当即疾声喝道:“且慢!”
“何事?”黑衣人的语气寒意逼人,晃得贺咏神色一凛,卫则更是被唬得往他师兄身后缩了缩,方才剖白心意之时的豪情壮阔早已被扔了个干净。
贺咏用眼神指了指他腰间,面上看着气定神闲,内心则是翻腾起了涛涛巨浪。
第二把玄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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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咏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有这玄螭?”
黑衣人闻言,冷声一笑:“我是何人与你何干。再说我现在有急事,没时间同你们闲聊,失陪了。”
他说完,已然脚底生风。贺咏见状,眉头低低压下,抽手摸出几粒铁珠飞抛而出。他的手很稳,手劲控制得也很好,几粒珠子齐齐击中了黑衣人腿脚上的几处重要穴位,那人当时便身体一僵,摔落在地。
那人尝试数次,可几处穴位被击得酥麻,挣扎半天仍是站不起身来,索性放弃,坐在那里低声寒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