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故人完本——by起天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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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背后有怎样的一场戏,却是被牢牢地封闭在了天行门内。
任羲翎眉梢一挑,他亦是当时被蒙在鼓里的孩子之一。不过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何要将信息杜绝在他们那里,则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说到底,到了如今,他已然没有兴趣再知道了。
徐夫人定了定神,勉强端住威严道:“什么叫‘你们天行门’?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贾遇微微一笑:“夫人,我们家虽然在这里小有名气,可我是出生在徽州。这样解释可还满意?”
“你……!”徐夫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没错,肖雪涛是我舅舅,若没有孤尘门鼎力相助,你觉得我们一个要历史没历史要关系没关系的小家族能在这里混成这样?说起我是哪一边的,我自是要以血缘亲系为先。无非是我现在,不想再被他压着了而已。”
贾遇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房间内的几人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凝神一听,任桓内间的门侧,隐隐传来的抽泣的声音。
容澜瞬间认出了什么,瞳孔蓦地一缩。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贾遇便柔声唤了一句:“容湘姑娘,别躲了,出来吧。”
容湘从内间奔出来,脸上挂满了半干的泪痕。在众人震慑的目光中,她几步跌撞到贾遇面前,抿着的嘴角抽搐一阵,毫无征兆地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贾遇被抽得整个头颅都扭了过去,半边脸都泛起了触目惊心的肿红。他平静无比地重新扭过脸来,却没有抬手去碰受伤的位置,目光愈发柔和了几分,再也看不出富家少爷惯常的骄纵放浪。
“甲鱼……”容湘微微垂了头,双肩不住地抽动着,崩溃似的呐喊出声,“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没问题。容湘姑娘,你随便打我,随便骂我。王八蛋、混帐、卑鄙小人,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我都听着,不会反驳一句。”贾遇淡然答道。
容湘哭得昏天黑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很快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晶莹。
“你以前难道还没被我打够么。”
贾遇慢慢伸出手去抚在容湘的侧脸上,用拇指很轻地替她抹掉了眼角欲掉不掉的薄薄泪液。徐夫人眼见着二人当堂的亲密举动,脸色稍稍有些涨红。容澜垂下的手亦是轻微地抖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地瞥了瞥身边的任羲翎。
任羲翎很低地叹息一声,投过去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他先不要冲动,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贾遇勾了一下单侧的唇角,声音温和:“容湘姑娘,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或许到现在我仍然搞不清所谓的对错。我都不知自己干过多少违心的事,说过多少轻浮伤人的话。我其他什么都可以说是假的,唯独我对你这颗烧得烫手的赤心,谁都不准说它是假的。”
容湘讶异地睁大了带着水光的双眸,喉咙却是哽住了。
贾遇继续道:“容湘姑娘,我不奢求你能心悦我,只要你不讨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叛门乃是大罪,要被驱逐的。或许我之后都见不到你了,这样正好,反正……”
他还没说完,容湘就忽然猛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个混帐,说什么之后都见不到你了,我不同意!”容湘哽咽道,“你要是真的被驱逐了,我就自己离了门派。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反正我都在你后面跟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辈子。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平民家的姑娘配不上你这个公子哥儿了?”
“阿湘!……”
容澜终于忍无可忍,几乎要失足冲出去,任羲翎见状,连忙扯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容澜仍是面带不甘之色地瞧了瞧那边的动静,最终还是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冲动。
容湘依旧在那里紧抱着贾遇不肯松手,贾遇却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木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羲翎见事态有所缓和,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面色重新变得肃然。他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蒙着什么的手帕随着他的动作散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徐夫人定睛看明白那是什么之后,脸色青白交加,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疯了!青龙真玉这种东西,是你能随便拿出来的么?”她断断续续道,声音虚弱不堪。
任羲翎沉稳道:“娘,你别执迷不悟了。所谓的青龙真玉,并不是什么神圣秘宝,它不会令修习者的修为在根本上有所进益,而只是加快人们的修炼进程,从而能够令人的修为在短时间内爆发,代价则是寿命的骤减,距它越近影响越大。如今我爹已经有了明显的症状,长此以往下去,对天行门只能是个灾难。”
徐夫人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拼命定下神来将任羲翎的话语重新回味了一遍,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你说你爹他……那这青龙真玉,到底要怎么……”
“毁掉它,”容澜眉眼冷峻,斩钉截铁代为回答道,“除了将它彻底摧毁,别无他法。”
徐夫人目光呆滞,兀自呢喃道:“这怎么可以,毁掉的话,五门就……”
任羲翎忽然感到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耐不住强行打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五门?娘,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保了,想什么江湖大义!”
还抱在一起的贾遇和容湘闻言,都露出了怔忡的神色。徐夫人则明显有些动摇,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有点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正欲开口说话,忽然从内间里忙乱地冲出一名弟子,他正是负责服侍任桓的。只见他神色惶急,衣冠凌乱,面白如纸,急促地喘息着,几步奔到徐珩面前,当即瘫跪下来,声音都在颤抖。
“徐夫人,您快去看看吧!门主……门主他,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狗血+字数不够+无修
对自己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真是醉了
应该最多还有两三个篇就能完结,这个坑终于快熬到头了...
第50章 篇十七 图穷(一)
天行门的牌楼前,一众圣蛊门弟子身着诡魅幽暗的玄紫服色,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冰寒透骨的神情。门口两名天行门守卫弟子尽管双膝多少有些发软,鼻尖还渗出了冷汗,却仍是身形坚毅,站得笔挺,俨然一副不容侵/犯之貌。
圣蛊门掌门秦玮就站在最前面,身材颀长,形容懒散。虽已过不惑之年,然年轻时的丰神俊美依稀犹存,只是那英朗的五官略微变得松垮了些而已。他忽而随意整整衣摆,忽而悠悠然抚摸一阵指上盘着的蛇形银戒,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们已然在门外候了约有一个时辰,然而他们要的人仍没有现身。秦玮身后的一名心腹首先耐不住了,上前两步冷声喝问。
“那个容澜,你们到底交是不交?给个痛快的,别逼我们用武力解决问题。”
两名守卫弟子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却是不吭声。
他们通报也通报过了,可人没出来,难道要怪他们?
秦玮的唇边翘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抬手将心腹弟子拦了回去,劝慰道:“急什么,再给他们点时间也未尝不可。”
心腹弟子急道:“门主,可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
秦玮回答:“一个时辰而已,咱们还耗得起。”
他说完转向守卫弟子,挂上了一个看上去非常和善的笑靥,继续说了下去。
“容澜那小子我不急着要,不过你们任掌门却是久违了,能否请出来一叙?”
在场的其余人面面相觑,显得很是迷惑,谁也猜不透他们掌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名守卫弟子听了,面色不由得就白了几分,在鼻尖上挂了许久了冷汗终于凝在一处滴落在地。
“回秦掌门,我们门主公务缠身,现下恐怕无法出来相见。”其中一名有点发虚地道。
秦玮闻言,意味深长地呵呵笑了两声,守卫弟子心里有鬼,直被唬得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理解理解。毕竟是五门之主嘛,公务繁忙很正常,不过可否劳烦二位去知会一声?若任掌门亲口表明不见,本人自然不会再坚持。”
他表面上看似极尽温和好说话,实际上谁都听得出来那种步步紧逼的气势。那意思是说,你们掌门见不见我,不是你们这两个臭小子能替他决定的。
两名守卫弟子互相对望,面色都是极为难看。如今形势复杂,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其中一名胆子稍微大些的勉强定了定神,正欲开口应对,他们身后却先一步响起了一个洪亮而清朗的声线。
“本人现下正得闲,不知秦掌门亲临是有何贵干?”
任羲翎一边说着一边气定神闲地缓步走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周身却包围着极致强大的气场。容澜紧跟着与他并肩而行,面容冷酷而阴鸷,微微颔首,如同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毒蛇。
秦玮显然没料到回话的会是他,不过顷刻,他便收敛了脸上的意外神色,重新回归平和的面容,眉梢眼角却抹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邪气。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任二公子。多年未见,你跟令尊年轻时真颇有几分相似,”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到了任羲翎身上,反而对于容澜就连看都没看一眼,“不过我想求见的是令尊,可否……”
不待他说完,任羲翎忽然冷笑出声,将他生生打断。秦玮虽然多有疑惑,看着这年轻人的样子,却莫名其妙地住了口。
“可是我方才怎么明明白白听着,秦掌门想见的是天行门门主呢,”他说道,蓦地又像是想起什么来那样,脸上浮现了些许虚伪至极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秦掌门一声,门主已然换人了。如今掌管天行门的,正是晚辈。”
他笑吟吟说完了整段话,虽然身上还穿着普通弟子的服饰,作为一门之主所应有的气质与魄力,他则是已全然具备了。
秦玮挑了挑眉,很是意外:“哦?”
任羲翎淡然答道:“家父已逝,兄长主动弃位,因此尽管我无德无能,也只能勉强接手。不过我想奉劝秦掌门一句,只要容澜还在天行门,只要天行门还在我手中,你最好别想着打他的主意。”
跟在秦玮身后的其余圣蛊门弟子互相对视,脸色都变得有点铁青。江湖上传遍了天行门二公子性子温和,可如今他们面前这位任二公子,虽然年轻,却明显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主。
秦玮终于肯赏脸瞧瞧容澜了,他的目光在面前两个年轻人的身上来回游移了几轮,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态度极为暧昧不明,看似在对着任羲翎说话,眼神则不停地在往容澜那边瞟。
“二公子……哦不对,应当是任掌门,他是你家孩子还是你家媳妇,值得你这么护着?”
这话越听越觉得别扭。圣蛊门那边漏出了几声没忍住的喷笑,任羲翎则是脸 上现出了些不快的神色,闭口不答。
容澜上前一步,以挑衅的姿势抱着双臂道:“他要不要,想不想护着我,远轮不到你来议论。不过我倒是觉得,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目前处境的是你。”
他无论是姿态还是遣词造句,都是极端的不尊。可秦玮似乎脾气好得很,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显得越发耐心了。
“容澜,不是我刻意挤兑你。只是你好歹是我门下之人,怎么说也该按规矩称我一声门主,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门主?你有资格让我称你为门主么,”容澜冷声讥诮道,“我来圣蛊门这许多年,你何曾有哪怕一日是真正将我看作你的门人的?”
秦玮闻言,仍是不动如山,那表情看起来要多亲切有多亲切。可还不待他回答,容澜便立刻继续说开了。
“还有啊,秦玮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做过的承诺了?”容澜恶意地勾起单边的唇角,用阴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他,“猎得赤天蛛毒囊者,继任掌门。”
他言毕,缓缓摸到了腰间佩着的荷包上,从里面摸出了一个不算太大的玉瓶,手臂平举握住,展示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任羲翎在看到那个玉瓶的时候,登时便认出来了,那正是上次两人在紫麟山共同猎杀赤天蛛后容澜用来盛装毒囊的玉瓶。若照容澜说的那样得到赤天蛛毒囊便能够拥有继任掌门的资格,为何又迟迟不肯拿出来?
任羲翎小幅度偏头过去注视着容澜冷漠的侧颜,蓦然觉得又不太懂他了。
秦玮的神色微微一滞,明显没有料到容澜会突然拿出这种东西来,可不过转瞬之间,他便再度恢复如常,就好像刚才露出那种表情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他抚掌而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本事,门内能有你这样的有才之人,实属万幸。”
容澜冷笑一声:“秦玮,你装什么装。尽管我拿到了赤天蛛毒囊,你也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继任掌门对么。因为你本来想的是,赤天蛛这种极度危险的毒虫,以普通弟子的修为断然不可能猎杀到。其实你心里早有下任掌门的人选,并且还打算将你家姑娘嫁与他,所谓的什么赤天蛛猎杀比赛,不过是场无聊的作戏罢了。但是你更清楚,你根本不可能让秦芸嫁给我。”
似是被戳破了什么心事,秦玮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些许动容,有点挂不住了。任羲翎听完他这一段话,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不爽,脸上缓缓浮起了黑雾。
秦玮略有些僵硬地干笑了一声:“一门之主岂容戏言,你既然拿到了赤天蛛毒囊,下任掌门之位自然便是你的。至于芸儿,虽说她眼下被你们关在天行门内,不过你若是愿意娶她,本人哪有不准的道理。”
容澜声线陡转凌厉:“你到底够了没有!即便你同意了,我也绝不会同意。你难道就是这样对你女儿负责的么?我同她可是血亲!”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下手传来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任羲翎的眉尖抽了抽,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秦玮没什么表示,但是微微地抿起了嘴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片刻过后,容澜缓了口气,沉声道:“秦玮,你想好了,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不过让我说之后他们会是个什么反应,我可就无从猜测了。”
秦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苍白中透着点灰青。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弟子见状,连忙冲底下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凑近劝说。
“门主,他一个不懂事又不会说话的臭小子,现下还带着罪,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干脆直接……”
他才刚说了一半,就听秦玮重重叹了口气,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说下去。
“行了,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不过能欺人一时,欺不了一世,有些事,早晚还是要说的,”秦玮转向容澜,语气不怀好意,“容澜,你小子跟我那个老姐,长得还真像,否则我也不会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认出你。”
容澜面色阴沉:“你为了夺取掌门之位,竟然如此不择手段。你也不想想,你和她什么关系,再说她是女子,再怎样优秀都会将掌门之位让与你……你为何还不明白!”
圣蛊门的弟子们听他说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都有些松动,望向秦玮的目光也出现了些许质问之意。
秦玮莞尔,徐徐向容澜那边踱了几步,来到他面前。专注地凝视了一会儿后,他的表情骤变阴狠,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容澜的下颌,几乎要将骨头都捏碎。容澜眉头紧紧皱起闷哼了一声,两道冽然的目光则如同利剑那般刺了过去。
任羲翎顿怒,正欲冲上去,却被容澜在下面用力握住了手腕,硬生生将他拉住。
“不关你的事,退回去。”容澜痛得面部有些扭曲,仍是冷声道。
秦玮鼻中响了一声冷哼,粗鲁地放开掐住容澜的动作,又狠狠瞪了任羲翎一眼。
“说白了还不是两个臭小子,又能懂什么。”
容澜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凉,似是在嘲讽,又像是在为他舅舅感到悲哀:“你如若当初能放下那些无谓的猜忌,就让她好好待在圣蛊门,嫁个好郎君,那如今你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一个麻烦的外甥,那天鉴丹更是没我什么事了。”
秦玮听到最后,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身体猛然一凛。
“天鉴丹……”他不可思议地呢喃着,继而大声咆哮起来,“难道那女人炼成了天鉴丹?!”
容澜淡淡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头发怎么成了这样,又为何能够拥有那样强大的内力,竟足以扛住两次百毒散的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