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之有凤临楼 番外篇完本——by席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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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漫漫,像陆兄一样心明眼亮者又不是数不胜数,我自然要想些法子,避免人家撞到我。”
花满楼谈笑自若地接受他的调侃,把灯笼往香案上一放,又摸到旁边,也拿起三支香来点燃插好。
陆小凤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摇头暗叹——花满楼眼虽盲,心眼却比一切不盲人都透亮。
“呐,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花满楼供奉完香火,并没有离开,仍然站在香案前,微微抬头注视着两座泥塑,露出一截没被领口挡好的白玉般的脖颈。
“那陆兄又为何来这里?”他不答反问。
陆小凤叹了口气,到处转圈:“我是被人家设计了,不得不跑这趟。”
“还有人能设计得了陆兄?”花满楼回头看他,“那我倒真想认识一下了。”
“啊,花满楼,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看我的笑话啊!”陆小凤无奈地笑,摸摸自己那两撇小胡子。
“陆兄聪明过人,看聪明人的笑话,自然更有趣。”花满楼毫不否认,反倒让陆小凤无话可说——你说反对吧,那就是说自己不聪明,不反对吧,就只好心甘情愿地被看笑话,真是两头不好下啊!
“我看花七少你才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
花满楼但笑不语。
两个人打完趣,终于开始说正事。
陆小凤半夜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被胖瘦捕快步步相逼,委实不是件好差事,但花满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是雅致得很。
“赏花?!”
陆爷惊讶之下,失控喊了出来。
“不错,我之前收到消息,说香河最近会有一场兰会。”花满楼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来。
“我说从刚刚就闻到什么香味,敢情是这信纸上的味道。”
陆小凤接过信封,抽出一张带着浅浅兰花清香的信笺——不,说是信笺未免太小,诗笺更为贴切,何况四行小楷正安然其上。
——浣花溪上如花客,绿阁深藏人不识。
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
“什么意思?”陆小凤两根指头捏着诗笺,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首诗是唐朝韦庄所作《乞彩笺歌》。”花满楼微微摇晃合着的扇子,“讲的是薛涛笺的故事。”
“那又如何?”
“薛涛性喜红色,所作十样便笺,却没有兰白。”
陆小凤低头去看,刚刚是烛火太暗,没有在意,听花满楼一说,才看出这张诗笺并不如普通的白纸一般,竟然泛着淡淡的青色,用手指捻了捻,连触感都是非同一般的润滑黏腻。
“这纸......”陆小凤皱了皱眉。
“怎么?”花满楼问道。
“没什么。”陆小凤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多想,“你是认为这首诗与诗笺不符,才特意来这儿瞧瞧。可你又怎么知道是在香河的兰会?”
“我一月前就来了京都。”花满楼又掏出张信笺递过来。
陆小凤看了看他接过来,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
“什么?”花满楼虽然看不到他的动作,但感觉得到突然的停顿,侧了侧头问。
“还有的话全拿出来吧,这样一张张的,还真是吊人胃口。”
“呵呵。”花满楼莞尔,双手一摊,“没了。”
“真没了?”
“比陆兄你的胡子还真。”
......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香山居士的《花非花》?”陆小凤对这一首还是认得的。
“不错。”花满楼点了点头,“一个月前,我在江南的莳花小筑里收到了这封信,听花平念给我听之后,起初并不觉得奇怪,只以为是哪个久不相见的朋友。”
“然后呢,这跟你到京城来有什么关系?”陆小凤翻了翻这张纸,仍旧毫无特别的痕迹,他又用手指捻了捻。
“陆兄很着急?”
花满楼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停下来歪着头问了一句。
“抱歉。”陆小凤也察觉自己刚刚有些操之过急,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连忙道歉,眼神移到半开的门缝处,“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而已。”
花满楼收了扇子,面对着门口坐好,仍然笑得温和而清俊:
“无妨,能收到陆小凤一句对不起,值得。”
“你啊!”陆小凤被他逗笑,伸手指了指他,修长润泽的手指在空中晃动几下,像在弹动美妙的音符。
不过显然这音符并不是小桥流水的雅致,而是风刀霜剑的凛冽。
“外面风大,朋友进来坐坐如何?”
陆小凤开口。
嘭地一声,土地庙那扇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门直接飞起,撞在斜对面黑乎乎的墙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啧啧,还真是不礼貌啊!”
陆小凤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声,然后看花满楼:“看来今晚是没办法再睡觉了。”
“陆兄的话,应该很习惯晚上不睡吧。”花满楼已经站起身来,不知何时扇子又从袖子里滑到手上。
“什么意思?”
陆小凤挠了挠头——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陆兄自己不知道吗?”花满楼笑。
陆小凤陆大侠花名在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醉卧美人乡这种经历,应该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大约是晚上有名的夜猫子才对。
不容两人再说下去,因为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一群无论如何称不上朋友的人。
“我收回那句朋友,放开打吧。”
陆小凤甩了甩手腕子——打架什么的他陆爷不是很喜欢啊!
“他们不是朋友,自然还有其他的朋友。”
花满楼的扇子开着,一幅盛放的暮雪红梅图,在这寒夜中看来分外显眼。
“你请了人?”陆小凤好奇。
“不是我请的,是跟着我来的。”花满楼下巴点了点远处。
“哈哈,想跟踪花少爷,果然不容易啊!”一个粗犷的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都跟你说不让你来了,一定是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莽莽撞撞露了行踪!”一道轻柔的女声紧跟着响起。
“好了好了,没见有人找麻烦吗?先把场子清了才好说话!”
沉郁苍老的一个声音,却不乏强健矍铄。
“柴柴柴一家人?”陆小凤看清来人,不解地看向花满楼——他们怎么会跟着你?
柴柴柴一家人在江湖中小有名气,老爹叫老柴,儿子叫小柴,儿媳叫柴娘子,没人知道他们一家人的来历,只是碰上的人都知道,三个人就像平常百姓家一样,父慈子孝,媳妇温顺,任谁看了也看不出是江湖人。
陆小凤会认得他们,也不过是五分靠直觉,五分靠猜测而已。
“陆兄果然交友满天下。”花满楼不知是赞是讽,笑着道,“他们三个跟了我一路,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老柴扛着一柄锄头落在院子里一棵歪脖树上,闻言呵呵一笑:“花少爷太谦虚了,就是不知道咱们三个的身份,花少爷也是这世上数得出的好人物!”
小柴名字叫小柴,却正如他媳妇所说,五大三粗一个汉子,站在树下像个结结实实的庄稼汉——而他身边正垂首敛目,温驯地依着他站着的一个端庄女子,正是一家人中的柴娘子。
“爹,我先把这些人收拾了,咱们再跟花少爷说话。”
小柴从黑布腰带里抽出一根擀面杖来,陆小凤甚至觉得那根又粗又长的棍子上,还带着他们中午擀面条的粉儿。
院子里的杀手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三个柴咬金,领头的几个面面相觑之后,整齐划一地抽出兵器来,像一群黑蚂蚁一样,潮水般向着那棵歪脖子树涌去——不先解决这三个人的话,显然完不成任务。
“你怎么看?”
趁着柴柴柴一家人和黑衣人交手的功夫,陆小凤凑到花满楼身边,一手摸着小胡子,低声问他。
“你不是有主意了吗?”花满楼笑。
“你怎么知道我有主意?”陆小凤不相信世上有这么邪性的事——花满楼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你心里有了打算的时候,就会去摸自己的胡子,用手遮住嘴发出的声音我听得出来。”花满楼很认真地向他解释,完全没有敷衍的意思。
......
“以后跟你在一起,我一定要小心又小心。”陆小凤哀嚎一声——这都听得出差别来,自己万一哪天骗他的话,不定会死的有多惨。
“放心,别人不希望我听到的,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我听得到。”花满楼刷地一声收了折扇,红梅的光隐去,又是漫漫夜晚。
......陆小凤噤声——他刚刚的玩笑话过分了吗?
“走吧,现在进城的话,应该赶得上吃早饭。”
花满楼并没有生气的表情,依然温柔的神色,温柔的嗓音,不知何时又回到他手上的灯笼,在他脚下发出淡淡的光圈,院子里打斗之声不绝于耳,他就这么从其中穿过,连一丝泥土也未沾染上衣襟。
陆小凤呲着牙吐了吐舌头,迈步跟上去。
柴柴柴一家人还在苦战,间隙看到遁去的两人,心里叫苦不迭——他们还真是被当成打手了啊!
其实真正该叫苦的是这群夜半杀手才对,连要对付的人衣角都没碰到,他们还真是窝囊啊!
不过,两个当事人倒是走得毫不犹豫,片刻连影子都不见了。
第3章 神神叨叨的流浪汉
将杀手甩手给柴柴柴一家人的陆小凤两人,正如花满楼所说,到县城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吃早点的热闹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花满楼,我请你吃这里的薄皮肉饼怎么样,再配上臭豆腐,保证你吃的满嘴流油,鼻尖冒汗!”
陆小凤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殷勤地提建议。
“我为什么要吃的满嘴流油,鼻尖冒汗?”花满楼好笑地往旁边看,虽然看不到那人的神色,但也能想象他那副鬼精鬼精的表情。
“......这不是天冷吗?吃点热的辣的可以暖和点儿。”陆小凤摸摸胡子——怎么有种拍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感觉。
“我虽然内力没有陆兄深厚,但也不至于受不住这点冷。”花满楼侧耳听了听,旁边的小二好像在喊馄饨,他便停在了门口,“不如我请陆兄吃碗馄饨如何?就当做是谢谢上次仗义相助了。”
“是朋友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陆小凤终于找到弥补的机会,立马表态:“我来请就好。”
花满楼摇头失笑,不再打趣他,径直往里面走,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一碗荠菜豆腐,一碗三菇鲜肉。”
陆小凤浪荡江湖,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江湖人,便是这客栈酒楼的小二哥。
“你一个人要吃两碗?”花满楼放在街上的视线收回来,落到对面的人身上。
“有你的一份啊,你不是很喜欢吃荠菜吗?”陆小凤正忙着帮他拿筷子放碟子。
花满楼笑了笑,没再继续问,偏头去听旁边桌子上的人交谈。
香河花会已有三千年的历史,附近州县来观会的人不在少数,这一大早客栈里就满满的都是人。
“花会应该是明天开始吧?怎么今天就来了这么多人!”陆小凤替两人倒了两杯花茶,淡淡的兰香,他砸吧了一口放下,接着道,“又是兰香,再这么下去,香河直接改名叫兰河好了。”
花满楼端过来嗅了嗅:“和诗笺上的不是同一种味道。”
陆小凤点头:“不错,你那两张诗笺上的兰香,明显比这个更名贵一些。”
“那两张的香也不同。”
“什么?”陆小凤从袖子里拿出来两封信,依次放在鼻尖,动了动鼻子,“这不是一样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第二张上还有淡淡的山岚气息,说明那上面的兰香来自山里,第一张却没有。”
“你是说这两封信是不同的人送给你的?”
“我有说过是一个人吗?”花满楼反问,微微歪着头,笑容里有几分俏皮的意味。
“......”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他承认他鼻子没你花少爷灵还不行吗?
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来,陆小凤正要收起那带来麻烦的两封信,好好享受这一早上的美食,就察觉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客栈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而且数不清的紧迫视线都朝着一个方向——他们这张桌子。
“嘿,哥们儿,拼个桌?div align="center">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拢 ?br />气氛正僵持着,忽然一个打扮的奇奇怪怪的男子大咧咧往陆小凤左手边一坐。
“这位兄台......好品味。”
陆小凤打量眼前的男子,看面貌二十多岁,东一块泥巴西一块淤青,遮住了大部分脸,只看得到一双乌黑晶亮的双眼,眼珠墨漆漆的,像一对纯黑的黑曜石,又大又润,光彩夺目,相信所有人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会被他的眼睛夺去全部注意力,而忽略他乱七八糟的脸和衣服。
不过见多识广的陆爷显然镇定得很,除了第一眼的惊艳,他更多关注的是这人奇葩的打扮方式——一身臃肿肥厚的棉衣不说,连脖子上都缠着一圈厚厚的围脖,关键是看那歪歪扭扭的针眼,似乎正是出自本尊之手——十足的一个流浪汉。
“哥们,好眼光!这年头夸哥好品味的不多了。”流浪汉拍着大腿笑,然后回头热情地招呼小二:“小二哥,把你们店里的早饭每一样上一份!不全不给钱啊!”
小二哥踟躇着没有去准备,双手绞着毛巾。
“你一个人吃得了?”旁边花满楼替小二哥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过显然陆小凤更了解小二哥最关心的问题。
“看不出来,兄台这副打扮,却是腰缠万贯啊!”
流浪汉还在拍大腿:“腰缠万贯?没有啊,我已经半个月没干活了,身上只剩下俩铜板。”
然后他就从脚底下摸出两个黑乎乎的铜板来。
......
饶是陆小凤定力好,也忍不住抬手捂了捂鼻子——这味道实在有点冲啊,感觉能省下一顿早饭了。
花满楼看不到他的动作,虽然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但他并没有掩鼻,反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白瓶来,放在桌上推到流浪汉面前。
“这是什么?”
流浪汉拿起来看了看,嗅了嗅——啧啧,味道像早晨的花露一样啊。
“萍水相逢,在下常年种花,就以花露相赠。”
花满楼款款一笑,又微微侧头对还等在原地的小二哥道:“去准备吧,这位公子的饭钱,就算在我们账上。”
小二哥高兴地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回后厨去了——这可是大生意啊,不说后来的那个,先前那两位公子的打扮形象,那肯定是有钱人,看来今天的赏钱是有着落了。
“啪”地一声,流浪汉一掌拍在桌子上,然后两只黑眼珠锃锃发亮,嚎叫一声就冲着花满楼一个饿狼扑虎挂在了他脖子上。
“哥们啊,啥都不说了,以后咱俩就是过命的交情,有我一口吃的,绝对就有你一口喝的!”
......
陆小凤单掌已经按在桌上,终究还是没起身拦下——看这位流浪汉的身手举止,完全不像会武功的样子,仗势欺人这种事,陆爷还是做不来的。
“兄台言重了。”花满楼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一贯温和的笑意里不免一丝尴尬——这位小哥儿还真是热情啊!
“我叫余喜,年年有余的余,欢欢喜喜的喜。别一口一个兄台了,听着多见外。”
流浪汉也没坚持,灵活地从花满楼身上蹿下来,自己一点不见外地倒了茶来喝。
“好意头!”花满楼赞叹一声,“令尊令堂一定很爱护余兄。”
余喜摆摆手,满不在乎道:“爱不爱护我是不知道,反正他们也只给了我这个名字而已。”
花满楼连忙道歉:“是在下鲁莽。”
“他们不要我是他们的事,跟你鲁不鲁莽有什么关系!”余喜说话随性得让人无法把握,“算了,不说这晦气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楼楼你的名字更好听!”
......
陆小凤一口茶喷了出去,幸好他反应快,在溅到对面的花满楼身上之前,已经用杯盘抄了回来。
“好身手!”余喜拍掌叫好。
“余兄认识在下?”花满楼没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只是反问道。
“当然!”余喜毫不隐瞒,“花家七少,鲜花满楼,楼楼你这般风采的人物,我怎么会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