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之有凤临楼 番外篇完本——by席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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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脚步心思刚一转,坐在那儿的巫常忽然睁开了眼,冲他招招手,温温淡淡说了声:“过来。”
花满楼下意识地就知道他是在叫自己,倒也不犹豫,干干脆脆地挪步过去,往后撩了撩衣摆,就地而坐在他的身侧。
重熙蹲在地上,摆了一地的零碎物件,外面围着一圈灰青色的枯叶,然后起身端过花满楼拿进来的那方烛台,引燃了其中一枝,顿时如燎原之火,一圈烈火跳跃,强烈的火光夺去了夜明珠的柔和光辉,室内顿时一片明亮。
“没有味道。”花满楼有疑就问,反正彼此之间各有猜忌,明嘲暗讽,连交手都有了,何必再客气。
巫常仍旧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他,闻言扇了扇虽然浓密却颜色浅淡睫毛:“没有烟,何来的味道?”又想说些什么,花满楼忽然一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
巫常顿时笑而不语,只专心的盯着花满楼的侧脸看,眉眼俊秀,气质疏阔,就算不能视物,也坦荡荡如皓月当空,不吝啬一丝清辉,沐泽周围,这样的品性风度,配陆小凤那不羁小子,果然是天作之合,难怪,难怪呀!
“无甘草?”许是他的目光太柔和,花满楼并未察觉到异样,展眉道,“这世上烧而无烟的草,我只听说过一味无甘草,多生长于崇山峻岭中无人之处,因为焚之有异味可引野兽,而人不可闻,所以樵夫们最怕碰到这种植物。”
巫常下巴戳了戳手心,夸奖他:“嗯,真聪明。”
花满楼虽然高兴猜对了,也庆幸得以一见这种奇草,但他更纳闷这墓室之中何来野兽,不过不等他继续疑惑,那边陆小凤已经有了动静。
“什么在爬?”无甘草快烧完的时候,陆小凤睁开了眼,看着水晶棺处。
巫常已经站了起来,顺便拉了花满楼一把,下了台阶与陆小凤和重熙一起站在离水晶棺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那处,揪着断发想了片刻,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原来如此。
“重熙。”他吩咐一声。
重熙显然极了解他的指示,取下来背上背着的一只整块的红宝石裁成的盒子,走过去就要开棺。
“等等!”陆小凤来不及咂舌那个大盒子得有多宝贝,出声拦人,“来人家墓室里偷东西就罢了,还要撬棺材,太过分了吧。”花满楼甚是赞同,不说动了棺材惊扰亡魂,藏弥浊的白骨还趴在上面,一动必然散架,生而不得相守,死后还要被破坏,实在罪过。
“迂腐。”巫常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拂袖,棺材上的白骨骤然松手,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刷地旁移,顿在不远处不得动弹。
重熙借此时机迅速动手,按了水晶棺上的机关,徐徐打开的棺材下,木濯的容颜一如往昔,未有丝毫损毁,表情大概也是离去前那一瞬的凝固,流连,无奈而悲伤。
重熙手上带了一副蚕丝手套,在木濯身上摸了摸,最后停在胸口处,刚一打开前襟,一块银白色的石头露出来,刚好能握在手心的大小,正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像是碎雪堆积而成。重熙的手尖刚触上去,忽然石头稍稍一动,他已经猛地抬头对着陆小凤大喊:“快听!”
陆小凤被他吓了一跳,但幸好反应灵敏,立即就往耳朵听到的爬行样的窸窣声那里而去,东挪西窜地,竟然在墓室里来回跳了起来。
花满楼看不到他的动作,但能听到动静,不解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巫常正瞧着满屋子乱跳的陆小凤发笑,果然是年轻人有活力,瞧瞧这跳得多灵活,看来小时候轻功学的不错,选飞天家的还是给他选对了,不枉当初的一番计较。
花满楼听他的笑声纯粹,微微讶异。
重熙抓着那只盒子跟在陆小凤身后,只要他一停顿,便以盒子去扣住他手指所指之处,半晌下来,两人明显消耗了些力气,却仍旧一无所获,如果花满楼看得到的话会更奇怪,因为即使陆小凤所指的东西,也根本空无一物啊——只仔细凑过去看的话,似乎能发现地面上微微凹进去一点。
巫常笑够了,也不再旁观,把白骨移回已经合上的水晶棺处,分毫不差地恢复原状,走过去站在一处,微微抬了抬脚。
陆小凤瞥到他的动作,瞬间领悟,加紧了追逐的动作,迫着那只看不到真面目的东西往他那里逼,重熙也从后面闪过来,等在巫常身侧。
巫常踩了两脚落空之后,脸色似乎白了白,一张永远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笑意的嘴唇愈发灿烂,柔和的面目转变成柔弱,又多了几分妖邪之气,陆小凤偶然间瞟了一眼,心中一惊。
重熙扣盒子的动作也愈发焦躁,眉头紧蹙,盯着地面一眨不眨。
“陆兄!”花满楼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陆小凤的右侧,叫了他一句朝他伸手,“衣服给我!”
陆小凤瞧着他伸出来的白白的掌心,来不及心猿意马一番,已经领会他的用意,迅速脱下外袍扔给他,然后两人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往中间逼迫。虽然花满楼听不到那东西的声音,但只要与陆小凤对着动作就好,因为从方才的情形来看,那东西显然也能意识到只有陆小凤能捕捉到他的位置,所以花满楼拿了沾着陆小凤气息的意味,那东西一下分辨不清,陆小凤耳朵一动,听到脚底下传来的窸窣声,猛地跺脚,就听到声音往花满楼那里去了一去,又转而避开,直奔等候着的巫常和重熙。
巫常一抬脚尖,重熙猛地扑上去,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紧紧地扣着怀中的盒子。
“把东西拿过来。”重熙回头见巫常微微点头,知道终于将其困住,也不顾丢不丢人,直接爬起来朝陆小凤道。
陆小凤方才累到现在,还要被指使,再好的脾气也要被磨光,正待发作,花满楼走过来替他把衣服披上,缓声道:“先穿好衣服。”
一瞬间什么脾气都不必发作了,四肢百骸舒服得像大冬天泡了个温泉,温泉边还有壶美酒,最重要的是,一双温柔的手正在替自己擦背,如此情景,举世不换。
方才燃着的无甘草已经熄灭,陆小凤这才看清中间围着的也是一些叫不上姓名的奇花异草,而且竟然完全都是绽放之姿,绿的鲜绿,红的殷红,好像之前的干涩腐败被方才的火焰烘烤走了一般,骤然重放生机。
拿一朵瓣数繁复的蓝色的花在余灰里扫了一圈,他走过去递给重熙:“呐,可以吗?”
重熙不做声地接过来,但缓和的神色可见很满意他的聪明,知道这两者缺一不可。
然后陆小凤就看到蓝花在他手上愈发鲜亮,直到浅青色的灰烬完全消失不见,湛蓝的花瓣上凝结出一颗透亮的水珠来,重熙的手腕轻轻一颤,水珠啪地砸在红宝石盒子上,瞬间湮入。
陆小凤耳朵一动:“它爬上来了。”
重熙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白色玉板,自下面缓缓地□□去,反手一抬将盒子正过来,玉板和盒子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盖的严严实实。
哒哒哒,这下所有人都听到了轻微的响动,显然方才一番劳动不是白费,让陆侠探猴子般跳了半天的,当真抓了个东西进去。
白玉板是透明的,陆小凤低头去看,就见一只扁平的大虫子正躺在里面,脑袋有鸡蛋大小,上面点缀了两颗米粒样的黑色眼睛,眼睛下方是一个红点,大概是重熙说的鼻子,剩下的全部是它的身体,或者说肚子,因为看不到它四肢,就这么平摊在盒子底部,像一张早市上卖的薄煎饼。让这只虫子更奇怪的是,它鸡蛋大的脑袋上两只触角倒是极威风,竖直了的长度大概可以与身体一般长,正折成两截不停地在盒子底部磕来磕去,像两把锋利的大刀。
“它就是朱墨刀?”陆小凤跟花满楼详细描述了一下,又问重熙。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啊。厉利不惜暴露他贩卖昆仑奴的事也要来找的宝贝,就是这只扁平虫?
巫常抬手戳了戳盒子,朱墨刀的焦躁地挪了挪身体,可这盒子不大,留给它挪的地方实在没多少,巫常又戳了戳,大虫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试探地再哒哒了两下,巫常轻笑出声:“你这小东西!”
被叫成小东西的大虫子立刻不动了,乖巧地趴在那里,连刀一般的触角都收了回去,妥帖地放在一起,整个虫变成了一只比例不协调的大葫芦,老老实实地呆在盒子里接受众人的围观。
陆小凤见他们的态度,知道这就是那惹麻烦的东西了,果然耳闻不如目见啊!简直不要差太多,生生地从一把名器变成一只虫子,跨度实在是有点大。
不过他和花满楼仍然不解,既然知道朱墨刀就在这里,看刚刚虽然跑起来伶俐了些,但似乎也逃不出这间房子,凭巫常和重熙两个人看起来能搅天动地的本事,难道还抓不住一只虫?多此一举叫他来听什么声音?
巫常显然知道他们现在有无数问题要问,收了手负在身后,看着安稳地像睡去了的朱墨刀,竟然有兴致地解释起来:“人不可貌相,这小东西也是,小看他的话,可是会连骨头都不剩的哦。”
“......食人兽?”陆小凤张了张嘴,伸手不着痕迹地从重熙那里接过来盒子,像是要递给花满楼去看。重熙倒是没有怀疑,很痛快地松了手。
巫常扑哧一笑:“食人兽?这世上食人的兽多了,人吃人都有,这么平常的话做什么还费这么大劲找它?”
“那它究竟是什么?”花满楼忍不住问道。
巫常抬头,神色变了变,明明只是方寸之间的室内,他的眼光却悠远的一如天幕绵绵,东水滚滚。
他装深沉的时候,负责解释的事情自然又落到了旁边的重熙身上,他又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扔给花满楼:“拿去看。”
“哟,这是聘礼吗?”巫常的深沉装了一半,不错过这打趣的机会。
花满楼的手一顿,然后坦然地摸过上面的痕迹,万兽志三个字简单明了。他一下变得惊喜,古对万物有留本,一曰《万兽志》,一曰《百草集》记录了从想象到实际,在九州之内传说的种种生物,十分齐全。
陆小凤见花满楼眼中的欣喜不假,这才第一次给了重熙一个温和的眼神——如果真是他不负责任的老爹的话,这本书倒可以加一分,但是不连《百草集》也一并送了真想再减一分啊!
不过眼下并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巫常虽然默许了重熙送这本书,但显然也不会解释他们要朱墨刀的真正用途,所以趁着他们注意力在花满楼身上的时候,他默默地抱着盒子往外退,直到挪到大门处,手刚搭上机关,巫常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把心上人留这儿,你想去哪里?”
陆小凤也毫无被发觉的羞愧或慌乱,以他们两个人功夫,不被发现才有问题,耸了耸肩转身:“去破案子咯。”
樊周和藏生涯还有小甲他们都在县衙捆着,人证有了;朱墨刀在它怀里,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大概也算得上物证,人证物证俱全,远在岭南还妄图把爪子伸到这儿的那位平定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定罪了。啊啊,扯了好久的莫名其妙的一个案子,终于可以结束了,明天下午赶回桃花堡的话,花满楼的生辰就不会错过了呀。
“听到没,他留下你一个人跟我们两个打,这种没良心的,还是趁早休了吧!”巫常单手架在花满楼肩上,对他吹耳边风。
陆小凤眼神一暗,不过花满楼脚下一移已经换了方向,撇开突然亲近的巫常,站在他们前面挡住了大门。
“我们尚未成亲。”所以休不了。
“没成亲好,没成亲趁早断了。”巫常仍然一副懒洋洋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动手夺回盒子的打算。重熙皱眉盯着陆小凤,一股怒其不争的意味,还真有点老爹的模样。
“陆兄小心。”花满楼抬起扇子,又对背后叮嘱了一句。
陆小凤想起进来之前伴着小心的那个亲亲,心头热了热,好想再来一次啊!回头一定要把厉利吊起来打啊!
“如果他掉了一根头发,我就把这东西再扔回地上。”陆小凤这句话是对巫常说的,无论他们为何不能自己抓到朱墨刀,但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法宝,这丑虫子入土就像鱼儿入了海,到外面一丢,再找回来可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巫常仍旧笑着,看陆小凤背后风花雪月一溜烟地窜进来挡成一排。“一直跟着你们家少爷。”陆小凤交代一句,最后看一眼前面那个飒飒清举的背影,转身没入长道烛光之中。
“果然情深。”巫常双手插入袖中,视线落在花满楼身上,不知是赞是叹。
“多谢。”花满楼欣然应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抱头窜~麻蛋下个月八场考试,肿么办,要焦了吗?考神助我!!!
第102章 平定王
沿着原路返回,刚出木秀山庄,孤身一人的陆小凤疾走的步子微微一顿,转头往身后的长街看去。
天光已白,淡淡的水雾中街尾处远远地立着一团阴影,艾魑抱着小饕的脖子坐在它背上,两条腿晃来晃去,白发下明亮的大额头很有点儿福禄寿的派头。如果小饕再长得温和讨喜一点的话,绝对没有人可以把眼前这个谁家里跑出来的胖老头跟魔教教主联系起来。
“躲那么远干嘛?怕里头的人?”陆小凤索性完全转过来,脚步一动徐徐往艾魑那里走,并没有遮掩在晨曦中光彩熠熠的红盒子,意有所指道。
艾魑那里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哼,避开他的话不答,只看着他手中的红盒:“小猪把虫子抓出来了啊?”
“猪不抓虫。”陆小凤双指拂过唇上,平时打理得很顺的小短毛,摸起来一点儿都不扎手,熨帖地很。艾魑会知道朱墨刀是只虫子,他一点儿都不奇怪,会认识巫常和重熙,他也一点儿不奇怪,他更加感到疑惑的是,巫常。
藏弥浊和木濯是一百年前的人物,之前在墓室里,巫常一口一个小濯,神态不似平辈相惜,更不是普通前辈,倒像是对待后生子弟的疼爱一般,再想到巫常那出神入化的功夫,他不得不怀疑,这人究竟高龄几何?眼前这个艾魑和他师父们的年纪差不多,几乎是同时行走江湖,各有建树。师父们从未提到巫常这号人的存在,而艾魑既认得师父们,又畏惧巫常,为他的身份再添了一层神秘感。
艾魑脸色明显比昨晚好了很多,精明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算计,拍了拍小饕的头,引得它低低嘶吼一声,没再计较关于猪的事,伸手对陆小凤道:“盒子给我,我告诉你那畜生的一个秘密。”
陆小凤姿势不换,笑道:“不救小小胖了?”
艾魑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不用救,等你们收拾了那畜生,我会派人去找。”顿了顿继续,“那畜生虽然人面兽心,心狠手辣,但绝对分得清轻重,只要岭南战事一起,他一定顾不上对付小胖子他们。”他没想到陆小凤一出手,会这么快找到朱墨刀,离厉利开出的时间还有三天,足够他转被动为主动,强势反击。
陆小凤嗤得一声:“呵,艾教主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艾魑脸上肉多,皮厚,不嫌丢人:“那是!”算盘打得不好,怎么赚钱买大餐?
“带我去见厉利。”陆小凤懒得跟他麻缠,抬起一只手伸了个懒腰——啊,好像有些日子没有好好睡过了呢,好不容易能跟花满楼同榻,竟然没有几个夜晚是留在房里的,还真是可怜。
艾魑收回露出一截肉手腕的胳膊,负在身后眯眼,脸上的红光也暗去几分:“你觉得你能命令得了我?”久居高位的人,号令属下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不着痕迹的转换间,还真有那么点一教之主的气势露了出来。可是他碰上的是陆小凤,一个素来识时务又渺天下如无物的人。如果说从前的陆小凤无所畏惧恣意往来,那么现在的他一缕温情绕眉间,却只为一人展现。
所以他仍然是他,没有任何人能更阻拦他想做的事情。爱管闲事的前提是他主动要管,而不是甘心为人鱼饵,这世上好管闲事的人不少,缺只有这一个管得浩浩荡荡随心所欲。
“说不得,打咯!”他耸耸肩,单手抱着红盒,双指从唇上移到鼻子尖,随意的态度让艾魑气得差点跳脚。
艾魑成名已久,与晚辈动手即使再有理由也难免落人以大欺小的口实,更何况此事本就是他利用陆小凤在先,所以他才会耐心等候在此并好言相劝,但若由陆小凤摆出这等挑衅的姿态,却是比他主动动手更打脸的事了。
“小子无知!”艾魑撸了把袖子,圆圆的脸上已有冷意,座下的黑狼也伏低了身子冲陆小凤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