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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炉鼎完本——by白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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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慢慢吞吞的来到后山的剑炉,炉火始终在烧,热浪扑面,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将这一腔真心化作千锤百炼的敲打,如今终于炼出这世间唯一一把为他而生的剑,只因始终寻不到剑灵而暂且搁置,如今他却突然茅塞顿开,明白那古籍之上所言究竟为何物。
剑既是兵刃,兵刃便要见血,没沾过血的凡铁杀意不足,便称不上宝剑。
所谓剑灵,不过是需要一名活人以血肉之躯献祭,在此剑未出世时成为第一个剑下亡灵。
他一生都活在高墙大院里,被世俗家族压制本性,活的中规中矩;如今他时日不多,便破天荒的出格一回——他不想死在那金玉软塌,宁可以身祭剑,了却当年的诺言。
及冠那年的月色之下,他醉醺醺的拉住阿洵的手,答应会为他寻一把这世上最好的剑。
此刻他站在剑炉之上,眯眼望着下方炉火滚滚,烧的那剑身发红发蓝。
若有来生,他宁可生在乱世,提长枪,持虎符,风餐露宿戎马一生,安一邦家国,定一方天下!
若有来生……他从怀中取出那鲜红的盖头,缓缓覆于头上。
金色的流苏垂落肩膀,却再无一个替他掀起盖头的人。
闭上眼,斩断最后一丝牵挂,他脚下一空,义无反顾投入剑炉中去。
第25章 25
25.
踏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再入轮回……
或许真是老天开眼,第二世,他生于将门世家。
护国将军杨天卫一生戎马,名声赫赫,却因杀气太重,克妻克子克亲友,年近五十才终于有后,却也不见娇惯,依然秉持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则,天还没亮便拎他起来,丢在大院里练功。
他那时还是小儿心性,满心都是隔壁街上卖糖葫芦的老头儿,以及对门小姑娘手里的贴画。天气炎热,他披着一身马褂,两根瘦干干的胳膊挂在外头,上头缠着特制的布铁片,沉甸甸的,一天下来再抬不起手。
可若是就此倒下,定会被那严厉到不近人情的父亲责骂……他噘着嘴,暗地咬碎一口银牙,竟然也一天天忍了下来。
等到他能一动不动的扎稳马步,父亲又寻来一根木棍,每日挥动白下有余,接着又是骑术、弓法……翻来覆去的过了几昼寒暑,身上大大小小受伤无数,轻则擦皮出血,重则伤筋断骨。
亲娘早在出生后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身边只有一个近乎魔鬼的父亲,这杨家独子从小到大没当过一天的少爷,别家孩子忙着翻墙跨院四处捣蛋的时候,他却在后院里与木桩互搏。
常年日积月累的锻炼让他的个子要比同龄人高,只是天生骨架太小,偏瘦的身材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在阳光下映着汗水的光。
人人都夸杨家独子是个可塑之才,小小年纪如此刻苦,将来必有大用。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若有选择,他想要更自由的活。
等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乱打破了所有平静,边关传来急报,南蛮八大部落率兵七万,直逼国土;反观朝中太平多年,虽国库充实,也一直有养军队,奈何老将们退的退死的死,新人又大多稚嫩未退,不堪大用。
于是他年近古稀的父亲持着祖传下来的半块虎符,立下生死状。
那一年他十四岁,第一次见到北漠的风沙,漫天黄土几乎要将他脸都吹夸,烈烈日轮一照,直让人睁不开眼。
可他必须睁眼——若是不睁,便躲不过那差点将他劈成两段的雪亮刀光。
刀光剑影里走上几趟,哪能毫发无伤?等他习惯了刀剑无眼,却也免不得造人暗算,差点去了半条小命,还是身边的士兵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用肉体替他挡下次次攻击……战友的鲜血漫进眼里,将世界化作一片赤红。
他不敢死,他不敢辜负了那些为救他而逝去的生命,于是咬着牙关,坚持到被父亲从尸堆里刨出来的那一刻才彻底昏迷。
再睁眼已是两天过去,他躺在军帐里,浑身充斥着中药的苦味,绷带乱七八糟的缠了一身,连转头都困难。
而他一向不吝言笑的父亲则守在床前,身上披着还未来得及褪下的甲胄,肩头的部分已被血色浸染,上头隐约能看见刀刻的划痕。
杨天卫就那么沉默的站着,如一座大山镇在他心头,虽然压抑,但有如此安心。
他眨动着有些模糊的眼,许是屋内光线太暗,他看见父亲鬓边的白发更多了些,眉眼间的皱纹也愈发深刻。
当年不可一世的护国大将军老了,有半只腿跨进了棺材,另外半只踩在人间,是为镇住那些阴魂不散的魍魉。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眶微热,鼻腔的酸意几乎盈满而溢,却又被父亲一只手重新按了回去。
杨天卫的手很大,也很硬,裹着一层厚厚的茧……这是双杀过人、提过枪、牵过马的手,却唯独不曾拥抱过他。
如今这只手按在他的胸口,隔着绷带,压在他的心脏上。
那仿佛是将整个家国的重量,让他不得不张大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眼泪变这么被生生憋了回去,满面通红间,他听见心跳加快的声音,那是他体内杨家的血在沸腾。
一将功成万骨枯。
四年后,当年的将领终归化作枯骨中一员,他披上父亲的甲胄,挂上杨家的帅旗,从那只坚硬的大手里接下代表着半边江山的虎符。
他将父亲的骨灰撒在茫茫大漠黄土,将生前的配枪立在将军帐前,风沙吹拂着红缨飘扬,银枪雪亮不减当年。
十九岁那年,他终于平复边关战乱,还不等松下口气,京城却突然传来了皇帝暴毙的急诏。
先皇一生勤恳执政,虽多疑好权,但也算个明君,如今膝下共有三儿两女,却分权太平,太子秦王二皇子晋王各执一半江山。
双龙夺敵之战已摆上台面,两方党政水深火热,待他安顿好手边事宜,回京途中却接到探子来报,说是晋王起兵造反,已经杀到了紫禁城外。
他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的杀到城内,却只赶上一面残局,晋王为禁军所杀,秦王则重伤昏迷,听说醒过来的机会微乎其微……剩下一地旧臣哭嚎不止,道国家气数已尽。
他对此不闻不问,跨过一地老朽的身躯,踏过被鲜血泼红的阶梯,直直杀入五皇子祁王所住的偏院。
大门被一脚踹开,被乱刀砍死在门上的尸首倒了下来,被他用长枪挑开。
“祁王陛下……祁王陛下……”
他高声叫着,厚实的靴底碾过僵硬的尸骨,染血的银枪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轨迹。
晋王殊死一搏的同时,也没想放过自己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弟弟,估计也怕是翁蚌相争后渔翁得利……他乱七八糟的想,一枪捅烂了主卧的门锁,杀了进去。
不算特别宽敞的房间里,浓郁的血腥味却几乎让人窒息,他瞪大眼,看着那床铺之上叠加的三四具尸体,连忙上前将其掀开。
最上面的一具是一个中年人,长相被血模糊不清了,腰上挂着别院的令牌,被一把匕首从后穿心。
中间那一具是一个妇女,有些微胖,肠子被人刨开,内脏撒了一地。
剩下两具则是一男一女两名侍童,年纪轻轻,苍白的小脸上已无血色……他令人将其搬开,将奄奄一息的祁王从尸堆里挖出来,抱在怀里。
与那两位年近三十的皇兄不同,祁王的生母地位低下,生下他后便难产而死,皇帝好权,并不想要太多儿子,于是祁王从小就被养在这偏远的殿中,几乎极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如今祁王不过刚满十三,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此时闭眼靠在他怀里,轻的近乎毫无重量。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祁王还活着……像是狠狠松了口气,他抱着浑身是血的五皇子离开这间屋子,下属上前问如何处理那四具尸体,想起这四人为保主子不惜以身体遮挡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厚葬。”
整个宫廷内一片血腥,唯有先皇所居住的养心殿还算平静,那两位皇子互斗,到底没人打破父皇的安宁,如今他却抱着昏迷不醒的祁王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又小心至极的放平在榻上。
将厚重的甲胄暂且卸下,他搓了搓沾着血沫的手心,小心翼翼的解开祁王的衣带,还不忘吩咐下人,“传太医过来。”
少年人的身子未免太过单薄了些,苍白到没有血色的皮肤下能看见凸显的肋骨,好在褪去这一身吓人的血衣,身上并没有什么的伤痕,让他松了口气。
自打从军之后他再没做过什么细致的活儿,如今给祁王换身衣服却是出了一身的汗,眼前的这具身体太脆弱了,像是什么精致的艺术品,只要他稍有不慎便会弄碎似的。
等姗姗来迟的太医跪在门口,他头也不回,只轻轻替人把被子盖好,“过来,看看祁王陛下的身体。”
说罢便在一旁站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却逼得人抬不起头来。
五年沙场征伐将他身上年少轻狂的锐气尽数磨尽,余下杀气内敛,带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若不是他面相还嫩,倒真与杨老将军无二区别,甚至更甚几分。
那太医哆哆嗦嗦的诊完了脉,“禀报将军……祁王陛下只是受惊过度,暂且昏迷,除此之外还有些营养不良……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静心调养便好,微臣这就开几剂中药方子……”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快则一两日,慢则五六天……”太医深深俯下头去。
他闻言却不禁皱眉……如今晋王身死,秦王昏迷,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这仅剩的祁王便成了皇室最后一根独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事的。
他如此想着,忍不住伸手,悄悄握住了少年苍白而冰凉的手指,捂在满是厚茧的掌心。
当年父亲将他从尸山中刨出来,站在床边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
如今轮到他将祁王自尸堆中救出来,昼夜守候,寸步不离。
直到四日后,那床上玉雕似的少年睫毛颤动几下,悠悠转醒。
他才终于心口一松,单膝跪下,哑声道:“臣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他这一跪便,久久不曾抬头,直到头顶传来一个虚弱低微的声音,“你是……杨将军?”
那声音顿了顿,“杨将军快快请起吧,你是父皇亲自封的镇国将军,我……咳咳……”话未说完,便被那一声声咳嗽吞了去,他连忙起身,手掌抚摸着少年弯曲的脊背,“殿下慢点说……”
“父皇……咳咳,对了,父皇已经死了。”祁王睁着大大的眼,掌心大的小脸上尽是茫然,“皇兄、皇兄为了王位打起来了……二皇兄想要杀我……咳咳咳!!”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少年人单薄的身体剧烈震颤,单薄的内衫贴合着瘦弱的曲线,他甚至能摸到对方后背凸显的骨头。心中倏然软了下来,他犹豫着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刚刚经历一场地狱的小王爷抱进怀里。
“殿下别怕……有臣在,再无人能够伤你。”他有些笨拙的安慰着,摸了摸少年黑长的发,冰凉的发丝划过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像是被这个不算强壮但很结实的怀抱刺激到了,祁王将脸埋在他肩上,片刻后,一股热流浸透了衣衫,他什么也没说,只将人搂的更紧。
等到冷静下来之后,祁王红着眼吃完他端上来的米粥,靠在床头怔怔出神。
暖黄色的烛光照亮少年的侧脸——他这才注意到小王爷长得极为精致,一双杏眼大大的,里头盛着未干的泪水,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色。
看着少年憔悴苍白的脸,他心中怜惜之情难以言表,可又偏偏不太会说话,只好沉默站着。
直到祁王终于回过神来,声音发颤,“将军……皇兄他们都不在了,父皇也不在了,那这把龙椅……又是谁的?”
他似乎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恐惧,轻声回道:“自然,是殿下的了。”
祁王咬住毫无血色的唇,怯怯地望着他,“那、那将军你会帮我吗……”
这一眼仿佛是要将他的心都泡软了,忙不迭单膝点地,“臣自当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只纤细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头顶,是少年人特有的稚嫩嗓音,“他们都死了,所以我不要将军死,我要将军一直陪着我。”
祁王的声音不大,落入耳中却是有千斤之重,压的他脊背一颤,复又挺得笔直。
他深深低下头去,“臣……遵旨。”
第26章 26
26.
祁王年幼,对他尚有雏鸟情节,自打醒来后便整日粘着,无奈之下,他只好搬离空空如也的杨家大院,入住宫中。
如今朝堂群龙无首,而持有虎符的他便成了最有话语权之人,如今坚定站在祁王身后,难免被有心之人抹黑成挟天子以令诸侯,连带民间都有小道消息传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可好在杨家世代威名犹在,加上蛮族尚还虎视眈眈,到底没出什么大事。
三月后,祁王登基。
经过这段时日的调养,少年身上长了些肉,粉琢玉雕的小脸白里透红,裹在略显宽大的龙袍里,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见他过来,祁王也顾不得腰带未系,踩着金缕靴小步跑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将军……”小王爷不过他胸口高度,手一揽便能抱住。他使了个眼色让侍女褪下,又屈膝半跪在对方身前,“殿下怎么了?”
祁王噘着嘴,抱怨道:“这些侍女好烦,本王不喜欢她们。”
他安慰道:“……可是殿下身边终归是要人服侍的,今天是您的登基之日,若是不穿戴整齐,是要被天下人笑话的。”
祁王眨巴着大眼,后退一步张开手臂,“本王要将军替我更衣。”
“这……微臣手笨……”他有些无奈,却又偏偏拒绝不了对方的眼神,只好恭恭敬敬的弯下腰,牵起那人腰上的玉带。
他这双手,能杀人,能救人,却唯独不知如何伺候人。先前救出祁王的时候,只是换一身睡服便让他满头大汗,如今这可是登基的龙袍,是万万不可马虎的……但对方既肯许他如此信任,他也无法辜负少年一番要求。
直至将最后一枚玉佩挂在腰间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起身时脚步甚至有些眩晕,后退一步才堪堪站稳。
一只细瘦的胳膊抓住他的手,“将军没事吧?”
“臣无事,让陛下忧心了。”他改口唤他陛下,却见祁王眉心微簇,“将军何必如此生分?”
“这不是生分,是君臣之礼。”他转身取来龙冕替对方带上,垂下的冕旒遮住了少年稚气未褪的脸,“陛下,您该自称朕了。”
祁王……祁帝龙袍下的手指倏然握紧,像是突然喘不上气,“将军觉得……我……真的能做个好皇帝吗?”
少年的嗓音微微发颤,就算黄袍加身也盖不住他心中脆弱,但从小耳濡目染,他并非是真正无知的孩子,只是骨子里有一种从尸山里爬出来也抹不去的天真。
而这也正是他最怜惜的地方,也是他最想守护的东西。
于是他再度跪下,刀剑也斩不断的脊梁第一次弯了下来,以一种全然跪拜的姿势匍匐在少年皇帝的脚边,发下毒誓。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臣必当一生誓死追随陛下,永不违背,永不背叛,若有一日有违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死后不入族塚,无牌无碑,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一字一句,抑扬顿挫,仿佛要将他一腔效忠的热血就此宣誓——小皇帝稍稍退后一步,将他扶起。
“将军……朕、朕会做个好皇帝的,朕不会再怕了……”他缓缓的说着,声音中紧张未退,却透出一股坚定,“朕的亲人都死了,是将军把朕救出来,将军于朕便与亲人一般,这世上,朕唯一相信的人便只有你……朕答应你,无论何时,都会信你。”
“臣定将不负陛下所托。”他深吸一口气,顺着对方虚扶的手臂站起身来,“陛下,时候不早了,让臣送您去殿前吧。”
“嗯。”还是少年的皇帝点点头,头顶的帘珠摇晃,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可气势却已经有了。
果然只要穿上这身黄袍,登上大殿,坐在那把全天下最高的椅子上……任何人都会成长。
让天下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儿时不曾被先皇重视过的祁帝,却是个天生做皇帝的料子……任何朝事在他手中都会变得井井有条,连最初反对的声音也随着他一次次赈灾救民而销声匿迹,有人说是因为有镇国将军从旁辅佐,也有人说这是国家气数未尽,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使者,是真龙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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