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完本——by陆离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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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齿(2)
商承弼亲眼看着商衾寒领旨而去,重新坐回了御座。片刻,一道身影自屏风后走出,颔首为礼,面上幕离分毫未动。
商承弼道,“近日淫雨连绵,二公子的腿酸痛难当,冯平束手无策,楚神医既然也挂怀二人,不如等朕将他二位从泉觉寺接回来就由神医诊治。”
楚衣轻望着他,一顿一顿地打手势,“你想要什么?”
商承弼一笑,“公子连缚茧之毒都可解,又怕不能允了朕心中所求?”
楚衣轻想了想,“若于重华无损,天下无害,我自然应你。”
商承弼满面傲然,“朕会不会伤害重华,公子很快就会知道。”
楚衣轻不置可否,转身告辞。
小顺子等楚衣轻走了才试探着问商承弼,“皇上,冯太医怎么办?”
商承弼道,“看好他的家眷。”
小顺子眼珠一轮,“皇上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商承弼一见他目中浮光就知道他动了恶念,“朕命你,看紧了他们,好生伺候,少一根头发,要你一条命来换。”
小顺子呆了。晋枢机起兵后,商承弼立刻命人更严密地看押晋枢柾晋枢椽,因为身边的奴才都不放心,才将他二人托付给了太医冯卢,冯家世代行医,上一位冯家人曾任太医院的院判,此人医术高明,商承弼一气之下将晋枢机赶去浣衣局差点丢掉了半条命,就是他抢救回来,还因此得过商承弼的重赏。他自此时入了商承弼的眼,此后晋枢机多番蒙他所救,连入了蚕室命在顷刻的那一回他都尽心竭力,由此得了商承弼信任。
商承弼五年前曾施酷刑于晋家另外两位公子,虽后来悉心诊治,但只要一遇天气骤变,二人的身子就要好一阵反复,因此,才点了冯卢去照顾。却不想,世代效忠皇室的冯家人竟早被商衾寒所用,商承弼才送了人过去,第二天,连冯卢带两位人质都没了踪影。商承弼是何等精明的人,只略略印证冯卢前后所为,就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不由一阵后怕。自己可是曾经将整条性命都交给过他的。一念及此,又想到商衾寒费尽心机培植太医送到御前,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不由心下大恨。
商衾寒自得了商承弼一纸手谕,便立刻召集疾风二十八骑回大漠,风行早帮他打点好了一切,只待启程。
商衾寒看到儿子,从容吩咐,“同襄已经控制了严府,断了赫连傒的粮仓,赫连傒此人阴险老辣,不会轻易干休,你立刻接手严家的主仓,请你于师兄带人去守延荡。”
风行一听父亲吩咐就明白了几分,“您的意思是,晋枢机要打延荡取米?”
商衾寒道,“严家米铺遍天下,但存米最多的,乃是西南的成宁,成宁与楚国旧都仅隔了三个县,相信以严铎的精明,早已向楚王投诚了。西北的一个仓,他供了赫连傒做投名状,今年若不是这几场天灾,百姓又怎么肯揭竿而起,晋枢机也是人,他要起兵,兵就不能不吃饭,他若放过了延荡,他的米粮从哪来?”
风行细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于师兄,恐怕不是晋枢机对手。”
商衾寒微微一笑,“你传我号令就是。”
“是,末将明白。”风行从不质疑父亲,无论父命还是军令。事实上,他心念一动就明白了父亲心意,面上略有不忍之色。
商衾寒素来知道儿子仁厚,“你放心,晋枢机虽声名不佳,却是个君子,他不会要黎民无谓牺牲的。”
风行正待答话,就看到二师叔站在门前。
商衾寒突然脸色一变,吩咐儿子,“你出去。”
风行却行而退,又对二师叔行了礼,楚衣轻看着风行离开,目光落在商衾寒早已打点好的行装上,“你既神机妙算,又何必叫他走开。”
商衾寒突然从袖中摸出了那支玉瓶,“我不叫他走,难道要告诉他,他最崇敬的二师叔竟然伙同外人设计自己师兄吗?”
楚衣轻迎着他目光对上去,一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商衾寒手一松,玉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昭列!”商衾寒叫他。
楚衣轻提气一跃,飘然十里,商衾寒伸出了手,却连他衣摆都没有抓到。他收回伸出去的手,将掌心贴在面颊,面上指痕已经肿了起来,“昭列——”
龙齿(3)
商承弼命靖边王领兵抗狄的明诏一发,可说是普天同庆,这可说是近年来商承弼唯一一次得民心的诏令了。百姓提着自家的面点米酒,等在京安城出城的官道上,据赫连傒撒出去的探子回报,商衾寒带疾风二十八骑一路疾驰,才出发五日就追上了已走了七天的于中玉于大将军,二人并道而行,衣不解带,马不下鞍的奔赴燕宁,一路遇到截杀无数,都被疾风二十八骑一一化解。
待得过了梭沙河,进了罩州,便有靖王军前来接引。
晋枢机听得回报商衾寒已入罩州,立刻调集兵马攻打延荡,于同襄接到师父命令率兵来救,两千人,才奔到凤凰山脚下,晋枢机的人马已拿下了延荡仓了。
凤凰山隶属阐州,阐州府尹赵仲平是商承弼即位后亲选的心腹之人,见于同襄亲来,心中对这背靠家族师门的少爷很有几分瞧不上。于同襄究竟年轻,更曾被晋枢机所俘,一心想洗雪耻辱,却没想到他动手如此之快,自己根本不及救援。因此再对上赵仲平,哪怕表面客气,心中却总带出几分不以为然来。
于同襄道,“让晋贼得了延荡,咱们的日子可要更难过了。”
他前来奔援赵仲平自是感激,但听这位少爷话音,似是对自己没有翻山去救颇有微词。赵仲平心里看不起于同襄一个小娃娃靠父祖师门领兵,但想到皇上深信于家,不免解释一句,“晋枢机陈师在此,我早都算到他必取延荡,可延荡仓在岄州,又有凤凰山天险,纵使我有心驰援,却也无力回天。更何况,若不是仗着凤凰山地利,如何能阻得晋枢机这些时候。更何况,如今正是梅雨时节,山高路滑,勉强出兵,也是人困马乏,倒不如以逸待劳的好。
于同襄自幼不受父祖重视,素来懂得察言观色,近来又受承商衾寒教导,更息了傲慢之心,如今听得赵仲平如此解释,便也附和道,“赵大人老成持重,倒是同襄后生小子意气了。只这雨已下了一月,凤凰山虽险,晋贼却也不是轻易退缩之辈,你我又该如何应对。”
赵仲平拈须道,“不过加固城防而已,命各处严密监视,晋枢机一有异动,立刻报我。”
赵仲平意图监视晋枢机,晋枢机却是丝毫不将大梁的这位后起之秀放在眼里,他一路势若破竹打到这里,此时在凤凰山盘桓不下,实在叫人心焦。连服侍的沉沙丢盔都着急了,晋枢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刚打下了一个大粮仓,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没吃的了。”
沉沙丢盔不敢说话,却是在心里道5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如今攻下的城池,依附的百姓,绝大多数是因为不想再在商承弼的喜怒无常下过朝不保夕的日子,更有一些,是怕死。一天丢一座城的官员,又能有什么大才。他们打开城门迎世子,无非是看世子渐成气候,想投机而已,这些人最是心智不坚,凤凰山久攻不下,收编的队伍中已有一些议论之声,若世子再不想办法拿下凤凰山,恐怕动摇军心。
沉沙想了想,进言道,“世子,咱们在此盘踞日久,却无建树。恐怕——”
晋枢机微微一笑,“那些没骨头的大梁旧臣慌了?”
沉沙丢盔一起低头道,“是。”
沉沙比较谨慎,又补充一句道,“甚至有人开始求神拜佛,惶惶不可终日。”
晋枢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就替我请几位高僧,准备一场大法会吧。”
沉沙一愣。
晋枢机却突然收敛了笑容,“我也该做一场法事的。”他眸光突然黯淡下来,望着远处的凤凰山出神,窗外,依然是连绵不绝的雨声,良久,他开口,“靖边王的那位高足也到了?”
“是。”
晋枢机点头,在心中暗道,靖边王,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就先拿你徒弟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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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比较复杂,因为每天字数很少,前后情节都没能完整交代,看起来可能有点懵懂,最近实在太忙,没法保持更快的更新频率,请大家包涵,谢谢!~
无责任番外之师兄说话算话
卫衿冷望着景衫薄,“今日的字写成这样,屁股是不想要了吗?”
景衫薄嘟着嘴,“您说了今年再不骂我的。”
钟声响起。
卫衿冷,“明年了。”
景衫薄,“……”
楚衣轻走进来。
景衫薄撒娇,“二师兄,三师兄过新年还要训我。您从不在年节的时候训我们的。”
楚衣轻一看桌上他的习字,对卫衿冷打手势道,“既是过年便不骂他。”又吩咐景衫薄再写一个。
景衫薄拿起笔来,端端正正写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八个字。
楚衣轻仔细看了,觉得虽不是十分好,倒也比刚才强多了,点头,“果然长大了一岁,有所进益。师兄有新年礼物送给你。”
景衫薄两眼放光。
云泽将礼物送了上来,文房四宝一份。
景衫薄的俊脸垮了下来。
卫衿冷一看小师弟居然敢摆脸色了,当即呵斥道,“小夜!”
景衫薄鼓着脸胡搅蛮缠,“三师兄不听二师兄的话,年年过年二师兄都说不骂人的。”
楚衣轻一挥衣袖就将景衫薄拂倒在桌案上,一个眼神,卫衿冷就拎起剑鞘来。
景衫薄眼瞅着剑鞘就要咬上屁股这才算是慌了,苦哈哈地叫道,“师兄——”
卫衿冷一下就抽在他屁股上,不疼,景衫薄却是委屈了,“师兄!”
楚衣轻扬手,居然也拍了他一下,连着被两个师兄欺负,小孩真是生气了。
等楚衣轻放了手,小孩就嘟嘴道,“师兄们赖皮。”
楚衣轻却指着他写的那八个字——“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景衫薄琢磨了一会儿,脸就红起来了,师兄们竟是取笑他,年年要重复挨这巴掌一回呢。只是他生了闷气,却见师兄们都各忙各的,也没人再哄,索性自己拿起笔连起字来,只等师兄们一会儿叫自己来吃饺子。可左等右等,明明听到那边摆了杯碟碗盏了,却不见有人来叫他。
终于,在他忍不住再次倾耳去听的时候,云泽来了,“小少爷,公子叫您去吃饭。”
“不去!”既然是小少爷了,当然要耍耍少爷脾气。
云泽却是不再劝他,而是将一封红字放在他面前——依然是那八个字,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景衫薄突然一个蹦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哎呀,刚才打了个“一”,这会儿再不去,恐怕就要“复始”了。
正琢磨着,卫衿冷亲来叫他,“怎么,还不过来,是等着‘万象’也一起挨吗?”
景衫薄一下就从房间里扑出来了,“你们这些做师兄的,吓唬师弟的本事,能不能‘更新’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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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事,迟来的小番外,祝大家新年快乐!
菘蓝(1)
晋枢机延请高僧的消息一出,大江以北的各大古刹纷纷闭门谢客,大德上师们这一刻好像突然怕沾染了尘俗似的,一个一个闭起关来。本地名刹慈云寺本来香火鼎盛,晋枢机军中一些降将还有要上香的,可方丈一听说晋枢机要做法会,立刻说,这几日凤凰山异响不断,自己要闭门参悟,来面都不肯露了。
江北十三名寺大观,无论佛道,竟连一个有名望的修行之人都请不来。倒是大江以东三晤寺的方丈觉因禅师亲来拜访。
丢盔和沉沙因为延请高僧之事不利,很是觉得愧对晋枢机,听得觉因禅师的消息,试探着问道,“虽然觉因大师远来布道不辞辛苦,却究竟山高水长,不如属下再去慈云寺——”
晋枢机只是道,“这么多人求神拜佛,慈云寺的香火还不够旺吗?”
丢盔和沉沙听他语气颇为冷淡,立刻跪下了。
晋枢机只望着窗外一片天,“下去吧。觉因大师既有心度化,我等着就是。”
花开端着药进来,看丢盔和沉沙都站在门外,“世子又在看天了?”
丢盔点头。
花开轻叹一声,“咱们也该劝劝世子的,白日看云,夜里看星,一天十二个时辰,竟没有一刻是安心歇着的,尤其这二日,凤凰山中轰响不断,世子根本睡不安稳,他的身子可怎么办。”她口上说着,立刻送药进去。
晋枢机早习惯了吃药,接过来大口咽下了,将药碗重新放回她手里,吩咐道,“叫徐放和蒙玉安来。”徐放是玄袍军的头领,蒙玉安却是义军的头目。
玄袍军是晋枢机的家底子,他自起事以来,靠着玄袍和雪衣卫,一路势如破竹,商承弼无道,自北而下,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很快就收编了大批的队伍,晋枢机将这些降兵编为义军,由蒙玉安统领。
花开望了晋枢机一眼,想劝,却劝不出口,只低头应了是就出去。
晋枢机却在她转身的时候道,“你放心,我这个身子,还不至于这么不济事。”
花开突然眼睛都酸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去叫了晋枢机的心腹过来。
晋枢机立在舆图之前,望着二人,“军心如何?”
蒙玉安没敢说话,眼风却望着徐放。
徐放麾下的玄袍是晋枢机五年磨出来的,一共只有九千人,却各个都不简单,“世子用银子喂出来的精锐,又一路奏凯,自然士气高昂,只是,因这些年一直隐在暗处,见得血还是少了些。如今盘桓此地,玄袍究竟太年轻,有些浮躁。”
晋枢机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蒙玉安。这一支是降兵,更不好带。蒙玉安道,“投了来的还好说,只要有一口饭吃,便是铁了心的,降了来的,恐怕各怀心思。”投了晋枢机的,是揭竿而起的百姓,降的,却是各府的厢军。
晋枢机屯兵此地,日日亲自巡视不敢懈怠,自知他们所说皆是事实,因此只道,“既然如此,就让没见过血的,洗洗眼睛,让没有心的,安安身吧。”他一拍手,楚复光立刻进来,晋枢机吩咐,“吩咐火头军,将羊肉煮上,天太湿冷,总该有些荤腥来过过舌头暖暖身子。”
徐放到底更老成些,连忙道,“世子,羊肉性燥,如今,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
楚复光也道,“这仗看起来还得僵持一阵,咱们虽然拿下了延荡仓,还有粮草,但这肉干肉脯却并没有多少——”
晋枢机看他一眼,“给我煮尽了,明朝拿下了凤凰山,害怕没有肉吃吗?”
蒙玉安一怔,“世子今夜就要出兵?”
晋枢机望着天空,听着隆隆的山响,“天时已至,告诉他们,吃饱了,砍人去!”
菘蓝(2)
晋枢机旗下有三路人马,一路是家臣,一路是降人,一路是流民。家臣有玄袍有雪衣,降人有官员有卒子,流民有饥民有草寇。但无论哪一路,闻到了肉香,却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中原不比草原,牛羊是很少被宰杀来吃的,更何况,若不是逼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谁愿意把脑袋挂在腰带上去谋反呢。这边的炊烟一升起来,旁人还不怎么样,厢军中却已经有聪明的吆五喝六开始收拾武器了。
蒙玉安并不阻止,逐渐地,人人都检查起兵器来。
到了正午时分,火头军抬了大锅过来,一人一只铁勺,众人连忙拿了海碗去盛,争先恐后,险些被掉在地上的哈喇子给滑倒了。
各队的小头目看主帅并没发话,也不十分制止,只维持着秩序不让队伍散乱而已。在这一连下了一月雨的阴湿憋闷的天气里,众人喝着热腾腾的羊汤,唆着肥腻的羊肉,就着干粮,吃出嘎嘣嘎嘣的气势来。
那些饥民们端着碗,或大口灌或小口饮,有胆大地吃完了自己的,看锅里还有,腆着脸道,“饿了这时节,还没辨出味来。”
派饭的兵士得了吩咐,围着大锅并不肯给,这群人说是义军,实际都是饿狼,哪里肯让,正争持间,突然听到凤凰山另一边又是一阵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