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完本——by陆离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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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枢机笑了,“原来是这样。这些话,是她对你说的吧?”
商承弼小心替他吹着臀上的伤。
晋枢机突然撑起身子,一把打掉商承弼手上的药膏,“这药也是她给你的吧?”
商承弼目光已有些严厉了。
晋枢机撑着身子,“她果然厉害。驾骖,熹和设计陷害我,又差点要了我的命,甚至还伤了你,可是,我一点也不恨她。因为跟她交手,我从来没有吃过亏。可是皇后,这五年来,她扮猪吃老虎,与我明争暗斗,人人说你爱我爱得发疯,可只要一遇到她的事,你从来都没有站在我这边。她是元后,是发妻,将来你有了孩子她还是嫡母,以后更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于家于你有拥立之功,而我和你却是灭国之仇。所以,我这个降宠佞臣,她挑剔我也是理所当然,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该感恩戴德了,是吗?”
“重华,你不要变本加厉!”商承弼挽起袖子,“朕原来不想说。”他望着晋枢机,将那道伤痕露出来,“朕不是傻子!她对你不安好心朕不是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害你,她也不会手软。将门之女,如果这点算计都没有,她如何统领后宫?”
“你知道,你知道就任由她这么欺负我吗?”晋枢机质问,“你不是说这个天下只有你能欺负我吗?还是夫妻一体,你舍不得了她上阵也没关系!”
商承弼抓起案上的玛瑙碗摔个粉碎,“晋枢机,不要无理取闹!”
晋枢机立刻跳下床,系好衣裤,“我不无理取闹,我不是你的奴才吗?从九品殿外侍,要不要我跪碎瓷片?”他踉跄着过去捡地上摔碎的玛瑙碗。
商承弼一把扯过他,将他拥在怀里,死死抱着他后背,“重华,我的重华,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他长长叹了口气,“朕知道她对你不怀好意,也已经警告过她了。”他握着晋枢机的一双手,“你被朕折腾成这样,朕能不心疼吗?在把你关起来的时候,能迁怒的人,朕都迁怒了一遍。”
他牵着晋枢机的手陪他坐在床边,甚至怕碰到他臀上的伤,将他抱到腿上,“朕去了坤和宫,发了好大的脾气。皇后哭得死去活来,头都磕破了。她承认自己恨你,可是,又有些庆幸你是个男人。她是个女人,最大的野心不过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朕已经答应她了,会给她一个嫡子。她以后会安分的。”
晋枢机喃喃道,“嫡子?”
商承弼握着他的手,叫他摸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你看到了。她送了药膏来,朕就是当着她的面,将自己抽得皮破血流,吓得她连站都站不住。朕告诉她,朕想清楚了,你是曲意逢迎也好,包藏祸心也罢,朕这辈子唯一最爱的人就只是你。如果她再敢对你有半分不轨之心,朕不会放过她,更不会在意给于家一份体面,风风光光地大葬皇后。她究竟是个女人,害怕得不得了。自请禁足坤和宫为黄河水灾的百姓祈福了,还向朕保证,以后只要有你的地方,她都退避三舍,绝不涉足。”
晋枢机低头不语。
商承弼将他碎发向耳后别了别,“重华,在朕解毒之前,朕都不会踏足后宫。以后,无论封才人也好,封昭仪也罢,那里都不过是冷宫罢了。朕不能为你守身如玉罔顾江山后嗣的地步,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从此从一而终,那一定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商毕竟还是个皇帝,他不可能因为小晋给他下了毒就认命了,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后代,还是会不甘心
可是,他毕竟是爱小晋的
至于皇后,我只能说,小晋说得没错,五年来,小晋和她的交手,都是表面上小晋赢,可她少数赢的几次,就几乎让小晋万劫不复
所以,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后宫,小晋和皇后还有得斗
只是,这种斗法,不再是宫斗,而是生死存亡的政治斗争了
105一百零五、暗伏
卫衿冷看着明显失神的沈栖闲,“你在想什么?”
沈栖闲笑,“没有啊。就是觉得风行好不容易来中原一次,正好二师兄也在,不如一块去踏青。”
卫衿冷道,“已经入秋了,踏什么青?再说,风行还要和于小将军一块调查疫情,哪有你这么清闲。”
沈栖闲打了个呵欠,“真无趣。大师兄也真是的,同样是王爷,怎么就那么忙。”
卫衿冷看他,“都像你一样,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吃穿嚼用全是民脂民膏。”
沈栖闲揽住卫衿冷胳膊,“我说木头,我是干什么了,你怎么对我意见这么大。我哥还没说什么呢,他乐意养着我!再说,你们大梁的皇帝还养情人呢,还不许我们大成养个弟弟啊。”
卫衿冷懒得理他,他却说上了瘾,又拍了两下卫衿冷肩膀,“你放心,不止是弟弟,就是多个弟媳也养得起。我哥很想见你呢,什么时候跟我回大成去?”
“草民微贱,不敢冒犯天颜。”卫衿冷口气淡淡的。
“得了吧。我皇兄那个人最没架子了,时常跟我说,是不是新旸公子觉得皇家威俗。”沈栖闲替卫衿冷揉着脖颈,“我说,俗?他开钱庄的还敢嫌您做皇帝的俗?”
卫衿冷笑了,“玄安帝怎么有你这么个弟弟。”
沈栖闲伏□子贴着他颈侧,“新旸,跟我回去吧。我皇兄又生了一个小皇子,他都有七个孩子了。我们也该成婚了。”
卫衿冷原是闲闲坐着让他帮忙揉肩颈,如今却突然立直了身子,“玄安帝催促你成婚了?”
沈栖闲望着他,难得的不再嬉皮笑脸,“我哥说一切任凭我高兴。可是,新旸,我们年纪也差不多了,不要再这么飘着了。再说,我也不放心你啊。你家里人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老爷子他们客气是客气,可是,都拿我当小王爷——”他蹲下来,仰头望着卫衿冷,“新旸,全天下都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哥也不是拘泥的人,咱们只要回去成了婚,就一切都名正言顺了。再说,我虽然没有封府,但那是因为我哥舍不得我,还留我在宫里住。我的府邸都建了几年了,只要你答应,我立刻捎信回去,叫他们加快工期,很快就建成了。就算你不喜欢呆在大成,我们住几日就重新回来,原像现在一样也好啊。”
“我不会和你成婚的。”卫衿冷的声音还是很定,就像他的人,他的算盘,他的武功一样。连这么无情的拒绝都稳妥的叫人发不出火来。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几年,谁都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好不容易我皇兄才答应我可以不纳妃不生孩子,我高高兴兴地回来告诉你——木头,你难道真的是一块木头吗?”向来玩世不恭的沈栖闲突然难过了。这次皇兄三十圣寿,他恋恋不舍地回去,跟哥哥闹了许久,才让玄安帝答应和新旸的婚事,甚至还应承他,封卫衿冷为一等子爵。他高高兴兴地回来,没想到却被卫衿冷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卫衿冷只是低下头继续拨算盘。
沈栖闲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险些就要炸掉了,这根木头,死木头烂木头,你点着火他连烟都不冒的潮木头,沈栖闲气得一蹦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翻了一个筋斗,“木头!”
卫衿冷翻了一页账册。沈栖闲呼噜呼噜地喘着气,直等他呼吸平顺下来,卫衿冷才道,“我也不会娶别人的。”
“啊?”沈栖闲一愣。
卫衿冷不再说话了。
“你说什么,木头?”沈栖闲又高兴起来。
“二一添作五,三五十五——”卫衿冷继续算账。
沈栖闲攥紧了拳头,真是!自己怎么就爱上这么一个慢性子,急也急死了,气也气死了,他倒好,悠悠闲闲地帮你算棺材板一副多少钱。“喂,我哥说封你为一等子,你要不要回去——”他连忙转口,“我的意思不是说谢恩啊,我是说,去看看他。毕竟,他也想知道是哪根梧桐枝子让他弟弟落下了就不肯走。”
“多谢玄安帝美意,卫衿冷一介布衣,不敢怀此妄想。”他回头看沈栖闲,“栖闲,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就该帮我多谢过——谢过皇兄的。”
沈栖闲原本极不高兴的,可这根闷木头居然会开口叫皇兄,一时什么气也没有了,“其实你不必在意的啊,我皇兄虽然没见过你,可是,缉熙谷四公子的令名,谁人不知。尤其是,他和大师兄还是好朋友,就算没有我这层关系,也对你像弟弟一样的。只不过,以前碍于天昭帝忌惮,不好亲近你们缉熙谷罢了。”
卫衿冷不说话。
沈栖闲扒着他肩膀,“你都不知道,我皇兄说的。新旸公子人品极好,既然是他,你又心意已定,哥哥就不为难你了。”沈栖闲想起皇兄的话,那股兴奋劲现在还没褪下去,“我皇兄对你多好啊,还叮嘱我呢。”他说着便学沈西云的口气,“要好好待三公子,不许耍小王爷脾气。休明的师弟,肯定是不会错的。休明说了,他几个师弟,衿冷最是宅心仁厚。新旸公子人品贵重,你跟他在一起,也好好陶冶一番性情。”
“承蒙玄安帝看重,愧不敢当。封爵之事,实不敢受。”卫衿冷还是那副朽木不开花的呆样。
沈栖闲叹了口气,“你想太多了,木头。咱们两情相悦,又不是天昭帝和晋枢机,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卫衿冷突然目光一凛,沈栖闲自毁失言,连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卫衿冷为人宽厚,绝不会像那些市井之人一样肤浅,他没有解释,却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重华公子当年何等惊才绝艳,一朝受辱,那倚色封侯的声名却是再也脱不去了。大好男儿,却终于被一番错爱糟践。早知今日,恐怕,他宁愿战死疆场,也不肯背此污名。”真是可惜。
如今的重华公子,正用嫩兰抽蕊的蝶幸手势握着药匙,商承弼原坐在他身边披折子,如今一双眼睛盯着他捏着兰花指的手,竟是完全移不开目光去,“重华,你真好看。”
“嗯?”晋枢机吃了一口药,恍若不觉。
“全身上下,哪都好看。”商承弼道。
晋枢机笑了下,“你伤疼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朕的身子一向都好,哪像你——”他说到这儿又有些惭愧,“都是朕不好,前几年欺负的你太狠了。不过,这次皇后送的药倒都不错,你也能好好调理一番。”
“是啊。娘娘母仪天下,泽被六宫,我这个小小的男宠也很感念她的恩德呢。”晋枢机一张嘴犹自不饶人。
商承弼无奈,半天才道,“好了,是朕不好,以后不提她了。”他说到这里便提高声音,“太医呢?时辰已经到了,怎么还不来请平安脉。”
小顺子回道,“皇上,冯太医已经到了,未得旨意,不敢进来。”
商承弼道,“怎么不通传呢?”他问了这一句却立时明白,他刚才盯着晋枢机看得入神,这精乖的奴才怕是不敢贸然打扰吧。倒是有些眼色,“宣。”
“是。”
冯太医带着侍药的小太监进来请安问脉,小顺子很有眼力价地将帘子拉好,屏风架起来,还在晋枢机手上罩了一条丝帕。商承弼更加满意,晋枢机却觉得这小太监机灵得过了头了,打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人看遍了,如今,竟又讲究起来。
冯太医跪下看了脉,琢磨了好一阵子。
商承弼合上折子,一只脚踩在宝相花的地毯上,“又有什么不对吗?”
冯太医连忙叩首,“侯爷的脉息好多了,只是体内,似有一股异流。”
晋枢机收回了手腕,声音淡淡的,“异流吗?”晋枢机看着商承弼,“你调息得怎样,那天你心急了,输了许多内力给我。我如今功力不继,恐怕一时未能疏导,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只是,你内功修习不易,好端端的,却浪费了。”
商承弼道,“不碍的。只要你没事就好,你那天咳血昏厥,吓得朕几乎要随你而去,好在醒过来了。”
晋枢机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去了,你没听人说过,祸害遗千年。”
商承弼看冯太医整理药箱,问道,“皇后送了支百年老参,朕想给他补补身子。只是他如今精力不济,会不会虚不受补?”
冯太医道,“侯爷的身子经此一役,底子差不多都掏空了。再加上猝然中毒,虽然发现得早,毒药未能侵入五脏,可究竟大伤元气。如今只适宜温补。”
晋枢机眉心一动,商承弼却毫无知觉,只是吩咐道,“嗯。重华的身子朕就交给你了。只要治好他,就是你们太医院最大的功绩。”
晋枢机等冯太医告退才对商承弼道,“这冯太医颤颤巍巍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治不好。这不给吃,那不能用,不如,换个太医吧。”
商承弼道,“又发什么孩子脾气。你哥哥又不在,冯平的医术也算好了。那天你咳血,也是他拼着雷霆之怒将你救回来。”商承弼抚着晋枢机头发,“重华,坦白说。朕对其他人未必信得过,在你哥哥回来之前,朕只能暂时把你交给他。”
晋枢机知道跟他说不通,可刚才那冯太医,分明是话中有话。他是说漏了,还是故意给我听的呢,晋枢机思忖着,随口问道,“你的八百里加急也太慢了吧,怎么我哥哥还没回来。”
商承弼笑着吻上他唇,“黄河水灾,很多灾民都涌进京城来,路上不好走也是难免的。你现在都好多了,就别想着哥哥了,真要有什么事,朕比你哥哥可好用多了。”
楚衣轻敲响了于同襄的门,叫云泽递上字条,“敢问小将军,您从宫中回来,有听到我弟弟的消息吗?”
于同襄抱拳道,“回师叔,同襄回宫那天,只有宫中的一个小太监递了临渊侯的话,以后就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了。”
云泽又递上一张字条,“那这些天一路行来,可曾听到什么传闻?”
于同襄恍然想起像是听人说起过临渊侯除爵又复爵的事,可是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小王爷每天在市井闲逛,都没有说给他听吗?不过,如今已经复爵,应该没什么事了。说起来当今圣上也算雄才大略,可惜,遇到临渊侯的事,未免朝令夕改,让人看了笑话。如今疫情这么严重,他倒好意思为一个男宠几番旨意出来。大概是怕二师叔担心吧,于同襄想着,既然连卫衿冷和沈栖闲都没有说,自己更不必多事,“回二师叔,都是些街谈巷议,不足听闻。”
云泽又送上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多谢。”
楚衣轻带着云泽离开,都走到了转角,才对他打手势,“去叫新旸,如果他不忙的话,请他过来一趟。”
云泽念叨着,“公子,你也未免太多心了吧。咱们从于府搬到三公子的宅子,一路也没听说临渊侯有什么事啊。”
楚衣轻轻轻摇头,“太怪了。新旸是大气的人,不愿听什么闲话,他这里没有消息并不奇怪。可是,我总觉得这么平静,有些古怪。”楚衣轻回转身子,“回去立刻收拾行李。我不放心,要回宫看看。”
云泽看自家公子走得更快,索性小跑跟着,嘴里嘟囔,“劳碌命,真是劳碌命。公子,别人多了个弟弟,都是多了个能揍的人,您多了个弟弟,怎么就跟多了个爹似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还是过渡章节吧,这个,最后一个小波折了
虽然很多大人都知道了,还是再说一下,这两天更了《支离》,是慕瑀儿子的番外,叫《叛逆者》,在《游弋》的最后一章,有兴趣的大人可以去看一下
106一百零六、山雨欲来
下雨天,睡觉天。喝了药的晋枢机如今正拥着一双锦被歇晌,白色绢纱的足袋松松套在脚上,并未系着袜带,一副海棠春睡慵悃未足的样子,他半条胳膊靠在引枕上,纤手探出帘子来,小顺子连忙奉上一盅姜苏茶,晋枢机懒懒推着苏叶,对跪在地下的冯太医道,“大人知道我是为什么请你?”
冯平将药箱放在身侧,“侯爷身子大好了。”
晋枢机随意抿了一口,就将茶盅递出来,“姜放得太多,失了茶意。”
小顺子双手接过,“奴才嘱咐他们再泡去。”
“嗯。都出去吧,乌压压的戳在这儿,看得人心烦。”晋枢机似是要坐起来,小顺子将茶盏递给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忙不迭地将晋枢机扶起来,晋枢机将被子拥在膝上,随意一挥手。
“都下去吧。”小顺子掐高了嗓子,带着四面的人出去。
晋枢机打了个呵欠,看冯太医,“你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