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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轶闻辑录完本——by陆离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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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报的人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倒也留了条后路,“回皇上的话,赫连,赫连——”皇上都说他是逆贼了,自然不能国主国主的叫,可又不能不称呼。
商承弼气得七窍生烟,“他还要怎样!”
回报的人哆嗦着牙齿不敢说话,商承弼抓起钉在地上的黄铜的烛台就砸过去,“说!”
回报的人估摸着这恐怕不算是个好消息,但听在现在的皇上耳朵里也不坏,索性小心道,“那个逆,逆贼似乎不太懂交合之事,连之前该浣洗要用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有精明的小二指点他,可知,王爷并未和他有苟且之情。”虽然别人都已经开始买猪脂了,说不定他回来报信的时候临渊王就和赫连逆贼翻云覆雨了,但对现在的皇上来说,也算是贴心的话。
谁想到商承弼听了却更生气,生生地将紫檀木的桌案都踹翻了,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还不会你就不碰他,知道他受伤你就小意温柔,想到他同晋枢机那不堪的第一样,赫连傒,你就是在让朕难堪!商承弼太清楚了,凭赫连傒的功夫,他还能不知道自己在他和晋枢机身后埋了多少个暗探,可是,他偏偏还就这样说了,这样做了,他就是让自己听的,你就是要气朕。
可是知道人家就是要气他又能怎么样,他偏偏不能不生气,商承弼恨不得掐死了赫连傒再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这会儿却又不行。他身为敌国的君主,敢晃晃悠悠大摇大摆的走在自己国家的大街上,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赫连傒是头狼,一头孤狼,商承弼相信他为了晋枢机能拼出一条命去,否则,也不敢单枪匹马地闯自己的寝宫,可是,他不信赫连傒会心甘情愿地当自己的靶子,他们都是男人,都是有野心的男人,他知道赫连傒不会这么蠢,更何况,现在重华在他身边,投鼠忌器。
“临渊王说了什么?”商承弼强迫自己按捺下来。
“临渊王说了句很奇怪的话——”知道商承弼并不是好奇心超越一切的君主,他也不敢吊这位喜怒无常的皇上的胃口,“百姓纷纷议论说这次的探花郎会是一个狄国人,属下命人查过,进了会试的并没有狄国人。可是,王爷并没有否认,甚至,言语间还颇多暗示。”
“他暗示什么?”商承弼不知道晋枢机又在弄什么鬼。
“他暗示,那个探花郎就是他自己。”
“什么?”商承弼呆了半晌,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桃儿,桃儿,快叫桃儿来。桃儿你知道吗?你那个没良心的主人打算回来看你了。”
桃儿什么也不知道,“喵——”
一百三十三、表白
晋枢机回过头的时候,赫连傒正从另一边走过来,晋枢机笑了笑,“这是我的府邸,你倒像是比我还要熟悉。”这座侯府是商承弼赐给他的,本朝分府,并没有爵名临渊的先例,也无陈条可依,商承弼想让他住得近一些,索性将原来住在这里的人都迁了出去,可事实上,晋枢机并未真正在这府里住过几次,连自己的长史,管家也不甚熟悉。他进门的时候,守门的侍卫甚至并没有想到临渊侯府的主人会回来,不过好在平日晋枢机也不走中门,倒也不算误了事。
赫连傒手握斩马刀,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行,有一种既疏离又紧密的亲近,商承弼因为“承恩侯府”的事对晋枢机多怀愧疚之心,这间侯府无论是格局还是布置都很是精心,山石草木颇有可观之处,即使是晋枢机,也不得不承认,商承弼真的是个胸中大有沟壑的人。他或许暴虐,或许不仁,但是的确雄才伟略。
晋枢机略略放缓了脚步,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赫连傒是引着他向前走的,他本就是一个时刻充满戒备的人,如今便索性全神关注地跟着赫连傒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赫连傒向书房的方向去,一路上偶有经过的下人,各个屏息敛目,低头垂手,态度甚是恭谦。晋枢机略略皱眉,这个人竟似是完全掌控了自己府邸的样子,这是商承弼给自己的地方,难道,赫连竟然已经渗透的如此之深了吗?那,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还为商承弼准备了什么。
赫连傒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晋枢机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危险,却有一种毛孔收缩的不安,他习惯性地环顾四周,是普通的书房,除了桌案上稍显凌乱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赫连傒站在门口,任由他打量,等晋枢机走到书桌前,才微微扬起了眉毛。
晋枢机却是身子一颤,生宣,徽墨,纸上分明是他的字,太像了,像到连晋枢机甚至有一瞬间误以为是自己写过的。纸上是两行诗,“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晋枢机勉强笑了下,而后,一张一张地翻,每一张,都写着同样的两句,不知写了多少页。他看得分明,这些纸新旧各异,磨损不一,绝不是一日而就。
“我在北地的时候,一直在想你是什么样子,偶尔得了一封你的书信,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字,铁画银钩,容与风流。我是个粗人,仅仅读过几部兵法而已,抓了几个梁人、成人的秀才,才让他们教我临字。这些年,每日写一些,稍稍有些样子了,便命人送了来。”赫连傒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他的话即使不像是往日的赫连傒,晋枢机却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想到自己身陷大梁的五年,他一笔一笔摹着自己的字,终于到了今日。或者,这该是多温柔缱绻的事,可想到他怀里的那一小罐猪脂,他只觉得讽刺。果然,心怀天下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吗,他们总是一厢情愿地做那些让长不大的女人泪流满面地事,然后,换取一个他们的如意。你稍有悖逆,便是不识抬举,大逆不道。
赫连傒的右手还是握着斩马刀,却用左手拿起了湖笔,蘸满了墨,他没有用镇纸,只将刀背按在厚厚的一到纸上,这个男人连行书也是一副挥毫的样子,挺拔倨傲得可怕,晋枢机站在他身边,看他一字一字地写,“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他放下笔,却没有看晋枢机眼睛,“重华,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的网已经张开了,你的网要什么时候收呢?”
晋枢机呆呆怔在那里,两只眼睛空洞洞的,这个男人,太可怕。临渊,他竟是早早就参透了临渊这两个字的意思,商承弼一直以为临渊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惟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就是因为要退而结网,才求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封号。原来,这个男人在那么久以前已经知道了吗?
赫连傒浅浅将比放在笔搁上,他望着晋枢机的眼睛,晋枢机相信,他懂了自己一瞬间的惧怕,因为他说,“我不是商承弼,你不必怕我。”
晋枢机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赫连傒两只眼睛却如影随形地洞穿了他,“在你独自一人带着飞泉和桃儿上京安的时候。”他居然将手中的斩马刀搁在了桌上,“一个人,是因为只有一个人,商承弼才不会防备你,一张琴,是因为那把剑藏在琴里,一只猫,人总是会迫不得已,会去设防,只有猫,桃儿可以帮你做许多事,更何况,谁又能收买一只猫呢。”
晋枢机突然迎上他的眼睛,“一个人,因为那时候,江源城破,我两个哥哥战死,我只有一个人,一张琴,是因为商承弼曾在我父亲受降时说过,重华公子惟有琴之一道才不算浪得虚名,至于我为什么要带着桃儿——”他苦笑一声,“也许只因为,江源到京安,遥遥千里,生死不知,我,也只不过想,不要那么寂寞。”
赫连傒看了他一眼,“怎样都好,如今有了我,你不再是一个人,日后,你我共享万里河山,你更不会寂寞。”
晋枢机突然觉得自己竟是从来没有了解过赫连傒,他盯着他看了好久,才道,“我知道了,我去沐浴,天色已晚,你也早些歇息吧。”
“重华!”赫连傒叫住他。
晋枢机看了他一眼,“我看到了我们来的时候,下人们井然有序却步履匆匆”,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字纸上,“我知道你很爱我,也知道,你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选的东西业很好,多谢你,为我费心,还特地选在这座宅子里,我很感激你的体贴——”
赫连傒突然打断他的话,“重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可以去沐浴,更衣,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这是你的府邸,我只是你的客人——”
晋枢机张了张嘴,像是要解释什么,赫连傒却没有让他说出口,“我的确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可是,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已经等了七年,我不介意,再等得更久一点。”他走过来,突然握住了晋枢机的手,晋枢机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下,好像全身的毛孔一瞬间被扎进了几千几万根鹅毛一般,赫连傒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眼中的情绪浓得让人逃不开,“我说过了,我不是商承弼。重华,也许你刚才没有听到,那现在就给我记清楚,我不是商承弼,我比商承弼强,所以,我不必用强,重华,如果我想成为天下共主,也只是因为我要你跟我跟得心甘情愿。”
一百三十四、婚讯
“赫连。”晋枢机很重地叫赫连傒的名字,赫连傒回头看他,眼神有些漫不经心地迷茫,“骨头又疼了?”他被商承弼打断了十三根骨头,虽然已经接上,但每逢寒冷天气还是会痛。
晋枢机拥了拥用一条人命换来的斗篷,“还好。”
赫连傒起身在火盆里添了炭,“我不习惯把住得地方弄得太热,以后有事,不要亲自过来,找个人唤我一声便是。”他不如商承弼体贴,可周到处却不减商承弼。
晋枢机沉默了一会儿,赫连傒重新坐回桌案前,“有什么事?”
晋枢机眉心微蹙,沉默了一下。
赫连傒将刚才拆看的信件用火漆封好,而后才道,“我的确是要回去一趟。”
晋枢机依旧沉默。
赫连傒看他,“不过,我暂时不打算带你回去。”他这一次回去,为得依旧是抢劫,草原的冬天不好过,人冷了,马饿了,他手下心腹的将士们缺女人暖被窝了,他需要一场战争作补给,更需要一场战争让整个北狄联系的更紧密些。只是,晋枢机留下来比跟着他走要好些,所以,他不打算带他。
晋枢机望着他,很想问他一句,“你不怕吗?”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他本不是安分的人,难道不怕自己重新投入商承弼的怀抱?
赫连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而后道,“重华,成亲吧。”
晋枢机一愣,哪怕当年跟着他离宫出走,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像个女人一样的嫁给他,否则,他又何必离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连商承弼,也不能给他这样的耻辱。
赫连傒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的脸色变化,只是淡淡道,“大粮商严铎的女儿,年方十八,我昨夜去她的闺房探了探,没严铎说得那么漂亮,样子却不算讨厌。他用十万石大米向我投诚,我不算很信他。”
晋枢机突然想笑,看着赫连傒,他才知道商承弼的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那个人,连去了势的太监多看他一眼都会暴躁,更何况让他娶别的女人。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征米的时候严铎得罪了人,你知道,自你走后,商承弼越来越暴虐,抄了不少家,他想得一庇护,所以将女儿嫁给你。说起来,我这十万石大米倒是多亏了你。”这人倒也精明,知道得罪了朝廷,整个大梁能保他的人便只有晋枢机。
晋枢机深深地看了赫连一脸,“那边粮食不够了,是吗?”
赫连傒面上闪过一分厉色,却很快收敛下来,“我并不是要用你换粮,粮食,我们可以抢。只是严铎这个人物很关键,我们与大梁终有一战,控制住他,自有好处。更何况,依你的年纪,早都该成亲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女人,到时候成了大事,你若下不了手,我替你杀了她。”
晋枢机走过去拿起桌上被他封住的信,“那这封信呢,写得是什么?让我成亲,你好娶西逻邪部的公主,是吗?”
赫连傒一直都知道晋枢机有自己的情报网,这件事他知道并不奇怪,他只是道,“我称汗那日,曾经率部祭天,要迎娶你做我的可敦,你该知道,我们草原的人不像你们,一句话,若是做不到就不会说出来。”
晋枢机冷笑了下,“日子呢?”
赫连傒不自觉地用指腹摸着他的斩马刀,“重华,何必这样,你不必介意我娶谁。更何况,只是纳个侧而已。”
晋枢机看向他,“是吗?你一直未娶,听说连抢来的女人都没碰过,因为这个,被你几个哥哥抓住话柄,赫连国主还曾经犹豫要不要传位给你。我当年还以为你是真的对我一见倾心一往情深呢,原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西逻邪部的四公主,咗拓单于的掌上明珠,你要与旁人结盟,就只是纳个侧?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商承弼,就是因为有那一位正位中宫的皇后,无论他有多爱我,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笑柄罢了。我的确是可以不在意你娶谁,也知道你们草原上的男人可以同时娶几个正妻,只是,你若执意要娶,北狄的兵马总司,我也只好挂印而去了。”
赫连傒的手一顿,斩马刀太利,划了一道口子,他的刀杀气太重,饮了主人的血,立刻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嗡鸣,赫连傒轻轻拍掌,此时正有一个小丫鬟敲门来送茶水,赫连傒起身开门,提刀便要砍下去,晋枢机突然用衣袖一隔,斩马刀正欲饮血,一下就割断了他半条衣袖,赫连傒连忙回刀,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干什么!”
“我知道你以人血养刀,可这是我的府邸,这些人哪怕我连名字都叫不全,他们也是我的下人,你要住在这里,就不要拿我的人出气。”晋枢机望着茶水洒了一地脸色苍白的女婢,“谁调敎的你,贸贸然地就往进闯,是嫌命长吗?”
那女婢早吓得脸色苍白,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裙子上,她也不觉得烫,晋枢机看他吓傻了,只好故意疾言厉色,“还不快走!”
那女婢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能动,默默然爬了起来,连打碎的茶盏也顾不得收拾,飞快地跑了。
斩马刀见血便刀吟不止,必得一条人命才填得饱他,赫连傒轻轻抚着刀身,小心地安抚着这柄无鞘的刀,目光很是温柔,他手中的刀起初吟啸不绝,直到赫连傒割破了自己手臂叫他又饮了血才勉强安抚,这刀虽是凶器,但自从被赫连傒驯服之后便极为认主,此刻饮了主人的血,便也渐渐安静下来。赫连傒安抚了手上的妖刀才看晋枢机道,“你知不知道,他只认我这一个主人,你如今还剩几成功夫,就敢这样拦我的刀。”
晋枢机轻笑,“活着已是这样,便是死于刀下,又能如何!”
赫连傒长叹一口气,提笔写了几个字,他原就不是舞文弄墨的人,索性揉掉了信纸,“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我不是商承弼,不必受制于谁,你如果不喜欢,我便亲自去定盟又怎样。正好,也免得讨来个女人乱我心志。”
晋枢机轻轻点头,“如此,多谢了。”
赫连傒看了他一眼,“既然让你跟了我,商承弼做不到的,我总要做到才是。你自己挑个日子,把严铎的女儿娶了吧。”
晋枢机看他,“我这样的人,何必祸害一个好姑娘。”
“不是你祸害他,是她父亲要拿她换一家老小的平安。你娶她,是帮她。”赫连傒的语声又恢复了毫无人性的冷漠。
“既然如此,早娶不如完娶,你现在就派人去下小定,三日之后成婚,你喝了我的喜酒,再去西逻邪部喝赔罪酒吧。”晋枢机说完了这句话,一甩衣袖,转身就走了。
“什么?!”商承弼一声惊疑,就听到桃儿非常刺耳的叫了一声,他略略放了手,桃儿立刻从他腿上跳下来,自己躲在桌子底下活动着快被他掐断的脖子。“成亲!你说他要成亲!”
“是,是大米商严铎家的三小姐,虽是庶出,但听说知书达礼,很是温顺。今日,王爷已派人下了小定。”这桩大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根本不用探问,连京安的百姓都能说出个七七八八。当然,绝大多数的人都难免替那位三小姐可惜,到底是庶出,晋枢机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儿家的良配。
“竟是庶出的?”商承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本该火冒三丈的时候,关注的居然是这个可笑的问题。晋枢机心高气傲,怎么肯娶个商贾的女儿,竟然还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哪里有资格做超一品的临渊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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