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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轶闻辑录完本——by陆离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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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衣轻顿了脚步,半晌,却是什么都没说,径自去煎药了。

天象,商衾寒当然知道。可是,他现在缺无力去领会。
殿试传胪,楚复光被圣上钦点为状元,泥墙簪花的铜状元孔梦被商承弼称赞了一句生得俊被点为探花,榜眼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士子,商承弼的题拊马不时,原意是诚心相爱,反受其害,谁想这位老先生糊涂了,竟在对答时叹息一句,情之所起,一往而深,即便圣人教训,也心不由己了。商承弼的题出自《庄子》,大梁历代的君主虽好虚尚道,但在天下的读书人眼里,圣人还是只有孔老夫子一人的。这一语可说是无心,但这一题却破地南辕北辙,不料商承弼竟在满堂才子中点了他为榜眼,此前士林声名颇佳,治水献策有功的田芳,竟连个传胪都没得,反是在二甲第八名,如此,琼林宴还没有开起来,老臣们就跪在正德门外哭先帝去了,今科的举子生员纷纷就像受了鼓励,三百人众,一齐聚到文庙哭圣人。

自晋楚降梁,晋枢机入宫,老臣们总是要哭一哭先帝的,商承弼早都不以为意,聚众的生员,不过文弱书生,各个酸腐,他也不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第二日,本次科考竟暴出惊天丑闻来,一名成国的进士恍然发现,所有二甲入榜的人,除了一个田芳,所有的都是在临渊王府泥墙上投过书的。如此一来,全部的矛头重新指向了早已离开梁宫的北狄新任兵马总司,晋枢机。愤怒的举子们从文庙里抬出了孔子像,转了个头,就坐在了临渊王府的阶前。
第三日,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就套上了女子的肚兜。王府外那一片簪花的泥墙,钉得紧实的铜花早被敲了下来,七零八落。
到第四日,坐在临渊王府门口的士子,竟已史无前例地超过了四百人。门前早撤下的楹联不知被谁重刻上两行字,灯前洗面生罗绮,帐里承恩无晓昏,分明是借当年之事讽刺如今,说晋枢机收受贿赂蛊惑君王,商承弼昏昧无能不辨是非。
十五岁登顶再也无人敢触龙鳞的天昭帝如何能忍受这般忤逆,第五日,銮禁卫八百力士出了禁宫直奔临渊王府,人人手握御赐绣金刀,一炷香为限,强令举子退出临渊王府所在的东阳大街,众举子群情激愤,寸步不让,銮禁卫总旗金刀出鞘,一刀削下了孔夫子像的头颅,身后如狼似虎的銮禁卫紧随其后,片刻之内,连杀三十二人。尸横庭下,血流成河。

削铁如泥的绣金刀一刀枭首,毫不留情,手无寸铁的举子仓惶后退,哀嚎一片。被踏血而来的銮禁卫逼得节节败退的举子以手抱头,绣金刀削断了仓惶阻挡的举子半片衣袖,眼看又是一刀割喉,突然,弯刀被一柄疾飞而来的长枪撞翻在地上,镇守边关十载,令狄人不敢南下牧马的靖边王疾风二十八骑快马绝尘,手持金盾,一字列阵,隔断了杀红眼的銮禁卫,靖边王世子商从涣,跨在渠黄之上,疾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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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写得有点慢。
文元(1)
自商承弼将调动禁军的虎符交在晋枢机手里,銮禁卫副指挥使邝韦就成了晋枢机的人。今日出动的总旗薛忠,是邝韦的心腹。
薛忠的绣金刀指着疾风二十八骑的盾面,眼见风行打马而来,也丝毫不回避,銮禁卫直属天子,掌刑狱,咎侦缉,挟文武百官,可先斩后奏,只是平素向来隐身禁宫,非天子手令不出, 甚至连指挥使是谁也无人知道。如果说禁军是天子寝宫的大门,銮禁卫就是天子床前的帷幔,真正的天子心腹。因此,薛忠虽是一个小小总旗,也丝毫不惧名声赫赫的靖边王世子。

薛忠连刀都没撤,只挑了下眼皮,在他面前,名动天下的赢少君不过是个奶娃娃,“銮禁卫奉圣命行事,少帅恃靖王军阻挠,不知有何用意?”风行虽在军中,但只是任机宜文字,并无军职,此地又是京安,从来都被称世子或者小王爷,薛忠张口就叫少帅,又将疾风二十八骑以靖王军代之,字字锥心,几乎言明了风行谋反。
风行在马上一抱拳,不卑不亢,“薛总旗有礼,这二十几位叔父是商家家臣,太宗皇帝时便为我家效力了。”风行一句话,就把薛忠的挑衅由国事变为家事。
薛忠根本不再答言,扬臂一挥,绣金刀就砍向了拦在面前的金盾,“兄弟们,銮禁卫五年不动,今朝出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銮禁卫人人都是精兵,传说,日日用犯禁的死囚在商承弼私人的围场练兵,每一把绣金刀打造出来都比金子还贵,每一个力士都是血养出来的,老百姓只知道有这一群罗刹,却是连一个都没见过,今日,居然派出了八百人,须知,先帝在时,查副相谋反案才出动了五百尉。
薛忠一声令下,群情耸动,銮禁卫从来所向披靡,今日,居然被商从涣击落了绣金刀,可说是自初创至今的奇耻大辱,如果说,灭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他们出马是杀鸡用牛刀的话,能和靖边王的疾风二十八骑一斗,那才是真的让这群虎狼之师开了胃口。
只是,风行,却不敢斗。

于是,他一踢马蹬,一招海底捞用捞起了地上的长枪,在薛忠的刀砍下之前,拦在了最前面,“薛总旗,手下留情!”
銮禁卫手下,绝不留情!

杀四百个书生,用不上八百力士,刚才真正动刀的,不过十数人,其他着飞凫服的銮禁卫只是按着刀列阵东阳街,甚至在疾风二十八骑长驱直入的时候依旧隔岸观火地放行,可薛忠的话一出口,刚才冷眼旁观的众力士突然动了起来,应变之速,如毒舌吐信,蟹鏊出钳,片刻间,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风行绝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凶残,他长枪挥出,刚挡住了几柄刀,但臂力难及之处,已是尸横街头了。他今日出来,只带了疾风二十八骑,纵然各个精锐,但啸聚在临渊王府的书生又太多,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护不了那许多。
风行情知如此下去,不出片刻,这些手无寸铁的书生就会被屠戮殆尽,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金弓来,一枚缀着孔雀羽毛的花箭,箭矢极粗,搭在了弓上。
隐藏在銮禁卫中的镇抚使彭良远,一见商从涣搭弓射箭,就是一笑。
疾风二十八骑见小王爷出手,箭指临渊王府门前的槐树,人人引弓长射,风行手中金一出,二十八箭齐发,合抱粗的古槐应声而倒,轰然之声,惊醒了正杀得兴起的人。

风行纵身跃起,立在马背之上,手执金弓,“先帝御赐孔雀羽在此,銮禁卫听令,绣金刀还鞘,退出东阳街。”
他此言一出,刚才还杀得兴起的銮禁卫各个还刀入鞘,连刀尖上的血都未曾擦一擦,彭良远终于出列,对总旗薛忠略一点头,率先走过站在马背上的风行,对他手中的孔雀羽深深一礼,过马而行,头也不回。
銮禁卫自薛忠起,紧随其后,须臾间就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吓得瑟瑟发抖的一群书生,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出来为无辜被戮的同窗收尸。

风行重新将金弓雀羽贴着胸口收进怀里,难怪,杀几个书生要出动銮仪卫,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钧天王天资聪颖的儿子,风行,很受先帝宠爱。年迈的先帝天下称孤,时常将孙子接进宫里,以享天伦。亲自教导,三岁时,亲手帮他开第一张弓,风行天生神射,年纪虽小,准头奇佳,却在一次射松果的时候,偏离了方向。先帝哈哈大笑,取笑风行,风行却正色道,若这一箭射出,会射到隐匿在松间的侍卫。先帝大惊,銮禁卫隐身帝王身侧护卫,非宣召不可现身,如果风行这一箭真的射出去,为了隐瞒行藏,那名禁卫便要身受这一箭才行。
先帝感叹孙子仁德,特赐一枚孔雀羽,许诺,凭这枚雀羽,风行可让銮禁卫帮他完成一个心愿。在先帝眼中,小小的皇孙不过是要架秋千摘果子,可风行从来欲望极少,这个心愿,从来不曾用过。直到,先帝驾崩。

当年之事,知道的人极多,先帝所许,也不过一句戏言,作为天子禁卫,銮禁卫岂可任人调动。时人多把此事作为先帝属意钧天王的明证,直到皇叔逊位,避走中原,这句戏言,更无人提起,对小小孩童的许诺,也不再有人当真。只是今日,风行明白了,当真的,不止一个人。
他亲自下马,查看有无可救之人,看着渐渐凝结的血,心从腔子里冷下来,原来,这就是帝王心术,商承弼素来精于此道,今日看来,晋枢机步步为营,更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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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是剧情,我写得非常慢。每天晚上十点到家,一章不知要写多久,大家不要等了,第二天早上看也一样,晚安~
文元(2)
銮禁卫镇抚使彭良远收旗向商承弼复命,“杀乱民六十九,重伤三人,轻伤九人,銮禁卫八百力士,无一受伤。”
商承弼微微蹙眉,“六十九?”
彭良远只是恭敬立着,并不回话,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否则,镇抚使压阵,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总旗带队。
“看来,这位赢少君的心也不软啊。”銮禁卫是他的私器,生死荣辱都系在他的喜好之上,因此,他也不必收敛。
彭良远果然如同一具雕像,銮禁卫九千,每个都是雕塑,他们是皇帝的手,皇帝的眼,皇帝的影子,影子是不需要出声的。

出声的,是整个士林。
大梁立国,已历四世,从来没有一任君王杀读书人。刑不上大夫,是古训,也是读书人的骄傲和尊严。商承弼于朝堂之上诛杀御史,已是逃不脱史笔的暴君,如今銮禁卫出动,戮杀生员,更是骇人听闻。
御史中丞裴原进上血书,请商承弼下罪己诏,称人主屠杀国之栋梁,纵桀纣重临,亦不复见。

裴原上了书,便免冠伏地,祈请赐死,涕泗满面,老泪纵横。
商承弼见了血书,竟是丝毫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道,“桀纣,桀有妹喜,纣有妲己,福气倒都不小。老裴年纪一大把了,致仕吧。
商承弼素来抱怨,裴原上了血书,原没打算活着。素来文死谏,武死战。何风黄驱两位御史,都是因死谏商承弼为世敬仰,尤其是何风,他赤胆忠心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商承弼杀了人家全家仍不够泄愤,还将何风的两个外孙女没入教坊。他如此赶尽杀绝,却偏偏绝不断读书人的傲骨。何风的同年,旧识,门生,竟轮流点牌,相对而坐,抄写何风旧日诗作,绝无半点冒犯。二女入教坊两月,仍是完璧。直到晋枢机临朝请商承弼重赏何风家人,开恩复二女官家女身份。二女父母兄弟尽皆被戮,弱如飘萍,诗礼之家却以何家风骨为傲,纷纷求娶,可惜,二人遭逢此变,心如死灰,竟落发出家了。

商承弼素来喜怒无常,刚愎独断,犯言直谏,言辞又如此激烈,裴原今日,早抱定必死之心,只搏一个青史留名。谁都以为这位老臣也许会血溅阶下的,却不想商承弼竟然轻轻放过,只让他致仕罢了。裴原上书前早做了万般打算,他父母早亡,丧妻无子,鳏居已久,唯一的一个侄儿也死了,他甚至连家中的厨娘都赶了出去,心知商承弼暴虐,连口薄棺都没给自己置下,直等着被他碎尸万段。听商承弼此言,更是忧君更深,那位祸乱宫闱的临渊王一走,圣上连性情都变了,“皇上,晋枢机为祸,比妺喜妲己尤甚!”
如果说刚才裴原拿商承弼比桀纣让满朝文武倒抽一口冷气,这句话一出,一口冷气全变成了冷箭,都插进五脏六腑里去了。
商承弼怒极反笑,打量着跪在阶下的裴原,“裴大人是因为侄儿死得太精彩,要用自己的血治你家的旧病了。”

裴原的侄儿裴磬也是御史,曾参奏刑部侍郎结党贪墨,只是折子才递上去,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京安最大的妓院连春院,死状极为不雅,传说是马上风。这件事沸沸扬扬,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裴家世代都是御史,风评不错,裴磬作为这一代单传,素来被看作是铁面御史裴原的接班人,裴原更多次说有侄儿在,可保家声不堕。但偏偏,如此年轻有为之人,却死得这么蹊跷。有人说,刑部侍郎桁是晋枢机的人,裴磬是得罪了这位临渊侯才惨遭报复,也有人称裴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败坏裴家门风。只是,此事一出,裴原和晋枢机的梁子是真的结下了,从此,这位裴铁面搜集临渊侯罪证,今日朝堂之上,商承弼竟公然辱及百年裴氏,裴原挺身叩首,御史的口,才是杀人的刀,“皇上,臣裴原,以裴家百年门风为信,参临渊王晋枢机植党营私,意图谋反!”
商承弼一拂衣袖,语无微波,“你不必说了,朕,留你全尸。”
裴原再一叩首,“5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裴原此言一出,商承弼就是不想让他说也得听他说完了。
大梁御史大夫空置,裴原为中丞领御史台多年,早已摸清了商承弼脾性,他的证据,书信简札一概不用,而是,一串制钱。
商承弼目力极佳,高踞龙座之上,却是立即变了脸色。
小顺子暗忖圣意,亲自呈了上去。

制钱毫无问题,洪庆通宝四个字端端正正,无论材质,重量,成色都极符合大梁铸币的标准,唯一的问题是,细看时就会看到,洪庆通宝通字的点与下面的用有非常小的缝隙——这是只有晋枢机才能铸的钱,母币,是商承弼赐给他的。
同床共枕的五年岁月,也曾有温柔缱绻的时候,冬日的午后,两人拥被读史,读至邓通一节,晋枢机不免感慨,商承弼为博美一笑,便送了一枚母币予他,并且许诺,连日后太子登基都不能收走。甚至为免不吉,应了邓通故事,铸造时还特意将通字那一点断开。晋枢机收得很高兴,却不曾真的铸钱。可如今,商承弼握着这一串制钱,每一枚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定是已流通过一阵子了。重华出宫不过数月,铸钱却非一夕之功,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就将这张网撒了开去。

商承弼脏腑一阵抽痛,却是紧蹙了眉头,“这钱是朕赐给临渊侯的,不是私铸。”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晋枢机可不是邓通那样除了逢迎别无所长的嬖臣,哪怕他被商承弼藏在禁宫五年,可谁都不能忘记,他是反贼之子,楚王,犯的本来就是诛九族的罪!只是,天下皆知,商承弼已经被魇住了,那位临渊侯堂而皇之地做了北狄的兵马总司,公然与北狄狼主赫连傒同寝同食了,咱们这位多情的皇帝还不忘日日送柴送炭,那私自铸币一事轻轻揭过,恐怕不足为奇了。

裴原却又是一记重锤,“此钱,在我大梁与西成边境流通”,他声音一顿,“已满期年。”
商承弼如今才是真的震惊了,“西成。”为什么除了北狄还有西成?
裴原顿首,“的确,是在西成。臣有一故交,经常来往于大梁与西成之间贩丝,这种制钱分量很足,百姓大多很喜欢用。臣明察暗访,最早的一批是什么时候开始已不可考,但至少一年前就已经大量使用了。”裴原说完,却还嫌不够,接着道,“据臣查访,楚地,却并没有这种钱。”
商承弼冷冷一笑,楚地,楚地自然没有,那是他最后的归宿,即使承诺过,给他的绝不收回,他也从不肯相信,原来,朕是那么爱他。哪怕他知道即便他谋反朕都能原谅他,他也从来不肯依靠。
广角(1)
自从商承弼在朝堂之上公然承认晋枢机所铸的制钱,晋氏钱就开始流通天下,老百姓谓之为晋通钱。晋通钱因为成色好,分量足,很快就大量流行起来。短短两月间,大梁已经到处都能看到这种制钱了。也是这两个月,新币流通,粮价飞涨,各个钱庄无论大小都开始出现挤兑问题。粮贵钱贱,甚至,连前一段疫情横行时,米价都没有这么高。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钱庄倒了无数个,只有卫家的通达钱庄和直属于大梁皇帝和晋枢机的元亨钱庄能够勉强支持。京安城里人心浮动,巡城的兵马一天逛打铁铺子要逛三回。

裴原自上次参了晋枢机谋反,只被商承弼勒令赋闲在家,名声更空前地大起来,一时间竟隐隐有领袖士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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