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完本——by梦幻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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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然更加惶惑,“看起来的确是,是我娘亲的笔迹。但我,我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两封信。”
此话一出,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那么,可能拆看?”
宋然的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怎么能不拆看?他自己也想知道这信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去撕那封口,但紧张之下,半晌也未能撕开。司徒灵见状,便说:“三爷,不如在下代劳?”宋然吸了一口气,把开了一半的信递给他。
司徒灵看看吕宋成,后者点点头,他便手指用力,一下将封口撕开了,然后拈出信纸来,也不迟疑,直接递给吕宋成。
吕宋成慢慢将信纸展开,纸在指间摩挲的声音却刺痛着宋然的耳朵,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不,怎么会这样?他预感那信上所言定是对自己不利的。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吕宋成颓然放下信纸,身子似乎摇晃了一下,随即,目光也紧紧锁住了宋然,脸上现出奇怪的神情来,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竭力克制。
司徒灵急呼:“吕大人?”
吕宋成将手上的信塞给他,又拿过另一封来,却是极为粗暴地撕开了,随即抖开信纸,迅速地看下去。
司徒灵急忙看自己手上,他自是识字的,当下知道不妥,也一目十行地看起来。这一看,他顿时惊呼出声:“这,这是真的?”
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哈哈!我说了吧?什么三爷!假的,假的!”常三兀地大笑起来,像个疯子一般。
宋然犹如被五雷轰顶,好一会儿,他才醒转,再也顾不得什么了,猛地夺过司徒灵手上的信,迫不及待地一看——
入目是熟悉的字体,上面的字他一个个看很明白,连起来却又不甚明白——
“宋然吾儿,得知你已入吕家,甚为欣慰……切切小心,勿使人察觉你之身份……”
他尚未看完,旁边吕宋成已是迅速浏览过第二封,捏着信纸,微微颤抖地举起,再度发问:“这里还有,确为你母亲所写?你可看清楚了!”
宋然抬起头,吕宋成的脸很近,却又似乎很远,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神情却又冰冷无比。他想拿过吕宋成手上的信纸,但吕宋成却用手一拂,他只得凑近辩了一辨,然后想回答“不是”,但却无法欺骗自己,纵使还没看清内容,上面的字的确是娘亲的字,烧成灰他也认得的!
“是,确是我娘的字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木木地回答。
话音刚落,吕宋成猛地用手一抓胸口,脸上痛楚无比,仿佛有什么在切割着他的心一般,几声急促的咳嗽后,一丝血丝从嘴角流出。
“大人!”“大爷!”
顿时,有两个人飞速抢上前去,扶住了吕宋成,却是吕大与那两名侍从中的一个。
司徒灵眼见变故陡生,脸上神情一紧,但他毕竟是一介捕头,什么没见过?当下也不多言,弯腰从地上捡起刚从吕宋成手上掉落的信纸,只看了几眼,眉头便紧紧皱起来,一脸肃然,神情渐冷,看完后,调转头,目光如电看向宋然。
宋然还在震惊当中,这下触到这刺人的目光,浑身便如掉进了冰窟一般。他抖着手,径自拿过司徒灵手上的信,也看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 尚未看完,他就喊出声来。
“你不用说话,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这是否确为你母亲所写?”吕宋成强撑着,再问了一句。
宋然无法回答,他神情恍惚,如木雕一般。
“大伯!如何?”忽然,细弱的女声响起,原来朱氏竟已从屏风后出来,由李妈妈搀着,也一步步走近。
吕宋成不语,长叹一声。
司徒灵侧避,然后从宋然手上拿过所有的信纸来,一并递给李妈妈,李妈妈忙一手展开其中一张举起在朱氏眼前。朱氏脸色苍白,目光向下,随着信纸上的字移动目光,好一阵,方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宋然,突然身子一软,无声地倒了下去,几张信纸便飘然掉落。
“二奶奶!”“二奶奶晕倒了,快!”李妈妈并几个媳妇手疾眼快,惊慌中簇拥而上,好歹扶住了人。
吕宋成扫了一眼,神情惨然地吩咐:“送了二奶奶回去歇着!”
李妈妈等忙将人小心地护住离开。
周围的下人都露出惊骇的神色,这样看来,事情果然如常三所言?这,不是三爷?还勾结了匪贼?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眼尖的看见信纸掉在地下,有心捡起来,但又都不敢动。
吕宋成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勉强定住,对司徒灵说:“家门不幸,竟致受人蒙蔽,引狼入室!”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大家心中炸响,这清楚明白无疑是指宋然了!
就在众人不能反应之时,他又说:“还劳烦司徒大人,把人带走!今日,实在无法再追究下去……”话到最后,他几乎不能成语。
司徒灵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之前那两名捕快,便抓起一直倒在地上的常三,带了出去。那常三经过宋然身边,猛地暴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
宋然被那笑声一激,打了个激灵,他看向四周,怜悯的、疑惑的、愤怒的,种种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剑刺向自己。
“大人,这位?”司徒灵望着吕宋成,有些为难。
吕宋成摆摆手,低声说:“任凭司徒大人做主!”
司徒灵了然,又让两个捕快上前,意欲将宋然带走。
“大爷!”一旁的吕大急呼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阻止,然而吕宋成没理他,转过身去,似乎再也不想多看宋然一眼。
宋然此刻也是无力辩驳,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浑浑噩噩,任由两个捕快一左一右夹住自己,就那样踉跄地走了出去。
暮色苍茫,人群散去,震惊与疑惑在窃窃私语中弥漫着……
信件和小木箱自是被司徒灵带走了,只是那几张画儿还散落在北风中,飘飘欲起,不知要飞往何处。
一双手把它们捡了起来,泪水滴滴滑落,少女双眼红肿,神情凄惶,喃喃自语:“三爷,三爷不是那样的人……三爷,是我,是我害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这一章,自己也觉得好紧张。
第29章 牢狱
一灯如豆,火苗明灭,只照出一圈淡淡光亮。
幽黑通道尽头忽地传来一声突兀的怪叫,半晌后,有人骂骂咧咧;忽地又传来几声沙哑的呜咽,仿佛是苟延残喘的老人所发;忽地又有嘀咕之声,自言自语,絮絮不停……如此种种,在这阴暗的牢狱中,叫人遍体发寒。
靠牢狱门口的一间小小牢房里,一个少年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一动不动,呆呆坐着,只有偶尔颤动的睫毛,昭示他还是个活人。
“哐当”一声,牢门在这时打开了,一个年轻的牢卒提了一包东西进来,他瞥了一眼宋然,见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态,不禁摇了摇头,径自将东西放下,过来推了两下宋然。
“哎,回魂啦!有人送了东西给你!哎——”
宋然缓缓抬起头,望向年轻牢卒,茫然地分辨他对自己说的话。
牢卒见他好歹有反应了,便把东西提到他跟前,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边说:“是桃红那丫头,央求我拿进来的,我还得把盒子带出去呢!趁现在上边还没个说法,赶紧吃好穿好,迟了,定了罪,谁也不敢给你带东西……”
宋然头脑昏沉,顺着他的动作麻木地移动目光,只见那牢卒往外拿出个食盒,然后是件厚厚的外衫,还有些零碎东西,忽然他看见了几张纸,是画儿!庞非的画儿!
他忙抢上去把那几张纸抓在手里,紧紧地攥着,像抓住了命根一般。那年轻牢卒见他这般动作,好生奇怪,这纸又不是银票,什么宝贝!
“哎,赶紧的,把那饭菜吃了!我还要拿盒子出去呢!哎,听到没有?你这人——”
牢卒见宋然依然傻愣,无法,只得走出去,转身又“哐当”锁了牢门。然后把食盒打开了,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倾倒在桌上一个大碗里,再也不管宋然,把盒子拎走了。
宋然被那声音一惊,如梦初醒般,直看着牢卒出去了,才低下头看手中的纸,那是从前和庞非在兰西的学堂里念书时,看庞非画得好,自己收起来的。
他机械地把画儿叠好,抖抖擞擞地往内口袋里塞,手指碰到一块坚硬的温热的东西,他怔了一怔,掏出来,是玉佩,庞非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可是二哥给的那块呢?他慢慢地低头,看了看腰间,腿侧,没有……是在混乱中掉了?还是被人浑水摸鱼摘了去?
他颓然地靠在墙壁上,手里紧紧攥着东西,脑子里忆起零碎的片段——兰西,庞非,吕城,二哥,桃红……一切的一切如快马般在他脑海里回转,堆叠,如梦似幻,亦真亦假。还有院子里常三夸张的冷笑,大哥木然的表情,下人诧异的叹息,有着娘亲笔迹的诡异信纸……他只觉脑子一阵胀痛,身子剧烈发抖,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越来越多,呜呜的声音很快演变成嚎啕大哭。
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何能承受如此大的瞬间变幻的打击?今日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愿也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还是身份清贵的吕府三爷,下一刻却已经被投进大牢!
外面,天已经黑得深沉,年轻牢卒出了门,左右看看,见那左边巷子口的暗影里,两个丫鬟正不安地张望着,便连忙走过去。
“安庆表哥!谢谢您了!他,他怎么样?”是桃红怯怯的声音。
“唉!傻子似的,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叫安庆的男人有些儿不耐烦地说,一面把盒子放在地上。
两个丫鬟对望了一眼,桃红有心想多问一句,身后的柳枝却用手指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动作。桃红微微抖着手,把攥在手里的荷包递过去,嘴里说着:“还请安庆表哥,多多关照,他不是坏人,真的!”
安庆犹豫了一下,也不客气,伸手接了,又说:“放心,刚送来时上头招呼过了,吩咐先好生看着,不会受罪。不过,桃红,听我说一句,这地方不是你们来得的,被人瞧见了,连我也担着干系呢!我看你俩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快回去,当心主子打你!莫要再来了啊!”说完,转身便要走。
“唉,安庆哥——”桃红出了声,又倏地止住,在这里可不敢大声叫。安庆回过头朝她俩挥了挥手,嘴里劝着“回吧”,示意她们离去。两个丫鬟无法,只得相互搀着,遥遥望了一阵,含着眼泪走了。
安庆快步回到牢里,在门口就着火光,打开荷包看了看,嘴角一咧,把荷包揣进怀里,想了一想,重又过去开了锁,把刚才那饭菜端到宋然跟前,说:“快吃了,别浪费!吃了这顿还不知有没有下顿呢!”
宋然已渐渐止了哭声,只是一下一下地抽噎,像个孩子一样。他被饭菜微热的香味一勾,腹中不觉咕噜作响,方知觉是饿了,忙端起碗扒拉起来,灯光昏暗,也不计较那碗是不是干净。
“早该这样,也不辜负桃红那傻丫头的好心!”安庆自觉对得住远房表妹那银两了,瞧着这后生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横竖这会儿只有自己,便在一旁絮絮叨叨,“我听说了,你冒充那吕府的少爷,才被关进来的吧?唉,这人哪,不是你的迟早得吐出来!贱命就是贱命!做得了一日假少爷,莫不成还能做一辈子假少爷?”
他发了一阵感慨,又道:“譬如这间房,明儿你还住不住得,也说不准呢!趁早儿吃了饭躺尸去!明儿可没这么舒服喽!”
宋然先前心神恍惚,现在才觉真的饿得狠了,只顾着吃饭,安庆倒也不要人答他,只是一时兴起,多说几句罢了。等了一阵,见宋然吃完,便拿了碗出去,把门锁上。
宋然周身有了力气,这下才定下心神,打量四周,这间牢房是在最外边的,很小,靠里边地上散着些干草并些黑乎乎的东西,约莫是棉絮,想是让人睡觉的,角落里一个马桶,余下便什么也没有了,却还算是干净的。他又低下头,拣起安庆捎进来的外衫,穿在身上,一阵暖意升腾起来,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寒冷。
桃红,好丫头,这时候还念着自己!
他的眼圈儿又红了,吸了吸鼻子,把庞非的画和玉佩小心收起,放进贴身的单衣袋子里头。幸亏进来时天已经晚了,又是司徒灵亲自带进来的,并不曾遭除衣搜身,全身上下还算齐整。
他站起来,慢慢地挪进去,蜷缩在干草席上,闭上眼睛,开始苦苦思索在吕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可是从何想起?千头万绪,他只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但为什么?谁会花那么大力气来害自己?最诡异的是那两封信,对,那信是关键,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何时,又是何人放进小木箱子里的?娘亲,许久没有消息的娘亲,缘何会写出这样的信?
如果说他不是姓吕的,没关系,不是就不是罢,但从小,娘亲就告诉过自己,自己的爹是姓吕的,自己是吕家人,娘不会说谎!
更可怕的是——宋然睁开了眼睛,那两行字仿佛漂浮在空中,慢慢放大——“……自有人与你联系,你按来人所言打开偏门即可,余下便静候消息,自有人接你与为娘团聚 ,切记!……”
触目不忘!
世上竟有如此怪事,真真匪夷所思!谁能够模仿娘亲的笔迹呢?不对,不是模仿的,自己不会认错!不会认错吧?可是,娘怎么可能写那样的东西?
混乱,混乱!
宋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想得明白的。
在一片混沌与心力交瘁中,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五更时分,宋然被冻醒,但觉寒意阵阵,透骨而入。他困得睁不开眼,只凭本能拉紧了身上的衣衫,扯过破旧的棉絮,把自己埋进干草中,正又要朦胧睡去,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一团光亮,在浓黑的牢房里格外刺眼。他用手盖住了眼睛,朝外边望去,只见几个牢卒急匆匆地往后头跑去,很快便传来开牢门的铁链碰撞声,低沉的人声,纷乱的拖曳声……不多时,两个牢卒拖着一个人,直穿过通道,后面一人擎灯断后,干净利落地出去了,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牢里又恢复了暗沉。
也再没有声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宋然睁大了眼,无声地发着抖——那个被拖出去的,分明是死人!
“大哥,劳烦,劳烦!多谢,多谢啊!”
隐隐约约的,牢门似乎开了,铁锁哗啦,人声模糊,宋然翻了个身,半坐起来,怔忪地顺着门口的光线看出去,似乎又有人来了。
“宋然,你,你没事吧?”
那人几步来到跟前,蹲下了身子,瘦瘦的脸映入眼帘,是姚笑!
“呵,怎么是,是你?”宋然很是意外。
牢房光线不足,外面虽已是午后,这里却还是昏暗的,终日都是一个色,宋然睡睡醒醒,也不知时候,耳边总是嗡嗡有声,但一整天都没见过人,乍然见了姚笑,倒吃了一惊。
姚笑看着眼前的人,神情憔悴,几缕散发垂落在腮边,上边沾着一根短短的干草,拥着一身衣裳,坐在发黄的棉絮堆里,原本温润白皙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些儿雪青,透着茫然和不安。
他鼻子忽然有点发酸,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庞非要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心疼死?
“我,就是来看看你。”说着,他忙将手里的油包递过去,“吃吧,刚在铺子里买的,还热呢!”
宋然接过来,触手微温,香味儿窜进鼻孔,他咧开嘴,想对姚笑笑一下,谁知那泪就猝不及防滑了下来。
第30章 审讯
两个实乎乎的包子,份量够足,油白的面团,一口咬小去,就塞了满嘴的肉香。
姚笑,真是个好人。
宋然擦了泪,慢慢咬着包子,问他:“你,怎么进得来的?”
也难怪他疑惑,毕竟进来已经一夜又大半天了,既没有凶神恶煞的牢卒来折辱自己,也没有人来拉去审问,反让人探望,还能带东西来吃。这,跟自己听说的颇有不同。
姚笑看宋然吃着包子,心里安乐了好些,他干脆也把干草弄成一团,坐下来,对宋然说: “这还不容易,无非是——”,他边说着边做了个手势,宋然明白,用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