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把陛下养歪了完本——by蜀墨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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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死里
若是上一世,但凡高郁决定的事娄琛绝不会问前因后果, 只需照办便是。
可这一世, 当选择摆在眼前的时候, 娄琛却游移不定, 迟迟不敢做下决定。
他知道高郁所说的都是事实, 也知道南梁早不是看起来那般安定繁荣, 上一世高郁最后也只是苦苦支撑,才勉强得保现世安稳。
而今这安稳的表象被打破,露出早已腐朽不堪的内里, 娄琛再无法逃避, 也再无法自欺欺人。
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争斗, 输赢两面都摆在面前。
但掀起这场内乱真的是解决南梁困境的唯一选择吗?
高郁的话如擂鼓敲击在娄琛心头, 久久不能平静。
娄琛甚至可以想到,高郁发现假银票一事之后是怎样按下不发, 待其发展, 直至今日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从一开始便定好了这个局,无论他参不参与,都将推至今日的局面。
那他高郁这一问, 到底又为了什么?
娄琛仍旧有许多疑惑未解开, 比如如此重要的事高郁为何连高显也瞒着却告诉自己, 他又为什么要陪自己来淮南演这场戏, 以身犯险绝不是高郁明智的决定,他到淮南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娄琛又迷茫了, 可他他不知道高郁的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高郁,更有甚者,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怀疑,眼前这个沉稳果决的青年还是不是这一世他认识的那个高郁,又或者高郁其实早已经恢复了记忆?
可这个疑问刚冒头又被娄琛否定,不会的,这不是“那个高郁”的性格,“那个高郁”从来不会向他解释,也不会问询他意见。
可若真的没有恢复记忆,高郁又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这般处心积虑阴谋算计,绝不是一个尚未束发的青年能做的到的……
一堆的问题在脑海里盘旋,搅的娄琛心绪不宁,他很想找一个地方静静,一个人耐下心来细细想想。
可高郁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眨不眨的看着娄琛,高郁希冀着祈求一个答案,却又惶恐的害怕一个答案。
缄默良久,娄琛终是在这般坦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深吸一口气,忐忑难安的咽了咽口水,凝眸注视着高郁,颤抖着道:“殿下,微臣……”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号角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娄琛后头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就被这毫无征兆响起的号角声生生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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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便回转身体,纵身一跃跳上了船顶。
站在高处,娄琛探头一望,却见宽阔的河面上原本与他们并行的几艘船听到号角声后,不约而同收起了帆,不再前行。与此同时两岸突然出现了几艘木船,正渐渐朝着河中央驶来。
距离太远,那些船的模样看的并不清晰,可娄琛敢确定,那些船驶向的目标定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被发现了!
娄琛来不及再探看,立刻回到甲板上,将情况报告给了高郁。
高郁闻言眉头紧皱,他这一趟出来的紧急,除了几个贴身侍卫并未告知其他人,就连靖王也是到了寿州之后才与之联系的。
是谁,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可情况紧急,高郁已经没时间想那些了,船只渐近,两人已经能清晰的看见那些船舶的形状与数目。
这一瞧,高郁随即敛起了眉眼。
冷笑一声,高郁忽的转头朝着娄琛问道:“阿琛你猜,这趟来的会是谁?”
“殿下!”娄琛可没心思猜那些,他目光如炬,可以远远的看见那些船只的甲板上站了一排排穿着青色软甲的士兵,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高郁见娄琛神色严肃,忽得一笑:“好了好了,不猜便不猜,这么紧张作甚。不过即使不猜也应该想得到,在淮南东路这片地界上能调动那么多船只的,除了我那皇叔恐怕也没人了。”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高郁话音刚落,那些船舶就竖起了桅杆,紫红的旗帜随风飘扬,一个大大“豫”字忽隐忽现。
豫——正是豫王的标识。
区区一个亲王怎会有这么多装备精良的船只?
娄琛这时候再不明白,也妄自他再世为人。
淮南路那么多钱,看来都也都被他用来养私军去了,豫王早就有谋反之心,难怪高郁对其如此防备。
可如今局势对他们极为不利,该如何是好?
娄琛正想同高郁商量,侧头一看,却见高郁虽眉头微敛,但丝毫没有惊慌。待那些船只靠近之后,他甚至站到了甲板边,朗声道:“既然来了何必那般躲躲藏藏,皇叔,你还怕见侄儿一面吗?”
这一声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但不知为何,临近的几艘听到后却都收起了橹桨,停在了原处。
为防有诈,娄琛赶忙拔剑而出,侧身将高郁护在了身后,可他刚一动,离他们最近的船舱门却打了开来,随即一身着靛青衣衫,身材瘦弱的男子从对面的船舱里走了出来。
他步履缓慢,偶有停顿,身后一人紧随而上想要搀扶,却被他挥斥开来。
当年宫变之时,豫王不过八|九岁,困于皇城半月的他,也同圣上一样身受重伤,落下了病根,身虚体弱不说还常年缠绵病榻,与药草为伴。
但就是拖着这样一副病弱的身躯,豫王竟也能斡旋与淮南众世家中,用十余年的时间将他们各个击破,最终一同收入麾下。
如果不是母族势弱,如果不是身残不支,以豫王的谋略与胆识,或许能成就南梁新的局面。
但事实没有如果。
豫王上前几步站在船边,隔着五六丈的距离与高郁遥遥相望,赔罪道:“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皇叔客气了,都这么大阵仗来迎接了,怎么还能说有失远迎呢?”目光朝着周边整装待发的士兵扫了一圈,高郁一笑道,“该是侄儿受宠若惊才是。”
“殿下说笑了。”豫王说着便咳了一声,声音喑哑中带着几分疲惫。
“怎么是说笑呢,这不明摆着的吗?”高郁丝毫不惧,“皇叔这般阵仗,该不会只是想迎接侄儿而已吧?”
“也没什么,只是想着太子殿下难得来趟淮南,如此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做皇叔的若没什么表示,未免太过招待不周,回头到了京城,皇兄怪罪下来,臣可担当不起。”
“皇叔真是……”高郁说着收起了一直噙在嘴角的笑容,“若本宫不愿意呢?”
“那就莫怪本王以下犯上了。来人,还不快请太子殿下过船一叙。”
豫王言罢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士兵立刻意会,站到栏杆边准备待船靠拢之后冲上前去。
娄琛见状立刻护着高郁后退了几步,严阵以待。
却没想,就在娄琛谋划着如何才能突出重围的时候,高郁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殿下……”娄琛侧过头,疑惑问道。
“阿琛,你别管我,皇叔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一会儿等他们过来先趁机逃跑,到寿州去找王弟和靖王,他们会知道怎么办的。”
豫王暂时不会对他动杀手,可对娄琛却不一定,对方来了六七艘船,数百人,娄琛一人还有可能突围,但若带上他便插翅也难飞了。
可娄琛却想也不想的拒绝:“殿下,恕微臣不能从命。”
豫王既已知高郁在此,那就很可能知道了假银票一事的真相,如今前来定不可能真的只是过船一叙而已。
高郁此去安危堪忧,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高郁置于险境。
言罢他朝着身后大喊一声“保护好殿下”,随即孤身一人上了前去。
“阿琛不要……”高郁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娄琛猛得一脚踢断一截栏杆。
两艘船尚隔着六七丈远,娄琛飞至空中,足尖在断掉的栏杆上一借力,竟飞身跃到豫王所在船上。靠的最近的那士兵一时不查,被娄琛足尖踏到,那一踏看似轻盈,但在娄琛落地之后,那士兵却摇晃两下轰然倒地。
那士兵七窍生血,双眼翻白,竟是生生被踏碎了头骨。
“保护王爷!”
未料敌方竟有如此高手,豫王船上立刻混乱成一片,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震惊的士兵才似惊醒一样围成一圈护在豫王身前。
可已经来不及了,娄琛来势汹汹,气势更势如破竹,他出手如电快若雷霆,眼前士兵于他而言仿若傀儡木偶,他的剑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娄琛目标明确,毫不恋战,颇有万军从中取敌首级之势,饶是泰山崩于前犹自面不改色的豫王此刻也愣住了,待他回过神的时候,娄琛的剑已横在他脖间了。
“豫王殿下……”娄琛的声音低沉,丝毫不像刚激战一番的模样。
“你是谁……”剑尖染血,刺鼻血腥味儿萦绕在豫王鼻尖,让他几欲作呕。
“殿下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照我的话做即可。”娄琛面色不变,沉声道:“还请豫王殿下下令,所有船只退到左侧岸边。”
“你……”豫王还未开口,娄琛的剑又近了一分,微凉的剑刃在皮肉上划过,激起一阵战栗,豫王毫不怀疑,若他再多说一句,这剑便会划破他的皮肉。
“好,我答应你。听本王的令,所有船只退到左侧岸边,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靠近。”
说完这些话,豫王像是乏力一样,猛得咳嗽起来。
娄琛却全然不管豫王的境况,船只退到岸边后,他猛的将豫王朝人群里一推,而后趁混乱之时纵身一跃以来时的方法,飞回到高郁所在船上。
高郁那边几名暗卫均已现身,将其护在身后,见状赶忙围了上来。
“走……”娄琛话不多说,朝几名暗卫眼神示意之后,拉住高郁朝着船尾处疾步而去,而后在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两人竟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两人水性皆是上乘,不一会儿就游到了右岸边上,眼见就要逃脱。
而此时船舶之上,豫王已然缓了过来。
看着就要登岸的两人,他狠狠的咳了两下,命令道:“放箭,给我放箭!”
霎时数十只箭矢,如急雨朝娄琛与高郁所在的方向射了过去。
娄琛耳后生风,转身将箭矢砍断,但急淌的河水影响了他的动作,第三轮箭矢到时娄琛的防守已然出现了漏洞,一只羽箭就在这时,破空而来。
“阿琛!”
箭矢飞过,高郁来不及多想,只本能的飞身一扑,挡在了娄琛身前。
“噗……”
箭矢穿破皮肉的声音被叫喊声所掩盖,但听娄琛耳中却极为清晰。
他慌忙的反身将高郁抱在怀中,颤抖的摸上高郁的背脊:“殿下……殿下……”
娄琛没有发现自己声音都在发抖,字不成句。
高郁见状强忍背后钻心之痛,安慰道:“阿琛,我没事,没事……你快走。”
都这时候了,娄琛更不可能留下高郁不管……
可高郁的伤却成了累赘,眼见追兵就要赶上,娄琛再也来不及考虑,只低声道了句“殿下恕罪”,便一狠心,伸手将箭矢折断。
高郁咬牙没有发出声音,但脸色却惨白的厉害:“走!”
娄琛意会,立即将内力积蓄在掌心,猛地一拍像湖面,霎时激起数丈高的水花。
追击士兵下意识的抬手挡住水花,可待他们再睁开眼时,碧波之上哪儿还看得见两人的身影。
豫王见状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给我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声令下船上立刻跳下数人,朝着高郁与娄琛消失的地方扑了过去。
所有士兵皆忙着在右岸搜寻,因此没有人发现,左岸顺流而下百米处,两个人影悄悄的冒出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高郁要是这么死了就刚好,全文end啦!
高郁:扶本宫起来,本宫要杀了这个蠢作者!
娄琛:殿下……
高郁:/(ㄒoㄒ)/~~阿琛,这个蠢作者欺负人,阿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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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高能!
第74章 逃生
巍峨高阁的皇城内西南角,阁楼的寂静被打破, 一个小太监穿过风雨匆匆而来, 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阁楼之上, 高郁正低着头, 一笔一划的临摹着前朝书圣的真迹。
他面容冷峻表情肃穆, 却在听见推门声的一瞬间停下了笔, 然后缓缓抬头问道:“谁来的消息?”
他的声音如人一般冷淡却又带着帝王固有的威严,小太监闻言赶忙将匆匆送来的密信呈上,小心回答道:“回陛下, 是北边儿来的信。”
这个北边儿指的是谁, 两人不言而喻。
若是平时北边来了信高郁定一早就接过去, 拆开看了。
可今日不知怎么了, 看着被跪拜在地的小太监举在头顶的信封,高郁却眼神惶然, 全然没有接过的心思。
接连几日未睡, 他的眼窝陷落得很深,眼睛里也具是血丝,看起来好不憔悴。
他就那么愣怔怔的看着, 直到小太监高抬的手臂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才终于开了口:“念。”
小太监一愣, 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很快收起了诧异的表情, 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密信。
来信的是北边儿随军军机处,专管军情机密。
自从护国将军娄琛率军北上抵御北燕的进攻后, 这样的密信就会每天一封从不间断的送到男人跟前。小太监倒是看着那人收过好几封,但拆信还是第一次。
随侍身边多年,小太监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所以拆开信之后他立刻进入到“忘我”状——字还是那些字,但意思他却是真一个都不知道了。
小太监小心的念着:“前日收复两座城池,大军抵达南梁边境靠近苍蔼山后,娄将军为早日结束鹿战,决定亲率三百精兵夜袭北燕大营。然敌军狡猾,早已埋伏万人……”
“嗒……”
御笔落在桌面上的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小太监赶忙停住了声音,心中一惊:“陛下……”
话还未说完,小太监就感觉到一阵风声从耳边吹过,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信已经不见了,夺走他手上来信的,正是前一刻还淡然练字的那人。
小太监唯恐被发现窥伺天颜,所以赶忙弯腰跪下,因此他没有瞧见,高郁持信的手已抖如筛糠。
“陛下亲启。”
白字黑字一如以往遒劲有力,而此刻这些字句却如锋刀利刃,一刀刀割在高郁心头。
“陛下亲启:前日收复两座城池,大军抵达南梁边境靠近苍蔼山后,娄将军为早日结束鹿战,决定亲率三百精兵夜袭北燕大营。然敌军狡猾,早已埋伏万人。娄将军中敌人奸计,拒不伏诛,奋战到底。三百将士无一归还,娄将军跌落山崖,尸首至今未寻至。”
一滴水珠掉落在信上,将墨迹晕染开,视线落及最后一句,高郁心头已是血肉模糊。
三百将士,无一归还,娄将军跌落山崖,尸首至今未寻至。
跌落山崖……尸首,至今未寻至……
“阿琛……”
你不是说过一定会回来吗?
你不是答应了朕到时候再也不管朝堂纷争,一同隐居山野的吗?
你不是说好重新开始的吗?
阿琛,你怎么能毁诺呢……
压抑而沉闷的笑声响起,渐渐的这笑声中竟多了些许哽咽之意。
高郁很想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宣泄着自己心中的痛与伤,但这些年来的隐忍与伪装,却让他已然忘了该如何流泪,只那一滴从眼角滑落之后,眼眶就像干涸的枯井一样,酸涩干苦,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永远挺直的背脊突然弯了下来,他只能紧攥着那封信,像是救命稻草一样,仿佛那些字句忘记了,信中所言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阿琛,你骗朕的是不是?你一定早已凯旋而归,在哪儿躲着看朕笑话是不是?
朕错了,朕认输了,你出来好不好……
阿琛……
***
“阿琛……阿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