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耳朵完本——by长虱子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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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有了猜疑,动摇便会不请自来。
他始终相信,江鸿羽对他的坚定。
但刚刚那一幕,他闭着眼,怎么也无法从脑中抹去。
那些一会消失一会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像一个不倒翁,是摇摇晃晃的犹豫,是拿捏不准的触碰和试探。
陆晓抬起头,视线里有些被水汽沾染的模糊。
他深吸了一口气,上了后面那辆去C中的公交车。
他整个人都被些摇摇欲坠的失望包裹着,木然地走到了车尾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车厢里是通透的风,他闭着眼,脑海里却像按了暂停键,怎么也没法儿让自己过这一关。
直到耳边的吵闹声逐渐大了起来,然后公交车一个猛地刹车,他才睁开了眼。
投币箱前有两三个人围着,地上似乎有个人半跪着,还有一个穿着C中校服的高个子背对着他的方向弓着背。
一个中年女人用方言指着地上的人骂着“小偷”“坐班房”之类的字眼。
司机也从位置上下了来,转身指着陆晓。
“学生,还有一站,你自己走过去行不咯”,司机大哥指了指地上,“你也看见这种情况,我车上有监控,警察来了后,肯定能用上。”
陆晓这才发现周遭就他一个人了。
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陆晓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车子中央时,他才发现,地上确实跪着一个人。他的双手被那个穿校服的高个子男生用手反锁着,膝盖弯也被高个子一脚踩住,防止人动弹。
“同学”,陆晓想了想,“需要我给你请假么?”
高个子闻声回过头,接着他便看到了一张深邃凌冽的脸。
陈楠淡淡说:“不需要。”
陆晓下车后,忽然想起,那个高个子,好像是他现在的同班同学。
陆晓下了车后,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看来已经上自习了啊。
这条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陆晓放慢了脚步,不急不慌地走着。
风特别轻,轻到几乎感觉不到。
陆晓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江鸿羽的时候。
冷漠张狂的脸,狠厉的拳头,也算得上路见不平,和刚刚的场景挺像。
陆晓笑了笑,走到旁边的报亭,买了一罐冰芬达。
拉开拉罐环儿的时候,有一层浅淡的绵密的泡沫涌在了瓶口,陆晓还能听到气泡扑腾的声音。
他仰着脖子,喉结滚动,下巴和脖颈绷出了好看的弧度。
一口气把芬达灌了下去,他胃猛地一缩,然后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嗝儿”。
“碳酸饮料不都这么喝的吗?”
陆晓,脑里,闪过了这一句话。
36(上)但是,我可以。
回忆就像闹钟,即使你还睡得无意识,它也会准点提醒你,啊,该醒过来了。那些过中,你想往的生活碎片飘在空去抓,它却没有一个实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穿过指缝。
陆晓深呼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买了去B市的机票。
人总不能在自己的想象中为一件事情下一个判断,这很蠢。
不管如何,江鸿羽出现了。
陆晓想他,也想见他。
陆晓接到姚茜的电话时,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去机场。他请了两天假,买了凌晨的机票。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信息,为什么出现在了周飞面前却没有联系我,这段了无音信的时间,你经历了什么,或者你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想听江鸿羽亲口说出来。
到B市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
陆晓没有告诉姚茜自己回来了。他叫了辆的士,然后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本来这个时间应该是困意来袭挡都挡不住的,他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猜想被他强行按在了心中,可明天即将面对江鸿羽,他又开始有些惴惴不安的担忧。
万一,没有他想听到的答案,该怎么办?
陆晓摇了摇头,他不想把希望踩空了这件事想得太深。
对满心欢喜和期待的人,做最坏的的打算,这也很蠢。
江鸿羽是被烟囱舔醒的。
地下室的光线虽然不明亮,他也看得出烟囱干净了许多,身上的毛松软清香。
“洗护和健康检查都做了”,周飞从电脑前站起身来,“看你睡得香,也没有叫你。”
“几点了?”江鸿羽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刚刚他睡得很实,醒来头却有些痛。
“十二点了”,周飞说,“烤红薯都凉透心了。”
江鸿羽抱起烟囱:“走了。”
“你”,周飞想了想还是问道,“明天来学校吗?”
江鸿羽没回头:“来。”
坐车上时,他给严婷发了条短信。
江鸿羽:刚刚在周飞家,睡着了,马上回来。
他没想到严婷这个点没睡,很快回复了信息。
严婷:好,等你。
带有凉意的风,把他刚刚还剩下的几分困倦都吹得无影无踪。烟囱挂顺地趴在他怀里,眼角眨巴着也看向窗外。
城市的夜,才刚刚开始。
江鸿羽没想到,回到家后,沙发上除了严婷,还坐着一个人。
严珉打了个哈欠:“总算回来了,赶紧的,我还等着回去吃小崽子给我留的夜宵。”
“赶紧什么?”江鸿羽皱了皱眉,放下了烟囱。
在回来的路上,他给严婷说了烟囱的事儿。
“你俩聊聊。”
严婷站起身,直接抱起烟囱上了二楼,留下严珉和江鸿羽在二楼。
江鸿羽盯着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姐就说你心情不怎么好,让我开导开导你”,严明笑了笑,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一个多月你们一家人行踪成谜,我也猜了大概。”
“没什么好聊的”,江鸿羽坐他旁边,“你觉得聊聊能解决我现在的问题?”
严明挑眉:“那你说说,你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我的问题就是”,江鸿羽顿了顿,“我想转校去我男朋友的城市,我家里人不同意不允许甚至有大力反对的,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并没有能力能把这个想法付诸实际。”
严珉:“那你没想过退而求其次?”
江鸿羽:“比如?”
严珉:“要是你真和他感情好到这个地步,异地恋什么的也是可以克服的。”
“以前这是个问题,但现在我想的不是这样。”江鸿羽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想的是什么。”严明问。
“我是想到什么就会马上去做还要做到最好的人。最开始,他要转校,我很快就清楚,不是异地恋我不接受,是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他有家庭和父亲要顾及,那行,我可以转校,因为就算转校,我也可以做到家庭、学业还有爱情兼顾。我可以做到,你知道么。”
“你说有情饮水饱是不可能的,小舅,我也是快成年的人了。我不可能没想过这些问题。我没想过谁要为我的行为买单。我手里有些钱,我过去还可以做兼职。我可以自己为我的行为买单。”
严珉皱了皱眉:“鸿羽,你觉得,值得么?”
“什么才算值得”,江鸿羽笑了笑,“就算拿普世价值观来衡量,这件事儿还没有一个结果,你也没法现在就说不值得,对么?”
江鸿羽:“你要表达的观点,我明白。但你有一点错了。”
严珉点了一根烟:“你说。”
江鸿羽一字一句,都带着坚定。
“你不应该用年龄,用大众案例,来判断我这件事的性质。更不应该用大众认为的轻重缓急标准,对我的行为下定义。”
“我这个年龄的人,爱情的冲动,缓一缓,就过去了;就算现在支撑下去,总有一天,我也会后悔;我这个年龄的人,才会为爱情,做这么蠢的事情;抛弃安逸的现状,违抗家庭和家长的意愿,我是叛逆,是不懂事,是不成熟。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严珉吐了一口烟,没接话。
“你们都错了。就算不是为了陆晓,就算是其他我想做的事,无论是亲情、友情、事业,艰难险阻,我都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但恰恰,现在的我,不过是想抓住爱情时,选择了一个最佳方案。如果我说,我为了追求学业而出国,你们会反对吗,不会吧。在我这个年龄,我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做什么是正确的,是按照你们的标准来判断。一旦这个先后顺序出了差错,你们便开始跳出来,告诉我这是不对的。难道真是不对的么,你想想?”
“你们害怕我学无所成,爱情扑空,无法立足于这个社会,不想我去追逐那些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那些稳稳拽在手里的立身之本,才最重要。我理解也尊重。但我有说过,我会抛弃这些东西么?也许有人无法兼顾这些东西,但是,我可以。”
严珉吐了一口气:“无论是什么事情,家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幸运的那一个例外,但是,他们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用一万分的风险却换那一分的例外,这个,你明白么?”
“我对父母有责任,对家庭也有责任,这我不会否认”,江鸿羽也点了一根烟,“但是,我也不会因为责任而束缚自己。”
“所以”,严珉看向他,“现在,你已经执意要过去?”
“退而求其次,是人的能力无法和现实对抗时,被逼无奈而做得妥协”,江鸿羽吐了一口烟,“我不想退而求其次,但,却不是现在。”
严珉笑了笑:“你说了这么多,却……为什么?”
“江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江鸿羽勾了勾唇角,有些讽刺地说,“不管我想不想承认,我之前的底气和骄傲,是依仗于这个家庭。就连我要保护一个人,也要求助于他。他给我的,我现在还不了他,但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决定,我不能再要了他的什么了。”
“我卡里的钱,除却我自己得的奖学金,都是这些年,这个家庭给我的”,江鸿羽垂着眼,“我查了查C中的学费,第一次有了贵这个概念。”
严珉拍了拍他的背,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送严珉到门口的时候,严珉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个孩子,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江鸿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必要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承受什么我自己清楚就好。负担这种东西,多一个人,并不会减轻。我也不希望,给他一种暗示,好像我这么做,他一定得怎么样怎么样。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严珉又抬手在江鸿羽腹部轻轻按了按。
“那他知道这个么?”
江鸿羽皱着眉,感觉到掌心下泛起的疼。
“这个,他永远不会知道。”
送走严珉后,江鸿羽在沙发上又坐了良久。
他没对严珉说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他现在根本没法儿面对陆晓。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但他没法在陆晓面前,什么都不是。
36(下)“所以是结束了么?”
陆晓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困得睁不开眼,但手机的闹钟一直在不停地响。他在屏幕上按了无数次关闭,闹钟铃声依旧没有停止,重复的音乐一直在他耳边盘旋,吵得本就困倦的他烦躁不已。
密实的遮光窗帘把时间隔绝在外。
他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依旧昏暗一片,只有床角那盏小灯亮着,让人分不清外面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枕头边的手机闹铃响得正欢,兢兢业业地践行着每隔五分钟就提醒一次的准则。
难怪梦里面怎么关闭闹铃都不作数,合着自己把梦境与现实混在了一起。
陆晓拿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B中下午的课还有一会儿就结束了。
姚茜早上十点左右发了一条信息:江鸿羽来学校了。
江鸿羽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他住学校附近,也是一种直觉。
江鸿羽愿意出现了,那肯定就会回学校。
洗漱完毕后,陆晓抓起手机就步行去了学校,也就十分钟不到。
在学校门口做访客登记时,放学铃就响了起来,枯燥单调的铃声听得他脑袋又是一疼。
他压了压鸭舌帽,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里的学生涌了出来,陆晓逆着人潮前行,在密密麻麻穿着校服的人群中,他一身黑的日常着穿倒也显得并不突出。
校门口离之前的教室有一小段距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摆脱睡意和疲倦,对即将见到江鸿羽和后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点什么这件事,他心里此时还挺平静的。
走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让他有一种错觉,他好似依旧是这里的学生,没有转校,寒假发生的种种只是一场梦境。
当他看到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江鸿羽时,他也没有想象中重逢时的狂喜和紧张。
只是静静看着他的方向,好像下一秒,江鸿羽就会如之前无数次那样,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说“走,男朋友,去看你男朋友踢球”。
江鸿羽垂着眼,神色平静,陆晓在他身上很久不见的凌冽冷漠又出现了,甚至比之前多了几分。
陆晓想,江鸿羽好像瘦了些。
肩膀被人轻轻擦过时,陆晓才从神思中抽离出来。江鸿羽背对着他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他抬起脚,大步跟上去。
不过,他嗓子里那“江鸿羽”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唤出,江鸿羽的肩膀就被半路冲出来的一个人重重楼住了。
是足球队的李泽。
李泽笑着说:“江队,总算回来了啊。”
然后陆晓就听到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嗯。”
“这段时间干嘛去了,整个玩消失。”
“去国外度了个假。”江鸿羽淡淡说。
陆晓一怔。
“行吧”,李泽耸了耸肩,也没追问,“上周和附中打比赛被屠虐了,这周带我们找场子啊。”
江鸿羽:“嗯。”
“哦!对了”,李泽一拍头,“就你们班,上学期和你走得挺近的那个陆晓……”
然后陆晓就看到江鸿羽的脸微微侧了侧。
江鸿羽问:“怎么?”
“寒假到处问足球队的人有没有你的消息”,李泽说,“我们也联系不上你,感觉他好像找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鸿羽的话里没有什么情绪。
“知道了。”
陆晓手捏拳,呼吸凝滞了两秒。
“你还没给他回电话啊”,李泽啧了啧,“也对,你回来都没给我们打招呼。他转校了是吧?记得给人回一个啊。”
江鸿羽扯下肩膀上的手。
“我愿意回谁电话,就回谁电话。愿意给谁打招呼,就给谁打招呼。”
陆晓的脚像是被什么绊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步子。江鸿羽和李泽的背影在他的视线内越离越远,直到成为两个小黑点混入一大片小黑点里。
姚茜来天台的时候,陆晓正趴在栏杆上抽着烟,目光看向远处。
“怎么又抽上了”,姚茜走过去,“去见江鸿羽没有。你这过来怎么也没提前和我说。”
天台上的风很大,姚茜的长发在空气中乱舞飞动。
陆晓侧身替姚茜把头发拨到耳后。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来天台抽烟时,就发现”,江鸿羽的手指了指栏杆下方,“这个地儿,能俯瞰整个足球场。我视力又特别好,一眼就扫了我那满脸牛`逼的同桌,在足球场上牛`逼着。”
姚茜随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不过她没有看到江鸿羽,倒看到了现在正带球过人的周飞。
“视野还真挺好。”姚茜笑了笑。
“我不怎么喜欢足球”,陆晓也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还挺喜欢看他踢球的。他挺矛盾的,在球场上,冷静、果断,让人捉摸不透,但面对我吧,什么小情绪小心思,我总能一眼就瞧出来。”
“我就静静看着他喜欢我,然后也静静喜欢他。”
陆晓低着头,帽檐挡住了他的脸。
“这段静静的时间也没持续多久,我俩就说破在一起了,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现在站在这,当时的心境,立马浮现眼前。当然了,遇上他后,每一个日子,每一分每一秒,甚至吹过的每一阵风,我都舍不得忘掉。”
姚茜替他拿下已经烧到尽头的烟屁股。
“所以”,姚茜轻声说,“是结束了么?”
陆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姚茜:“你都来了,也不问问他?”
“他现在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的吧”,陆晓转过身,背靠栏杆,“人的心思真是瞬息万变。”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我自己。”陆晓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