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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年 番外篇完本——by陆离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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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世上没人能给王致出题。
二哥轻轻动了下脖子,大概是看球的时候入神了颈子有些僵,而后,放下了脸色,“吼什么,你也能叫唤了?”然后随意一招手,“那个谁,你过来!”
徐孝标原本被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吓得脚脖子都软了,可一听到他叫顾勤,立刻挺起了胸膛。

顾勤原本已经走出十多米了,听到王致叫他便转身,背着球袋,绕过球网向王致的方向走过去。
王致看了他一眼,抬脚朝俱乐部的楼走了。
王致大步流星地走,他不紧不慢地跟。
徐孝标得意了。

被二哥点了名儿的人,通常再出来的时候,眼睛鼻子怕就不在原地了。
他曾见过一次,就是在这个俱乐部里,王致叫了人到墙后去,五分钟后出来,只看见二哥用扯了半片的衬衫擦手,那个衣冠不整有眼无珠的,连五官都错了位了。
二哥撇掉带血的破布,声音懒洋洋的,“我动手打人,你们谁看见了?”
徐孝标记得,他当时也是喊没有喊的起劲的那个。如今,见王致肯出头,已经认定了顾勤讨不了好去,恨不得现拔了两根葱插进鼻子里。

如今,王致在前面走,顾勤就在后面跟着。一前一后,差不多隔着十来步的距离。
有些看不惯徐孝标作威作福的,已经有点为顾秦担心了。
进了楼,王致继续走,走廊里,就有步子的回声传出来。无端地让人心慌。

王致平时喜欢在一楼休息的,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住的地儿,没人敢轻易过来,所以房门从来都不锁。
王致推开门,进去。
顾秦走到门口,停了脚,认认真真喊了一声,“报告”。
王致笑了,“这么有规矩,怎么刚才敢和师兄顶牛呢?你不是第一天来这儿吧,先来后到,长幼尊卑,我立的规矩,难道你不知道?”
他起初还是笑着的,可话说到后来,语声却严厉起来。

顾秦越发紧张。
王致靠在床沿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神气,顾勤的心却不住往下沉。他从来没见过王致黑脸,二哥最常用的表情,是嘴角挂着一个讥诮的笑,对一切事情都漫不经心。
顾勤知道,他既然带自己来了这里,有些事,就不能糊弄了,于是,尽管知道是逆鳞,却依旧说了实话,声音却不由得低了,“他算什么师兄。”
然后王致就笑出声来了。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非常认真地看着顾勤,只说了六个字,“他不算,我算吗?”

顾勤呆住了。他是真的没想到,王致会和他说这句话。来这个俱乐部两年了,王致自有自己的圈子,像他这样的小孩连凑过来跟他打个招呼都难。睥睨整个球场的提个排行都要立正的二哥对他而言就是个散仙,而且还是站在云端那种。顾勤信奉马克思主义,从不拜神。
王致一瞪眼睛,“站那么远干什么,进来。”
顾勤连脑子都没来得及转一下就进来了。

王致看他,“打了几年了?”
顾勤道,“四年了。”
王致抬眼,“四年就打成这样,你练的什么球啊!”
顾勤不服气了,您老人家见过我练球嘛。每次经过我们的球场,眼皮都不带撩一下的。

王致走到桌边去,随手扯过一张纸,几笔就画出球网来,“第一局三分二十秒这个,球路判得不合适,扑反了。四分十七秒这个,左脚的动作要再快一分。第二局五分三十一秒这个,风向没有考虑到。最蠢的就是十一分钟这个,明明就是个出界球,你还非要去救!早晨吃药的时候药洒了把胶囊吃了吧。”
顾勤是真的被惊呆了。他和林方标的这一场,可以说是尚存余力,几次目光扫过王致,二哥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还在心里编排过不知道他站在这里是为什么呢。更何况,二哥纡尊降贵亲自画图给他看,他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二哥的腕子上是没有带表的。

顾勤双手捧起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来,仔仔细细盯着。王致轻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破纸一张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亲自教你,有得学。”
顾勤突然转过了脸,王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几乎被吓了一跳。
很多年后,顾勤收服小息,漫漫征途,不见前路,他就总是想,怎么挑个可意的徒弟就那么难呢,师兄当时收自己,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真的?”
王致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道,“徐孝标那个彪子,有一句话没说错,球场如战场,寸土必争。”

顾勤没吭声,但难免有些不服气。赢了就够了,谁也不会在七分力就拿下的时候绝招尽出的。
顾勤也不算错,可惜王致并不是会循循善诱讲道理的人,他带师弟的逻辑非常简单,就是我的话你必得当个话,心里眼里都一样,我说了你听着就是,再没有阳奉阴违的时候。于是,随口就是一句,“出去网子那定点蹲号去。打得都什么玩意儿,不治治你,不定以后怎么丢人呢。”蹲号是球场里师兄罚师弟的老规矩了,双手平举,手臂上放着球拍,搁球网那半蹲着,蹲到师兄满意为止。裆球童纯粹是寒碜人,但蹲号只是体罚,撑不住也得撑着,这就是秩序。

说心里话,顾勤是不怕罚的,但是,小顾怕丢人啊。二哥一开口,顾小秦就把嘴唇咬住了。
王致看他,“怎么,没听见我说的话?”
顾小秦白着脸,半点不吭声。
王致一抬脚就把顾勤从门里踹到门外去了。一下飞出六七米去,顾勤在外面半天爬不起来,二哥在门里,“滚起来!哪儿学得毛病,跟我这碰瓷儿呢?”

顾勤毫无防备,醒过神来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可是他早就知道王致脾气,疼也要爬过去。顾勤从来都倔,硬挣扎着站起来了,只是身上疼得厉害,有些站不直。
王致一看他蜷得憋憋屈屈的样子就来气,训斥道,“给我站直了!”大步走出来,“从前你怎么样轮不着我管,现在跟了我,就守我的规矩。王致眼里不揉沙子,哪儿镉得我眼珠子疼了,我让你沾这儿!”
于是,小顾忍着疼手贴裤缝规规矩矩站直了。

王致看他一眼,“拍了。”
顾勤低头,打掉自己身上的鞋印子。顾勤与他目光对上,眼睛里依旧是倔强。
他愿意在这个人面前低头,可是,他还是他自己。

王致伸出一根手指头来,虚虚点了点他,“今天是头一回,我教你个乖。我说得话,做就是做,没有什么无声的反抗,也没有什么面服心不服。让你逮麻雀,你不许熬鹰。这是给你上的第一课,我不爱当老师,别让我再教你。”说完了这一番话,王致像是真的烦了,他从来是动手不动口的人,今天认了师弟,太给顾勤面子,居然又说了一个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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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更得有点晚了,大家久等了!
番外一 原来遇见你(5)
不用王致警告顾秦也知道他脾气的,于是,乖乖走了。可才转过身去,就听到王致叫他,“回来。”
顾秦是什么悟性,立刻明白了。站定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给王致鞠了个躬,肃着手倒退着出去。
王致一点儿也没因为他的顿悟从轻处罚,在二哥这儿,就没有亡羊补牢将功折罪这回事,“没规没距,蹲完了号给我加二十个圈,什么悟性!”
小顾委屈得眼睛一红,却因为骄傲和畏惧不敢真的掉下泪来,认认真真应了是,直退到走廊转角才转过身子来。

王致犹在门里面,“跑起来,磨磨唧唧!”
顾秦背着球袋一路小跑回了球场,规矩的徐孝标以为他姨姨家祖坟冒青烟了。
没有王致在场上镇着,看客们都切切察察的。顾秦收了全部的委屈,径自走到网架哪里,把球袋放下,抽出了自己的拍子。

球场有一次安静了,全部的人都在看着他。
顾秦仔细查看了下,庆幸刚才飞出去的时候没把拍子压断。然后双手伸平,拖住拍子在手臂上,规规矩矩半蹲了下去。
球场轰地一下炸开了。
徐孝标简直得意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顾秦脸色越发地白。他是多骄傲的人啊,平素虽是从不主动惹事的,可通身都带着些孤标自傲不合流俗的劲儿,如今居然乖乖在这蹲号,大家都觉得,二哥肯定是动手了。当然也有人感到可惜,为小顾不值,毕竟,徐孝标的行止在很多明眼人那里还是很让人看不上的。只是,大家也觉得小顾傲的有点过了——再撩猫子似的,也是师兄啊。

顾秦的“屈服”就像一把火,彻底燎着了徐孝标扭曲的狂妄。他得意洋洋地扛着自己的拍子晃晃荡荡地走过来,一拍子下去,就把顾秦的球拍打翻过去了。再一拍子,直接敲在顾秦的手上,“我让你裆球童,谁让你蹲号了!”说着犹不解气,伸手就按顾秦的脑袋,“给我捡球去,撅着!”
顾秦被他挑起了性子,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他明明一伸手就能打倒他的,可是,想到二哥教导他蹲够刚刚那一场的时间,便也不敢动了。刚才那一脚让他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肉都品过味来了,二哥的命令是绝不能打折扣的,他没叫起,就是地震台风泥石流,也要蹲着。因此,他虽然不敢去捡拍子,两条胳膊还是伸得平平的,腿上更是扎稳了,分毫不动。

旁边的邵谊伟看了一眼陈竺,陈竺点了下头,不动声色。于是,二哥身边的二世祖们全都规矩了,谁也没上前出头。
徐孝标见顾秦不敢反抗,更以为王致替自己撑腰了。索性弯下腰捡了四五个球拈在手里,逼迫顾秦裆球童去。正手舞足蹈地拔着份儿,远处突然飞过来一把拍子,一拍子打过来,正敲在徐孝标的手腕子上,被他捏在手里的羽毛球一个两个的落了地,徐孝标疼得攥着手腕子倒在地上。
那柄拍子长了眼睛似的,正落在顾秦的球袋上,安稳着陆。

四面围观的球员们立刻让出一条道来,王致夹道而过,竟没有一个人敢打招呼。
王致并没有看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徐孝标,眼风扫过站在最西边的那一群,都是被他放的狼,“你们眼前头,我的人就这么让糟践了?”
大家哪知道顾秦已经是二哥的人了啊,可谁又敢和他讲道理,纷纷冲上来准备烩了徐孝标给小师弟出气。王致在他们过来的时候一立眉毛,“回去!早干什么呢!”然后,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疼得在地上打滚得徐孝标面前,一脚踩在刚才那柄拍子上,咔的一声,拍子就踩裂了。
徐孝标一颤。

王致俯视脚下,“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徐孝标吓得牙齿都打颤了,王致只是轻轻滚了下喉结,“嗯?”
徐孝标吓得蜷在地上,半跪半趴着,“二哥我有眼无珠,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王致扯了下嘴角,一个轻笑,“哪只手动的他?”
一句话出口,徐孝标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二世祖们全惊呆了。

陈竺微微皱眉,“二哥,小冲突罢了。”
王致一抬眼皮,“这孩子我看上一年多,几百天没舍得动一指头,倒让个畜生给撩上毛了。今天没一句话,你让我以后秃噜谁!”
徐孝标是彻底被吓傻了,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二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说着还想爬两步扯顾秦哀求,“顾少爷,您高抬贵手,我姨——”
王致在他抓到顾秦前一脚踩在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上,“关上!”
徐孝标觉得自己手腕子都要断了,却被他吓得连叫也不敢叫一声。顾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王致松了脚,瞥了一眼顾秦,“受罚不专心,再蹲两个局。”
顾秦半分委屈也不敢露出来,“是。”
王致倒是真的疼他,“这儿的事跟你没关系,也别白蹲着,想想刚才打得差在哪了。以后就是规矩,打完了球不知道反省,那是白捱。”
“谢师兄教训,是。”

确定他是真的真的受教,二哥才看徐孝标,“我压根没用劲儿,你嚎个什么。”
徐孝标动了动手腕子,果然没事,立刻活络了,“谢谢二哥。”
王致一笑,用脚尖点了点徐孝标掉在地上的拍子,“不用谢。你用这东西动了我的人,我不想脏了手,自己给个交代。”
徐孝标吓得不停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致按按自己肩膀,又动了动脖子,“不肯动手?”
徐孝标一听二哥全身的骨节都在响,再也不敢扛,一横心,捡起地上的拍子,狠狠一下,跺在自己胳膊上,把拍子打断了。
徐孝标捂着手,“二哥——”

王致不满意,“没见着色,继续。”
徐孝标脸色发白,只好拿着打断的拍子岔口,狠命戳自己胳膊,扎得鲜血淋漓的。
球场上静得连风都被抽了起来,星星散散的人,眼睁睁地看着。陈竺见实在闹得不像话,毕竟众目睽睽的,徐孝标也不是普通人。于是向前走了一步,没劝王致,却是看顾秦,“求你大师兄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致抬头,“他敢!”
陈三师兄看着王致,目光平静,“你是他师兄,我也是。不想让他再罚两个局,就这么护着。”

中二期的二哥虽然是真二,但是陈三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句的。但他的宝贝师弟在他的地方让人欺负了,二哥觉得不够。
陈三情商多高一人啊,自然看出他想什么了,看王致道,“他也不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小孩子,宠归宠,还是要教的。”说到这就走到顾秦对面,“你刚才明明有机会,却拼着挨了徐孝标那几下子,是看准了二哥要给你出头吧。”
顾秦不敢说话了。生母早逝,大家族里讨生活的人,哪怕性子骄傲,也看得懂别人脸色的。顾秦知道陈三,这位三师兄,虽然内敛低调,没有那一群嚣张的二世祖们显眼,却是最不好打发的人。他以前没和王致身边的人接触过,一直以为陈三的超然地位来自于家世和球技。可今天他不急不躁地站在自己面前,顾秦才感觉到,那种毫无锋芒却无处可退的压迫感。


陈三看着他,“心思深得有点偏了,二哥终于收了你,就不是外人。瞅了空,哪天到我这来一趟,教导你几下。”
顾秦听话极了,“是。”
然后陈三就走到徐孝标面前,“今天摔得有点重了,球拍都能绊倒,以后走路当心些。”
徐孝标如蒙大赦,却不敢就这样走,可怜巴巴地回过头,看着王致。
王致看他屁滚尿流的样子,也觉得再计较太丢份儿。气得甩了下手,看陈竺,“我给你面子。”然后,徐孝标就感恩戴德,连滚带爬地去了。

陈竺突然道,“等等。”
徐孝标几乎要哭出来了。
陈竺还是那副面无波澜的样子,“让你的胳膊给我的师弟道个歉。”
徐孝标一怔。
顾秦在人堆里的师兄甲道,“快点儿。没让你的膝盖道歉,算便宜的了!”
徐孝标懂了。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胳膊在顾秦面前的地上滚了又滚,做出类似于磕头那个动作,腆着脸,“顾少爷,您饶了我。”

顾秦不敢擅自决断,用眼神询问陈竺。
陈竺声音淡淡的,“做了我们得师弟,只管大大方方地带着。动过你的人,师兄们自然给你交代。只是你年纪小,别让他跪,折了你的福。”他说完了这番话,也不管顾秦懂不懂,依然不温不火的语气对徐孝标,“麻烦带走你的拍子。”而后,就是一抬眼,环顾四周全部围观群众,“谢谢,都散了。”
番外一 原来遇见你(6)
王致和兄弟们一起说话的时候,顾秦还在球场上——罚蹲号。
临走的时候,王致捡起了被徐孝标打翻在地上的拍子,重新放回顾秦胳膊上去,“虽然没为你废了他的手,但也弯了一下腰。抵了。”说完就走了。拍子不沉,顾秦倒是愣了。等王致走了好远顾小秦同学才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是,不好意思来着。所以,虽然师兄略自信了点儿,但也算哄着自己了,对吧。不知道为什么,被狠狠踹飞了几米如今膝盖还在发酸的顾秦突然觉得熨帖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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