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完本——by语笑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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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理会她的疯言疯语,陶玉儿一语不发看着那地图,片刻之后,她突然问空空妙手:“白玉夫人墓的上头,那条暗道通向何处?”
“一处旧的刑房。”萧澜道。
“刑房?”陶玉儿道,“走,先去看看。”
萧澜答应一声,也没多问,带着她径直去了白玉夫人墓。其余人也一道跟上,陶玉儿对那绘满白玉夫人的壁画没有任何兴趣,她脚步匆匆穿过暗道,最后停在了那铁虎大军处。
先前只听萧澜与陆追说过,却谁都没看过,此番得见,空空妙手举着火把惊叹道:“可真是好东西。”
“陶夫人为何要来这里?”陆无名问。
“有一个传闻,陆府的主人迷恋白玉夫人,迷恋到连她的魂魄也想占有,所以通过白玉夫人的墓室,理应是能找到主墓穴入口的,明玉先前也曾推出这点。”陶玉儿道,“尽头那处刑房只是做做样子,这铁虎阵后,应该还有一条路。”
“通往主墓穴的路?”萧澜道,“能找到明玉吗?”
“安魂殿下的路,理应是能通往主墓室的。”陶玉儿道,“这里既然也能通往主墓室,那至少能离明玉更近一些。”
“好。”萧澜点头,“我过去看看。”
“你过去看看?”空空妙手大惊,一把扯住他道,“这玩意一头就能杀数十人,你要独自一个人闯过这数百数千头?”
“自然不是硬闯。”萧澜抬头看了看石壁顶,“我从上头爬过去。”
冥月墓外,阿六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你就别转悠了。”岳大刀道,“我头晕。”
“你说爹到底被救出来没有啊。”阿六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然我进去看看吧?”
“师父他们都没来叫你,去了也没用。”岳大刀拉着他的袖子,“况且爹叮嘱过的,要你守在这里,谁出来杀谁。”
“冥月墓都倒了,还有谁能出来。”阿六嘀咕一声,继续唉声叹气,满心烦躁。
岳大刀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也是满脸愁苦。
陆追用了一夜时间,杀了三条鳄鱼,又与王阿毛一起,将其斩成小块,用盗墓用的粗绳子穿起来,像是晾腊肉那样摊开。而后便精疲力竭倒头睡着,暗无天日也分不清时间,睡着时天黑,醒来时依旧天黑。
熊熊火堆烤着鳄鱼肉,冒出滋滋的油来,虽说入口依旧腥骚粗韧,两人却谁也没有嫌弃,默不作声各自吃下一大块,觉得全身力气回来不少。
“今日你要做什么?”王阿毛又问。
陆追从他的包袱里取出铁凿和儿臂粗的大钉来,道:“去石壁上弄些铁桩,将这鳄鱼肉挂上去。”
“然后呢?”王阿毛依旧不解。
“然后潭中的鳄鱼闻到血味,就会涌到岸边,却只能干着急。”陆追道,“我趁机潜入水下找出路,而你站在石壁上,看其中若有哪条鳄鱼没了耐心,想要折返水中,你便割一块肉给它,懂了?”
王阿毛想了想,点头:“嗯。”
“你放心。”陆追道,“若找不到路,我就再钻出来,我们想别的办法。若能找到出路,我定然会回来救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大家朋友一场,出去我请你喝好酒。”
王阿毛难得呲牙一笑:“那挺好。”
陆追重重握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后便撑着站起来,拿着工具攀上石壁,一下一下往里凿着铁钉。
清脆的声音在石窟中回响,王阿毛站在下面看着陆追,头一回知道,原来人还能活成这样,哪怕是困在这鬼哭狼嚎的地府里,哪怕和自己一样无路可逃,也一样能让人……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只觉得他很是潇洒,于是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眼睛,自己也爬上去帮忙。
陆追笑笑:“不怕了?”
王阿毛手里握着锤子,将石壁砸得震天响。
又过一日,钢钉凿好了,肉块也挂好了。在经过充足的休息和一顿饱餐后,陆追又从王阿毛手中讨来几枚臭弹,道:“躲远些。”
“为何要捏爆这些东西?”王阿毛嫌弃道,“臭死人的。”
陆追道:“满身都是血,也没衣裳可以换,只能用这些东西来挡挡鳄鱼,否则只怕一下水就要被撕碎。”
王阿毛赶紧捂住口鼻。
陆追用衣襟裹住臭蛋,单手用力捏爆。弥天恶臭顿时散开,王阿毛表情纠结,险些呕出来。
陆追闭住呼吸,道:“去!”
王阿毛答应一声,手脚并用攀上那石壁,用匕首在其中一块肉上划出口子,风干的表皮被刺破后,腥臭的血液再度滴滴答答淋下来,那些鳄鱼果然蜂拥而至,叠罗汉一般趴在石壁上,张开大嘴看着上头。
头回看到这么多鳄鱼在自己脚下张开嘴,王阿毛握紧腰间缠着的绳子,觉得裤裆一阵发热,但幸好还算争气,没有一屁股跌坐下去。
趁此机会,陆追“噗通”一声跳入水中。臭味掩盖了血腥味,远处的鳄鱼群并没有过来,他闭住一口气,在水下一寸一寸摸过去,整个人高度紧绷,已经顾不上周身彻骨的寒意。
空旷的石窟水潭,数百条凶狠的鳄鱼,石壁上插着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像是夜空的繁星,将四周照得一片亮堂。而在这一片亮堂里,王阿毛孤身一人站在石壁上,腰里缠着绳子,手中握着长刀,像是传说中的孤胆英雄一般。可他此时却无比提心吊胆,看不清陆追情况如何,只能按照他先前所说,见有鳄鱼等不及要走了,就赶忙割一块肉丢下去,好替水里的人争取更多时间。
在半个时辰里,陆追上来换了三四回气,最后一次潜入水面后,却再也没有浮出来。石壁上的火把已经渐渐开始熄灭,光芒一寸一寸消失,黑暗一寸一寸袭来,肉已经喂完了,吃饱喝足的鳄鱼们拖着笨重的身躯掉头,缓缓没入了水里。
王阿毛在石壁上坐了许久,方才攀下来,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回走。
应该是找到路了吧,他安慰自己。坐在那漆黑的棺材里,看着陆追留给他的几大块鳄鱼肉,王阿毛觉得这几天过得像梦一般。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水声,陆追精疲力竭爬起来,在暗道里踉踉跄跄往前走。那潭水下果真有一个暗环,拉开之后,一股巨大的水流将他冲入暗道,脑袋磕得晕晕乎乎,也不知多久后才幽幽醒转。
全身又冷又疼,甚至连四肢都开始变得麻木,陆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去思考什么,只能凭借本能,一步又一步向前僵硬走去。
世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渴望能见到一束光。
……
萧澜戴着一双银丝手套,手腕与脚腕都缚有铁钩,像壁虎一样紧紧贴着洞顶,缓缓往前挪动。陆无名也跟在他身后,其余人则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没人知道这铁虎大军究竟有多少,也没人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究竟能不能找到另一条路。
“前辈。”萧澜道,“前头有暗器。”
陆无名道:“你我换个位置。”
“不用,前辈多加小心便是。”萧澜道,“跟着我走,莫要触动机关。”
陆无名答应一声,两人前进的速度越发慢起来。而在他们身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虎大军正注视着这千百年来仅有的闯入者,沉默不语,表情森然。
……
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片光。
陆追心里一喜,又再度撑着站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走去,若他的判断没有错,这里应当就是通往墓穴入口的主路。风呼呼迎面吹来,半潮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像是一副笨重的铠甲,陆追握紧清风剑,依旧不敢放松警惕,直到确定外头并无异样声响,方才探出头去。
面前是无比熟悉的场景,是那些双目中流下血泪的木人。
陆追全身不由汗毛倒立,又想起了儿时那梦魇般的阴影。
而下一刻,那些木人却缓缓站了起来,像是被人赋予了生命。
……
萧澜跃到地面上,全身的衣服被汗水浸透,陆无名亦是满头大汗,两人回头看着身后那壮阔的铁虎军,都有些后怕与庆幸。
“这里真的有路。”萧澜展开地图,“按照娘亲的标注,若有路,我们就该往北走。”
一句话还未说完,脚下的土地却开始颤抖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第一反应,就是这铁虎军莫非活了?可回头看去,那些寒光铁器却依旧纹丝不动,并无生机。
“明玉!”萧澜心里涌上一丝不详的预感,拔腿向北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62章 获救
再度开启的冥月墓
闪着寒光的利刃从那些木人指间刺出, 头颅僵硬地扭动着,齐齐注视向陆追的方向,黑洞洞的眼眶中隐隐有着干瘪的硬物, 那曾是无数双鲜活的眼睛,如今却再也流不出半滴泪。
陆追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暂时撤回暗道内, 只是那些木偶人的速度却比他更快, 足下像是装有轨道,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有刀尖带着风声逼至眼前。
陆追一剑扫开那夺命利刃, 将它顺势砍成两截,木人沉重的身体歪斜砸到地上,却刚巧堵住暗道入口。此时更多的木人也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陆追早已精疲力竭, 自是没有更多的体力再去应付这些狰狞的木怪,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 咬牙挥剑杀出一条路来, 使出轻功一路飞掠,想要甩开身后那令人胆寒的轰鸣声。
如同回到了儿时,一样是在这条暗道内惊慌逃命。木人在轨道尽头停下了脚步,而陆追冷到麻木的身体也总算恢复了些许温度, 疼痛变得清晰起来——方才那些利刃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几乎要将衣服浸透。
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陆追觉得自己的双腿正在逐渐失去知觉,像是两根沉重的木桩,很快就会被深深钉在地下,再也动弹不得。又蹒跚往前走了几步后,他终于几近虚脱地跌倒在地,清风剑“当啷”一声,脱手在地上砸出一片尘埃。
时间像是静止的流水,耳侧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天顶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来。在这一片混沌里,陆追疲惫地闭上眼睛,却又强迫自己睁开,他不能睡。视线有些模糊,他抬起手想要揉一把,掌心却已经被血与泥土染得看不出颜色,于是胡乱在身侧的石柱上擦了擦,不曾想却再次触动了某个机关,大地又一次震颤起来。
陆追心里暗暗叫苦,重新将清风剑握在手中,他不知下一刻冲出来的会是什么,可无论是什么,此时此刻的自己,似乎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再去应对。
金色的光骤然洒满长廊。
陆追眼前发黑,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能勉强看清,方才轰然开启的,正是儿时记忆中的那扇殿门,门后金碧辉煌穷奢极欲,无数红莲盏分列两旁,正发出璀璨的光亮来。
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陆追重新靠着石柱坐下,却连撕下一块衣料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用手勉强按住伤口,看眼前的一片金色再度模糊起来,红莲盏灼灼燃烧,像是坠入汪洋中的一滴血。
引魂阵啊。陆追心想。
这是他在昏迷前的最后一丝意识。
……
乌金铁鞭在空中炸开一片木屑,扬在半空似是一场大雪,那些残缺的木人脚下咯吱咯吱作响,依旧顽强地攻向新的入侵者。陆无名挥剑照着眼前一片木人的头颅斜砍过去,对萧澜道:“去找明玉,这里交给我!”
萧澜答应一声,向着北边大步跑去,若说先前还不确定,可方才在看到那几个残破的木人后,他已经能断定,陆追定然正被困在这长廊中的某个地方。果然,在尽头的拐角处,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萧澜脑中一声闷响,几乎是跌跌撞撞冲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明玉!”
陆追死死闭着眼睛,全身都是冷的,脸色如纸般煞白。萧澜一把握住那伤痕累累的手腕,只觉指下脉搏跳动比蛛丝还要细,断断续续的,像是在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坚持住。”萧澜从怀中取出伤药,捏开他的嘴喂了一粒进去,又挑了干净的衣摆扯成碎布,将那还在往外渗血的几处大伤包扎好。陆无名也在此时赶了过来,见到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儿子后,他心里一空,合剑回鞘疾步上前,嗓音嘶哑道:“明玉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得赶紧回去。”萧澜脱下外袍将人裹住。
陆无名按住他的肩膀:“回去就要穿过铁虎军,你带着明玉怕是做不到。不如先留在这里,我一人回去请叶谷主。”
“前辈一来一往,少说也要一天半。”萧澜打横抱起陆追,“明玉等不了这么久,我去想办法拆了那机关。”
“拆除铁虎军的机关?”陆无名先是一惊,后又摇头道,“我知道你着急,可再急也不能自乱阵脚。”
“至少也要试一试。”萧澜看着怀中人,“前辈信我。”
陆无名心里叹气,但见他固执,便也答应下来。三人折返向外走去,并未多看身后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一眼。此时此刻,再多堆积如山的珍珠黄金加起来,也比不过一张床,一碗粥,一剂药。
木人阵已破,只剩下了寒光凛凛的铁虎军。萧澜将陆追交到陆无名手里,右手握紧乌金鞭梢,眼神阴狠如狼——他没有别的选择,必须闯过这一关。
陆无名抬掌在陆追胸口缓缓注入一缕真气,暂时护住了他虚弱的心脉,却有些不忍心再多看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只轻轻拉高外袍,将最后一缕风也替儿子挡在外头。
乌金铁鞭在空中划过呼啸声响,柔软而又坚硬的鞭身像是有了生命,轻盈灵巧地避过其余铁虎军,只将最右一头死死咬住,又凌空将其拽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走廊另一头。
寒铁制成的外甲被摔得坑坑洼洼,体内机关“嘎巴”作响,愤怒的铁虎高高竖起尾巴,朝着萧澜腾跃扑来。乌金鞭再度张开毒牙,萧澜并不想将铁虎砸成一堆废铁,因此打得极有耐心,大多时候都在闪身躲避,数百招后,铁虎再度冲撞过来,萧澜方才看准时机,单手卡住那冰冷的虎首,发力一拧将之打成两截。
铁虎终于安静下来,伏卧在地上,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萧澜对陆无名道:“前辈先回去吧。”
陆无名点头,时间紧急,谁也耽误不起,萧澜这回能拆开机关自然最好,若拆不开,至少自己也能尽快带些药回来。他将陆追安顿好后,便再度壁虎一般攀上洞顶,用利刃勾住缝隙,沿着来路折返。
萧澜坐在陆追身边,从袖中掏出一副精巧的工具来,这是空空妙手送给他的礼物。那铁虎虽被打成两截,却只断在连接处,身体内的机关依旧是完好的,萧澜小心翼翼将其拆开,百余副齿轮相互咬合着,即便经过了千百年岁月的洗礼,也依旧光滑如新,精妙绝伦。
将一个又一个的小零件拆除下来,铺在地上,萧澜觉得自己此生从未如此紧张过,却也从未如此冷静过。一个时辰后,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却依旧全神贯注,他皱眉注视着铁虎腹内,许久之后,又用镊子夹出一个小小的齿轮。
机关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反方向收紧了些许,萧澜试着用手拧了拧铁虎的四肢,纹丝不动。
陆追在昏迷中低低呻|吟了一句。
“乖。”萧澜拍拍他,自己撑着站起来,重新回到了那铁虎阵前,又一鞭子捆回来一头铁虎。不过这回却没有拧断脖子,而是任由其横冲直撞,眼看已经到了眼前,方才一跃而起,单脚发力踩上铁虎后颈三寸处。
齿轮再次被反向合紧,铁虎也成了静止的摆设。
萧澜总算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大意,又一连试了三四头铁虎,确认位置的确没有错后,方才步入铁虎军中,扣下了最前头那只铁虎的机关。
一个又一个的齿轮被合紧,萧澜很快就追上了陆无名。见他已经破了机关,陆无名心中一喜,也腾身落在他身侧。两人一道动手,速度就快了许多,而在铁虎大军另一头,众人也正等得火急火燎,最终还是陶玉儿先看到,伸手推了身侧的空空妙手一把:“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动静?”
“什么动静?”空空妙手赶紧揉揉眼睛,踮着脚看过去,半晌后一拍大腿,喜道:“是是是,在拆机关,像是陆无名。”
“那澜儿呢?”陶玉儿心里一空,反而更加担心起来,好不容易等到陆无名又走近了些,赶忙大声问:“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