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完本——by语笑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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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澜应了一声,不动声色跟上。
另一处林中空地,有人正在等,是住在城中客栈的鹰爪帮弟子之一。见到裘鹏身后跟着的萧澜,明显愣了片刻。
萧澜面色如常。
“怎么,认识?”裘鹏挑眉。
那弟子垂首道:“在船上,在李府中,都曾见过这位公子。”
“见过就对了,他现在是我的人。”裘鹏道,“不必有顾虑,说事情便好。”
“是。”对方道,“李府内的暗道已经布置好,一旦按下机关,便是万箭齐发,到时候即便是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也逃脱不得。”
“不错。”裘鹏点头,“辛苦你了。”
“教主言重了,”那弟子赶忙道,“能追随教主,是我等的福分。”
“回去吧。”裘鹏道,“往后除非有事,否则便不必来了,免得引人注意。”
弟子答应一声,低头后退几步后,方才转身离开,显然极敬畏他。
萧澜问:“为何要在李府内布下机关?”
裘鹏答:“自然是因为要杀人。”
萧澜又问:“杀谁?”
裘鹏语调轻佻:“你猜?”
萧澜摇头:“我猜不出。”
“猜不出,将来我就亲自带你去看。”裘鹏手掌在他胸膛上下抚摸,饶有兴致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倒是能先做一件别的事。”
萧澜道:“何事?”
“你觉得我美吗?”裘鹏问。
萧澜点头:“美。”
“想都不想,可见也是随便说的,你们男人可当真不能信。”裘鹏探身上来,想要啜一口他的唇,却被闪身躲开。
萧澜看着他。
“看来不给你点甜头,你也不肯给我甜头了。”裘鹏叹气,又单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你在洄霜城里也住了有一段日子,可知道这城中最漂亮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萧澜摇头:“不知。”
裘鹏继续道:“叫姚小桃,是这镇上豆腐老姚的女儿。”
萧澜道:“所以?”
“人人都说她长得好,我却偏偏不服气。”裘鹏双目一挑,眼底迸出杀机,声音却依旧又柔又腻,“你今晚就去替我将她的脸划花,好不好?”
萧澜道:“这世上有无数座城,每座城里,都会有个顶好看的姑娘,毁得完吗?”
“没看着的,没听到的,我不管。”裘鹏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可现在既被我知道了,那便只能怪她那张脸,怨不得别人。”
萧澜冷笑:“这便是你要干的大事?”
“大事还不是时候,先做些别的,也是乐子。”裘鹏慵懒道,“一个小贱人的脸,花了又能如何,你又不认识她,莫非还怜香惜玉舍不得?”
萧澜道:“答应你便是。”
“这还差不多。”裘鹏很是满意,总算舍得直起身子,腰肢水蛇一般出了林子。外头有别的弟子在等他,像是有不少事情要禀报,帐篷被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萧澜也未硬闯,待到天黑之后,便又独自出了林地。
陆追依旧在原处。
林威脑袋直疼,怎么这人每天晚上都要出来一趟,难不成抱二当家上了瘾。
萧澜也有些不满:“你为何还在这?”
陆追答得淡定:“昨晚便说了,回山也无事可做。”
林中风声呼啸,萧澜看着他冻成通红的鼻尖,心下无奈,只得先将人拉到背风处蹲着。
陆追眼底笑意更甚。
萧澜道:“裘鹏让我今夜去替他做一件事。”
“这么快?”陆追有些意外,“我还当他至少要考验你一段时间,鹰爪帮看着也不像是缺人手。”
“这便是考验了。”萧澜道,“这城中有个好看的姑娘,名叫姚小桃,家里是磨豆腐的,裘鹏让我去毁了她的脸。”
陆追问:“有仇?还是单单是嫉妒别人家的姑娘年轻漂亮。”
萧澜道:“后者。”
陆追摇头:“先前鹰爪帮虽说也下三滥,却也顶多是偷鸡摸狗,为何如今竟变成了这样。”
“走吧。”萧澜道,“先去那家城内的豆腐坊看看。”
陆追答应。
林威蹲在巨石后,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
……
三更半夜,这又是要去作甚。
夜色已深,洄霜城内也已经安静了下来,老姚家的豆腐坊门口挂着两串灯笼,挺好找。
两人悄无声息落入院内。就见四处都挂着洗好要晒的红纱,看架势是要办喜事。
磨豆腐要起早,因此这一家人睡得也早。陆追道:“你打算怎么办?”
萧澜道:“只有暂时委屈这位姑娘了。”
陆追道:“幸好今夜是你,若裘鹏心血来潮派了别人,那这一家人可就毁了。”
萧澜道:“你去。”
陆追:“……”
陆追道:“凭什么!”
萧澜道:“因为你比较像个好人。”
陆追道:“其实你看起来也不大坏。”
萧澜眼底带着光和亮,像是在笑:“快些。”
陆追伸手大喇喇推开屋门。
“什么人!”床上的老两口被吓了一跳,拥着被子便爬了起来。
“二位不用惊慌。”陆追出手便点了哑穴,“我来是有事相商。”
看着面前斯斯文文的白净公子,老姚将老婆子挡在身后护着,心底忐忑,抖若筛糠。
陆追直白道:“听说老人家有个漂亮女儿?”
萧澜在门口抱着手臂,听到后一乐,还真是朝暮崖出来的,张嘴便是土匪腔调。
老姚也被这句话震得头皮发麻,嘴上不能说话,便急急下床穿鞋想去看女儿,一时也忘了害怕。
陆追伸手拦住他。
老姚从一旁摸过扁担壮胆,抡着便想与他拼命,却被人从后头一把攥住。
陆追嘴角一弯看他。
萧澜哭笑不得:“故意捣乱是不是?”
陆追道:“没有。”
萧澜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将人打发到一边,又将老姚按在椅子上:“令千金现在没事,先不必担忧,不过老人家若是不配合,将来会不会出事,便难说了。”
老姚呼哧呼哧大喘气,不知要说什么。
萧澜道:“有个邪教的妖女,嫉妒你女儿的美貌,派我来毁了她的脸。”
老姚听完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伴已经在床上软绵绵昏了过去。
陆追只好过去给她喂了一枚药丸。
萧澜又道:“但是我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造孽太多,想金盆洗手。”
老姚赶紧疯狂点头,金盆洗手好。
萧澜解了他的哑穴。
老姚哭道:“好汉饶了我女儿啊!”
“那你要配合我。”萧澜道,“否则你女儿保不住,我的命也难留。”
老姚赶紧答应:“好汉尽管说。”
萧澜问:“你女儿胆子大吗?”
老姚摇头:“小桃打小就胆小,见个大些的虫子也能哭。”
这个就棘手了……萧澜摸摸下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人。
陆追:“……”
萧澜道:“这回你怕是没法躲。”
陆追感慨:“怪不得在我临下山时,陶夫人教了我一个*法。”还当真是亲母子。
萧澜让老姚去隔壁将女儿带了过来,又拿了一套宽松的冬日罩衫,穷人家的女儿没多少发饰,陆追问:“姑娘平日里最常戴的是哪一朵?”
姚小桃怯生生指了指一朵大红绢花。
萧澜忍笑。
陆追从盒子里拈起来。
幸好他来时一身白衣,此时外头罩一个水红色的袍子,倒也不难看。姚小桃又从里屋拿来一面铜镜,萧澜放在陆追面前,弯腰扶住他的肩膀,看着镜子里头的人:“我帮你?”
陆追道:“你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不然呢?天都要亮了。”萧澜抽掉他的发簪,一头墨发顷刻泻下,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更衬得人脸颊白皙。
陆追坐着没动,任萧澜重新将他的头发束起。
姚小桃抿着下唇,倒也不怕了,或许是面前这两位公子都太好看,在镜子前低声说笑,当戏文看也成。
老姚心里震惊,还当闺女会吓哭,为何这阵似乎还挺津津有味。
萧澜将他的身子转过来,问:“准备好了?”
陆追点头。
萧澜提着笔,看着他那张白净的脸,有些下不去手。
两人距离极近,陆追闭起眼睛。
萧澜深吸一口气,将那朱砂笔往他脸上胡乱画去。
姚小桃:“……”
老姚:“……”
陆追皱着眉,只觉脸上又痒又痛,很想打喷嚏。
有完没完,这是要勾出一幅洛阳牡丹不成。
☆、第二十五章 红莲盏
差不多就可以了萧大公子
片刻之后,姚小桃实在看不下去,弱声提醒:“公子,差不多就可以了。”
萧澜总算停下手。
陆追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屋内众人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不详预感。
萧澜后退两步,提前道:“喏,是你自己说的,要夸张些。”
陆追一把抄起桌上铜镜。
四周很安静。
……
陶玉儿在陆追临下山时,所教授的那段*术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精髓便是要让人在混沌恍惚中,只记得住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而后再由布阵者加以引导,将假的变成亲眼所见,铁板钉钉。
正因如此,陆追才会在萧澜下手前,多说了一句:“要夸张些,脸若桃花嘴唇鲜红,让人一见便知是个女儿家。”
但坦白讲,他此时却有些后悔。
万事全靠比,这阵才顿悟,还是画朵牡丹好。
姚小桃看着他那满脸朱红,以及快要滴出血的双唇,既觉得好笑,又不敢笑,还有些惋惜,这般好看的一个公子,还是方才那样更好看。
萧澜安慰:“黑天半夜的,也无人知道这是你。”
陆追想,将来一定要将此人打一顿。
萧澜道:“走吧。”
陆追放下铜镜,对姚小桃道:“这几日怕是只有委屈姑娘躲起来了。”
“公子放心。”老姚道,“我这豆腐坊有个大柴房,让小桃住去那里就成。”
“对了,看那满院子的红纱,快要成亲了吗?”陆追又问。
老姚点头:“年后就要嫁到远处去,我和她娘正舍不得呢。”
“远处?那倒正好。”陆追道,“天明之后,会有人来找你们,我这恰好有一笔多出来的银钱,你们一家人不不妨先去别处暂避一阵,待到这城里消停了,再回来也不迟。否则一直让姚姑娘住在柴房中,又冷又闷就罢了,还要耽误婚期。”
老姚连连答应,只说只要女儿没事,那便做什么都成。
陆追出了门。
萧澜也跟了过去。
小巷内,更夫打着更路过,还在想着天亮后要去何处吃早饭,前头却骤然传来一声尖叫,锐利刺破寒气与雾气,吓得周遭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一股脑从床上坐起来,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何事。更夫亦是魂飞魄散,丢掉手中的梆子就想跑,巷道尽头却已有一个人跑了出来,一头黑发散落肩头糊在脸上,同故事中的鬼怪一模一样。
更夫膝盖发软生疼,向后重重跌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只连滚带爬缩到道边。
“救命啊!”对面那女子的叫声一声赛一声凄厉,在她后头还有一个黑衣人,手中拿了把明晃晃的匕首,追上来抓住那散乱黑发,挥手便朝着脸扎了下去。
女子惨叫更甚,一张俏丽的脸在月光下渗出鲜血,将衣裳领子也染成红色。再一晃眼,那城中卖豆腐的老姚也追了出来,扑倒在地抱住了黑衣人的大腿,似是在哭求着什么。
这是有人要向姚家寻仇?更夫晕晕乎乎一翻白眼,生生被吓昏了过去。
待周围邻居有胆大的冲出来,那黑衣人已无影无踪,路上一片鲜血刺目,豆腐坊的门大开着,屋中听似一片慌乱。
“老姚,怎么了?”众人赶忙跑进去。
老姚干嚎道:“有人,有人冲进来打伤了小桃啊!”
这豆腐姚家在城里的人缘不错,此番出了变故,自是一群人都心急如焚,有人去报官,有人去请大夫,年轻力壮的汉子们手中拿着柴刀守在外头,婶子则是进去帮着姚家大婶照顾小桃,却没多久就都出来,说里头血腥得很,待久了就晕。又陪着抹泪,说好端端一个闺女,这下怕是要毁了。
卧房中,姚家大婶胆战心惊看着两人,已然不知这究竟是人还是鬼神——都是乡里乡亲,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何进来的街坊们竟是一个人都没看出,床上的人并不是小桃,那些血也不是血。
“大婶不必惊慌。”陆追道,“我们不是坏人。”
“是是是。”姚家大婶是个老实人,又受了怕,只知道垂着手站在一边。
萧澜端了个椅子给她坐,又从旁边的铜盆中拧了个手帕,递给床上的人。
“帮我。”陆追仰着脸。
“手又没断。”萧澜将毛巾丢在他额头,“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些天分。”
“什么天分?”陆追一边抹脸一边问,“扮姑娘的天分?”
“学阵法的天分。”萧澜坐在床边,“这*术娘亲也曾教过我,不过却当真学不来。”
“无妨。”陆追笑笑,“都一样。”
脸上有不少胭脂与朱砂痕迹,擦完一整条手巾还有些泛红,萧澜替他又拧了条帕子。
陆追问:“还有哪里没擦干净?”
萧澜道:“哪里都没擦干净。”
陆追道:“哦。”
毕竟看不到,挺正常。
萧澜心里好笑,捏起他的下巴,一点一点耐心擦去那些红痕。
陆追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就那么看着他,睫毛上落了一层黄色光晕。
萧澜嘴角一扬:“看我做什么?”
陆追答曰:“反正没事做,看看也好,否则眼闲。”
萧澜松开手:“干净了。”
陆追道:“我在这里守着,免得出乱子,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不过官府那里尚不清楚究竟是谁的人,我打算还是暂时隐瞒为好。”
萧澜点头:“自己小心。”
陆追目送他一路出了房门,然后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偷笑。
姚家大婶这阵也冷静了些,哆哆嗦嗦给自己倒了杯水,心说这江湖中的人可当真是看不透,也不知到底在无端高兴些什么。
天色蒙蒙亮起来,消息也在城中传开。看着大门紧闭的姚家豆腐坊,众人都在唏嘘,说姚家闺女太可怜,也不知是谁下的毒手,一张脸都毁了,连大夫进去看诊,出来时也晕晕乎乎,扶着树吐了半天,旁人问起来只摇头摆手,连说什么都没记住,什么都说不出。
枯树林中,萧澜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裘鹏喜道:“这样就对了,除了我,这世上本就不该有别的漂亮女人,只需要有男人,尤其是像你这般精壮好看的男人。”
萧澜心下摇头:“若没有其它事,我要去休息了。”
“等等,”裘鹏扯住他的衣袖,“连陪我说阵话也不成?”
萧澜眉间疲惫:“我一夜未眠,又曾受了你一掌,此时是当真累了。”
裘鹏问:“若是与红莲盏有关呢?”
萧澜却不以为意:“江湖中四处都是关于红莲盏的传说,若你想看,一文钱便能买一摞话本。”
“不识好歹。”裘鹏甩开广袖,斜斜靠在榻上,手指轻轻抵着额头,“那些文人秀才写出来的穷酸故事,又如何能摆得上台面,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萧澜犹豫片刻,还是坐在他对面。
“这就对了。”裘鹏媚眼横生,“男人就该有些野心,才更讨人喜欢。”
“你知道红莲盏的秘密?”萧澜问。
“红莲盏先前一直藏在伏魂岭冥月墓中,你可想过缘由?”裘鹏随手拿了一粒梅子含进嘴里。
萧澜道:“武林中人人皆知,红莲盏是冥月墓的圣物,自然该在伏魂岭。”
“冥月墓是大墓葬群,地底下埋了不知多少宝贝,要什么没有,为何偏偏就奉着红莲盏当宝贝?”裘鹏嗤笑。
萧澜道:“那你说是为何?”
裘鹏神秘道:“因为有了红莲盏,才能真正打开冥月墓。”
萧澜追问:“什么叫真正的打开?”
“所谓真正打开,就是说现在冥月墓弟子身处的,只是整个墓群的一小片。”裘鹏道,“若想要往深处挖掘,便要依靠着红莲盏打开整个墓葬的入口,才能触到千百年前的宝藏与真相。”
萧澜心下微讶,他自幼在冥月墓中长大,只觉地底洞穴广阔纵横,宛若恢弘宫殿一般,却没想过竟会只是墓葬群的小小一部分——甚至连姑姑都从未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