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完本——by语笑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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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捏住他的下巴,撇嘴:“算了,你出去,我自己来。”
萧澜道:“我出去找陆前辈?”
陆追:“……”
陆追提起一口气,扯过一旁的枕头拍在他脑袋上。
萧澜笑着躲开,拥着人压在枕被中,抵住额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指,按在鸳鸯枕侧。
四目相接,眼底都写着万语千言,一双在蒙蒙水雾中泛着桃花,一双在长空旷野里燃着烈火。
陆追低低道:“天亮了。”
萧澜道:“所以你乖一些,外头过阵子可都是人。”
……
都是木头小屋,隔音自然不会太好,更何况院中三人都称得上是高手——深夜入睡倒也罢了,可此时此刻,一想起只隔着薄薄一层门板,外头便有人洗漱吃饭谈天,陆追就不自觉想要往木床角落中退,似乎想要借着那半抹浅淡阴影,将自己这场不管不顾的情|事藏起来。
萧澜扯过被子,将两人都裹在了里头。
四周暗黑一片,至少能带来片刻的安全感。唇舌相缠,便能将所有声音都吞咽回去,陆追呼吸迷乱而又贪婪,不舍让他离开自己半分,身体与心都是诚实的,甚至连眼底都沁出泪来。
纵情也好,任性也好,至少此时此刻,是一切都很好。
对面木门一响,是陶玉儿与岳大刀已经起床。身下木床恰好“吱呀”一声,陆追睁大眼睛,有些受惊地僵硬看着他,却没想到下一刻便被人拦腰抱起,按在了墙壁上。
“你!”晨光已经洒满窗棂,自己却衣不蔽体站在房中,陆追脸上血色消退,开始后悔自己的荒唐。
“别出声音。”萧澜拥重新拥他入怀,低低道,“听话。”
小院中,岳大刀正在给陶玉儿梳头,阿六在一旁砍柴,看着倒是挺和乐融融。
屋内,陆追咬着他的肩头,死死闭着眼睛,颤抖像是肆虐秋风中的一片枯叶,身不由已,摇摇欲坠。神经紧绷到整个人都沉沉晕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了床上。
萧澜抱着他,掌心在后背轻轻顺气,细碎的吻不断落在发间,直到怀中人已经呼吸平缓过来,才低低问了一句:“没事吧?”
陆追摇头,胡乱摸着握住他的一只手:“嗯。”
萧澜又试了试他的脉相,不比方才的急促,而是欢好后惯有的疲惫虚弱,体温也不再滚烫,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
陆追道:“我没事。”
“好好睡吧。”萧澜道,“休息好之后,再说蛊毒的事情也不迟。”
陆追答应一声,倒是很快就睡了过去。萧澜陪了他一阵,方才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换好衣服推门出了卧房。
阿六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萧澜蹲在他身边,往陶玉儿的卧房看了一眼,道:“陆前辈让我上山看看。”
“我爷爷他身体还好吗?”阿六很是关切。
萧澜:“……”
萧澜道:“好。”
陶玉儿也听到声音,推门道:“澜儿回来了。”
“娘。”萧澜站起来。
“再不回来,我可就要下山去找人了。”陶玉儿皱眉,“说说看,你那跳崖是怎么回事?”
“为了逼姑姑离开洄霜城,冥月墓若是走了,那城里的江湖中人也就没了留下的理由。”萧澜道,“闹腾这么久,也该消停了。”
陶玉儿却不悦:“谁准你自己鲁莽行事?”
“当年在雨夜行凶的歹人,已经确认是翡灵联合鹰爪帮弟子,现翡灵已死,想要替萧家报仇,只需顺着剩下的一条线往下查就是,最终目的是找出当年写信的人,又何需那么多小门派搅在里头,”萧澜道,“娘亲也是这么想的吧,否则为何要一直派老李暗中盯着裘鹏,几乎寸步不离?”
陶玉儿微微皱眉,虽没再反驳,却也未被他这番话说服,依旧极为不满。
山下,刘成正满心忐忑,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屋中白色蜡烛跳动,火焰不是暖黄,而是幽幽泛着蓝光,诡异寂静,只有风从窗外刮过。
他后悔了。
后悔与这古古怪怪的老头一道来这废宅中,后悔答应他一道做事,后悔躺在这床上。
他想走。
他想离开这阴暗潮湿的宅子,想离开洄霜城,想乘着最快的马匹一路飞驰,回到自己那破旧的山寨中,继续过倒霉而又窝囊的日子。
只是这最寻常最普通,甚至他只要提前一天离开,便能轻易达成的愿望,此时此刻却成了莫大的奢望。
他走不掉了。
铁索像是冰冷的鬼使利爪,紧紧扣在他的四肢上,半分也动弹不得,嘴里塞着白色的布巾,上头不知浸满了何种药水,正顺着喉管流淌进腹中,又腥又甜。
刘成抖若筛糠,恐惧而又绝望地睁着眼睛。
他觉得自己或许快要死了。
就像那晚亲眼目睹的情形一样,被掏出眼,挖出心。
“你知道吗,那些信,都是我写的。”老头站在床边,像是在欣赏一件作品,一幅画,或者一把琴。
刘成试图摇头,却发现自己脖颈也失去了知觉。
老头继续哑着嗓子呵呵笑着:“我将这天下能找到的恶人都引到洄霜城中来,最后只有你留下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最不甘,也最贪婪。”
刘成下腹流出一股热流,是被吓得失禁,只是他自己却没感觉到。
“你窝囊,你武功稀松平常,这些都没关系。”老头猛然凑近,一双眼睛几乎要将他点燃,“我如此大费周章,只想要你心里压抑了许多年的怒意与贪念,这就足够了,老天对你是当真不公平,是不是?”
刘成用尽所有的力气,总算是呜呜出了声音。
他想求老头放过他。
屋中烛火即将熄灭,老头戴上蛛丝一般的手套,拿起桌上冰刃,薄如蝉翼。
在最后的意识里,刘成看见的,是自己被缓缓割裂的胸膛。
血是乌黑的。
雪是纯白的。
陆追靠在床头,透过窗棂看外头纷纷扬扬,素裹银妆。
手里捧着暖呼呼的热茶,加了红枣与桂圆,又甜又香。
隔壁房中,萧澜道:“我想请教娘亲一件事。”
“说吧。”陶玉儿点头。她虽不满萧澜私自做决定,却也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手里握着针线,依旧在缝衣裳。
萧澜道:“什么是合欢蛊?”
陶玉儿闻言手下一顿,皱眉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是季灏,”萧澜道,“他先前在山洞中布下迷阵,红月迷香,像是合欢蛊。”
“一个大男人,要给你下合欢蛊?”陶玉儿诧异。
萧澜道:“我只猜测那或许是,却不肯定,所以才来问母亲。”
“合欢蛊是情蛊,只能同时下给两个人。”陶玉儿道,“中蛊之后,情牵命连,一方若蛊毒发作,另一人也会动情,听着逍遥快活,不过极伤身。”
萧澜问:“会有何后果?”
陶玉儿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儿子似乎已经长大了,听一听也无妨。
于是道:“蛊毒发作之后,便要行夫妻之事,若一次两次倒也没事,可纵情纵|欲次数多了,蛊虫越聚越多,接二连三轮着苏醒,那就……”陶玉儿抚了抚头发,看着萧澜,“你应当能知道为娘要说什么,不用再详细了吧?”
可惜夫君去的早,否则这种事,难道不该由他教给儿子?
☆、第六十六章 手艺
我不要红莲盏
萧澜并没有反驳。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为何先前会那么容易就受到蛊惑,轻易便北上王城。若换到现在,换到任何一件别的事,哪怕有再多证据,哪怕事情与陆追无关,只怕自己也会先逐一查证,再做定夺。
萧澜道:“是因为你吗?”
陆追不解:“什么?”
“我是说,”萧澜道:“因为你,我才会慢慢醒过来。”
“算不上醒,或许迷惑你心智的也是我呢。”陆追笑。
这次换做萧澜皱眉。
“我一直相信,你这里始终是有我的。”陆追点了点他的胸口,坐在床边抬头看着他,“鬼姑姑说伏魂岭血案是我所为,当时哪怕你失忆,内心深处也是不愿承认的。”
萧澜道:“嗯。”
“而大多数人在不想面对一件事时,都会近乎本能地选择逃避。”陆追道,“你逃不开鬼姑姑的指令,逃不开替同门兄弟报仇的责任,想来那段日子也过得极为压抑。”
萧澜并没有否认。
“鬼姑姑一生都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冥月墓中,除了寻找宝藏,她也知道该如何煽动人心。”陆追道,“先压得你喘不过气,再递过来一把刀,告诉你这是唯一的出路,你接还是不接,信还是不信?”
萧澜叹气:“理由再多,我还是一样伤了你。”
陆追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道:“已经长好了。”
萧澜哭笑不得,起身将他拥入怀中:“以后不会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在屋里安安静静待了一阵子,陆追方才将他推开——其实并不是很想推,但要去茅房这种事也不能忍很久,否则容易出问题。
萧澜看着他走了两步,试探道:“我……抱你?”
“院里还有人,你如何抱我。”陆追扶着腰,瞥他一眼。
萧澜道:“就是因为娘亲在院中,所以你还是别走路了。”否则这般缓慢怪异又眉眼拧作一团,八成又会被叫过去试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追:“……”
萧澜冲他伸手。
陆追道:“演像一点。”
萧澜点头。
陶玉儿正坐在厅里缝衣裳,屋门开着,听到陆追那头有动静,自然要抬头多看一眼。
陆追被萧澜抱在怀中,神情淡定又虚弱。
陶玉儿心里一惊:“怎么了这是?”
陆追道:“没吃饭,有些晕。”
陶玉儿果然丢下衣裳,进厨房去替他弄吃食。院中两人松了口气,萧澜低头看了眼怀中人,好笑,用嘴型问:“脸红什么?”
陆追道:“哦。”
我没有。
陶玉儿下厨的手艺算不得好,不过对陆追倒是挺好,还特意蒸了一盅鸡蛋羹。
萧澜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陆追靠在床头,道:“继续说方才的,你打算怎么应付陶夫人?她生性多疑又对你极上心,八成是非要见季灏,将整件事情都问清楚的。”
萧澜沉思。
现如今这城内江湖人走了大半,看着虽比之前消停不少,不过他知道冥月墓定然不会走远,没有杀了陆追,也没有拿到红莲盏,再加上自己的背叛,按照姑姑的脾气,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回去。
另有裘鹏,也率鹰爪帮的弟子撤到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地方,李老瘸一直盯着,倒是未见他们与任何人联系过。萧澜一直记得他当初那句“要杀一个姓陆的”,此番看来,八成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除开冥月墓与鹰爪帮,城中便只剩下了季灏,与那日斜里冲出来,对自己无比殷勤的老头——这二人都来自北海,武功路数大同小异,就像陆前辈所言,极有可能是师徒。而这二人的目的,除了要取陆追性命,似乎还要将自己也一并带走。
萧澜摇头,暗想这城里剩下来的门派,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要杀陆追的想法倒是出奇一致。
“怎么不说话?”陆追扯扯他的脸颊。
萧澜道:“在想城内的局势。”
“要我帮你想吗?”陆追包着被子问。
萧澜笑笑,摇头:“你帮我一个忙就好。”
“嗯。”陆追点头。
“我不想让娘亲插手太多事。”萧澜道,“谈不上相信与不相信,不过这当口,我更愿意你与她都安安稳稳待在小院里,否则若下山同陆前辈撞在一起,又平白多出一件事。”
“所以?”陆追看着他。
萧澜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陆追笑笑:“好。”
萧澜拍拍他的侧脸:“再陪你一阵子,我就下山了,陆前辈还在山下等着我。”
陆追与他十指相扣:“不打算说说合欢蛊的事情?”
萧澜道:“你都听到我与娘亲说的话了?”
陆追点头。
萧澜道:“我对此物一无所知,原本是打算下山再去问问陆前辈的。”
陆追道:“为何不问我?”
萧澜扯高滑落的被子,将他严实裹起来:“分明就会伤身,今早却什么都不肯说,只缠着我不放,有这前科,倒是宁可去问旁人。”
陆追:“……”
“睡吧。”萧澜扶着他躺好。
陆追道:“生气了?”
萧澜无奈:“怎么不想想我心疼你?听娘亲所言,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陆追道:“习惯了。”
萧澜道:“习惯?”
陆追答:“满身都是伤病,多一样少一样,并无多大区别。”这话说得坦然,可太坦然了,也让人心疼。
萧澜低头吻吻他的额头:“罢了,都交给我吧。”
陆追双手环住他的脊背,闭着眼睛没说话。
待到陶玉儿从房中出来,萧澜已经去了山下。陆追坐在院中软椅上,旁边靠着阿六,二人正在说季灏的事情。
陶玉儿问:“你认得此人?”
陆追点头:“是先前结下的仇家,一直想取我性命。”
陶玉儿坐在他对面:“说说看。”
陆追按照先前萧澜的意思,言辞半真半假,只说对方之所以会如此处心积虑,八成是为了引诱自己现身,至于那红月下的*阵,估摸也不是什么合欢蛊,至于究竟是什么,要等查过了才会知道。
陶玉儿将信将疑。
陆追道:“此事我自会差人去办。”
陶玉儿问:“可要我帮你?”
陆追笑笑:“若我遇到棘手的麻烦,夫人肯出手相助,自是求之不得。不过这阵倒也没什么大事,先查查再说吧。”
山下,陆无名不悦道:“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
萧澜道:“陪明玉多说了几句话,前辈久等了。”
“他身子如何了?”陆无名问。
萧澜道:“依旧卧病在床。”
陆无名心里叹气。
萧澜道:“山下呢?”
“还是老样子,不过季灏丢了,也不见那老头出来寻。”陆无名道,“可看不出半分师徒之谊。”
萧澜道:“我想去会会他。”
陆无名点头:“我也在想,他当日对你这双手如痴如醉,看着颇有几分言听计从之相。”不用白不用。
萧澜一路去了福泉街。
“谁!”紫衫女子正守在院中,闻声先是怒斥一声,抬头看清是萧澜,却又赶忙后退两步,似是面有惧色,恭敬低头道,“原来是萧公子。”
话音刚落,萧澜还未来得及开口,屋中先冲出来一人,空空妙手大喜道:“你来了。”
萧澜行礼道:“前辈。”
空空妙手上前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回了屋中。
萧澜倒也没有反抗,落座后从绿裙女子手中接过茶盏,道:“多谢。”
屋内安静,空空妙手一直在盯着他看,目光是贪婪而又热切的,视线时不时就会挪到他的一双手上,半天也不舍得移开,几乎现在就想将那些泛着光的工具塞过来,让他牢牢握好。
萧澜不得不叫了一句:“前辈?”
空空妙手这才回神。
萧澜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事想请教前辈。”
空空妙手点头:“你说,你尽管说。”
萧澜道:“季灏是前辈的人吗?”
“是。”空空妙手答应地极其爽快。
萧澜又问:“为何要假扮明玉接近我?”
“我可没让他假扮陆家人。”空空妙手道,“我只吩咐他,若是想学手艺,就去杀了陆明玉,至于用什么方法杀,我却是不在意的。”
萧澜道:“学什么手艺?”
“你想知道?”空空妙手呵呵一笑,语调中染了诡异,却又说得温情脉脉,“跟我回北海,我自会教给你。”
萧澜道:“不知根底,前辈就想带我走,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你会愿意跟我走的。”空空妙手凑近他,低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冥月墓中,那个你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里头究竟深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萧澜打量他片刻,而后“噗嗤”一笑,摇头道:“我当是为了什么,装神弄鬼这么久,原来前辈也同那些下三滥的门派一样,不过为了区区一个红莲盏。”
“我可不要什么红莲盏,也压根就不需要红莲盏。”空空妙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像是能捏碎骨骼,声音颤抖而又激动,眼底灼灼燃烧着烈焰,“我只要你这双手,有了这双手,即便是没有红莲盏,也照样能拆了整座冥月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