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完本——by语笑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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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草叶被踩得窸窣作响,树上虫豸嗡嗡摩擦着翅膀,一只绿蛙跃入潮湿的草丛中,惊起一片幽蓝萤虫,闪烁点点。
陆追心想,自己要将此情此景记一辈子,待到白头时,再拿出来想着一段崎岖山路,这一片温柔星光。
“爹!”阿六正蹲在山道上,远远见到两人过来,就赶忙站起来挥手,“陶夫人差我过来等,说夜间风凉,爹在外头待不长。”其实原话并非如此,而是“澜儿八成不舍得小明玉在外头挨冻”,但由于爷爷一听就发怒,所以还是修改一下好。
“其余人都在山洞中吗?”陆追问。
“在。”阿六带着两?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送撸澳巧蕉蠢锟闪瞬坏茫钏频模执笥掷!?br /> “陶夫人的住处,自然不会差。”陆追看萧澜,“你以前来过这处地方吗?”
萧澜摇头:“这是我头回知道娘亲住在何处。”
“那你问过她吗?”陆追又问。
萧澜道:“没有。”
“这就是你不对了。”陆追牵着他的手,“自己的娘,有什么不好问的,关心下住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萧澜却道:“我不想打探过多。”
“打探?”陆追停下脚步看他,叹气,“你就是对陶夫人戒心太重。”
萧澜皱眉。
“陶夫人对红莲盏与冥月墓有想法,这话不假。”陆追道,“可她也是你的娘亲,这世间连你都不肯同她亲近,那还有谁能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
萧澜道:“问得太多,只怕娘亲反而会觉得我别有用心。”“你就是别有用心了,那又如何?”陆追拍拍他,“就不能理直气壮一些。”
萧澜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照我说的做便是。”陆追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有时候除了心里想,多少也要表现出一些。像你现在这样,对陶夫人对鬼姑姑对空空妙手前辈,甚至对街边的陌生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态度,换成再宽宏大量的娘亲,也会生气的。”
阿六道:“对对对。”
陆追踢他一脚。
阿六:“……”
萧澜笑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阿六继续在前头带路,心说这姓萧的还挺听话。
考虑考虑,也不是不能叫娘。
当然,自己很委屈就是了。
陶玉儿的那处山洞果真很大,不仅大,甚至还称得上舒适奢华。里头套着七八处连通洞穴,温暖干燥,床上铺着锦缎,桌上摆着茶具,背风偏僻处搭着厨房,烟雾混在雾霭中,再加上有阵法掩护,外人即便是打门前经过,只怕也发现不得。
陆追赞叹:“这里可不知比冥月墓要舒服多少。”
“那漆黑地底下的墓穴暗室,如何能同这山中美景相比。”陶玉儿递给他一盏茶,“当初离开冥月墓时,我担心那老妖婆会出尔反尔,派人杀我,就先在这山洞中避了数月,方才离开伏魂岭。”
“这是什么?”陆追拿起桌上卷轴。
“别打开!”空空妙手在旁慌忙制止。
陆追不解。
陶玉儿嗤笑一声,不屑道:“是白玉夫人的画像。”自己先前顺手从冥月墓中拿出了一卷,方才刚一打开,旁人都没事,妙手空空便面色赤红捂住眼睛,连声叫着要合住。
空空妙手梗着脖子道:“我只是,只是看到她,就想起那雪钻。”与美色无关。
“贪财与好色,差别也不见得有多大。”陶玉儿凉凉道。
空空妙手愤然蹲到一边,不再说话。
陆追打开画卷看了一眼,道:“画功有些拙劣,像是临摹而成。”
“怎么看出来的?”萧澜问。
陆追想了想,答:“笔锋描线落墨轻重,没法细说。”总之我说是临摹,那就一定是临摹。
萧澜道:“嗯。”你说了算。
陆追又研究了一下落款方印,恍然道:“原来是陆府的主人所绘,怪不得,八成是先找了画师,后来又自己照着临摹了一回,用来搏美人欢心。”
空空妙手道:“连雪钻都舍得给,这一幅画又算得了什么。”
“前辈就别再心心念念雪钻了。”陆追合上画卷,蹲在妙手空空身边,用胳膊拱拱他,“想个办法,先弄清楚蝠的身份。”
空空妙手道:“方才听你爹说,那是季灏?”说这话时,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神情,仿佛那不是曾经的徒弟,而是一个陌生人——事实上,也的确是个“陌生人”。
在找到萧澜之后,空空妙手就将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抛的干干净净,毫无牵挂。
陆追道:“或许这回是侵占了季灏的身体吧,可也总该有个最初的身份。”
“这法子可阴毒,我从未听过。”空空妙手道,“不过蝠既对白玉夫人一片痴心,那倘若白玉夫人被鬼姑姑毁了,只怕他会大发狂性。”
“我也想到了。”陆追道,“不过不打紧,现在的局势,冥月墓中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陆无名叮嘱:“那食金兽须得生擒,万万不可伤其性命。”他还记得当初写着陆追八字的木头娃娃,与蝠那句“拿走了一些东西”,不将此事弄清楚,哪怕是叶瑾亲口说已经解了所有毒,他也无法真正安心。
萧澜点头:“前辈放心,我明白。”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陶玉儿道,“按照你计划的去做便是。”
萧澜看了眼陆追。
阿六机智地想,大家是不是还要再回避一次,毕竟这回是情人分别,话本一般都要写七八页。
萧澜道:“我走了。”
陆追道:“好。”
阿六:“……”
这就没了?
陆追站在山洞口,一路目送萧澜离开。
冥月墓中一切如常,萧澜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外头天就大亮起来。婢女轻声敲门,说姑姑与药师请少主人过去。
这么早?萧澜翻身下床,打开门问:“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婢女摇头:“不知。”
萧澜独自去了内厅。
鬼姑姑与药师正在喝茶,厅中并无其他人,太过寂静,就更加阴森恐怖。
萧澜道:“姑姑。”
“昨晚去哪了?”鬼姑姑放下茶碗,漫不经心问。
萧澜微微低头,道:“澜儿哪里都没去。”
鬼姑姑摇头:“出去了就是出去了,我只随口一问,你又何必说谎。”
萧澜道:“可澜儿确实哪里都没去,一直待在这冥月墓中。”
“冥月墓大了。”鬼姑姑与他对视,“说说看,你在何处?”
萧澜却“噗嗤”笑出声:“看姑姑这表情,倒像是我犯了了大错一般。”
鬼姑姑闻言不悦:“说!”
“睡不着就想四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回先前的记忆。”萧澜道,“谁知后来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处暗室,挺稀罕,就在里头待了一阵子。”
“哪里的暗室?”鬼姑姑逼问。
萧澜道:“辰甲道的尽头,那处暗室。”
药师在旁不冷不热:“少主人出去玩了,就说出去玩了,为何要给自己编一个死胡同出来。”
萧澜反问:“药师为何说辰甲道是死胡同?”
鬼姑姑皱眉:“不是吗?”
萧澜道:“我昨夜的确在那里,暗室玉棺中有一位极漂亮的女子,我还以为姑姑知道,刚想过来问她的身份。”
鬼姑姑猛然站起来:“她在何处?”
萧澜面色迟疑:“姑姑是当真不知道?”
鬼姑姑却已经匆匆出了内厅,径直去了辰甲道。
那是一条漆黑的胡同,萧澜很容易便打开了机关。
看着眼前珠光幽幽的暗道,鬼姑姑与药师对视,眼底都是狂喜——无论这暗道的尽头是什么,都代表着冥月墓中又有一个新秘密被发现,那么离彻底打开墓穴也就更近了一步。
她几乎是用颤抖的时候推开了尽头的暗门。
玉棺依旧停放在高台上,发着暗光,隐约能看出里头的人形。
药师问:“少主人可曾去看过那玉棺?”
“自然看过,我方才就说了,里头是一名极美丽的女子。”萧澜道,“若非全无呼吸,我几乎以为她是在沉睡。”
鬼姑姑一步步向上走。
屏风后,一个漆黑的身影正佝偻蜷缩着,双目射出愤恨而又惊恐的光,死死盯着屋中三人。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触碰那玉棺中的绝世美人。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不行。
☆、第一百零四章 吞噬
碎石达人陆明玉
墓穴中三人皆是高手,可却并没有一个人觉察到蝠的存在,哪怕对方已经近在咫尺,蓄势待发。
鬼姑姑一步步走向高台。
方才听到萧澜说起玉棺中的绝世美人,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会是谁——关于白玉夫人的传闻从回忆中渐渐浮出,一件件,一桩桩。身为最受宠的歌姬,她在下葬时,身上佩满了最珍贵的珠宝,价值连城。更有人说那陆府的主人为能时时见到她,特命人在白玉夫人墓与主墓之间修建了暗道,以便在身死之后,依旧能享用美色。
而现在白玉夫人的墓穴既已找到,也就意味离彻底打开冥月墓又近了一步。想到这一点,鬼姑姑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与之一起燃烧的,还有那早已苍老僵硬的灵魂。
药师又重复问了一回:“少主人当真上去看过吗?”
“自然。”萧澜纳闷看她一眼,“方才就说过了,况且若是不看,我怎知那玉棺中是大美人?”
药师没有再接话,她总觉得这墓室中有些危险,可又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萧澜扬扬眉梢:“你若不信我,觉得上去会有危险,为何不制止姑姑?”
药师面色僵了一瞬。
萧澜上下打量她一眼,笑得有些嘲讽,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那埋在最深处的欲念,被厚厚的茧壳包裹着,从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她是不满鬼姑姑的,不满她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迟迟不肯听自己的话,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众人还是幽拘在这终年漆黑的冥月墓中,惶惶不见天日。
为了这份不满,她甚至想过,假如这冥月墓中没有了鬼姑姑,会是何种情景。这想法虽只存在了一瞬,却在心里顽强地生了根,伺机而伏,蠢蠢欲动。
而这份心思,还是头一回被人戳穿。
萧澜却没有再理会她,紧走几步自己也登上高台。
白玉夫人能令人入魔,他并不想让鬼姑姑在此时被阵法控制。
玉棺近在咫尺,凛冽的寒气迎面扑来,人如同站在隆冬风雪中,湿滑的台阶上结了一层薄冰,萧澜道:“姑姑小心些。”
鬼姑姑道:“白玉夫人,澜儿你在看她之时,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不适?没有。”萧澜摇摇头,打趣道,“那棺木中的女子生得倾国倾城,神情也挺安详,又不是什么狰狞怪物。”
“那你想要她吗?”鬼姑姑又问。
萧澜这回被吓了一跳:“生得再美也是亡故之人,我要她作甚。”
“传闻中说,这白玉夫人不管是生前还是亡后,都能引得大批男人为她疯魔,甚至连替她摆放棺木的下人,也忍不住要一亲芳泽。”鬼姑姑道,“原来也有例外。”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坠下。屋中三人同时警觉地看过去,就见无数黑影腾空而起,密密麻麻朝这边飞来。
药师惊叫:“是吸血金蝠。”
生活在墓穴中的鬼影,面容丑陋獠牙鲜红,覆盖着薄膜的翅膀张开后,最大能有三尺余长。偶尔飞出墓穴,倒挂在附近的村民房梁下,那闪着蓝光的双眼,不止一回将人活活吓出病来,直说自己见到了鬼。
乌金铁鞭当空甩过,将最大的一只吸血金蝠击落在地。萧澜拉着鬼姑姑一跃而下,两人刚一落在地面,那蝠群就像是闻到了血腥的苍蝇,又齐刷刷调转方向,继续向着二人扑来。
药师问:“可要先离开这里?”
萧澜扫了眼方才蝠群飞出来的地方,飞扬的尘土中,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像是幽深的眼睛,正在注视着那高台上的白玉夫人。
蝠群还在源源不断聚集盘旋,等着下一次进攻的机会,三人果断撤离墓室,厚重的石门轰然关闭,将那些吸食人血的鬼影全部挡在了另一头。
萧澜道:“姑姑恕罪,澜儿昨晚来时,并没有遇到这些蝙蝠。”
“你能发现这墓穴,已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鬼姑姑道,“那白玉夫人既是得宠,棺木旁有些机关也不奇怪,是我大意了。”
萧澜问:“那可要想个办法驱散这些蝙蝠?”
鬼姑姑看了眼药师。
药师道:“用药草点火熏蒸,可驱逐吸血金蝠。不过此物已有多年未在墓中出现过了,需从外头去找药进来,加上晒干炮制所花费的时间,大约需要十来天。”
鬼姑姑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了,越快越好。”
药师答应下来,转身匆匆去做准备。
萧澜道:“那这里要继续守着吗?”
鬼姑姑点头:“这里交给你负责,任何人都不得擅入,懂吗?”
萧澜道:“澜儿明白。”
“那黑蜘蛛怎么样了?”鬼姑姑一边走一边问。
“还没死。”萧澜答。
鬼姑姑皱眉:“让你审问,不是让你折磨他,什么叫还没死。”
“该审的,都已七七八八交代得差不多了,无非就是这些年搜刮囤积的墓葬,分散藏在各个暗室中。”萧澜道,“姑姑只说要留他性命,可没说不准严刑拷打。”
见他态度吊儿郎当,鬼姑姑也没再说话,既然该问的都已经问了出来,那便由着他去折腾黑蜘蛛,也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
两人一路远去。待到外头的声响彻底消失后,蝠方才从暗处爬出来,他顾不得其他,先是踉踉跄跄冲上高台,趴伏在玉棺边沿看了眼白玉夫人,见她依旧睡得安详,方才放下心来,撑着慢慢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底一片空洞。
墓穴中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先前是堂皇富丽的,现在巨大的黑色蝙蝠倒挂在各个角落,被明珠散出的光芒一照,身上细细的绒毛也发出银黑色的光来。
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了。
想到此处,蝠紧握的拳头颤抖着,过了许久,他突然猛地爬起来,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大卷绳子,将那巨大的玉棺一层一层捆起来,试图背在身上离开这间墓室。
自然是失败了。那寒玉棺虽不重,却极脆,方才离开高台半寸,立刻就裂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连着里头的白玉夫人也侧了侧身子。
蝠大惊失色,赶忙将玉棺又放了回去,双目死死盯着那棺中人,直到确认她并没有受到损坏与惊吓,已经是完整而又安详的,方才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若白玉夫人离开玉棺,还会不会保持这鲜活年轻的容颜,因此也不敢轻易出手。左思右想,却都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能让自己继续守着这绝世美人,朝朝暮暮,日日年年。蝠逐渐焦虑起来,这焦虑一层层叠加纠缠,又从中生出几分恨意——恨这与这冥月墓有关的所有人。
尤其是陆家人。
后山山洞外,陆追蹲在地上,手中拿了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半个时辰也不见动一动。
岳大刀感慨:“公子可真好看。”
阿六在旁扯扯嘴角,我爹蹲在地上就好看,我蹲在地上就被踢,讲不讲道理,分明蹲的姿势都一样,而且我还要更加壮实一些。
岳大刀跑过去,问:“公子在干什么?”
陆追道:“若按照陶夫人推出来的阵法,我方才试了试,冥月墓外应当处处都是破绽。”
岳大刀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镜花阵实属多余。有了这些破绽,任何一个武林中人想进冥月墓,都是轻而易举之事。”陆追道,“会绕路就成。”
岳大刀吃惊道:“真的?”那还一个个削尖脑袋,抢得什么红莲盏,傻不傻。
“我也不信,这当中应该还有别的玄机,红莲盏也未必就没有用。”陆追丢下木棍,“不说这些了,先扶我起来。”腿麻。
岳大刀搀着他,问:“那公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先等等看吧。”陆追道,“看冥月墓中会不会传来更多消息,我猜用不了多久,蝠就会有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