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来分个上下!完本——by殷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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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随意咽了口口水,看着他说道:“……今天晚了。”
苏妖孽不答,只是看着他。
萧随意:“楼下还有人,被人听到了不好。”
苏妖孽还是看着他。
萧随意:“明天早上还有事情,你最近还是多休息。”
苏妖孽仍是看着他。
萧随意:“账还没算完,别弄乱了。”
苏妖孽还是没有说话或者移开目光的意思,萧随意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我没理由了。”
然后他俯下身去,再一次吻上了苏妖孽的唇,原本搂着他腰的双手却开始往下滑,还不忘顺手把椅子拉过来给他撑着。
………………
楼下,祝生默默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果然调走值夜杀手是明智的决定。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晨曦
苏妖孽醒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躺在某人大腿上,身上已经被整理过,虽然仍有些不适, 倒没觉得多少粘腻。萧随意大概也知道苏妖孽如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上还沾着某些不明液体,会直接把他踹出去。
萧随意正跪坐在地上算他之前没算完的账, 大概是嫌书桌碍事,他把笔墨纸砚连同算盘都搬到了地上, 极为不雅地摊了一大片, 算珠拨得噼里啪啦的。
从前账还归萧随意管的时候,苏妖孽心情好了会把账对好了给他,懒起来就直接把下面递上来的账本看也不看就扔到他面前,所以萧随意做这事儿倒是手熟。
苏妖孽缩在某人怀里没动,睁开眼向地上看去,发现萧随意早把他昨天的账查对了一遍, 正在一天天地帮他倒着往前对, 已经快把他回到京城的账都查完了。
——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 无论是睡醒还是从昏迷中醒来都能控制住自己分毫不动。然而萧随意居然发现他已经醒了,抱住他的头往上挪了挪, 让他枕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然后继续翻看账本。
苏妖孽也不打扰他, 就这么躺在萧随意怀里,睁着一双眼看他对账,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放空自己,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想。
看窗外天色, 应该才是晨曦,太阳都还未曾升起。萧随意应该很早就醒了,因为书房里的痕迹都被收拾干净了——萧随意如今身份敏感,回来见他一面都得把随意楼下属调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瞒过所有人把这里收拾妥帖的。
书房里一切原样,甚至在浅白色的晨曦里多了一份莫名的安宁祥和。
只是……
苏妖孽目光落到某处,然后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转开了目光。
……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这张椅子了。
昨天夜里他和萧随意两个人都跟发了疯一样,他先是撑在椅子上腿盘住萧随意腰间,被萧随意仗着他不敢出声狠狠地欺负了一顿,很快就支持不住,两个人一起滚到地上,万幸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在地上胡闹一番之后,两个人还是收不住,萧随意于是又把他扔到椅背上挂着……他那时候神志已经有些恍惚了,只记得最后是某个仗着自己武功长进就开始给他嘚瑟的混球把他抱下来的……
混球突然低笑了一声:“看什么呢?”
苏妖孽:“……算你的账。”
“算完了。”萧随意把笔一扔,抱起他的头,让他蹭在自己臂弯里,“基本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前天的支出少算了十两银子……前天的账是谁做的?”
苏妖孽枕在萧随意怀里不想动,“书架上有人事安排,你自己对着查吧。”
萧随意也没想仔细追究到底是谁报账时少算了十两银子,空出右手抚摸着苏妖孽的头发,左手仍在翻看这些天的账,“裕王没打死你?”
——对于萧随意来说,看一看那些收支条目,基本就知道了苏妖孽这些天来做了些什么。
“没,他和戚半夜恩恩爱爱去了。”
萧随意忍了半天,愣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他又将账本翻了一页,随口说道:“林公公可不好伺候。”
随意楼和宫里的几位大公公暗地里一直有联络,以往这些事都是萧随意负责,现在萧随意不在,苏妖孽只好接过这几条线。
宫中畸余之人,癖好也往往比较奇怪,何况苏妖孽曾是红遍京城的伶人,风头较如今的朱颜还要更胜一筹,往往更能引起某些人的征服欲。萧随意提及的那位林公公,确实曾经毫不掩饰地对他表示过某方面的兴趣。
“他倒是敢。”苏妖孽的目光在摊开的账本上停留片刻,转而看向了窗外,“这些天来,我一直维持着随时可以出手的状态,何况见他之前还特地化过妆,他就算再迟钝也该感受到了。”
所谓杀气,不过是告诉别人我随时都有能力杀你,并且有理由杀你。习武之人对他人的动作极为敏感,苏妖孽这些天来,无论行止坐卧,始终保持着下一瞬间就可以暴起杀人的状态,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落在一般高手眼中便格外地触目惊心。
也是因此,他这些天来身体损耗很大,不得不一直用化妆掩饰。
从苏妖孽的武功退步看来,萧随意就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抚摸他头发的右手顿了顿,安慰的话在喉咙里打着转儿,就是说不出口。
——共事九年,他很清楚苏妖孽为了在他走后撑起随意楼付出了多少代价,苏妖孽也很清楚他从那样的绝境里死里逃生付出了多少代价。彼此之间都没必要再说。
想到这里,萧随意说道:“魏沉我带来了。”
苏妖孽仰头看向他的眼睛。
萧随意笑了笑,揉了揉苏妖孽的头,“活的。给你当礼物。”
苏妖孽转开目光,沉默许久,终于说道:“……我的人死了多少?”
他语气很淡,淡得听不出悲伤。
——魏沉背叛之后,他也曾经尝试过派人打探消息,然而当时汉口城戒严,他之前在那边埋下的暗探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派出去的人也都跟失踪了一样。苏妖孽手里的人不多,不愿意再做这样无谓的损耗,于是便没有再试图打探魏沉的消息。
如今萧随意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出几个时辰,想必汉口的消息也能传到。
萧随意放下了账本,“一半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再找人查查。”
苏妖孽轻轻嗯了一声,许久,说道:“逝者安息。”
萧随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抱紧了他。
——他们都是在尘世中踟蹰的人,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控不了,能给死者的也只有平安喜乐的祝愿。
“那些人进随意楼的第一天,我都和他们说过,这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的活儿,让他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当时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被魏沉暗算到的,跟我讲讲吧。”
萧随意不是那种会轻易把背后留给别人的人,以他的武功,险些被魏沉杀死,着中间肯定出了其他的事,所以苏妖孽直接问了出来。
萧随意于是将那日的经过大致讲了讲。
“所以,”他最后微微苦笑说道:“我觉得我有把握一击杀死肃王,于是想着先杀了他再说,后背就留了出来……”
苏妖孽注意到了他的说辞:“也就是说,就算魏沉不动手,你也会受伤?”
萧随意点了点头,“肃王妃。”
他看着苏妖孽的神色,苦笑说道:“你也知道的,那时候我只想杀死肃王,根本没想太多。我受伤能换肃王一条命,这买卖太赚了。”
——肃王杀了萧凌。
这么多年来,萧随意一直将这份仇恨埋在心底,但凡碰到问题都已随意楼为先,绝不因私仇影响大局,甚至见到肃王的时候都能微笑见礼,言辞里挑不出任何毛病。
然而这不能代表那仇恨就不存在。
有些仇恨像是盛在碗里的酒,初时鲜艳,放着放着味道就淡了;有些仇恨则是封在窖里的酒,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发酵,启封的那一刻醇香得让人心悸。
以是萧随意在有机会的时候,不惜自己重伤也要杀死肃王,即使明知这是最下等的选择。
苏妖孽低声说道:“我明白。”
“就是那时候魏沉背后给了我一刀,大概是我当时动作太快,他没算准,没死。”萧随意简单地说了下去,“后来顾带着我跳了江,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得问他。”
“我知道,”苏妖孽突然说道:“就是那时候祝生逃了出去报信给我。我本以为那种情况下你们两个死定了,现在仔细想想,是我当时太慌乱——火毕竟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层,祝生不敢下去,是因为他当时离水面太近;而你们两个从船上跳下去,入水的时间短,倒不怎么需要担心火势,唯一的问题是掉进水里那一下的冲撞。”
萧随意解释道:“顾帮我挡了挡。”
苏妖孽嗯了一声,“那魏沉呢?”
“这事说来好笑,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干的……”萧随意将士兵哗变的事儿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我想着你手里那么多人死在魏沉手上,肯定不甘心,于是活着给你带了回来。”
“那时候你就知道,我对外面说的都是我杀了你?”
——从时间上推算,萧随意擒住魏沉应该至少是好几天前的事了,而他竟然连萧随意的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显然是萧随意自己没有露出行踪。
现在随意楼之所以奉他为主,除开他的资历外,也是因为他设计暗杀了前任楼主萧随意。如果让人知道萧随意还没死,苏妖孽的声望和地位将会一落千丈——一个连暗杀自己上司都做不干净的人,不配做他们的首领。
而一旦萧随意还活着的消息传开,按照剧本,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萧随意杀死或者幽禁苏妖孽复仇,同时夺回随意楼。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账本
萧随意轻轻嗯了一声, 把账本合上,正打算说说随意楼这些天的动向,却听苏妖孽幽幽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这句话的时候, 他看着窗外,眼神仍是淡淡的, 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萧随意俯身在他耳边吻了一下,“你做得挺好, 我没必要回来。”
“但是我……”萧随意直起身子的时候, 苏妖孽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转头看着他,“……累了。”
萧随意看着他的眼睛,许久,终于伸手替他把一缕散发拨到耳后,说道:“其实……我也是。”
然后他把苏妖孽的头抱了起来, 两个人靠在一起坐着, 一起看着窗外的天空。
“我去易先生那里。”萧随意把头蹭了过去, 在苏妖孽耳后轻轻说道:“你呢?”
“本来如果你不回来的话……”苏妖孽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 “我会接你的位置一直做下去, 但是现在——”
萧随意立刻截道:“我不要。”
苏妖孽默然。
萧随意从背后抱住他的肩头, “随意楼经不起再一次动荡了,何况现在这个情况,本来人就不够。就算我回来,你那一块的事情我又不熟, 再说你自己怎么办,白白浪费……来,我给你梳头。”
祝生见到苏妖孽的时候,发现自家头儿正在整理朝堂上诸位大人的关系图,看起来像是又在书房里凑合了一夜才醒不久。
知道真相的祝生:“……”
果然头儿就是头儿,情报总管的位置不是白坐的,这种事情都能掩饰得一点儿看不出来。
苏妖孽头也不回就知道来的是谁,直接说道:“昨天头儿回来之后直接找你的?”
祝生嗯了一声,“这里只有我看着他死的……他应该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让我先安排一下。”
“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祝生几乎是不假思索说道:“因为怕惊动其他人造成不可逆的严重后果。”
苏妖孽对自己这手下何等熟悉,立刻便知道这不是他本来的想法,也不回头,只是淡淡说道:“好好说话。”
祝生:“楼主他没说。”
苏妖孽斜了他一眼,“他没说你看不出来?”
“他……”
苏妖孽回过头来。
祝生立刻说完了所有的话,“他怕你生气。头儿你不知道,楼主以前可怂了……”
苏妖孽于是就这么知道了萧随意当初不敢告白的惨痛历史。
某客栈。
随意楼的前任楼主打了个喷嚏。
“谁想我了?”
“你一会儿把这张椅子处理了。”说完萧随意之后,苏妖孽站起身来,“现在先随我来,有些事要跟你说。”
祝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跟在苏妖孽身后,二人来到了随意楼用于会客的静室,半年没有人来过,静室里的摆设仍然如初,连灰尘都没有落下。
苏妖孽十分熟练地取出酒具,替二人斟满了酒,照例是白玉酒杯,其艳如血的红酒,因为冰镇而浮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祝生想拦着他,“头儿,这种事我来就好……”
苏妖孽一手拍掉了他伸过来帮忙的手,倒完了酒,顺手将白玉酒壶搁在桌上,说道:“还在不见山庄的时候,我问过你有没有看上的姑娘,现在呢?”
祝生苦笑,“不是都说过了。”
苏妖孽坚持,“现在还是没有?”
“嗯,”祝生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喝酒,含混说道:“又不是你,楼主那么好的姑娘上哪儿去找?”
苏妖孽没管他这句话里逻辑不通之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楼主好在哪里?”
“真的要说?”
“真的。”
祝生放下酒杯,看着苏妖孽,认真说道:“楼主武功够高,够机警,有自保之力,不会被人抓住用来威胁你;而且他相信你,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少不了与人周旋,却不会因此误解你;最重要的他不会牵绊你,不会影响到你做事——这样的姑娘让我上哪儿找去?”
说完这些之后,他看着苏妖孽,想着自己可能又要被骂了。
一般遇到这种问题,答案都是年少有为武功高强事业有成还长得帅,哪里会像他这样说这种话……祝生说完之后便有些后悔,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他喝完之后,才听苏妖孽幽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明白的?”
祝生一怔,“霜潭走后。”
苏妖孽闭上眼,仔细回忆祝生和程霜潭的交集,下意识地屈起手指扣着桌子。
不知怎么,祝生听着那个声音,心里居然有点慌。
许久,苏妖孽仍是闭着眼,只是淡淡问道:“背叛过你和你背叛过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独独记得这一个?”他仔细地确认了某些细节,又说道:“……你平时也很护着他。”
祝生简单说道:“他救过我。”
苏妖孽没有细问。他手下这么多人,不可能每次任务的细节都要过问,何况是祝生和程霜潭这种比较放心的。
他端起酒杯在指间转着,说道:“本来很早就想处理程霜潭了,结果后面出了事,就一直没顾上……这次肃王起事,必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底下的人多有回护。我会跟着裕王去南京,回来之后,我希望看到这件事有个结果。”
“……是。”
苏妖孽仍是转着酒杯,“一会儿你跟着头儿去把魏沉带回来,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是。”
“还有,”苏妖孽想了想,继续说道:“既然你现在叫祝生,那之前的亲人朋友,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想把事情做绝,这件事你自己清楚就好。”
祝生:“……”
如果听到现在,还听不明白自家头儿的意思,他就可以不用说自己是苏妖孽手下了。
“头儿你……这样不行!不行!”祝生急的快跪下来了,“头儿你不能就这样把事情甩给我,我不会啊!”
苏妖孽放下酒杯,理所当然说道:“不会学啊。”
祝生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苏妖孽很少过问他私人的事情,这次先是提到程霜潭,再说到他的亲人朋友,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让他断了这些牵挂。
断了牵挂做什么?
自然是接手随意楼。
他们家头儿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就是这样还因为自己师父栽了一次,祝生自问自己做不到苏妖孽那样寡淡薄情,他光是喜欢过的姑娘就有好几个……让他接手,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仿佛是知道祝生在想什么,苏妖孽幽幽说道:“萧凌对情报这一块并不是很重视,我刚来随意楼的时候,甚至连完整的体系都没有。我之前不过就是个贼哪里懂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我那时候的头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