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会完本——by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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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呈衍站定在原地,望着他淡淡一笑:“这一晚上你倒难得这样安静,对你姐姐安排的这个事,你有什么想法?”
慕冰辞看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自己却莫名地烦恼郁结,好似那自强能干的汪小姐是要介绍给他,叫他无端觉得胸口压着重物一般透不过气。不禁有些气恼:“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凡事又怎么会任由别人肆意摆布。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看似硬气的软柿子罢了,任由别人捏着,却对谁都狠不起来。”
蒋呈衍目光钉在他脸上,脚下逼近两步,跟慕冰辞脚尖对着脚尖,把慕冰辞逼到背脊贴着墙。而后他两手撑住墙面,把慕冰辞围困起来,就同徽州那次一般,几乎与他鼻尖蹭着。两人呼吸间,热热的湿湿的吐气回旋交融。近距离聚焦时,慕冰辞乌黑的瞳仁乍然放大,颤悠悠地把视线集中在蒋呈衍脸上。
慕冰辞觉得这姿势过于危险,心里发虚:“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蒋呈衍却不再如往常那样笑,神色端肃道:“我在你眼睛里,看到自由奔放的生命力。不必顾忌错综复杂的人情牵绊,只按着自己喜欢去过活,凡是自己厌恶的,不管对谁都能喊打喊杀。不念过往,不计后果,这样的天真恣意,又怎能不快意恩仇?”
说着,才又略微自嘲地一笑:“可是你看,这种生命力,一些人有了,另一些人就没资格有。因为不能有的人,需要去周旋,去权衡,去撑着这天不坍塌,来保护那些人可以一直恣意妄为下去。冰辞,这些人里面,有你爸爸,有岩秋,有你姐姐,或许,也有我。”
这话的沉重,是蒋呈衍从未表露过的。慕冰辞愣愣看着他,完全接不上话。是吧,再强悍的人,都不过血肉凡躯,既在尘世中打滚,又怎会不受这世间戒律约束。越是高位之处,越受着十面埋伏的羁绊,蒋呈衍再是玲珑,也不能立地成佛啊。
慕冰辞终于明白自己的郁忿是来自何处,又对自己这样贬低蒋呈衍觉得羞愧,不由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蒋呈衍摇了摇头,叹道:“不怪你。这本是我自己的事,你为我焦虑不安,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该来的总要来,先看看形势再做打算吧。”
说着帮慕冰辞扶正了衬衣领口的蝴蝶领结。慕冰辞望着蒋呈衍那漂亮的脸近在眼前,心里忽然生出来无端的期颐,若是,蒋呈衍这刻低头亲他——一念至此,那雪白的牙齿下意识轻轻扣住了下唇边缘。慕冰辞神使鬼差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蒋呈衍的手腕。
蒋呈衍那手便停了下来。手指尖正若有如无地扫中了慕冰辞喉结,如蝴蝶轻颤的翅尖,痒痒地扑闪着。
两人都静止不动。蒋呈衍的目光格外温柔,落在慕冰辞轻咬的嘴唇上。慢慢往上看入慕冰辞眼中,那手指也配合地,在慕冰辞细腻脖子里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慕冰辞静静地等待着。蒋呈衍看他的眼神,是着了魔的幽深。
然而下一刻,蒋呈衍忽然反手扣住慕冰辞手腕:“你跟我来。”拉着慕冰辞到了书房,从抽屉里拿出那条被他没收的蛇皮软鞭来。
慕冰辞瞬间被强烈的失落感淹没了。也就愣神地任由蒋呈衍把鞭子缠绕在手腕上扣好,轻声道:“这鞭子还给你。你便永远飒爽恣意,就再好不过了。辰光不早了,睡去吧。”说罢自己先转身走出去,把慕冰辞独个留在书房里。
那一瞬间突然涌上来的委屈郁恼,叫慕冰辞没来由眼眶都酸了,只好自己死死忍着,却连火都发不出来。没有蒋呈衍的俯就,他竟连撒气都没了立场。
隔天再见蒋呈衍,他又拿出平常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半点也看不出异样。慕冰辞心思灰败,只觉得自己可笑,还真的以为蒋呈衍对他会生了别样的心窍。慕冰辞觉得自己本该轻松高兴,可那该死的念头却怎么也兜不回正道上来,自己把自己呕得半死。
蒋呈衍派了司机去买两人要的礼物,自己去了公司,到了晚上,叫司机来接慕冰辞,说是两人很久没一起吃饭,在西餐厅订了位子,说是跟慕冰辞两人吃顿晚饭。
吃了一半,慕冰辞问蒋呈衍:“先前不是一直在家里吃,怎么忽然想起,到外面来吃?”
蒋呈衍搁了刀叉,拿餐布擦了嘴道:“没什么,只想着先前答应好好招待你,把上海的饭店都吃遍了。往后却不知还有多少机会,只好吃一顿,算一顿吧。”
这意思,听着竟真的是要撵人了。慕冰辞噎了一下,忍着羞愤道:“你是迫不及待见那汪小姐了吗?这就要把我赶走?”
蒋呈衍也不知听得分明了没,道:“我可没有赶你的意思。只是考虑你跟着我,总有预不见的危险,倒不如跟你姐姐说的那样,给你买栋房子安置下来吧。买房子是大事,我看看下个月什么时候得空,陪你先把房子看起来。”
慕冰辞蓦地怒火中烧,没想到蒋呈衍真的开口撵他。有心要爆发这怒气,但看蒋呈衍这个冷淡的样,满腔怒火全成了委屈,难堪得几乎崩溃。他猛地站起来,把餐布从脖子里扯下来狠狠摔在桌上,转身就走。走到餐厅的长廊,脚步越发加快,几乎就是落荒而逃。
走廊中间的卫生间门口,有个清洁工正在擦卫生间的门。对面有两个人正迎面走来。当慕冰辞快步经过清洁工身边时,三个人忽然同时动手,压着慕冰辞一同闪进了卫生间里。
慕冰辞被他们一人反剪双手压住腿弯,一人拿刀架着脖子,一人牢牢按住了他嘴巴不让他出声。拿刀那人刀锋狠狠一压,低声道:“叶锦给你的东西呢?交出来!”
第24章 Chapter (24)
慕冰辞一腔的郁恨正无处可撒,冷不防被人挟持住,压根不惧那凛凛刀锋,只管蛮力挣扎。正寻思要挣脱出来,一顿鞭子抽死这几个不长眼睛的。但对方说了“叶锦”这名字,却叫慕冰辞微微一怔,随即安静下来了。而后用力摇头示意捂住他嘴巴的人放手。
那人低声交待一句:“你别嚷,我放开你。”拿刀那人又把刀锋抵紧几分,也道:“你要是乱叫,即时一刀了结了你。”说着那人放开了手。
慕冰辞带些微喘道:“你们是叶锦的什么人?”
其中一人道:“这你不需要知道。叶锦给你的东西,你放在哪了?”
叶锦这名字,是慕冰辞极度痛苦的源泉。慕冰辞努力回想,竟只记住了叶锦凄厉的呼号声,再要想,头却痛起来,有些昏茫地摇了摇头:“叶锦没有给我什么东西。”
那三人却不肯就此放过他,见他态度配合,语态也稍微放软了一些:“你再好好想想,叶锦有没有交待你保存什么东西?”
慕冰辞头痛欲裂,下意识道:“叶锦把我的外套还给我了,她请我吃饭。别的什么也没给我。”
几人听慕冰辞提及外套,面面相觑一眼,拿刀的人道:“这里不方便说话。看在你跟叶锦相识的份上,还请跟我们走一趟。这样东西,叶锦是用命换来的,希望你能帮我们找一找。”
若换了平时,慕冰辞绝不会是个好就范的人。但叶锦就像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慕冰辞万分歉疚无处可达,既听说能为她做些什么,再加刚在蒋呈衍那里伤了心,只想着快快离开这里。就没太计较这三人的挟持。压制他手臂那人轻轻拽了他一把,勾肩搭背地带着他往外走。在外人看来,只当他们是同伙好友。
四人出了餐厅大门,拐进后面巷子阴暗处,取了三辆自行车,把慕冰辞安置在其中一人车上,骑车出了城。三人一径骑到效外荒僻的地方,有一处破瓦房,三开间已经坍塌了一间半。较完整那间也是屋顶漏光,并不能住人。
三人中两个都是中等身量,只有拿刀那个瘦高个,跟慕冰辞差不多高。到了地方,瘦子还是把刀抵着慕冰辞,问道:“你说叶锦还你的外套,在什么地方?那件东西说不定在外套里面。”
慕冰辞摇头道:“我和叶锦在薛家弄糟人绑架,那件衣服早就弄丢了。肯定是找不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叶锦会有那样东西?”
另外一人对瘦子道:“既然他没有,那也就算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再想想怎么补救。我们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这种富家公子哥,留着只怕坏事。”
瘦子不吭声,刀顶着慕冰辞,眼睛直溜溜地在慕冰辞身上扫视,似有所思。剩下那人也劝他放了慕冰辞,瘦子却像被刺激到了,突然很愤怒地大声道:“闭嘴!要是让他就这么回去,更要坏事!先把他绑起来!”
慕冰辞一听这话不善,当即也不再配合,低喝道:“你们敢!”随即伸出还绑着扎带的手,解了手腕上的鞭子,对着离得最近那人,唰地一鞭子打在他脑门上。
那人大叫一声,被这一击打中,鞭尾一带就把他带翻摔倒。另外两人立即围上来,瘦子拿刀攻慕冰辞上路,另一人猛铲他下路。这两人的身手看着是练家子,相比之下慕冰辞那两下功夫,只是司机老赵教他傍身的。加上从前在徽州地界,慕冰辞身边总有慕岩秋或慕阳,要出手的事都先挡了,哪里需要慕冰辞自己动手。在这实操经验上,慕冰辞也是吃亏。
这时被他们两面夹击,慕冰辞两手还伤着,顾上不顾下,眼见刀子捅来,只能把鞭子啪地甩中瘦子手腕。那把刀脱手飞出时,慕冰辞被另一人扫堂腿放倒,立时被瘦子扑过来压住。瘦子把他两条手臂拧起来,顺手用他那鞭子捆扎住,啪啪地就给了慕冰辞两个大嘴巴。而后另一人也扑过来,解了短衫腰带捆住他脚踝,两人抬起慕冰辞扔到中间那半坍的屋檐下。又上来往慕冰辞颈侧一记手刀,把他弄晕了过去。
方才被慕冰辞抽了一鞭那人,捧着脑袋摇摇晃晃站起来,痛叫不已。“这□□的下手贼狠,痛死我了!”
三人回到屋里,那瘦子情绪激动,发狠道:“这小子这么野性,绝不能放他回去!他已经认得我们,要是回头找了警察厅和巡捕房来,我们都不落好!反正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又害死了叶锦,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杀了他!”
另外两人吓了一跳,没受伤那个道:“荆喻舟你疯了!我们入会的门槛,是杀几个欺压民众的狗官,不是滥杀无辜!”
瘦子道:“我没疯。现在叶锦那份名单不见了,我们怎么知道哪些人是要杀的?要是杀错了官,又怎么不是滥杀无辜?既然杀谁都是杀,那定不能放过这小子!你们想想,要不是他们这些有钱公子哥花言巧语,叶锦会去跟他吃饭,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吗?”
那两人讷讷说不出话来。总觉得瘦子的道理有漏洞,却又不知怎么反驳。同时又觉得如果就这样杀了慕冰辞,好像很不妥。于一个正常健全的人来说,杀人毕竟不是容易的。事到关头,就摇摆不定起来。
“可杀了这个人也不顶事,上头不会认可的。我们还是要杀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才够得上准入门槛啊。”
三人中瘦子最是淡漠冷硬,一摆手道:“现在没有名单,我们就只能旁敲侧击,暗中打听哪些狗官声名狼藉的,直接杀了便是!再一个,这上海滩上,有一个人,也是必杀不可的。”
“是谁?”
“就是上海最大的帮会领头人,蒋呈衍!你们想想,这些无恶不作的帮会,剥削底层劳苦民众,又跟那些狗官混在一起,为虎作伥,这种人渣不除,怎能复兴我中华!”
“可要杀那个蒋三爷,又谈何容易?听闻他身手好不说,大半个上海都是他帮会的人,况且我们只有人各一双手,连把枪都没有,怎么能得手!”
瘦子冷笑道:“真要把他作准了目标,又怎么找不到机会动手!荆轲刺秦王你们总听过,只要想办法贴近他身边,就算没有枪,一样能刺杀他!”
几人在屋内群情激奋,商讨他们所认为的大事。丝毫没留意慕冰辞正一句不漏地把他们的话都听了去。方才那一记手刀只是让他晕眩了一下,却并没有真正弄昏他。但为免再多挨几下,慕冰辞便装作昏睡,只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再伺机逃跑。
这会儿听他们聚精会神议事,慕冰辞反手摸到绑着手的蛇皮鞭子,把食指顶到鞭尾缝隙里面勾了一下,整条鞭子就松脱滑开了。这鞭子是他把玩了好几年的随身东西,他熟知它的每一种结法,不管怎么打结,他都能很轻易地打开。慕冰辞收了鞭子,把绑脚的腰带解开,轻手轻脚站起身来,本想着要跑,但转念想了想,摸到边上坍塌的那间屋子,猫腰钻进了塌下来的那堆乱砖瓦底下。虽则阴湿,但刚好够藏个人。
果然,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屋里停止了争吵,三人似乎是打算出来动手了。一看屋檐下慕冰辞已不在那里,瘦子立即大叫:“坏了!给这小子跑了!”说着冲到脚踏车那里,蹬上了就沿着路往外骑,喊道:?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八凰扰懿辉兜模颐瞧锍悼隙茏飞纤】欤 ?br /> 另外两人也急忙取了车,跟着瘦子呼啦啦骑远了。
慕冰辞再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没有回来,才从乱转堆里钻出来。沿着那路的反方向快速跑出去。幸好这山村虽荒僻,总算没偏离主要路途。慕冰辞一口气跑到一个小镇,见有深夜拉车的,赶紧叫住了拉回租界里去。
短短几个钟头,慕冰辞几乎是经历了瞬间生死的事。而蒋呈衍这边,只不过埋个单的工夫,从晚饭的餐厅出来不见了慕冰辞,先开始也并没想到他失踪了。回到家里慕阳说没见慕冰辞回来,蒋呈衍打电话给范锡林,让他派人在租界里寻了一圈没找到人,才惊觉慕冰辞怕不是赌气出走,而是遇到了危险。
几个钟头过去,范锡林亲自到了府上,给蒋呈衍送来一只刺绣的领章。用黑色和银色丝线绣的,图案是黑底银面的朦胧太阳。
蒋呈衍拿在手里,看那样子像是什么组织的会徽。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范锡林道:“这是我手下的马仔在餐厅后面的巷子里找到的,带走慕公子的应该是某个不入流的组织。”
蒋呈衍心神不宁,有些不耐烦道:“这种不入流的组织,国内遍地都是。能通过这个查出来是什么组织吗?”
范锡林道:“恐怕不容易。上海本埠的组织,没有我不知道的。既然我没见过这个徽章,说明这个组织是外地来的。现在唯有通过这个绣工,能知道这种刺绣产自什么地方,我再派人查查最近有哪些人是从那地方来的,才好收拢寻访范围。”
蒋呈衍默然想了想,道:“这种刺绣的东西,凤时来倒应该很了解。”让范锡林继续搜寻,自己拿了那绣章,去了一趟沉香园。
夜色已深,凤时来换了薄绸中衣,正要睡下。见蒋呈衍到访,嘲然笑着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稀客。是不是憋得受不住,才深更半夜地来寻我?”
若是平时,以蒋呈衍的太极功夫,必能嘴上动听言语兜一大圈,再透露自己目的。这次却开门见山把那绣章放到凤时来面前:“想让你帮忙看看,这东西产自什么地方。”
凤时来哂笑,拉着他挨桌子坐下,懒洋洋看了那东西一眼,道:“这种低劣货色也给我看,我在你眼里的身价,真是跌落到泥潭里去了。这怕不是什么窑子里绣的吧,难道是哪个莺花送你的定情信物吧?”
蒋呈衍淡淡一笑,口气却正经得很:“能看出来是哪里产的吗?”
凤时来皱眉:“福建漳州。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趣了?”两手搭着蒋呈衍肩膀,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玉白修长的手指去解他领扣:“既然来了,就在这歇下吧。这夜已过了一半,你顶多就算个半宿残梦吧。”
那手被蒋呈衍轻轻握住,阻止了解扣的动作。蒋呈衍两眼坦然,望着凤时来道:“这样的事,往后便不做了吧。”
凤时来愣住了。俄而才真切嘲讽笑道:“这是怎么了?你是真对慕氏的小公子动了心了?原来你蒋三,竟还有一颗活的心,我从前竟不知道。”
蒋呈衍不置可否。静默半晌,才似压抑着乱麻困苦道:“我是在地狱里的人,又怎会去动人间至宝。你多虑了。”顿了顿道:“你只为你自己打算吧,总不能唱一辈子的戏。你若愿意,我便给你买断了身契,另外买个园子,作为后半世的营生。你觉得如何?”